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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涼麥正秋 第1章(2) 作者:川上
    隔壁的阿閒懶懶地打了個呵欠,朝那些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的姑娘們揮手,「你們還愣著干甚?沒看到阿涼掌櫃今天心情欠佳嗎?如果不想被扮成狗屎和馬糞,你們還是不要圖今天這個便宜,早早散了回家去吧。」

    唉,可憐的阿涼,看來昨晚被蚊子咬得不輕,否則他也不會如此心浮氣躁,盡琢磨些怪招來糟蹋這些千金小姐。

    姑娘們聽了阿閒的話,猶猶豫豫,左思右量。唉,今天若是走了,就得再等一個月。離年底的太子妃大選越來越近,少一個月,就少一次機會。可是,如果不走,一旦手氣不好當真抽到了「狗屎」簽,不但不會錦上添花,反而會雪上加霜,這樣的機會無百利而有一害。啊,她們之所以月月來,就是為了能從每月的扮相中挑出最佳形象,若是沒有最佳,只有最糟,那這次到底是走,還是留?

    阿涼淡淡掃一眼阿閒,黑亮的眸中閃過一絲不耐,待視線重新落到猶在暗自掙扎的姑娘們,那些姑娘不由都後退一步,先前的企盼變成了防衛的戒慎,好似他成了什麼殺人魔,而她們則成了無辜的待宰羔羊。

    突然間,耐性盡失。

    定定地將那些姑娘挨個兒看一遍,他甩下一句話,轉身關上了門——

    「以後,你們都不必來了。」

    啊,不要啊!

    姑娘們立刻手腳一致撲上門板拍打起來。

    可惜,門合得嚴絲無縫,一點回應也無。

    那些遭了嘲笑的女「下里巴人」們,在得知這個消息後,終於破涕而笑。呵呵,那啥,禍兮,福之所倚,丑則丑矣,好歹是保住了繼續被阿涼掌櫃「糟蹋」的資格,真是醜得好,醜得妙,醜得頂級呱呱叫。

    是夜,大雄的後院頗不寧靜。

    從戌時開始,不斷有人闖入,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些白天吃了閉門羹夜晚心有不甘的傢伙們想要以非常規手段逼阿涼掌櫃就範,可惜,都沒有得逞。

    星空下,阿涼拿著蒲扇在自己身上拍來打去,待聽到院角又傳來「嗷嗷」的怪叫,他皺起了眉,揚聲道:「閒人,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院角傳來不服的抗議:「我是在為你善後,好吧!你要是不領情,以後我可不幫你。」

    「誰稀罕你幫!你別越幫越忙,我就謝天謝地。」

    原本清清閒閒純屬打發私人小時光的易容小鋪,就是在他的拾攛下變成了太子妃選秀的第一站,沒和他斷絕關係就不錯了,還妄想他領情,簡直是,門兒都沒有!

    「哼,不識好歹!若不是娘親讓我來保護你,你以為我願意呆在這個悶死人不償命的地方一呆就是一年!你要是當真不稀罕,你就乖乖跟我回家,等我把你交給娘親,我就再也不管你的閒事。」阿閒蹲在院角一邊處理被他放倒的夜賊一邊碎碎念。

    說起來,他也很辛苦好不好?雖然他白天看起來很閒。

    自從《皇家御覽》濃墨重彩推介過大雄小雌店,並賦予它神聖的選妃任務後,他們這小院就三不五時迎來那麼一位兩位急功近利的夜賊。夜賊夜賊,自然是晚上現身,所以,晚上是他阿閒最忙的時候。

    他忙著活捉夜賊,忙著將夜賊弄暈、易容,然後第二天將他們扔出小雌店,允其轉世重生。

    不過,很多時候,從小雌店後門進前門出的人,通常不願重生,至於他們是割喉還是刎頸,那就不關他阿閒的事了。他阿閒可是好人,素不殺生,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他咕咕叨叨好一會兒都沒再聽到阿涼的抗議,不禁詫異起身。

    這一起身,了不得,只見牆頭上站著個魁梧的身影,像一棵沒長葉子的樹,筆直挺立。

    阿閒心裡一驚,這世上能突然出現而不被他事先察覺的人不過只有一二三,現在竟然冒出個四來,委實有點讓他難以接受。

    他腳下一動,人瞬間就擋到阿涼面前,心裡暗罵阿涼這個笨蛋,看到夜賊不但不曉得呼救,還饒有興致地將夜賊欣賞個沒完,這個笨蛋定是讓蚊子給咬傻了。

    對自己的「夜賊」行為,黑影似乎認為它很光明磊落,他一點兒偷偷摸摸的架勢也沒有,倒像拜訪老朋友般沉穩地打量了一番院內擺設,這才躍下牆頭,站在離他們三米遠的位置,負手而立,淡聲發問:「敢問,哪位是阿涼掌櫃?」

    恬淡的音色聽在耳中,好似有一縷清涼的風刮過了心田,令人不由自主放鬆了繃緊的神經。

    阿閒防備地應:「鄙人就是,有何貴幹?」

    黑影輕點了下頭,手一揚,掛在屋簷下的燈籠就跑到了他手中,只見他提起燈籠朝他二位照了照,手再一揚,燈籠又掛了回去,一氣呵成的動作,不過眨眼間的事,縱是阿閒再自詡武功高強,也不禁想問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然後,黑影迅如閃電般出手,阿閒尚未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見黑影躍上了高牆,而他腋下似夾著一具人體。

    他忙回頭,可身後哪還有阿涼的影子,待他躍上牆頭去追,但見四下裡月色如水寂靜無聲,又哪裡尋得到黑影的蹤跡。

    低咒一聲,阿閒躍下牆頭,身如翩鴻,很快也消失在了蒼茫的夜色中。

    被點了穴的阿涼,口不能言,手腳不能動彈,頭腦卻清醒。

    綁他的人武功之高非比尋常,雖然被夾在腋下,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不舒服。此人夾著他御風而行,速度極快卻又極平穩,一路上,鼻端總縈繞著一股若有似無、令人舒心潤肺的味道,這種味道緩解了他的緊張,並且還令他放鬆得直犯困。

    啊,真想睡啊!天熱以後,他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夜夜和蚊子作戰,幾不成眠,睡不好的下場就是心情一日比一日糟糕,即使每天都能看到如花似玉的姑娘,都減輕不了他累積的煩躁。

    也許,讓他好好睡一覺之後,他就有興致幫那群姑娘打扮成王侯將相,而非不符合她們夢想的「下里巴人」。

    這樣想著,阿涼打了個呵欠,找周公下棋去。

    黑影夾著他,風馳電掣般走街串巷,最後潛進一家宅院,入到房間,將「肉票」置到桌上。

    在油燈被點亮時,一個睡意朦朧的女聲從裡屋傳來:「大哥,你回來了?」

    黑影舉起油燈,一邊打量呼呼睡得正酣的「肉票」,一邊應:「嗯,梅兒,你出來看看,他是不是白天那人?」

    窸窸窣窣的布料聲過後,一個細軟的腳步聲從裡屋響起,然後,一個小乞丐走了出來。

    她一邊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一邊嘟起了嘴,「大哥,你不會真把他抓來了吧?」

    黑衣人扯下面巾,露出濃烈的眉,高挺的鼻,堅毅的唇,黑亮的眸,他舉起油燈再照一圈「肉票」,沉吟道:「希望沒有抓錯。」

    暈黃的燈光在「肉票」身上投下一個光圈,躺在光圈裡的平板面孔咂巴一下嘴,臉在桌面上蹭了兩下,繼續淌著口水睡得不省人事。

    「撲哧」一聲,小乞丐笑出聲,她俯下身好奇地戳戳阿涼的面頰,口中嘖嘖稱奇:「沒想到,阿涼掌櫃的睡相這麼好玩兒。」

    「梅兒!」

    黑衣人眉頭一蹙,捉住了她多動的小手,「我們前來東來國的目的,是為了年底的太子妃大選,你切不可對其他男子動了心思,否則將來受苦的就是你自己。」

    梅兒咬了咬唇,垂下頭,「唔,梅兒記得的。」

    唉,即便記得也是不懂的吧,想他當初這般年紀,哪裡又識得什麼「為他人動心思」滋味。

    揉了揉梅兒的頭,黑衣人放軟了語氣:「此次太子妃大選,我們只能成功,不能失敗。還有幾個月時間,梅兒有什麼要求,大哥都會盡力滿足。」

    「唔。」梅兒更低地垂下頭,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下來滴濕了手背。

    即使她什麼也不懂,也隱隱知道,這剩下的幾個月,很可能就是她人生中最後的快樂與歡笑。臨別前,爹的沉重歎息,娘的淚流滿面,還有兄長們一個比一個凝重的表情,全都說明此行非比尋常,她身繫大任,沒有說「不」的權利。可是,她好想甩下這一切,什麼都不理,重新成為那個在麥田間撒野在稻草堆打滾的無憂小囡。

    越想越心酸,梅兒的眼淚似沒有盡頭,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面對她的眼淚,黑衣人想安慰卻無從安慰起,手無措地抬起又放下,最後長歎:「這幾個月,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只要你開心,大哥什麼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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