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寬部澤也原本約了美律子,美律子還特別訂作了一件淡綠色的洋服,正當她興高采烈地等著寬部澤也前來接她時,不好的消息傳了過來。
「寬部少將受傷了!」
廊外有人這麼喊著,接著是急遽吵雜的腳步聲在走廊外奔跑著。
優希整張臉刷白,她慌張地放下幫美律子繫了一半的髮帶,跑了出去,全然忘了身後美律子的存在。
優希匆匆繞過了兩個走廊後,終於看見了受傷的寬部澤也。
她激動地朝寬部澤也飛奔了過去,但就在快接近他的一剎那,她的肩膀猛地被抓住,她這才回過神抬起頭來。
她又再度遇見那雙深郁的黑瞳,他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黑瞳中淨是責備。
「別忘了美律子。」他靠近優希的耳畔低聲道。
優希聞言一震,睜大眼看著他。
然後美律子擔憂的哭聲傳了過來,優希全身顫了一下。
「澤也!澤也,哦,你怎麼受得傷,到處都是血。」
美律子正緊緊摟著寬部澤也的肩,把臉貼在他的胸前,淚眼汪汪地哭泣著。
這樣的畫面,這樣的衝擊,震得優希愣在當場。
她不知這樣直愣愣地看了多久,才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悵然若失溢滿心間。
「走吧。」優希身旁的他,拉了拉她的手臂。
她這才發現打從剛才開始,他的手始終沒有離開她。
她點了點頭,乖順地跟著他走。
「龍之?」巖倉將軍突然在他們身後叫喚。
他停下了腳步,優希抬頭疑惑地看他,他臉上的線條先是僵硬住,但很快地被他收起,然後轉身。
「久違了。」他說。
「真是龍之?」巖倉將軍表情激動,「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朝他們大步走來。
優希睜大眼睛注視著,她從來不曾見過父親對任何人表現的如此熱絡。
「有一陣子了。」他不甚熱絡的答道。
優希突然很生氣的選著他。
這是什麼態度?她的父親可是個人人敬重的將軍。
「是嗎?怎麼不通知我,好讓我為你接風?」巖倉將軍的表現則像是久逢故人般喜悅。
這令優希感到不解,她深深地皺起眉來。
沖島龍之淡然地看了巖倉將軍一眼,慎重道:「我回來的事不要張揚,愈少人知道愈好。」
優希發現,這個男人身上有一股相當強悍的氣勢,像個帝王般散發著無比高貴的氣息,她心底更覺怪異了。
「是。」巖倉將軍恭敬地回道。
龍之指了指巖倉將軍的後方。「寬部受傷了,好好照料他。」
「是。」
沖島龍之回頭深深地注視著優希,然後壓低聲音道:「我不希望我們的關係有所改變。」
他意味深長地深凝著她,而後邁開大步自優希與巖倉將軍面前離去。
優希就這麼呆愣地看著他離開後,才回過神來追著正轉身要離開的巖倉將軍。
「爸,他是誰?」她等不及地追問。
巖倉將軍停下了腳步,轉身面對優希,表情嚴肅道:「他是先皇之子,沖島龍之。」
***
在寬部澤也受傷後的某日下午,優希剛上完了茶道課程,起身送走老師,收拾好茶具後,正準備回房。
她才一拉上房門,便聽見走廊的另一端男聲漸近,聲音相當的熟悉,正是寬部澤也與巖會將軍。
優希閃身躲進了原來的房裡,自從澤也受傷後,她一直都在迴避著他。
「沖島龍之回來了,你知道嗎?」是巖倉將軍的聲音。
聽到這個名字,優希的神經再次緊繃。
「是的。」澤也半晌後才有了回復。
巖倉將軍看了寬部澤也一眼後,交代道:「我希望你能與龍之保持良好的互動關係。」
「岳父大人,這麼做是不行的,幕府的勢力至今仍不可小覷,而沖島與幕府不合,這已是眾所皆知的事實。況且,這個人過於危險,行事作風詭譎難辨,就連身份仍是一大問題,所以此時我們應當維持中立。」
巖倉舉起手來打斷寬部的言論。「好了,我只希望你能明確地瞭解我的立場。」
「是。」澤也過了一會才答覆。
優希清楚聽見了外面的對話,她雖然不太明瞭當今的政局,但天皇與幕府不合之說,早已眾所皆知,而幕府一向有著強大的軍事力量,而且與英法兩國的交情相當良好,與幕府不合無疑是自尋死路,但父親竟然這般的堅持立場?為什麼?
沖島龍之。
這個名字突然在優希的心口處響著,一種危險恐慌的情緒在她內心蔓延,剛才寬部提到他時,有著明顯的排拒,為什麼?
剛才她似乎聽到,寬部澤也指出沖島龍之的身份仍是一大問題,這又代表著什麼?
優希著急地想知道事實的真相,而這份著急的心情,遠比剛得知寬部澤也與美律子的婚事時,更令她坐立不安,這究竟是什麼心態,她無心去體會。
當優希聽見父親的腳步遠去時,她快速地打開房門奔了出來。
「澤也,請等等。」優希著急地在澤也身後喊著。
寬部澤也轉身看見了優希後,臉上浮起一抹輕佻笑容。
「是優希啊,好幾日不見,這些天你到哪去了?你該不會是在避著我吧?」
他走近她,目光看向她的手。「好些了嗎?還痛嗎?」說著,就要伸手去牽她。
優希直覺地將手擺向身後。「沒事了,都好了。」她怯怯地說著,心底莫名地有些怕他。
「對不起,我剛才無意中聽見了你與父親的談話,我想向你請教一些問題。」她急著想問清楚後趕緊離開,而這又是很奇怪的反應,以往她總巴不得能多些機會與他說說話。
澤也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綻出偽裝的微笑,「是什麼事情呢?優希。」
他的目光盯住她嫣紅的雙頰以及紅馥的朱唇。真是尤物啊,可惜!若不是為了得到巖倉家的權勢,他肯定不會放過她。
一抹狡獪的火簇在他眼底發亮,接著他突然表情痛苦道:「優希,你一定在怪我吧,你一定以為我是故意要傷害你的是不是?但是,你怎麼會知道我的苦、我的痛呢?」
聞言,優希疑惑地抬起頭來看向他。
他突然握住了她的肩頭說:「我全是為了你啊,我太愛你了,優希。當我一想到岳父若發現我們的感情時,他將加諸於你的責罰,就讓我膽顫心驚。
我知道那絕對會是手傷的千倍、萬倍,一思及此,我就不禁冷汗涔涔,所以我必須要這麼做,你能明白嗎?我這是在保護你啊!」
優希震撼地凝住他,完全被他這一番說辭眩惑了。
寬部澤也見狀,馬上俯下頭來欲吻上她的唇,然就在雙唇就要觸碰的剎那,優希倏地別過頭去。
此一動作,非但是寬部明顯地吃了一驚,就連優希自己亦感到詫異不已,但她也不明白,為何剛剛沖島龍之那雙深邃的眸子會突然浮現在眼前。
「我愛你,優希,而你卻不能瞭解我的愛,你已經開始恨我了,對不對?」寬部澤也唱作俱佳地說道。
優希瞪大了眼,然後愧疚瞬間寫上了她的眼眸。
「不,我不恨你,真的,我……」不,她騙人,在事發當時她是有那麼一點恨他的,但那是因為她不知道他這麼做全是為了她啊!
她當時以為他是為了美律子,卻也不認為他這麼做有什麼不對,而現在聽了那動人肺腑的愛語後,她就更沒理由恨他了。
然她卻無法投入他的懷中,為什麼?她茫然的凝望他,連自己也得不到滿意的答覆。
「優希,你瞭解了是不是?你終究明白我愛你,是不是?而你也同樣的愛著我,是不是?」他聲音沙啞地,再次俯下頭想親吻她的唇,但優希很快又避開。
「不!」她直覺喊了出來,然後瞪大眼地看著他,清楚瞧見了他的憤怒。
「澤也,這是不對的,美律子愛你,我不能對不起她,你也不能!」優希終於為自己的反常,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借口。
寬部澤也耐心全失,他才不想再浪費時間與她瞎耗。
「你該知道,即使我娶了你妹妹,我們的關係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你依然是我最愛的女人。」他強制地抓住她,並貪婪地想吻她的頸項,優希則不斷地掙扎著。
他的手在她的身上強橫地遊走,然優希除了害怕外,再也感覺不到其他。
優希就像是一道美味誘人的佳餚,寬部澤也對她早已垂涎許久,只是苦等不到適當的機會下手,所以他說什麼也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再說優希在巖倉府根本不受重視,日後他也不必擔心責任問題。
「請別再說這樣的話。」她急道,繼續反抗著。
「怕什麼呢?現在這兒又沒有別人。」
情急之下,優希終於不顧一切地甩了寬部澤也一個巴掌。
巴掌揮得響亮,他們兩人同時怔住,互視著對方。
寬部澤也的表情由不信轉為羞憤,最後他揚起手來,優希則害怕的緊閉上眼,眼看他的大掌就要朝優希的臉頰甩去。
「澤也?」美律子的聲音化解了眼前的危機。
她從走廊盡頭的轉角處走了過來,疑惑地看了看臉色發白的優希,再看一看極力掩藏憤怒的寬部澤也。
「發生了什麼事嗎?優希。」美律子疑惑地問著她一向敬愛的姐姐。
寬部澤也馬上將美律子攬入懷中,大笑道:「沒什麼,剛才優希問起我,有關咱們的婚事,我想她大概是捨不得你離開,我才安慰她說,咱們結婚後,你不會馬上和我到中國去的。」他成功地引開了美律子的注意力。
美律子愣了住,抬眼看著澤也。
「你已經決定要到中國了嗎?」由她的聲音裡可以聽出吃驚與落寞。
「應該是吧,不過你放心,我會讓你安心地住在這兒,你的身體一向不好,禁不起長途勞累……」說著,他已摟著美律子的肩往走廊另一端走去。
優希望著逐漸離去的兩人,發現美律子的步伐愈來愈沉重了。
她深深歎了一口氣,她能明白美律子的心境,試問有哪個女人不希望能成天與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呢?何況是一個剛要結婚的女子。
澤也究竟愛不愛美律子?
而她呢?她又是存著什麼樣的心態?
搖了搖頭,優希自覺是個傻瓜,才會陷入這種複雜的困境裡。
腦中突然響起澤也提到的中國,中國?很遙遠的地方吧?
媽媽在那裡啊,不知現在她過得好不好呢?
***
優希在巖倉府的身份向來是不明確的,她雖頂著巖倉家小姐的頭銜,做的卻是僕役的工作,就像現在,她正在打理著儲倉內的麥穗。
當她抱著一大把麥穗站起身時,倉房的門突然被人撞開來,在結結實實地撞著一道強健的肉牆後,她四腳朝天地趺在地上,麥穗灑滿她全身。
「是誰啊!這麼莽撞!」優希一邊拍開臉上的麥穗,一邊埋怨著。
一隻大手伸了過來,為她撥開滿頭的稻穗。「噓!別說話。」
沖島龍之!?
優希整個人像突然被電殛般往後彈開。「是你?」
「是我。」龍之急促地答道,注意力仍停留在屋外。
優希側過頭看他,他那頭略帶褐色的黑髮依舊鬈曲,依然是那副不羈的模樣,但優希看他的眼神改變了
優希此刻穿著粗鄙的衣裳,一股羞恥之心突然泛起,彷彿此刻才意識到兩人身份上的差距,那是一條無形的鴻溝,遠遠的將他倆隔離開來,思及此,她悄悄地往後退開。
意識到優希的異狀,龍之回過頭皺起眉來看她。
「過來。」他命令道。
她搖頭,立足不動。
「怎麼搞的?你非得這樣彆扭不可嗎?」他深邃的黑眸深深地望著她,舉足一步一步地靠近她。
他是先皇之子,皇太子!優希心底有個聲音不停地響著。
這個聲音不斷在優希的腦海中盤旋,突然間她覺得自己與他的距離好遙遠,她不自覺地又退後了一步。
「過來,聽到沒有。」他又說了一次,但這回她發現他刻意壓低聲音,並且表情緊張。
「我不知道你究竟聽到了多少?但我沒有時間對你作任何解釋。」他說著,然後發現她疑惑地瞇起眼來。
「難道你不願意相信我?」他幾近咆哮地吼道。
她弄不懂他所說的話。
相信?相信什麼?
她應該知道些什麼嗎?
疑問充塞了優希的腦袋,但很快的在他下一個動作裡化為烏有。
他幾乎是用撲的方式,將巨大而強悍的身體壓在優希的身上,然後一隻手火速地遮掩住她的口。
「別出聲。」他在她耳畔低語,溫熱的氣息令她全身一顫。
「唔……」優希掙扎。
「安靜。」龍之以不容爭辯的口氣命令道。
他壓著她俯低身子,專注地傾聽外面的動靜。
他緊繃的身體令優希意識到四周詭譎的氣氛,這時她也聽見了馬匹的聲音,她不再反抗,安分地蜷縮在他懷中。
在他的包圍之下,優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彷彿她本就屬於這個懷抱般,熟悉、溫暖。
她突然眷戀起這樣的感覺,好想就這麼依偎著他,再也不離開。
他的身體再度僵硬,抱著她的雙臂鎖緊。
優希聽到靠近的馬蹄聲以及談話聲,並立刻感覺到龍之全身都處於緊繃狀態。
驀然,她警覺到他們正身處危險的環境中,想起她剛才可笑的念頭,優希感到相當羞恥,並馬上感覺到雙頰一陣熱辣。
馬匹在倉房的四周停留了一會後,才嘶聲離去。
優希立即由龍之身下爬了起來,並感覺背後傳來一股相當灼熱的溫度,她明白那是猶自於龍之的注視。
優希羞澀地轉過身,當她的目光和他相遇時,一切的思考能力似乎都暫停了。
龍之眼底煩躁的怒火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深不可測的眼神。
黑瞳中的光芒愈來愈深、愈來愈狂熱,震得優希無法動彈,四肢百骸傳過一陣顫抖。
她趕緊移開目光,慌亂地收拾地上散亂的麥穗。
他伸手抓住她的雙手。
她又再度僵住了。
她感覺得到他巨大溫暖的手掌緊緊壓著她的,她聽見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那彷彿是種魔音將她整個人網住了、震住了,她只能緊緊地盯著他。
「現在的政局很混亂,這個地方隨時都可能再次爆發戰事。」龍之眼神是優希所未見過的凝重。「我希望你能先行離開,明天天未亮時,我會在櫻花樹下等你,你一定要來。」
優希搖著頭。
他憤怒地握緊她的手臂。「一定要來!」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跟你走。」優希口中堅持拒絕著,但內心卻在動搖。
「有什麼原因讓你必須留下來?」他的表情冷峻,黑瞳變得相當深郁。「因為寬部嗎?」他嘎聲問道。
「不!」優希衝口而出。
她恐慌地瞪著他,急切地補充道:「美律子需要我,她的身體一向不好。」
她急切辯白的行為,在沖島龍之看來無疑是做賊心虛。
在她還無法辨視他黑瞳中的想法時,他的唇已霸氣地橫壓下來,她完全沒料到他會有這突來的舉動,一時間她忘記了掙扎,只是傻傻地盯著他看,直到她想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之後,她便再也沒有掙扎的力量了。
他加諸在她身上的「攻擊」出其的溫柔,讓她馬上化成一攤水般地柔軟,他探進她口內的舌,以及隔著衣服撫摸她胸部的手,都輕柔得令她無法反抗。
她擱在他胸膛的手,可以感覺到他那顆狂跳的心臟,正噗通噗通地與她相應和,他們一起急遽地呼吸、索取,彷彿這是等待了許久般天經地義……
優希的腦子一片空白,在恍惚中,她好像感覺到他扣住她腰部的手,緩緩地降至她的臀部,並稍稍抬起她,然後將她嵌進他的身體。
一感覺到他灼熱的亢奮,她僵住了,所有的意識全都回歸了本位。
她用力地推開他,惶惶然地瞪著他看,她被自己此刻的感覺嚇壞了。
她喜歡他的吻,無論是粗野的抑或是溫柔的,她都迷戀不已。
她甚至還希望他能再深入地碰她,最好永遠不要停止,不要清醒……
老天,她一定是瘋了!
她必須逃開!
這是優希此時惟一的念頭,於是她丟下所有的混亂,選擇匆忙地逃開。
「逃吧!巖倉優希。」沖島龍之在優希背後大聲喊道。
優希奔至門口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回頭惱怒地瞪著他,並握緊雙拳微微地顫抖著。
「你究竟能逃多遠?」他盯著她問道。
他逐步走近她,並執起她的手,將嘴唇印在她的手背。
優希的身體微晃,她隱約感到一股電流瞬間點燃她的血液,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四肢無力、頭暈目眩心兒奔馳的奇異感覺,而這會她全體驗到了。
他靠近她的耳朵,將氣息拂在她的臉上,「記得明天天未亮時,櫻花樹下。」他貼著她的唇說。
「我不會去的。」她固執地反抗道。
她顫抖的聲音被他的嘴封住,他放縱地吮吸著她的舌頭。
「我會等你。」
***
結果,優希仍舊是爽約了。
因為當天晚上,美律子病倒了,整個將軍府忙成一團,而寬部澤也又不巧去了山城縣,所以優希就更不可能離開了。
在美律子的房內,優希剛幫美律子擦洗過身子,正準備讓美律子小睡一下。
「舒服些了嗎?」優希溫柔地問著,美律子乖巧地點頭。
「那麼先睡一下,好嗎?」優希幫美律子拉上被單後,起身準備離開。
優希一整天的心緒都相當浮躁,心頭上沉甸甸的,壓得她有股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現在好不容易見美律子稍微穩定下來了,她只想趕緊找個地方獨處。
美律子突然拉住優希的手,怯怯地細聲道:「優希,咱們聊聊天好嗎?」
優希愣了一下,隨即微笑,並溫柔地撫著美律子的額頭,「好啊,但你不累嗎?」
美律子搖搖頭。
優希低低地偷吁一口氣,看來想要獨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美律子發現了優希的動作,「優希,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煩人?」美律子怯怯地問著,一雙大眼緊盯著滿臉疲憊不堪的優希。
「怎麼會?」優希趕緊坐直身子,不希望給美律子錯誤的聯想。
「可是我常這樣……」她指了指自己的身體,無奈地笑了笑。「好差勁是不是?」
「傻瓜,是人都會生病的。」優希點了點美律子的額頭,盡量以輕快的語氣說道。
「是嗎?」美律子歎了口氣,「我想我大概不能成為一個好太太吧?」她突然說。
「別胡說!」優希輕斥,然後安撫道:「不要胡思亂想,澤也到山城縣辦事去了,他一回來就會馬上來看你了。」
優希心虛地拉拉美律子身上的棉被,不太能明白美律子怎麼會突然扯到澤也。
「我不想他看見我這個樣子。」美律子哀怨地看著優希,以沙啞的語氣說著。
「他是你的未婚夫。」優希強調。不明白美律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現在她自己的心緒已經很混亂了,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來應付美律子奇怪的反應。
「就是這樣,我才不要他看見。」她別過頭去,優希知道她在強忍哭出來的衝動。
美律子從小身體就不好,個頭小小的像個玻璃娃娃般,常常會給人一種易碎的幻覺。
優希想到這兒,突然一驚,她霍然站了起來。
「你就要結婚了,怎麼還在說這種傻話!」她斥道,由於自己心緒不穩,說出口的話也就顯得重了些。
由於優希的反應太激動了,美律子倏地轉頭看她,不解的水眸睜得大大的。
擾希馬上發覺到自己的口氣太沖了,她趕緊低下頭愧疚道:「對不起。」
「不,」美律子拉著她的手,搖搖頭。「我知道這麼說,你一定會生氣的,但我有件事情要拜託你。」
優希遲疑地,她覺得美律子看起來怪怪的。「什麼事情?」
「我想拜託你照顧澤也。」
「什麼?」優希驚跳起來,慌亂地後退,不小心腳跟絆倒了椅子,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都跌到地上去了。
「你摔著了沒有?」美律子擔心問道。
美律子急著要坐起身來,優希卻先一步爬了過去,她激動去握住美律子的手,急道:「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和他真的沒什麼,他很愛你的。」優希笨拙的澄清著,她急得整個人全慌了。
老天,美律子到底聽到了什麼?
優希恨不得拿把刀子直接剖腹自殺算了,她這一輩子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美律子啊!
美律子疑惑地看著她,本想再說什麼,但這時門被打了開來,她們的目光一致地轉向門口,而門口正站著一位有著深雋五官的男士。
帶著微笑的男士,被那一身白衣襯得有如陽光般亮眼,突然間,整間房好像亮了起來。
「對不起,打擾了嗎?」白衣男士行禮,然後指了指門。「剛剛我敲了。」他申明此刻屋內的混亂絕不是他所造成的。
屋內的兩個女孩,相互看了一眼。
他的出現,頓時化解了一場即來的危機,優希吁了口氣。
「你好,請問是?」美律子禮貌性地問著。
「我是恭森拓已,新來的醫生,你們好。」他打著招呼,逕自走了進來,然後將他的工具擺在桌上,轉頭問道:「請問哪位是我的病人?」
他這一問,她們全愣了住,然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用得著問嗎?當然是躺在床上的那一個。」優希率性地說著,刻意掩飾剛才的失態。
拓已看了看優希,又看了看美律子,然後搖搖頭說:「不像、不像,都長得太漂亮了,一點都沒有病人的樣子!」
「呃!?」美律子發聲。
「那病人該是什麼樣子?」優希發問。
拓已以兩隻手的食指及拇指,分別按住眼下以及嘴旁的肌肉,然後伸出了舌頭,「像這樣。」
兩個女孩噗哧一聲笑了開來,笑聲刻意而誇張,彷彿她們都想向對方證明彼此的快樂。
然後優希收住了笑容,她看著美律子愉快地笑著,那個奇怪的醫生繼續為她講著笑話,優希就這樣直看著美律子甜甜地微笑。
優希再看了拓已醫生一眼,悄悄地退出室外,當她關上門後,室內依然充滿了笑聲。
優希貼著門,聽著美律子的笑聲不斷,她的目光不自覺地移向屋外,那顆高大的櫻花樹。
櫻花樹下的小丘上除了新芽的嫩綠蹤影外,再無其他……
她不動地佇立著,沖島龍之的身影閃現優希的腦海,他深郁的黑瞳、他令人懷念的擁抱、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突然間,所有的沉重都壓往她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