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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關係 第三章 作者:阿誇
    「陳艷真是個討厭鬼!」抱怨著的阿良讓江節有同仇敵愾的親密感覺。

    阿良是江節住寢室後結識的第一個朋友,他在小學的時候不是同江節一個班的、所以對自己灰暗歷史的不瞭解,使江節對他有種微妙且沒有隔閡的親近,再加上阿良本是個大刺剌的男生,兩人很快成為好朋友。

    小學時代的宿敵陳艷,在中學裡還是江節的同學,討厭的個性在中學時代也不見收斂,唯一的區別是,她不再針對各方面開始有所好轉的江節,而釗對起阿良。

    今天,擔任紀律委員的她把阿良上課看漫畫的事報告給了老師,書得阿良被拙了中學生才有的操行分,令他憤憤不平了一天。

    「她一直就是個討厭鬼。」江節十分認同阿良的評價,兩人坐在寢室樓的天台上有一句無一句地聊著。

    週五的傍晚,學校裡的學生大多回家度週末去了,校園在夕陽之下有種令人心慌的冷清。

    「江節,你這個週末為什麼不回家啊?」阿良躺倒在滿是灰塵的地上,散慢地蹺起腿,一邊問坐在旁邊的江節。在老師沒有過來統計未回家人數時,他們有一段自由時間可供消磨。

    「我不能回家啊。」江節悶悶地回答,

    「不能?是不是和你爸吵架了?」阿良問。

    「我跟你說過了,李沐雨不是我爸,」江節再一次提醒好友,「我爸早就不見了。」

    「嘿,他養著你,他就是你爸啊。」阿良的口氣裡有著令人失笑的老成和武斷。

    江節望向開始沉暗的天空,心情也灰了大半。上個星期回家時,李沐雨高興地對他說,單位同事給他介紹了一個女朋友,這個週末要和這個女人共度。既然李沐雨不在家的話,回家的舉動就沒有了意義。

    江節對能拋下他而和陌生女人去度週末的李沐雨很不滿,甚至覺得很委屈。

    但李沐雨對他說:你要乖哦,所以江節覺得生氣也不敢說出口,畢竟李沐雨是大人嘛。

    「嘿,那兒有人!」旁邊不瞭解他心情的好友突然彈跳起來,指著不遠處樓下的停車棚。

    「什麼?」江節奇怪地順著手指望過去。

    「他們在幹嘛?」在黯淡的光線下,只看見兩個模糊的影子湊在一起。

    阿良詭異地眨巴著亮亮的小眼睛:」是高年級生哦。我們去看看。」他拉著江節往樓下跑。

    「算了,會被罵的,那制服是對面樓的高中年級。」兩人跑到樓下,躡手躡腳地接近教學樓後的停車棚時,江節害怕了。高中生對剛入學的初中新生來說,有著和大人差不多的威懾力。

    「可是會有好戲看啊。」生性大膽的阿良卻不以為然,他硬拖著江節的手往前移步,兩人挨到最接近車棚的軟學樓背面,躲在牆後偷偷往車棚裡面瞄。

    由於寂靜,裡面的人發出的奇怪聲音能清晰地傳入耳朵,其中有女孩子的口音。」不要啦,會被人看見。」她壓低嗓子,舉手推搡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的男生。

    「沒關係,不會有人看見的,這時候誰還會來這裡啊!」男生安慰著,低下頭舔女生的脖子,手鑽進她的制服裙子裡去,女生也是半推半就不是很掙扎的模樣。

    牆邊的兩個小偷窺者屏著呼吸,並睜大了眼睛。」啊!」在女生的裙子被撩起,粉白的臀部袒露寸,阿良突然尖叫了一聲,棚內兩個正要開始糾纏的人被嚇了一大跳,僵滯了舉動,齊齊地往聲音的方向看過來。

    江節嚇得臉色發白,連忙拉著阿良的手拚命地往後跑。

    兩人一口氣衝回寢室,關上門呼呼直喘氣。

    「都是你不好。」江節埋怨,

    阿良捂著自己跳得飛快的心臟很是委屈:「我不是自己想叫的啊,不知怎麼就叫出聲來了」。

    「你說他們……在幹嘛?」江節驚魂甫定,方才疑惑。

    阿良奇怪地盯著江節:「你不會連這個都不懂吧?」

    「啊?」江節看著神秘兮兮的好友,還是一臉不解。

    「就是大人的事啊。」

    「什麼?」

    「是睡覺啦。」雖然阿良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他還是裝作很懂的樣子應付著江節的疑問,

    「睡覺?他們為什麼不去床上啊?還有,為什麼要脫女生的裙子啊?」江節一想到那粉白的屁股,不禁有些心慌,臉也莫各地燙起來。

    「因為因為因為……」阿良支支吾吾,搔亂了頭髮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他們在干睡覺的事,電視上有演啊?你沒看過嗎?」

    「是嗎?」江節除了看成蛋超人外,很少看其他電視節目,當然鹹蛋超人不會演一男一女睡覺的事。

    兩個小傢伙大眼瞪小眼地研究喝半天,還是毫無收穫。

    最後阿良好笑著:「我爸藏有專門講這種事的書呢,有圖片的,可惜我只看到他拿出來過卻不許我看,將來去偷一本出來瞧瞧不就知道了嘛。」

    「哦,好!」江節興奮地連連點頭,求知慾前所未有地膨脹起來,他從來不知道「睡覺」原來還有其他的意思,他覺得悶。很無知,比阿止還要笨,這種想法在青春期開始前就讓逐漸逞強起來的心理難以接受了。

    這晚對江節來說有點特別。他蜷緊在小床上怎麼也睡不著,眼前總是出現抱在一起的學長學姐,他們撫摸彼此並發出奇怪的聲音,還有那女生白得眩目的臀部,像塊帶吾光芒的阽紙一樣貼在視網膜上,怎麼也扯不掉。

    「睡覺」的事……

    他突然想到車沐雨那句「和一個阿姨一起睡」的話,隱約地提醒他這兩者似乎有某種關聯。「睡覺」,阿姨,和李沐雨這個週末的「拋棄」,成長中的心中有所察覺這二者的因果關係,讓他覺得不安,類似於看到媽媽擺在客廳裡的行李箱,預示一種即將到來的失去。

    這種不安前所未有的頑固,困擾了江節整整一個早期,以卒於週末看到如約來接自己的李沐雨時,臉不禁繃得像水泥砌牆,讓興致勃勃的人摸不著頭腦。

    由於業績的良好,公司給李沐雨配了一部小車專門跑業務,對汽車銷售人員來說是件很體貼的福利,當然李沐雨也能用它來跑跑私事,譬如每個週末按江節回家。

    一般來說,江節對每週一次的返家都會表現出巨大的熱情,放學後,就早早地待在學校門口等李沐雨的到來。而這次,李沐雨打了好幾個電話催人,才見小少爺拎著書包慢吞吞地出現在門口,板著個熟悉的債上臉。

    「怎麼啦?」李沐雨猜測,他不是被同學欺負就是被老師批評了等小孩子的家常事,安慰一下就應該沒事。

    江節沒有理他,一聲不吭地上了車。

    李沐雨苦笑,他想起公司裡那些阿姨的話。難道青春期開始了?江節除了身高長得有些快以外,面目依舊充滿稚氣,噘起嘴的時候和小學生沒有什麼區別。

    「是不是被同學欺負啦?」

    「……」

    「被批評了?」

    「……」

    「到底怎麼了,說來聽聽?」

    「揍你自己吧!」

    不耐煩的口氣讓因工作而有些倦意的李沐雨差點光火起來,搞了半天,這小債主原來是在和兩個星期都沒有見面的自己嘔氣啊,真是莫名其妙得可以!

    「好啊!不過揍之前,總得讓我明白明白吧?小少爺?」

    江節咬起嘴唇,他明白自己理虧,但心中的不安和委屈沒地方發洩,憋在肚子裡就特別難受。

    「李沐雨,以後每個星期都得來接我,要不我就不理你了!」最後,他把不安做了個直截了當的結束,說出口的卻還是孩子話。

    李沐雨一怔之下笑了,騰出手來摸摸他的頭:「想我了吧,小子?」

    「才沒有呢!」江節還不知道什麼叫死鴨子嘴硬,不過他覺得自己的委屈被這麼輕輕地一摸都給摸光了。

    「好,沒有就沒有,那就不要繃著個臉了,我們去買些好吃的吧。」李沐雨笑得更厲害了,不過在嘴上還是饒過他的。

    江節終於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於是,對話開始朝常見的模式上發展。

    「李沐雨,我要買機器人。」

    「好,怎麼?不要鹹蛋超人了?」

    「不要了,我要電視上那個會動的饑器人。」

    「……好。」

    「李沐雨,我的零花錢比阿良的少。」

    「呃?三百元還少?!」

    「可是,比阿良的少。」

    「你要這麼多零花錢幹嘛啊?學校裡的生活費用不是全繳齊了嗎?小子,你知道我當中學生那時,每個月才……」

    「我就是要加零花錢!」

    「……那家裡的髒碗你來洗,我就加。」

    「零花錢零花錢零花錢零花錢零花錢……」重複的次數呈N次方遞增。

    「0K……吵死了……加二十吧?」

    「加一百。」

    「一百?小少爺啊,我長工資還沒這麼快呢?!」

    「一百一百一百一百一百……」重複的次數繼續呈N次方遞增。

    中學生和小學生果然有區別,至少這小混蛋已經學會什麼叫要無賴,李沐雨歎息著這樣想道。孩子不能太寵溺,否則有百害而無一利,任何一本教育書上都會說這樣的話。

    在江節無故耍脾氣的時候,李沐雨就會反省自己是不是對他太寵了一點,但迎上那雙黑亮清澈的眼瞳時,他板臉的時間矩得對江節根本不起任何恐嚇作用。於是,在江節開始學會用自己思想決定行為時,他就嘗到教育失敗的惡果了。

    到公司去還車。兩人一走進辦公室,李沐雨的同事哥們看到跟在後面的江節,衝著他開玩笑:「喲,兒子,跟老爸回來了啊?」

    聞言江節又動了火氣,別過頭下去理睬他們,李沐雨罵他沒禮貌也沒有用,他就是討厭別人說自己是李沐雨的兒子。

    李沐雨無奈,讓他待著,自己去拿東西。

    「李沐雨的兒子長得還挺好看,你們來看,兩人有點像,真的是李沐雨的親兒子嗎?」

    同事們好奇地圍過來看江節,讓他渾身不自在。

    「你才是李沐雨的兒子呢!」他沖叫得最響的小何吼。

    小何扮個鬼臉繼續逗他:「好啊,有這麼個老爸真是太好了,又帥又能賺錢,對人又好,如果你不要的話就讓給我吧,我不客氣了啊!」

    江節馬上漲紅了臉,把肩上的書包一把拉下來就朝小何扔過去,把剛進門的李沐雨嚇了一跳,不知道他發什麼火,順手朝他頭上攝一巴掌:「你怎麼回事啊,這麼沒教養的?!」

    江節扭頭就往外跑,讓李沐雨的同事們都怔住了,不知所措。

    「唉,這小子……」李沐雨氣得話都說不完整。

    「我去追吧,他好像很生氣,對不起哦。」小何吐著舌頭連忙道歉,也要往外跑,被李沐雨一把拖住。

    「沒關係,你不必理他,這死小子的脾氣被我慣壞了!」李沐雨咬牙,他才覺得不好意思吶。「悶去得好好教訓他一頓了!」

    至於怎麼「教訓」,李沐雨真沒有什麼概念,追著前面不遠處走走停停的少年,他恍惚回到一年多前的光景,那個木訥而寂寞的孩子除了略有長高外,依稀還是舊日的模樣。

    「李沐雨!」孩子突然轉頭對他笑,笑容純淨如泉,沒有生氣的痕跡。

    被呼喚著名字的人無故地隨笑而把怒火煙消雲散了,他不得不恨起自己的軟弱。

    「李沐雨,我要那個機器人。」江節說,手指點著街邊櫥窗裡的樣品。

    「哦,好……」

    兩人湊近腦袋,一起盯著櫥窗玻璃後面有著華麗金屬色彩的玩具機械。

    「李沐雨,」江節把目光從玩具轉向李沐雨的臉,「我不會把你給任何人的,雖然你不是我爸。」一本正經的話讓李沐雨愣忡了好久。

    江節又笑了,他歡快地向前跑去,一邊跑一邊往後招手。

    「李沐雨,你來追我啊,快來啊,看你追不追得上我啊?」

    在黃昏霞光裡奔跑的少年,像精靈一樣閃爍著美麗的光芒躍動在視線中。李沐雨靜靜地看著,他覺得很不可思議,側頭凝視櫥窗玻璃裡自己的映影。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在陰險的欺騙下背負一個少年的未來,卻變得這樣的心甘情願,幾乎到了沉溺的地步。

    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李沐雨撒開大步跟了上去,牽住精露的手,一同回家。

    中學生江節成長的煩惱,從身高問題開始分散到各個方面。譬如重點學校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成績競爭,本來不關他的事,可是沒想到進了中學,各項成績居然有往上冒的趨勢,半個學期後的數學測驗結果高達八十多分,名列全班第一,進步的速度令他自己都有些惶恐,麻煩也接踵而來。

    由於進步得快,老師理所當然地會給他安個什麼職務以示鼓勵,於是江節很榮幸地當選上了數學小老師,既然是數學小老師,自然學習應該不能太差,要不會被知其底細的同學笑話,所以他只能捨棄小學時代課上休息的習慣,以便有足夠的成績不要讓自己的班級排名再現小學時代的沒落。

    於是,到了中學,江節出人意料地成為了一個晶學兼優的好學生,雖然他自己並不怎麼願意。

    還有一個煩惱來自自己的外表,這是江節最迷惑不解的事。

    對於外表逐漸重視起來的中學生,開始意識到異性的重要,特別是提早發育的女同學,已經學會整理自己的容貌,對於衣著和髮飾之類的要求,到達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挑剔程度,也逐漸留意起周圍出眾的男生。

    這本來也不關江節的事,可沒想到有一天何薇薇悄悄地告訴他,寢室裡的女生在夜談時都一致推選他為最佳男友,理由是模樣帥成績好,而且又很酷。

    江節聽完後瞪大了眼睛,追問何薇薇什麼叫最佳男友,選來幹嘛的,使何薇薇紅著臉捂著嘴跑開了。

    這件事很快成為一個笑話,在眾女生中廣為流傳,以至於往後的幾年內讓江節每次想起這件事,都恨不得踢自己兩腳。

    但是,最大的煩惱卻來自他現在實質性的監護人李沐雨。

    江節心裡很清楚,李沐雨實際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連什麼最遠的親戚關係也是編出來哄人的,這是不是意味著李沐雨如果有一天要離開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江節十分的害怕,害怕有一天回家,李沐雨和媽媽一樣突然不見了。他不想再嘗溫柔的欺騙,也不知道如何讓李沐雨明白自己的這種恐懼,已經長大的自己,不可能像小學生一樣直接索取李沐雨的慰藉。

    面對李沐雨,他過於早熟地學會了羞澀,就連回家的時候機李沐雨一起睡覺也變得小心起來,不像從前那樣隨意地鑽在李沐雨的懷裡。

    對於這個,李沐雨只是笑著說他長大了,需要人身距離了,可他覺得自己不是那麼回事。

    成長中的頭腦會帶給江節各種各樣複雜的麻煩,通常沒有解決的辦法,卻又不得不意識到問題的困擾,使他對於長大覺得不那麼值得期待了。

    但是不管定否期待,成長的速度沒有因為他的煩惱而減緩,它在江節身上留下的痕跡和其他孩子一樣的深刻。

    等到中學二年級的時候,江節的身高已經在李沐雨的肩膀上了,稚氣的面目也開始變化為輪廓分明的少年形狀,口音從清脆向著粗沉發展,舉手投足之間已經是標準的少年架式,讓李沐雨欣喜的同時也心有失落。

    成長中的少年變得敏感而難以取悅,他不再願意把什麼事都說給李沐雨聽,對於偶爾的訓話也開始愛聽不聽地敷衍之,發脾氣的次數也增加了,常常賭氣一連幾個星期不回家地鬧彆扭。

    李沐雨回憶自己好像也有過這樣的時期,所以不會有所計較,在他心目中,江節還是那個坐在夕陽裡孤獨地反覆唱一句歌詞的小孩子,他沒有想過小孩子會長大,不只是身體,還有心。

    當然,還有些讓他意想不到的行為。

    這天,在替幾個客戶辦完購車手續後,李沐雨從公司回家換衣服準備赴約會。

    年紀這麼大了,女朋友還是無法固定,最大的原因就是江節的問題,人家聽說他還有一個「兒子」要養,通常都會打退堂鼓,因為撫養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經濟上更是讓人無法不在意的。他不知道那些女人把他當成好人還是傻瓜,不過無法接受江節的話,他只能放棄她們。

    剛換好衣服,電話就響了。

    李沐雨提起電話,才聽了對方沒幾句話就氣得差點吐血。電話是老師打來的,說是要找江節的家長談談,江節被查到在寢室裡藏黃色書刊,要接受學校的嚴重警告處分。

    他扔下電話就立即驅車趕到了江節的學校,在校長辦公室裡就看到臉色發白,看到他就轉紅的江小少爺。

    年過半百的校長看這位家長很年輕,訓話起來也重了許多,拿著那本滿是性交圖片的雜誌,指著李沐雨的鼻子責備:「這種東西怎麼能讓孩子看呢,你是怎麼教育的?家長行為不端正的話,對孩子的成長會有影響的,這次處分必須留檔以示警戒等等。」

    李沐雨看著實在很過火的雜誌,不禁急了,一個勁地道歉,希望學校能從寬處理,孩子畢竟還小,留些處分下來會影響他的前途,回去一定加強教育絕不放鬆等等,好說歹說磨了半天,只差沒有跪在地上了,才見校長歎息後點了頭,算是放過他一馬。

    來不及鬆口氣的李沐雨,回頭扯住江節的襯衫領子一把拖出學校,扔上車直奔回家,一路沒有跟他廢話過一句。

    瞧著李沐雨鐵青的臉色,江節知道今晚可能會很難熬。不過,他沒有想到這個「難過」會很驚人。

    剛踏進家門,李沐雨就把門一關,把手裡的雜誌用力扔在江節面前,忍著火氣質問:「嗯哼,你真有本事啊,哪裡弄來的?!」

    江節抿著嘴不肯開口。

    「好小子,毛還沒長齊就給我看起這種東西來啦?!」李沐雨積壓的火氣在對方的沉默中爆發了,想到剛才那校長的話他連血都噴得出來,但眼前這小子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死樣,讓人覺得不給點教訓就太對不超他了。

    李沐雨在屋子裡晃了一閹找到一個網球拍,把柄一調,街著江節就抽了過來。

    江節沒躲,眼睜睜地喬若,他壓根兒就不信李沭雨真會打他,直到腿上一陣麻辣辣的疼痛真實地傳來,他才暴跳起來。

    「李沐雨,你打我?!」滿腔的不可思議,江節瞪菩怒火中燒的人,委屈和憤怒像遇熱的氣體一樣在體內膨脹,比疼痛更難受。

    「早該打你了,死小子,平時太慣著你,就知道你會學壞廠今天他絕不能心軟了,接到電話那一刻起的擔心焦慮,不讓這小少爺知道知道,他根本不瞭解別人怎麼為他操心的。

    屁股上又挨了沉重的兩下,江節硬是沒躲,咬牙切齒地盯著李沐雨,直到李沐雨略一停頓,他轉身衝向門己的房間,把門關上前眼淚就奔湧直下,衝著追到門口的李沐雨聲吼:「李沐雨,我討厭你!」然後把門緊緊鎖死,趴在床上失聲慟哭。

    李沐雨丟下手中的網球拍,聽著傳來的哭聲不由頭痛如裂。他第一次動手打江節,雖然是善意的教訓,但感覺並不好。

    哭聲沒有持續多少時間,接下來就是長久的無聲。

    李沐雨上去敲門,沒有動靜,知道現在正是嘔氣時間也不再堅持,他坐在客廳裡抽煙,想那小少爺肚子餓了總會自己跑出來的。

    瞧著地上的成人雜誌,他愣著,然後不由想笑,無法想像江節看這種書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單純是好奇,好玩?反正不會是想解決需要吧?可江節是個發育中的男孩子,對這種事好奇也是正常的。李沐雨想到這點,又覺得自己不該發那麼大的火,於是心裡有點不安了。

    再去敲門,對方依舊不理。

    李沐雨悼悻然,看看時間不早了,兩人還沒有吃飯呢,連忙去廚房弄食物。等煮完粥燒完菜出來,小少爺的門還是關著。扭動門把手,居然已經開鎖了,想來就等著他去哄了。

    李沐雨反而不敢直接進去面對江節生氣的二光,躊躇了半晌又恨起門己的心軟,明明廷那小混蛋的不對,憑什麼現在搞得自己像是做錯什麼事似的心慌意亂?!可取了飯菜進去,一看到趴在床上把頭埋在枕裡的人,心慌意亂就更亂了。

    「吃飯嘍,江節。」本想硬起來的脾氣也軟弱下來。把食物一一擺好,坐在床沿邊伸手去拍那縮緊的肩膀,卻嚇得床上的人直往裡蹭,李沐雨的心又開始不爭氣地疼起來。

    「肚子餓了就長不高嘍。」湊近頭髮紛亂的腦袋,他開始使著平時常哄他的伎倆,可就是沒有得到理睬。「好啦,是李沐雨不好,不該打你,現在要殺要剮隨便你,好不好?」

    終於行動靜了,不過也只是晃晃腦袋,似乎在拒絕李沐雨的撫摸。

    李沐雨無奈的苫笑,站超身來準備離開,看來小少爺還得折騰一段時間。

    「你打我……」見他要走,江節才說話了,張口就是怨慰的指責。

    「是我不好啦,我道歉怎麼樣?要打回來也可以啊?」聽到小少爺發話,李沐雨連忙湊上臉,極盡溫柔地安慰,全然忘了打他的原因。

    「哼……」江節扒起臉,淚痕猶存,憤怒地睥視著李沐雨。

    李沐雨被瞪得心虛,連忙端起飯碗送到他面前:「要生氣也等一會兒吧,先填飽肚子再說,好不好啊?」

    肚子早就餓扁了,聞到粥喬,江節覺得李沐雨的話很對,想拿碗,卻大叫起來:「好痛!」

    李沐雨慌了,想剛才己一一在氣頭上,而他又沒有打孩子的經驗,會不會下手過重了點啊?

    「哪兒哪兒,很痛嗎?要不要上醫院啊?」

    「屁股……」江節指了指身後,囁嚅著。

    「讓我看看。」李沐雨抱起江節放在膝蓋上,然後仲手去扯他的褲子。

    「不要!」江節突然緊張起來,拉著褲子不讓脫。

    「你放手啊,讓我看一下就行,如果打壞了可真麻煩了。」李沐雨正心急呢,哪注意到對方猛然漲紅的臉色有什麼不對,只管去扯褲子。

    「不要就是不要!」江節也卯上勁了,掙扎著要從李沐雨的膝蓋上下來。

    「嘿,我說小子你這會兒害什麼噪啊,你看那書怎麼就不知道害臊啊?」李沐雨終於發現了;江節發紅的臉色,不由樂開了。

    「要你管啊!」江節惱羞成怒,拾腿想去踢人,結果又痛得齜牙咧嘴直哼哼。

    「我不管你誰來管你啊?!」李沐雨火大了,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心揪緊著。「過來,趴好,沒揍夠是不是啊?!」

    看到李沐雨的臉一板,江節有些害怕,咬著嘴唇磨蹭了一會兒,只能乖乖趴在床上讓李沐雨脫褲子。白屁股上兩道鮮紅的印痕挺刺目的。李沐雨直皺眉頭,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麼大礙,但手指一碰到皮膚,江節那有些誇張的叫聲讓他難過起來。

    「誰叫你幹壞事!」他啐了他一句。

    江節埋著頭不敢哼唧了。李沐雨起身去拿毛巾,端來臉盆泡熱水,然後一把把地敷那紅腫的皮膚,希望能緩和這小少爺的疼痛。

    「那書……不是我的。」江節在舒暢的溫存中咕嘍。

    「呃?」

    「是阿良的。他說……我是好學生又是班幹部,被查到的話老師也不會對我怎麼樣的,所以,我……就說是我的。」

    聽著這話,李沐雨真是哭笑不得:「嘿唷,你還真他媽的講義氣啊?!」

    江節扮個怪臉,「嘿嘿」地鬼笑。

    「那書你看了沒有?」李沐雨揉著他的屁股轉頭問他。

    小少爺慌忙躲開他的目光,埋起頭又不吱聲了。

    「你這小子……」看他默認的樣子,李沐雨氣不打一處來,撂起毛巾朝那屁股上又是一下。

    江節這次沒叫,因為不怎麼疼。「可我覺得也沒什麼可怕的啊……那上面的人還沒你好看呢。」所以他不怕死地又嘀咕了一句。

    李沐雨頓時無語,轉過來一想,突然醒悟,直接一巴掌又朝著那屁股瘺了上去:「你把我跟那些傢伙比?!你這死小子!」

    江節悶笑,臉憋得通紅,連忙把屁股從對方手下挪出來,要不誰知道還會挨幾下巴掌。

    「我說得沒差啊,就不知道那玩意兒是不是比他們大吧?」他邊笑邊趕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因為他知道這句話完後,李沐雨會發飄的。

    果然,李沐雨一臉被驚嚇的模樣,嘴張得快塞得下雞蛋了,愣了半晌後不由氣急敗壞,兩手就往躲在被子裡的頭摸去,想掐這小混蛋的頭頸:「臭小子,居然給我學會開葷話了啊?!你真不想活了?出來出來!讓我掐死你算了,省得給我出去丟臉!」

    「有本事你來掐啊,嘿嘿嘿,掐不到啊掐不到——」江節把頭縮在被子卷裡,在床上滾來滾去,笑得像只偷到雞的狐狸,連身上的痛楚都不覺得怎樣了,不過沒滾幾圈就被李沐雨按住動彈不得。

    「我就不信不能把你這小烏龜揪出來!」李沐雨壞笑著,隔著薄被子搔江節的身體,他知道江節是個很怕癢的傢伙,果然沒幾下小烏龜就把被子扭得像條吃壞肚子的蟲子。

    兩人正在開心地胡鬧時,電話鈴突然大作。李沐雨一怔,突然跳起來大叫數聲:「呀,慘了慘了,這下全完了!」跺跺腳連忙奔出去接電話。

    江節奇怪,伸出腦袋仔細聽著客廳裡的講話聲,李沐雨好像在一個勁的道歉,軟綿綿的聲音讓人聽著不爽。

    「怎麼啦?」等到李沐雨苦著臉進門,江節就問他。

    李沐雨笑得比哭還難看:「完了,看來我注定要打光棍了。」

    「那有什麼關係。」江節不以為然地撇了一下嘴。

    「你這死小子,還不是被你書的,把這事攪和得讓我連約會都沒去成,真想再揍你一頓。」

    江節陰下臉不說話了。

    「開玩笑的啦,是我不好,忘了時間。」李沐雨見他臉色不對趕緊收口,端起快涼掉的粥餵他。「快吃飯吧,餓過頭了可不好。」

    江節慢吞吞地嚥著粥,目光閃爍,盯著李沐雨的臉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李沐雨,你會結婚嗎?」

    「廢話,」李沐雨笑了,「誰不結婚啊?!」

    「如果你結婚了的話,我還能和你一起住嗎?」

    李沐雨怔了怔,他無法回答,這是個很現實的難題。

    「那時你一定不要我了,對不對?」認真做出這種判斷的江節,令李沐雨刮目相看。孩子長

    大到有足夠思考問題的能力了,不是嗎?

    「你一定會扔掉我的,對不對?」看著李沐雨沉默下來,江節的推測也越來越尖銳。「所以你以前跟我說的一直會和我在一起的話都是騙人的,對不對?」

    李沐雨聽著這句句的「對不對」怎麼有指責的味道,可他沒有做錯什麼啊?戀愛結婚生子,

    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就算是江節的存在也不能妨礙這些事的必然發生啊,他覺得自己可能在有些地方沒有跟江節說明白,讓他誤會了。

    「江節,你聽我說,」李沐雨放下手中的碗,握住那雙冷冷的手,以對成年人的正經口氣進行解釋,他覺得江節應該能明白了,「不管我有沒有結婚,我都不會扔下你不管,如果要扔下你

    我不會等到現在,你明白嗎?」

    江節看看他,又看看握著自己的手,點點頭。

    「我會一直供你到大學畢業獨立為止,這點我保證。結婚和這沒有關係,我沒有騙你任何事,也不會突然離開你,除非有一天你覺得不需要李沐雨了,那就是我們應該分開的時候,你明白嗎?」話說得很清楚,他覺得江節應該能聽得懂,可是對方卻在使勁搖頭。

    「可是,結婚了,李沐雨就不是我的了。」

    李沐雨失笑,他發現自己原來還是在跟一個孩子說話,只有孩子會固執地認為一個人應該屬於自己的,像玩具一樣。

    「李沐雨能和我結婚就好了。」江節喃喃低語。

    李沐雨不禁撫掌大笑起來,想這小子根本是白看了黃書,他連性的基本內容部沒有弄清楚,這小笨蛋!

    江節眨巴著眼睛看他笑,不知所謂。

    「江節是不可能和李沐雨結婚的,江節將來會和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結婚,然後會生出一個小江節,就像你爸媽一樣,才會有你啊。」李沐雨想了想,給他一個粗略的解釋。

    「我不要漂亮女孩子,我只要李沐雨。」江節卻固執得很。

    李沐雨又一次無語,開始反省自己對這個小子的教育中,好像漏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可他記得中學裡有開生理課啊,怎麼還會造成江節這方面的是非不分呢,回頭他得打電話去學校問問。

    「呃……」他努力思考著,怎麼把這種看似簡單卻又複雜的人類生息方式給江節解釋清楚,而這種清楚也只在他有了自身需要才會逐漸瞭解的,現在徒勞的解釋只會讓他的思想更迷亂。

    「反正長大了,你就明白了。」最後,李沐雨想草草地結束毫無建樹的討論。

    「可是,等我長大了,李沐雨是不是就要離開我了?」江節前所未有的執著起來,他不喜歡這種含糊而沒有保證的答案,就死纏著問題不放。

    李沐雨看著他焦急的神情,不由皺緊眉頭,他想不通這小子沒事想這麼遠幹嘛呢?!

    「不會。」為了擺脫糾纏不休,李沐雨又一次下了保證。

    「那你就不要結婚。」江節反應快得令人驚訝,雖然要求提得孩子氣似的過分。

    「結婚和這沒關係!」李沐雨耐心地再次說明。

    「有關係!」江節火大地叫起來。

    「有什麼關係,你說?」李沭雨苦笑,想不通爭這種問題有什麼意義。

    江節扁起嘴巴,他回答不出,只得捲著被子背過身去對著牆生氣。

    「我真想揍你,李沐雨。」他悶在被子裡囁嚅道。

    李沐雨無奈而溫柔地笑,雖然習慣了他的無理取鬧,但有時也覺得挺累的,特別在爭論這種沒有結果的問題時,而江節似乎最拿手的就是在這方面給他折騰個沒完。

    他不知道他的小腦袋裡在想些什麼事,要瞭解一個孩子並不比瞭解一個成人容易,現在他深有體會,特別是這種半大的快速成長中的孩子。

    伸手理著他露在被子外面柔軟的頭髮,不禁歎喟:江節,你何時能長大啊,長大到足夠對離別不再害怕。因為這是遲早的事。

    似乎在回應這無聲的感慨,江節突然別過頭,從被窩裡伸出兩隻胳膊,一把摟住李沐雨的頸;脖,緊得讓李沐雨差點窒息。

    「李沐雨,今晚我們一起睡,好嗎?」

    「哦……好。」

    少年的成長就像灌漿中的稻穗,從沉睡狀態向著飽滿的活力醒覺,彷彿要許多年,又彷彿在二僅之間。

    江節加快著身體成長的步伐,接受著骨胳筋絡、頭腦思維發出迅速抽長的信號,讓他歡喜又不自覺地抗拒。他抗拒若自己無法和別人相同的一部分,隱晦地隨著周圍一起成長的少年們,開始了青澀的情愛課程。

    進入三年級後,由於成績沒有下滑過,直升的事缺少了昔日的窘迫,他過得輕鬆而自由,每天要跟一大幫男孩子去球場上發洩過剩的精力,他現在是學校足球隊的主將,常常代表學校去參加各場友誼賽,在球場上雪洗小學時代無法得到重視的恥辱。

    自從江節參加了足球隊,身為好友的何薇薇就義不容辭地做了足球隊的啦啦隊長,每場比賽都跟隨,並且在每場比賽中,她部堅持不懈地盡職為每個人加油鼓勁,但足球隊裡的每個少年都知道一個公開的秘密:何薇薇是他們江節主將的女朋友。

    奇怪的是江節自己好像不知道的樣子,他對何薇薇的笑容從小學時代起就沒有改變過,但問題在於他對其他女孩子是難露笑顏的,所以逐漸敏感起來的少女少男們有這個誤會情有可原,只是對江節來說,何薇薇和阿良汐什麼區別。

    令他恍然大悟的是,由於陳艷的介入。

    陳艷對江節來說一直是個無法忽視的存在,她在江節的小學時代扮演著一個讓他驚恐到需仰視的角色。她的聰明,良好的家世,在同學中受歡迎的程度,甚至身高都曾讓小學生江節產生過羨慕,合著嫉妒及憎恨為一體的複雜情緒。

    但進人中學後,她的優勢在不動聲色地被削弱,或者說江節本身的成長使他不再受到被她注意的壓迫,她留給他的形象,也就只能用阿良的評價來概括了:討厭鬼。而且這個討厭鬼瞭解他在小學時代的一切糟糕事,除了無意識地避開她,江節沒有其他想法。

    但好幾次看到陳艷靜靜地蹲在賽場邊看著自己時,讓他又慢慢疑惑起來,並有些惶恐地認為,陳艷可能會像在小學時代一樣尖刻地抨擊自己,而事實上沒有。

    也有好幾次,當他踢球進對方的球門時,他看到陳艷激動地在場外雙腳直跳,口中拚命地喊:「江節,太帥了!好樣的!」漂亮而白皙的臉上滿是可愛的紅暈,格子圖樣的制服裙子飄揚起來,像朵盛開的花。

    尖細的聲音數年來沒有太多改變,江節依舊能把它從眾音中分辨出來,所以有一剎那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時會盯著她猛瞧,對方還他一個恬靜的笑容和一個做成「V」型的手勢。

    他沒有看到何薇薇黯淡下來的臉色,即使所有的男孩女孩看得懂這場青春悲喜劇,江節也只是在自己的疑惑中把球踢完,回去就什麼都忘記了。

    江節的遲鈍只是由一個原因造成的,他自己正煩惱的事奪走了對這些方面的注意力。

    直到有一天,他在課桌裡發現了一封疊得整整齊齊的信,信上只有一句話:「我們會成為朋友嗎,很好的那種朋友?艷。」

    反覆地看幾遍,沒怎麼明白,最後他拿給何薇薇看,誰知何薇薇看了一眼後就氣得臉色通紅:「陳艷給你的情書拿給我看幹嘛?!」隨後一個星期都沒有理睬他。

    令人震驚的事是,陳艷的這封信原來是情書!

    江節不明白為什麼在小學時代一直叫自己「矮老鼠」的女生,怎麼會對自己另眼相看?突如其來的青睞讓他在收到信的時候起,就摻雜了不知是得意還是厭惡的情緒,還有點誠惶誠恐。

    不知所措中,他在週末回家時把這件事告訴了李沐雨。

    李沐雨邊開車邊樂呵呵地聽完,然後從方向盤上騰出一隻手來拍了一下他的頭皮,用慣常的口氣批評著他的做法:「小笨蛋!有女孩子追求的大人樣了,怎麼還淨幹傻事啊?」

    江節怔愣地看著李沐雨問:「陳艷要追求我?為什麼?」

    李沐雨笑著反問他:「我怎麼知道?!那你呢?覺得何薇薇好還是陳艷好?」

    江節想了想,很老實地回答:「不知道。我覺得她們都沒你好呢。」

    對於這種不著邊際的回答,李沐雨早就習慣了,也懶得再去糾正,不過望著開始有這方面煩惱的江節,心中總有股淡淡的悸動,孩子長得真快的感慨又一次湧在腦海裡。

    「不管怎麼樣,今後不要再把一個女孩子的情書,給另一個喜歡你的女孩子看這種蠢事啊。」李沐雨只能這樣叮囑他。

    「何薇薇喜歡我嗎?」江節認真地問。

    李沐雨朝天翻了個白眼,他不明白江節為什麼在這方面看起來總是像少根筋似地,讓人吃不消。「對啊,小少爺,她看到你有別的女孩子的情書會很不高興的,所以說這種呆事就不要干,知道嗎,會傷人家女孩子的心。」

    「哦,」江節領悟般連連點頭,接著又問,「那我該怎麼辦呢?她已經生氣了啊?」

    李沐兩聽出點興味來了,笑問:「你是喜歡何薇薇的嘍?想哄她開心?」

    江節一個勁地點頭:「她是我朋友啊。」

    「那你就不要理睬陳艷就行了。」李沐雨高興地替江節出了主意。

    「我本來就不想理陳艷的。」江節毫不猶豫地從口袋裡把信取出來,從車窗裡狠狠地扔了出去,報復似的快感媲美小學時代常幻想的鹹蛋超人扯她的馬尾辮。

    李沐雨瞥了他一眼,嚴肅地說:「你要和何薇薇做朋友可以,我不反對,但不要幹壞事哦,如果敢做些對不起人家女孩子的事,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江節瞪大眼睛:「什麼壞事?」

    「嘿唷,你別給我裝蒜,我就不信你還不懂。」李沐雨乾笑著,眼前的小伙子長得快和他差不多的個頭了,他當然不相信他別處沒在發育,偶爾從洗衣機裡撩出的短褲上發現的一些可疑的斑跡,都能告訴李沐雨,小伙子發育正常。

    江節在他的笑中臉色泛紅:「你討厭啊你!管好你自己吧,三天兩頭換女人的大流氓!」

    「你在我面前害什麼羞啊,又不是大姑娘,你別老裝一副什麼也不懂的樣子來唬我,下面那個傢伙的事我可比你清楚得多。」李沐雨笑壞了,江節害羞的樣子比他小學的時候還要可愛。

    「你你你……這大流氓,你當然清楚嘍,你就不會管好自己那玩意兒!」江節語無倫次地叫嚷著,一拳頭就揮了過去。

    「我管不好自己,我會負責的,你呢?拿什麼去替人家姑娘負責啊?」李沐雨一把握住揍來的準頭,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提醒他:「我是個成人,而你還只是一個沒有獨立能力的孩子。」

    江節收回手,咬著嘴唇不出聲,每次聊到這種事,總是以他的啞口無言告終。他已經不想再跟李沐雨說,他腦子裡除了他,誰都裝不下。

    可惜李沐雨總把這事當笑話看,說他還像小孩子一樣有戀父情結。

    他本想回嘴:你哪是我爸啊?我要有也是戀李沐雨的情結。

    結果這想法剛在心頭一冒,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硬生生地把話給吞回肚子裡了。他明白害怕源於哪裡,它像一根尖銳的針時常紮在神經上,提醒他有些話不能亂說,有些事不可亂想。

    他還清楚地記得自己下面那東西的第一次遺精,竟然是躺在李沐雨懷裡時發生的,嚇得他當晚就把短褲扔到垃圾堆裡去,以後死也不敢再和李沐雨躺一張床上了。

    因為他問過阿良的第一次是怎麼回事,阿良紅著臉對他說夢裡見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沒有穿衣服,像黃書上畫的那樣盡用手撓他下面就出來了。

    他愣著,然後又問阿良:「都是女的嗎?」

    阿良奇怪地盯著他:「這不是廢話嗎,如果是男的,那是變態了。」

    就這詞把江節的臉色嚇成慘白,渾身直冒冷汗,他連忙岔開話題,從此不敢再提這事。

    年紀不小了,已經可以分辨正常與不正常,特別在這一方面,所以打死他也不敢告訴李沐雨,他的遺精和他有關啊,甚至連以前胡亂的親暱話也覺得難以敵口了。

    成長的煩惱越積越多且越來越古怪,它們像灰色的烏雲,時常壓抑在江節神采飛揚的眉目之間,而身邊的人根本是一無所知。

    「江節,你要讀高中了,給我認真點啊,女朋友的事我不管你,不意味著你可以放鬆學習,聽見沒有?」

    「知道啦,李先生——」不耐煩的回應後,江節趴在車窗口,眼光呆滯地掃著飛馳而退的風景,無法言喻的煩惱漸變成憂鬱呈現在臉上,只是在李沐雨眼裡還是個為賦新詩強說愁的少年郎,還帶點吊兒郎當的頹廢,和一般的中學生沒有什麼區別。

    和江節的緣分怎麼會越續越長?李沐雨常常會這樣想,現在是無論如何也斷不了了,甚至連無意中冒出沒有必要這樣下去的想法,都會覺得有罪惡感,因為太適應當個父親的成就感了?還是和江節的生活已經讓自己迷失到無以復加的地步?甚至有時他會害怕那個早已不知所蹤的女人突然回來,順理成章地重新要走江節。

    李沐雨已經無法瞭解自己,也不願去深究,就算江節從來沒有喊過自己一聲「爸爸」之類的稱呼,但江節在心中的地位,恐怕和親生兒子一樣的重要了。

    「李沐雨,你說,喜歡一個人會有什麼感覺啊?」江節飄忽的問話打斷了李沐雨的思緒,對著窗外的話音在風中顫抖。

    「你是指戀愛方面的嗎?」李沐雨問。

    江節頓了半晌,然後點頭。

    李沐雨笑:「打個比方,想想你見到何薇薇會有什麼感覺?」

    江節又頓了半晌,回答:「很高興啊,整天想和他在一起,聽到他的話就高興,哪怕是罵我的……永遠不想和他分開,還有……看見他和別的……人在一起心裡就很難受。」

    李沐雨大笑:「那就是啦,原來你已經這麼喜歡何薇薇啊?看不出來啊,你這小子還真會裝,平時看你一副不開竅的傻樣,原來早就是把心給人家女孩子啦?!」

    江節沒笑,也沒有一貫的羞惱,背對著李沐雨紅了眼角。

    「李沐雨,你是天下第一號大笨瓜!」他在肚子裡狂罵。

    江節的戀愛問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給他出主意的李沐雨。

    在扔掉陳艷的情書後,他居然還是放棄了何薇薇,和陳艷成了「最好的朋友」,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鏡,不知小酷哥江節的腦袋進了什麼水,尚且不論從小學時代開始的感情,身為校花的何薇薇容貌和品性皆在陳艷之上,使很多人都開始覺得江節的眼光絕對有問題。

    江節行為的古怪還在於,如果說他和何薇薇根本沒有過明確的交往傾向,但和陳艷的開始明顯地傾向於了異性交往的範疇,而且大方地呈現在眾人眼前,和江節一貫在這方面的懵懂和內斂有很大的轉變,也是眾人跌破眼鏡的另一原因。

    作為好友的阿良現在見了江節就沒好臉色,整天叫嚷著要和他絕交,不過這事沒真正實施在行動上,畢竟江節替他背過黑鍋,在考試場上沒有少給小抄。

    雖然學校禁止早戀,但萌動的青春熱情可以使任何禁令成為一紙空文,校園暗地裡雙雙出入的情侶成為校園生活的一道重要風景,也成為學生們閒聊時的一大談資,他們稚嫩的悲歡離合單純而感性,演繹起來滿具戲劇色彩。

    在初中時代的最後一個學年裡,校花何薇薇成了被人同情的女主角,而江節扮演了一個讓人羨慕又讓人蔑視的陳世美似的角色,兩人爛俗地成為眾青春劇中常見的一個橋段。

    江節不知道何薇薇怎麼看他,但何薇薇對他的笑容已經帶有客套的意味,她高傲地保持距離,來譴責他的不懂珍惜。

    江節有苦難言的傷心,雖然他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麼事。

    他不想拿何薇薇做為實驗晶,來探測自己心中對李沐雨的渴望會不會得到轉移,因為他潛意識裡已經知道,這很有可能會失敗,所以殘忍地選了不喜歡的陳艷,來掩飾不能為人所知的傾向的工具。江節不知道自己做出這個決定時,已經完全是成人的情感思維,而且很自私。

    不管怎麼樣,使江節快速成長的初中時代也接近了尾聲,不同於小學時代的結束,他的成長煩惱在很多方面都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而有些重要的變化不能整天掛在口上,讓李沐雨去安慰讓別人瞭解。

    所以等到高中生江節出現在人們眼前時,完全是一副帶有超出年齡的成熟,又充滿青春暴躁壓迫力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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