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娜享受著長久以來,第一次如此真實的快樂感,而傑斯呢?他開心的看著席娜穿上剛才壓縐的上衣時,一臉的嬌羞模樣,她幾乎為了怕大家都知道他們才做了什麼而不敢下樓。
現在都已經是早晨了,他們當然知道傑斯和席娜是怎麼回事,不論如何,總要面對的,這是席娜說服自己的話。
他們下了一半樓梯,傑斯倏地停下來,席娜不解的看著他,然後她明白了──廳裡悄然無聲,人都到哪去了?為什麼?
「傑斯……」她開口要問,但他制止她,他們繼續下樓。
緊張的氣氛在他們到達廳口時增加了一倍,大廳裡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卻沒有一個人發出任何聲音,大部分的人站著,每一張臉看起來都是殺氣騰騰。
她一點也不想進去了,但傑斯推著她往裡面走,她不得不跟進,於是他們站在大廳中央了,每一雙眼睛都瞪著他們,她父親在那裡,數以百計的佛根人站在他旁邊,布萊·高文站另一邊,還有柯林,還有一大群比佛根人還多的麥克人。
老天爺,他們就要打起來了,她內心吶喊著──傑斯會阻止他們的,感謝天,讓他們在爭鬥開始前停下來,為什麼?有什麼事讓他們又互不相讓了起來。
答案躺在布萊·高文腳下,席娜看到艾爾的時候,心猛抽了一下,她的叔叔,血由他胸前流下來,他的傷勢頗重,他是受了傷昏迷或者是死了?哦?天!別是艾爾。那麼好的人,他從不殺人,最大的嗜好是養些小動物,為什麼?為什麼是他?
所有的聲音都在一剎那恢復了,詛咒、漫罵,各種惡毒的言語充斥其間,席娜就要尖叫出來的時候,他們又靜了下來,傑斯俯身檢視艾爾的動作,比任何命令都具有阻止的作用,他是第一個去試探艾爾是否死亡的人。
傑斯站起來,一臉寒霜,「這裡在吵什麼?」他低吼,「你們站在這裡彼此怒叱、叫罵,卻不管這個流了這麼多血的人。」
「他死了嗎?」柯林問。
「再不救他,就快了。」
柯林點頭招來一個人上去照顧艾爾,結果道格也叫人去探看艾爾,於是艾爾被人帶到一邊去了。
「在我問清真相前,我不跟你爭論,道格老爺。」傑斯對他說。
「去問你的人吧!看他敢不敢告訴你真相。」道格狠狠道。
道格的手指向那布萊·高文,傑斯看向他時,滿懷訝異,「你?你跟這事有什麼關係?你連婚禮都沒來得及參加。」
「我在你歡天喜地的帶走你新婚妻子後來的。」
語氣中的諷刺意味已經夠糟了,但他那副表情更難看,傑斯忽然想起春天時,布萊親眼看見他妹妹的屍體,那時候的憤恨表情,他是藉機報復?
「你刺傷了那個人?」傑斯問他,心裡已肯定了八九分。
「沒錯。」
「意外事件?」
「嗯!」
傑斯深吸口氣,控制住自己,如果是布萊的錯,他仍會稟公處理。
「告訴我原委。」
「你不必擔心我沒有好理由,傑斯,那個人先攻擊我,如果我的動作慢一點,躺在地上的不會是他,是他先出手的。」
「可是他不可能攻擊你!」席娜喊道,「我瞭解艾爾,他從不喜歡打架。」
傑斯給她一個制止的眼色,她不再說話。
「還有誰可以作證?」他四下看看。
「你懷疑我,傑斯?」布萊問道。
傑斯專注地看著他,「什麼時候開始有了單方面作證的規矩?」
「我可以告訴你事實,」一個佛根人站出來,「不是他所說的那樣子。」
「你全看到了?」傑斯問得很小心。
「我坐在艾爾旁邊。」那人解釋,「我不得不看到每一件事。」
「我表兄漏掉了什麼?」
「不只是小部分,」那人毫不猶豫的說下去,態度很沉穩,「那個麥克人來了之後很快坐了下來,就在艾爾的另一邊,他沒多久就開始喋喋不休,正對著艾爾,可憐的艾爾,那人說話嘲笑我們佛根人,吹噓他曾殺了多少我們的人,詛咒那個混蛋,艾爾想起身走開──不是攻擊他;如果不是那個小人拿小刀刺進他的胸口的話,艾爾早就走開了。」
沉寂再次籠罩室內,席娜想起有一次在走道中,被布萊強吻的情形,她知道誰說的是真話──而那個人絕不是布萊·高文。
傑斯心中有無數疑團,和他同年,自小一起長大的布萊真的做出那種事?他實在難以相信,但事實似乎對他不利,他不能妄下斷言,有所不公;他不願錯判這件事,弄得刀光劍影。
傑斯做了決定,「我們需要一個公平的審判,聚集更多證人來做一番裁決。」
「是嗎?」道格的臉因氣憤漲得通紅,「我不認為我們會得到公平的審判。」
「事實上,那是一種公開而公正的解決方式,道格老爺,」傑斯說道,「沒有足夠的目擊者會造成不平的判斷。」
「我只需要一個目擊者。」道格吼道。
「我需要更多。」傑斯吼回去。
「那我們等艾爾醒來問他。」席娜在他父親又說任何氣話前,急喊道。
「做什麼,女兒?」道格問道,「麥克族長還會找到更多的借口來替他的人脫罪。」
「我懇求你──」
「不,」道格不讓她說完,「但是不要怕我會毀掉這一天的友誼,我們現在就走,免得讓他們找到更多毛病,妳跟我一起走。」
「她不會走,道格。」傑斯的聲音溫柔卻肯定。
「她已經嫁給你了,傑斯。」道格回道,「套一句你的話,她現在可以自由離開了。」
「她可以──當我同意的時候,至於現在,她要留下來。」
席娜全身僵直的看著兩個對峙的男人──她的父親和她的丈夫,在她婚後的幾個小時後又成了敵人,她知道她父親正在考慮是否放棄自己的主見,放棄主見?一個佛根人?是的,在一群需要保護的族人面前,道格·佛根的確讓步了。
他不再說一句話,帶走了他所有的族人,沒有看席娜一眼,就連尼爾,也是擦身而過,根本不理她,艾爾被抬出去了,他依然昏迷。
席娜走向前,他們不能就這麼走了,不留下一句話,她想去追上尼爾,但傑斯的手放在她肩上,把她拉近他。她只有眼睜睜的看著家人離去,心給掏得一片空白,她不曉得還能不能見到他們,她不知道──
她眼中的淚水因察覺到肩上的手而收了回來,她絕不在敵人面前暴露弱點。
「席娜。」
傑斯的聲音很柔和,她想起了他昨晚的溫柔,他難道不知道事情已經改變了?他不知道一切的友好都已毀了嗎?
她甩開他的手,遠離他老遠,她的眼睛因強忍的淚水而晶瑩透澈。
「別再碰我,傑斯──永遠。」她所有的痛苦都宣洩在這短短的一句話裡。
「席娜──」
「不。」她大叫,他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她跑上樓,躲過那雙伸向她的手。
傑斯想追上她,讓她在他身旁,可是他怕自己會有的激烈反應會弄得更糟,所以他沒有動,他看著她消失在他刺辣的眼前。
傑斯回房的時候,席娜在靠火的椅邊睡著了,她兩手交握胸前,兩腿縮在椅子上,長長的頭髮披散在椅背後,她是剛好在椅上睡著?還是故意不上床睡?
傑斯加了幾塊柴在火裡,他看見席娜平靜安詳的臉龐上有兩行長長的淚痕,他的心抽動著,她就這麼哭著入睡?
他脫下他黑色的長袍,放在地上,細滑的布料由他手間滑過,他們的大喜之日!那麼親密分享的一個夜晚,對她難道不具任何意義?
他不想吵醒她,再聽一堆抱怨的話,他今天已經聽夠了各種不同方式說出來的話語,柯林罵他是十個傻子加起來那麼笨拙,而琳蒂姑媽痛責他又發起仇意及戰爭,但他們兩人都強調他是鑄成大錯了。
更別說那個可惡的布萊·高文,他一頭熱的繼續慶祝他的結婚大喜,傑斯看他那副樣子,不由得開始詛咒這個該死的傢伙,搞得他和席娜形同陌路人。
席娜醒來看見傑斯坐在她旁邊的地上,她的長髮給他拿在手中把玩著;她一把扯回來。
傑斯回頭看她,火光把他眼珠子映成金黃色,他站起來,伸出手臂,但她根本不去碰他,絲毫不改她的坐姿。
「來床上睡,席娜,今天也夠累了,妳我都該睡個好覺,」她還是沒動,所以他又說,「如果那是妳擔心的事,我保證不打擾妳。」
她的眼睛慢慢轉向他,當他看見其中的冷漠時,他心中佈滿千頭萬緒。
「我在等你,好告訴你我不跟你待在一個房裡。」她說道。
「妳要待在這裡。」傑斯堅決道。
她瞪著他,「我要以前住的那個房間,傑斯。」
「不,妳不能像我媽那樣,席娜。」他警告她,「我說過妳我之間沒有鎖著的門。」
「那麼!你睡在地板上。」
「我睡床上。」
「那麼,我──」
「妳不要再說廢話,」他怒吼,「我說了不打擾妳,就會算數。」她一副又要吼回來的樣子,他趕緊加道,「去睡覺,席娜。」他開始脫衣服。
席娜轉頭望著火堆,他讓她想起可以拒絕他的借口,如果他不能在布萊·高文的事件上給她合意的答覆,她就可以提出她的要求。
傑斯下了決心,不提布萊的事,她沒有權力詰問他,她不過是個妻子──動人心魄的妻子,笨想法,可惡的席娜。
他躺在床上但睡不著。
「我不會姑息它的,席娜。」
「什麼?」她回頭問他。
他坐起來,「我們之間的僵持氣氛;這房裡不能有這種事。」
「這個房間就適合那種氣氛,」她叱責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對你的新觀感?」
「告訴我,我寧可有事現在擺平。」他用手支撐身體的重量。
「你是懦夫。」她喊道,「你為了保護自己而做不實的評斷,你怕別人說你偏袒自己的妻子,所以你就不敢做決定,故意扯一堆借口。」
「我沒有做錯,偏袒和這事扯不到一塊,席娜。」
「對我,你沒有,對布萊·高文你可不小氣,你完全袒護他。」
「妳寧可發生更大的爭鬥?」他問,「事實擺在眼前,席娜,我的人不會認為布萊有罪,他們信任他,就算有一個人、兩個人,甚至一百個佛根人出來作證,也沒有用,太多年的仇恨造成的情勢──他們只會相信布萊。」
「胡說,」她辯道,「如果你等到艾爾醒了再問他,一定會發覺他跟那個出來作證的人,說法一樣,那還不夠作證據嗎?你應該等的,傑斯。」
「已經做了,我現在也收不回來了。」
「你可以,」她說道,「但是你不在乎。」
「哦!席娜,沒有事能改變我的決定,妳看不出來,所有的詢問,只會形成一場血戰?」
「我只看見我父親走時的眼光,他永遠不會原諒你對他做的。」
「我替他們免去了一場打鬥!」他嚴厲答道,「這樣也錯了嗎?」
「所以佛根人『以後』就能有公平的待遇囉?那是你想告訴我的嗎,傑斯?」
「席娜,凡事都要花時間的,戰爭在我娶妳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終止了,需要時間才能讓人們把老舊的仇恨忘卻,我會拜訪妳父親,再跟他談清楚,但還是要給彼此一段喘息平靜的時間。」
「布萊·高文呢?」她不放心,「他也利用時間把自己的罪狀掩藏掉?」
他臉上的線條繃得緊緊的,「我沒說我同意妳認為他有罪的論點。」
「但他的確有罪。」
「就算他有,我也會以我的方式來懲罰他。」傑斯確切地答道。
「你會嗎?或許你會把它忘記?」
傑斯歎息道,「妳必須瞭解布萊,席娜,他妹妹春天的時候被殺,就是在妳父親毀約後的初次攻擊時,布萊曾經很──」
「什麼?」她搶著說道,「我們沒有毀約,毀約的是你。」
「噢!席娜!別再說謊了。」
傑斯看著她臉上神色的變換,由受傷轉為憤怒,然後保持著氣嘟嘟的樣子,她那副無辜而堅決的表情下還藏了什麼?她對她的父親果真那麼無知?
她亮藍的眼眸裡是一片危險的攻擊態度,她才張開嘴,傑斯已經阻止了她。
「夠了,席娜,已經夠了。」傑斯高聲警告道。
「夠了?是啊!我受夠你了!」她嘶聲叫著。
他跳下床,想抓住她,她很快的甩開他的手;他們就這麼拉拉扯扯了半天,傑斯終於抬起手,而她卻立刻不再掙扎的等著那張厚實的手掌劈下來。
那隻手高抬著,好一會兒,又垂了下來。
「你為什麼不動手?」她詰問道,她的聲音有如一記鞭打,「我現在不怕你了,傑斯,你再怎麼做都不及已經做的還讓我痛心。」
「我不能打妳。」
「為什麼不?」
他的下巴牽動著,似乎有不勝負荷的壓力,「因為,我想它傷害我的程度比傷妳還高。」他實在不喜歡這種陌生的感覺,「到底是怎麼搞的?」
她不知道,她的喉嚨好像緊縮著,幾乎不能呼吸,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
他的唇壓下來,重新帶給她力量和解脫,她終於明白了。
他的吻剛開始轉劇,就聽到一個敲門聲,他抬起頭一時沒弄清是什麼聲音,然後才回答。
「進來。」
嚴厲的邀請聲,使敲門的人有些躊躇不前。
席娜翻身倒在床上,眩惑不定,她的怒氣一碰到傑斯的唇就不見了,好像從沒生過氣似的,怎麼會這樣呢?
「我不想打擾你們,可是事情很緊急。」柯林對傑斯說。
「有人襲擊,傑斯,強尼和傑克都受了傷,而且看起來強尼的希望不大了。」
傑斯的臉像石像般凍住了,「還留了多少活口?」
「一個也沒有,全被毀了,房子和田地也都燒燬。」
席娜的心跳在看見傑斯的眼光時終止了,她知道他的猜測。
「不,」她一躍下床站在他面前,「不是他做的,傑斯。」
「他已經做了,」傑斯說,「這次和春天那次一樣──不是一般的攻擊;而是一次大屠殺,一種蓄意的破壞,而我竟讓它再度發生,我不相信有人敢厚顏的在這種日子裡發動攻擊,所以沒有多做防備,看來,人是很難預料的。」
「你錯了,傑斯!」
他轉向柯林,「他們有多少人?」
「傑克發誓至少看見了六個人。」
「他全看見了?」
「看得夠清楚了。」
「那你告訴我妻子,他們的衣服顏色。」
她的眼光和柯林相遇,「我很抱歉,席娜,但他們穿的的確是你們的衣服,我也希望有不同的答覆。」
她看著他們,柯林神色慌張,傑斯深藏不露。
「你們的人弄錯了,而你們兩個都沒有理解力。」她氣極敗壞的說。
「去準備我的馬。」傑斯命令道。
「你不能去,傑斯,你不能再去打擊我的族人。」她向他吼叫。
「不要妄自猜測我的意圖。」他粗暴地說完,轉身穿衣。
「我猜妳覺得妳父親是無罪的?」他在一陣沉默後問她。
「我沒有那麼說,但如果易地而處,你會發現其中有太多可疑性。」她提醒他,「你知道我父親想要和平,他願付出任何代價,讓族人平安度日。」
「妳忘了他給妳妹妹找的親事了,她們在妳結婚後很快的都會結婚,你父親也許覺得已經有夠多的聯盟可以支持他繼續對我的攻擊。」
「那他為什麼要把我嫁給你?」
「我強迫他的。」
「是嗎?」她問道,「你再想想看,傑斯,如果他認為力量強大得足以攻擊你,他在那時候就可以做了,又何必費事來說服我,天!我真希望我反抗了他。」
「我也開始希望了。」傑斯在下一場風暴開始前離開了房間。
第二天早上席娜醒來發覺只有自己一個人,她坐起來想讓自己振作一點,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虛脫無力,她的眼睛澀得睜不開,因為她昨晚又是哭著睡著的。
哭泣是種怯弱的行為,它於事無補,而且也不能使她好過些。
她到窗邊觀望天色,厚重的烏雲使天氣顯得灰沉沉的,早上了,傑斯卻沒有回來,但那陣幻想並沒有消失,她腦裡不斷浮現一連串叫喊、廝殺的情景,那是父親和尼爾的哀號。
她曾把耳朵蒙住,鑽到被子裡來停止她內心的恐慌,但都是白費精力,她還是要等到傑斯回來,等著他滿手血腥的回來,她卻仍要面對他,要知道他對她的家人做了什麼。
她衝動的想逃出去尋找真相,卻看見一個侍女正伸手想敲門。
「我給妳帶東西來,夫人,」她解釋道,「我想妳也許想換件衣服,底下有客人。」
「客人?」
「是啊!他們一早就來了。」她把藍色的衣服放在床上,「妳才醒嗎?夫人?已經很晚了呢!」
「多晚了?」
「快中午了,我們開始擔心妳也許不舒服或什麼的。」她為她取來髮梳。
「妳要不要穿那件藍色的長裙?那是專為搭配妳眼睛的顏色做的。」
席娜看了一下,「我穿綠色的。」那是她自己的。
「依妳所願,夫人。」她替她梳頭。
「妳說說看有那些客人。」
「唐瑟老爺和桃麗小姐還有一大堆隨從之類的。」
「桃麗?」
「傑斯老爺的小妹,她是個很可愛的小姐,她等不及的想見到好久沒見的傑斯老爺,就一大早跑來了。」
席娜覺得一陣噁心,等不及?他已經出去發動攻擊了?
「哦!我說錯了什麼,夫人?」她驚叫著,看見她蒼白的臉色,「妳等一下,我去叫傑斯老爺上來。」
「他在這裡?」
「還會在那裡?有這麼多婚禮的客人要照顧。」她奇怪的瞪著席娜。
「婚禮……」席娜幾乎找不回自己的聲音,「妳怎麼不早說,我還以為客人是為……」
「噢!慶祝節目還有好幾天呢!傑斯老爺沒告訴妳,他邀了好多客人來看他的新娘?」
「沒有,從昨天以後……」
「別讓昨天的事影響了妳,夫人,傑斯老爺不讓它破壞新婚的喜氣,妳也別亂想。」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離開了一下,去探望強尼和傑克的傷,他沒去多久。」
「那……強尼……他……?」
「感謝老天,他救回一條命,妳要穿上綠裙子了嗎?」
「我還是穿藍的好了。」席娜改變了主意。
他沒有去,他一直在這裡,謝謝天。
***
傑斯喝了不少酒,柯林和唐努一直聊得天花亂墜的,說著說著就談到傑斯的糗事,柯林正大聲笑著。
「我想你說得太多了,唐努。」傑斯一本正經的樣子似乎出乎人的意料。
「嘿!傑斯,你那次奇遇,連你弟弟也不知道啊?」
「別管他,」柯林鼓勵他,「我想知道他在佛根人那裡吃了什麼苦頭。」
「不,柯林,你得從你兄弟的口中去套機密。」亞力看看傑斯。
「怎麼,傑斯?」
傑斯考慮著,他可以告訴柯林,但柯林的幽默感很難令人消受。
「沒什麼可說的,柯林,我受到佛根人的慇勤招待,沒別的了。」
「在他們的囚室裡?」柯林嘲弄道,「還要一個小姐來助你逃跑?」
傑斯的神色黯淡,「都是她害我一開始就出錯。」
「卻在佛根人的大牢裡結束啊!傑斯?」柯林一副同情的搖搖頭,「你一定受了不少打擊,才會把囚室當成貴賓廳。」
傑斯快要爆炸了,但他的妹夫雷諾·凱斯伸過手來拍拍他的背,「這跟佛根人的大牢扯上了什麼關係,傑斯?你是在那裡找到你的新娘嗎?」
傑斯瞪他弟弟一眼,他很快的說一遍所有的故事,只略掉尼爾放他的那部分──他不想連累到尼爾,更多的嘲諷時時在一旁加油添醋,柯林充分發揮他的幽默感。
「她可是繞了一大圈才嫁給了你,傑斯。」雷諾理解的說道,「也難怪那可憐的女孩,沒有下來慶祝她自己的婚禮。」
「我可不會稱她為『可憐的女孩』,雷諾,」桃麗開口道,「她很幸運才能嫁給傑斯這種男人。」
「那是妳的想法,」雷諾對她妻子寵愛的笑笑,「那女孩可不知怎麼想哦?」
「是啊!傑斯,」柯林總算正經了,「她的想法如何?──現在。」
傑斯歎口氣,「柯林,你的勇氣實在很可嘉,勝過你的幽默感,你還在為失去她而不甘心?」
「我好多了,傑斯。」柯林答道,「我倒想問你,從結婚到現在,她享受到一點快樂沒有?」
傑斯微笑著回憶那奇異的時刻,「她比你想像的要快樂多了。」
柯林正準備說話,卻給黛芬給打斷了。
「好啊!聽聽你們兩個的話。」她走到傑斯前面,把手圈在他頸上,「我的兄弟才喝了幾杯酒,就開始吵架,他們到底為什麼吵?告訴我。」
「我相信『答案』正下樓來加入我們呢!」雷諾說。
席娜正穿過廳門,往這裡走來,傑斯的下顎微顫。
「哦!傑斯,你說她很美,但是卻沒有說她可是世界上少有的大美人啊!」雷諾衷心讚道。
「妳看,桃麗,早告訴妳選丈夫不能大意。」黛芬開玩笑道。
「他們都是一個樣子嘛!」桃麗不在意地答道。
席娜來到傑斯面前,他站起來,兩眼直直地盯著她看,他們好像忘了其它的人。
「傑斯,該介紹一下你的新娘子啊!」桃麗打斷他們的凝視。
傑斯如大夢初醒,「席娜,言是我妹妹桃麗和她丈夫雷諾·凱斯。」然後他介紹另一邊的人,「這一位妳見過了,我另一個妹妹黛芬。」
席娜和他們一一點頭後,便坐了下來。
桃麗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她旁邊,和她七嘴八舌的胡亂聊著天,黛芬也立刻加入她們,而傑斯始終看著席娜的一舉一動,眼光凝注,他擔心席娜跟他的妹妹無話可聊,卻發覺女人們似乎很容易克服這一點。
他決定要和她談談;她是他的妻子,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改變這一點。
席娜先上樓的時候,傑斯差點跟上去,但卻給達賓和雷諾給攔了下來;他又陪了他們東喝西喝的灌了一肚子酒,才算給了兩個妹婿一個好交代。
傑斯打開房門,裡頭全黑著,房裡很冷,火熄了,席娜也不在,房間顯得特別冷清。
他坐在床上長歎一聲,他該去找她回來?不,他該讓她一個人受受罪,這裡有數不清的女人願意遞補她的空缺,又何必獨思佳人呢?他現在需要的祇是一具溫熱的女性軀體,不會亂發脾氣,不會傷他腦筋的。
「我是在騙誰呀?」傑斯在空寂的屋裡喃喃自語,他靜聽這片死寂,然後起身走開。
他找到席娜以前住過的房間──她在那裡,她整個人縮在那張小床上,睡得平靜安詳。
他沒有叫醒她,只輕輕把她的手放在他頸上,抱她起來,帶她回房。
傑斯把她放到床上,往後,準備迎接要來的風暴,但席娜只是翻個身口中低念著什麼,又繼續睡著了,她睡著的樣子別有一番特別的韻味,他很快的脫衣上床。
他開始慢慢推高她絨布長裙,輕柔地撫觸她勻稱修長的腿,細膩的肌膚,正如他以往所做的那樣,在她發出迷糊的聲音時,他暫停,在她靜默無聲時再繼續。
傑斯小心地扯開她腰間的寬帶,好不容易她的長裙終於脫落了,他把它丟到一邊,再繼續他沉默的挑逗工作。
她換了一個睡姿,兩手擁在胸前,兩腿彎曲的合著,他輕輕用腳一撥,便夾在她腿間,他的手由膝蓋撫到大腿,然後停留在那柔嫩的大腿內側,他那麼溫柔的撫摸,一點也沒有驚動她。
在她半夢半醒的迷濛反應中,他知道她已為他準備好了,雖然她並沒有醒來,卻自然的有了反應。
他將身體平貼住她,她倏地驚醒,在她開口說話前,他已經捧著她的臉,她的叫聲正好被他的唇給堵住。
她試著轉開頭,但他的手仍堅持著,而他的吻一樣深入而需索,席娜被他那麼輕易地進入她的方式給震驚了,他全然地深入她、填滿她,更讓她震驚的是自己的反應,她的軀體正主動的貼近他,歡迎他更深入的給她喜悅。
我不能!她的意識正在反抗,我不能讓他擺佈我的身體,甚至入侵我的思想。
但他依然控制了一切,席娜默默承認,她要他,所有的事都不再重要,他充滿了她,那全身燒灼的熱力把她和傑斯捲入一波波的神奇感官世界中。
傑斯猛烈的衝擊力量,將她推到失神的迷亂狀態,他的動作把他們拉得愈來愈近,愈來愈近,而後突然停了,她飢渴的身體向他發出無聲的懇求,她呻吟著,她的手陷入他的背部肌肉,但傑斯卻毅然決定延長這磨人的停頓。
她終於明白傑斯已不再吻她,不再繼續方纔的親密遊戲,她緩緩張開眼,卻發現傑斯臉上僵硬的線條和隱忍的表情,他看著她的眼眸裡載著比他還多的慾望與需求;她知道他也為這停頓所苦。
為什麼?
他很快的告訴了她,他的聲音沙啞而堅定,「我是妳的丈夫,妳說。」
她混雜的思緒裡沒有攻擊的意識,她很快回答。
「你是我丈夫。」
「妳永遠不能再否認。」
「我永遠不會。」
他的身體再度甦醒時,竟是更強烈更甜美,席娜完全放鬆自己,接受他給她的全部,她是個貧窮的人,而他是無盡的寶藏,她對他永遠也不覺滿足,永遠……
傑斯翻身與她齊躺,他伸手把她擁進懷裡,另一隻手懶懶的在她身上劃著,那種溫柔與滿足,就好像他們的做愛,已使問題、紛爭都消弭無蹤,席娜想著想著,便要開口,她不能讓他的手再喚回令她失神的魔力。
「你佔我的便宜,傑斯。」
「噢!甜心,我沒有做任何妳不願意的事。」
「你錯了,傑斯,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讓我乖乖就範的,用你那雙巧手,可是剛才的感覺和現在是兩回事,你只能在短時間裡予取予求;現在我清醒了,一切都如以前一樣不變。」
「可是它的確不一樣了,席娜,的的確確的變了。」傑斯的氣息和緩,「妳知道妳不能否認我,不管妳真實想法如何,不論將來如何演變,妳我仍擁有這個,我不會停止對妳的需要,席娜。」這是一項宣佈,不容人反駁,幾乎是有脅迫意味,「妳或許有其它的想望,但,可惜的是妳也不會停止對我的需要。」
***
幾天後的早晨,席娜一個人坐在大廳裡,所有的人都出去了,只有她固執的留了下來,陷入自己恍恍惚惚的沉思裡。她和傑斯的兩個妹妹相處融洽,她尤其喜歡桃麗的明朗個性,黛芬的生性較為驕傲,但本性善良,也還好相處,她很奇怪為什麼麥克族的女人都那麼可愛溫柔,偏會產生像傑斯這樣的獨斷族長。
快到中午的時候,一個尖細的女人聲音才出現沒多久,珍妮·馬丁就坐在席娜旁邊的椅上了,席娜立時有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覺,她是個陌生而妖艷的女人,雖然席娜並沒有厭惡她的理由,她不是曾經很可憐這個被傑斯拋棄的女人嗎?可是,她還是對她有種奇怪的疏離感。
「妳說了什麼嗎?」席娜禮貌地問道。
「我是說,妳什麼時候才離開。」珍妮答道。
「哦?」席娜回道,「我為什麼要走?這裡有我想要的一切,一幢巨大的城堡,一個英俊的──丈夫。」
珍妮的眼睛因那聲停頓而瞇成一線,「我想是妳佛根人的自尊,不讓妳離開這個妳討厭的地方吧?」
「又有誰不喜歡我在這兒?」席娜譏諷的反問,「傑斯可不會,他一定也不想我走。」
「其它人會。」珍妮嚴苛的說道,「他們口裡不說,心裡可想得很,妳改變了傑斯,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傑斯了,妳要對這事負全責。」
「妳騙我。」
「她說的是事實,席娜。」
布萊·高文走進來,站在她的面前,她覺得像被他倆夾攻似的。
「傑斯還不清楚。」他繼續道,「事情還不很明顯,但如果發生了,他就會恨妳了,他的人會起來反抗他全為了妳。那可不是正中下懷了嗎?席娜·佛根,是妳要他在妳和他的族人之間做一個選擇,不是嗎?」
席娜一時找不到答案,而他們也沒有等她,兩人站起來就走,留下她一個人思索他們蓄意的謊言。只是……他們真的說謊嗎?她自問著,她是個佛根人,敵人,再看看從她結婚後發生的事,她不是一直自責著因她而起的新衝突嗎?那麼,別人也會以相同的理由責怪她,不容置疑的。
她心亂如麻的坐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起身離開大廳,她走回房裡換回她的綠衣裙,她的動作遲緩,像是被牽動而非自願,然後她到了馬廄,馬伕很快地依她所要的幫她備好了馬鞍,她有如行屍走向的騎馬上路。
太容易了──當她騎過山邊的小路時──她想著。如果她早知道離開是這麼簡單的事,她會在傑斯有機會再跟她做愛前離開這裡,那樣的話,她就不會發現,甚至是氣憤和傷痛都不能讓她停止對傑斯的需要。天!她多希望她沒發現那麼難以割捨的渴念。
席娜盲目的騎著馬,思緒飛揚,直到她驚覺到這是多麼危險的事,才突然勒馬停步,馬下正好是劃分田地的一段小路,而她前頭正有一雙仰視的眼睛。
「妳氣色不太好,小姐。」那男人關切的問道。
「我很好──真的。」席娜想讓他安心,但她的確不太舒服,她有各式各樣的感覺,就是不覺得舒服。
「妳是傑斯老爺的新娘子?」
不需要否認,「我是。」
那人點點頭,「他過不久就會回來,妳等不及想見他?」
「我……我……」
「現在,妳看,妳真的氣色壞透了,夫人,進來休息一下,我老婆會給妳有效的治療。」
席娜讓他牽著她的馬,領她到一幢小房子前,他幫她下馬,房子的窗口透出一些火光,屋子裡的暖爐上正燒著火,她走進的是一個友善而溫馨的家庭。
珍娜──一個圓臉的婦人,很快的捧來一塊熱熱的食物,「噢!傑斯老爺的新娘子!我在婚禮時看見過妳,可沒想到這麼快又能見到妳。」
「她人不舒服,珍娜,可能需要一點妳的草藥。」那農人解釋道。
「可憐的小女人,」珍娜憐愛的說道,「妳靠火坐,我去拿點草藥來,這種天氣真不適合出門,真是又冷又怪,陰沉沉的。」
席娜乖乖的坐在火邊,想使自己暖和,夫妻倆正忙著弄東弄西,席娜環視這間屋子,一張桌、兩個長板凳、一張不太大的雙人床、小廚房、一些廚房用品。不很富有的居住環境,但兩位中年夫婦似乎快樂滿足。
她猜想他們是否也反對她,像布萊·高文跟她說的那樣,他們不像有敵意的樣子,或是他們並不認識被傷的強尼。
「你們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席娜突然問道,她的話是不由自主地衝出來的。
那男人是真的給嚇著了,「還會為什麼?」
「可是我是佛根人,」她說道,「你們不必裝成不知道這事。」
「裝?」他搖搖頭,「妳真是那麼想的?」
「但是你們一定恨我的,就像其它人一樣。」
「我不知道其它人的想法是否像妳說的那樣,我只知道我以一個人自身的表現來判斷他的好壞,我為什麼要責怪妳的出身?不論如何!妳現在已是個麥克人啦!妳會為族長生子,而妳的孩子也會成為族長,妳是我們的一份子,夫人,難道妳不那麼想?」
席娜既不那麼想,也不認為她有一天會改變,她覺得自己孤獨一人,既非麥克人亦非佛根人,思及此處,她終於明白她再也不能回家了,不能在背著禍首的罪名時,更不能在她冠著麥克人的姓氏時。她是無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