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一起去醫院……」她顫巍巍地勉強爬起來,轉向卓爾夫婦。「我可以嗎?我想陪著朗世。朗世他是因為要救我才中了槍……本來子彈在我身上的……應該是我……」她哽咽地說,迭聲請求,用佈滿鮮血的手拭去眼角的淚水,「我要陪在他身旁……」
羅蘭含淚看了亞歷斯一眼,亞歷斯抽動嘴角,看著璀西兒痛苦的臉。他看了看父親和老侯爵,他們的臉色蒼白,眼裡充滿淚水。
兩老點了點頭。
璀西兒走向一旁等候的救護車,鑽進後車廂,面對擔架床坐下。救護車上的醫生和護士,在朗世被安置好後,馬上進行急救。護土在一旁已準備好點滴。
她緊緊握住朗世的手,俯看著他臉上的一片青蒼,嘴唇泛白,她心中有說不出的痛。朗世,你不可以死!她在心裡嘶喊道。
「他——有救嗎?」她緊張的問道。一個醫護人員正在為朗世量血壓。
「他的脈搏和呼吸都很微弱,目前處在休克狀態,他中彈大量出血,若不趕快急救,會有生命危險。」醫護員道。
「朗世,你千萬不能死,我想聽你親口說愛我。」她的唇摩擦著他的耳鬢,她聽到他呢喃說愛她。
救護車很快進入急診室的人口二護士立刻拉開車門。
璀西兒跟著跳下救護車。她的腳一觸及地面,一股撕裂的痛楚立刻竄上,她痛哭出聲,臉上掠過痛楚的表情。
「你還好嗎?」穆璽遠扶著她起來。
璀西兒抬起眼,「我沒事……」她顫巍巍地深吸了一口氣。
「我是指你的腳踝,你似乎也受傷了。」
璀西兒搖搖頭,她的心思全放在朗世的傷勢上。「穆,……我真的沒事。」
穆璽遠低下頭看著她,她眼眸充滿恐懼和焦慮,他能瞭解她的心情,於是他抱起她尾隨醫護人員穿過急診室。
朗世被推入手術室內。
「對不起,」一名褐紅色頭髮的護士走了過來,「請你們在外面等著,我們要為他動手術。」
「朗世……」璀西兒無神地望著朗世消失在手術室門後。
「璀西兒,」穆璽遠將她輕放在椅子上,「把一切交給醫生吧!」他伸出手緊緊地按著她的肩膀。
「穆,朗世會沒事的,對不對?」璀西兒忍住淚水,伸出顫抖的手緊握住他。
穆璽遠吞嚥一下,安撫她的點點頭。
手術才進行幾分鐘,朗世的家人也全部來醫院了。
雪曼夫婦在幫卓爾夫婦送完所有的客後也趕至醫院,陪著璀西兒一起守候。
穆璽遠打了通電話給他的前上司,柯克。
「穆。發生了什麼事?」柯克直覺地問道,明天他們理應押解阿雅德回美國。阿雅德一直是聯邦調查局要緝拿的走私、販毒組織首腦。
「朗世被襲擊了。」穆璽遠道。
「噢,天!」柯克問道,「他還好嗎?」
「現在在急救。」
「阿雅德呢?他逃脫了嗎?」
「不,他仍被拘禁著。現場五具屍體經查證是阿雅德的胞弟阿曼都及其手下。」
「朗世的情況如何?」
「現在的情況還不清楚。他傷得很重,已送入手術室內十個小時了。」穆璽遠語氣凝重,到現在仍不知朗世的情況如何,只見一袋袋的血漿往手術室裡送,「柯克,你盡快安排其他探員到卡薩布蘭加來,否則我不敢保證我不會一槍解決掉阿雅德。阿雅德本來就是你們聯邦的責任,朗世欠你的算是還完了。」他埋怨起來。
柯克清清喉嚨,察覺到穆璽遠的怒氣。「我會盡快調派人手過去。朗世的情況還沒穩定之前,我會一直留在辦公室。」
穆璽遠掛斷電話,向手術室走去,他看著所有人都因體力不支而沉沉睡去,唯獨璀西兒,兩眼發直地盯著手術室,她不言不語地已經坐了十幾個鐘頭,看起來脆弱得不堪一台。
他忍不住歎息,心中五味雜陳。
在漫長的等待中,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醫生從裡面走出來,神情疲累地,脫下口罩。
眾人同時站了起來。
「醫生,怎麼樣?我兒子狀況如何?」亞歷斯急問。
「他沒事吧?」羅蘭啞著嗓子問。
醫生遲疑著,面色凝重,「病人中的一顆子彈太接近心臟,只差一點就命中心臟了。我們已盡力搶救了了,雖然存活率不高,但仍是有機會……」
「噢,不!」羅蘭叫喊,癱軟在亞歷斯懷裡。
難道……不!璀西兒臉色慘白,胸口作痛,彷彿有一隻手緊掐著她的脖子。突然眼前一黑,她的身子直直往下墜。
「璀西兒——」
***
璀西兒從槍戰的夢魔中驚醒,她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慢慢地恢復神志。護士告訴她,她已經昏了三天,她心中抽緊——朗世呢?忙不迭地問朗世的情況,護士告知朗世還在加護病房觀察中,她不顧護士的反對,執意去探視朗世。
「璀西兒?」
穆璽遠走向她。
「穆。」璀西兒抬起頭來。
「你一直在這裡?」穆璽遠屈膝蹲在她身旁,不知道她已經在這裡坐了多久。
「我想進去看看朗世……」璀西兒哽咽了一下,眼淚差點又掉下來,按照醫院的規定,病人的家屬每小時只能進入加護病房內五分鐘。而她是個外人。「我想留在這裡等朗世清醒,朗世對我有很深的意義,我愛他……」淚水霎時湧進眼眶,流下面頰。
「我明白。」穆璽遠伸出手拍拍她,「其實朗世對你也有感情,只是——」
「只是什麼?」璀西兒緊張的問。
「你太纖細了。」穆璽遠溫柔的輕撫她的面頰。
「我不明白。」璀西兒輕搖搖頭。
「經過這場槍戰,我想在你們的心裡都蒙上了一層陰影,尤其是你,我更擔心你除了受驚嚇外,更嚴重的是精神上的創傷。」
「不,槍戰並不會抹去我對朗世的感情——」
「璀西兒,聽我說,」穆璽遠捧著她的臉,強迫她看著他。「想清楚你和朗世可能面對的未來,世界充滿了危險,你無法想像我們當幹探所經歷的危險,我們的性命就像懸崖邊緣的巨石,隨時都會墜落萬丈深淵,隨時都可以死去。你無法忍受那種打擊的,你不能假裝你們之間將有美好的未來,一次次的恐懼、害怕將造成彼此的傷害,也會摧毀你們的愛。」
「不……我沒那麼脆弱……」璀西兒抓住他的手臂,眼裡滾動著晶瑩的淚水。
穆璽遠輕輕撫弄她的面頰,「璀西兒,你知道我們最害怕的是什麼嗎?是愛上一個人……因為害怕會失去對方。」他的手指停了下來,抿緊嘴唇。
璀西兒看看穆的目光在轉瞬間覆上一層陰影,眼神黯淡。
我們倆的愛情會導致悲劇,我不要再見到死亡奪走幸福——著然,朗世痛楚嘶啞的聲音迴盪在她耳邊,震撼著她。
「告訴我,什麼不幸?」她急促的追問。
穆璽遠困惑地看著她。
「朗世說的不幸是什麼?他說他不想再見到死亡奪走幸福,到底曾經發生了什麼事?穆,請你……」
她的話衝擊他的心房,他的心緊縮了起來。他抿起嘴唇,「七年前,我、朗世和飛卓認識了一個台灣女孩子ViVian。我和ViVian相戀,彼此深愛著對方。ViVian非常單純,完全不懂外面世界的險惡,我明知不能帶給她幸福,卻仍自私的把她拖進我的生活裡。她雖然害怕,但也體諒我的難處。那時,我正加入海岸防衛隊,進行海上緝私的活動,而那也是我最後一次的任務……」他頓住,緊抿著唇似乎在極力克制,「如果那天沒有發生……天知道我讓她承擔了一切的痛苦和等待的折磨,七年了、七年了!」他的聲音和情緒一樣激動。
「穆。」璀西兒猶豫著出聲,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哀傷,她輕握他的手,「你讓她離開你了,是不是?」她流露出關切。
「是的……我讓她走了,」穆璽遠長長的噓了一口氣,「我必須把她送走。七年前,我干臥底緝毒時誘捕了一個組織魁首從監獄出來了。他發誓要報復,對我和我的家人、朋友展開報復。而我太天真了,被幸福沖昏了頭,不知道危險已漸漸逼近,」他吐出一口氣,那是他心底永遠的痛,他的心仍未癒合。「他在我姐姐的男友車上放了一顆定時炸彈,就在我的眼前引爆,我眼睜睜的看著他被火焰吞噬……」他閉起眼睛,再一次體驗著那場無止境的噩夢。
「噢,天哪!」璀西兒驚抽著氣,簡直不敢相信。
「……姐姐她在西迪的葬禮結束後企圖服藥自殺。」
「天,……」璀西兒驚恐至極的喃語。
「姐姐獲救了,但也失去了她的幸福。」他長歎一聲,他永遠也無法彌補對姐姐造成的傷害,那是他一生也還不完的債。「我不能再讓我所愛的人活在隨時可能喪命的恐懼中,所以,送走ViVian是唯一能做的。」他心底一陣抽痛。
「難怪朗世說他不要再見到死亡奪走幸福……」她語帶哽咽。
穆璽遠探入口袋掏出皮夾,從皮夾中取出一張照片,遞給她。
璀西兒接過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是……」
「我的女兒,雙胞胎女兒……」穆璽遠的唇角浮出溫柔的笑意,「三年前,我才知道她們的存在。」
璀西兒驚訝地看著他。
「她們很漂亮,是不是?璀西兒,當我看到她們時,心裡感覺滿滿的,覺得自己彷彿又活了過來……」他嚥下微笑,綠眸迷濛,「我不再只是漫無目的的工作著,我有了她們。」
璀西兒流下了眼淚。「為什麼你不和她見面,和孩子相認?」
「不,我不能冒險!」穆璽遠抓住她的手臂,指關節用力得發白,「我害怕會失去她們,我不能再冒任何的險,使她們在恐懼、危險中,我不能再承受那種打擊。」他的聲音因痛苦而沙啞,他深深吸入一口氣,鬆開她被他捏痛的手臂,「抱歉。」他輕放開她。
璀西兒搖搖頭。「我知道那對你來說非常殘忍,但難道愛的力量無法克服恐懼嗎?」
「我沒有自信能保護她們。」他軟弱的承認。
「你知道你拋棄了什麼嗎?」
「如果能換得她們平安。」穆璽遠站了起來,「璀西兒,如果失去她們,我不知道我要如何面對往後的人生,即使活著也沒有任何意義了。」他微弱地說道。
一股辛酸流過璀西兒心底。
***
「朗世,停下來,你不可以走進那裡。」一個聲音喚住他。他站在一道白色強光前。轉過身。
「外祖母,是你嗎?」朦朧的影像中,他看見身穿白色長袍的外祖母在遠處對他微笑。
「是的。」
「你怎會在這裡?我又怎會在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他看見外祖母臉上溫暖的慈祥笑容。
「親愛的,這裡是每個人都會來的地方,但是你的時間還沒到,還不能進來,快回去,你一踏進去,就再也不能回去了。」
「可是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來,看那裡。」
「璀西兒……」他看見璀西兒坐在輪椅上拉著小提琴。
「回去吧,回到所有愛你的人身邊。」
「外祖母,跟我一起回去?你一個人在這裡一定很寂寞。」
「別為我擔心,我在這裡很好,我會一直守護你的……」
他看著外祖母向他揮手道別,然後消失在白色強光裡。
似乎在遙遠的另一端,模模糊糊的,一個輕柔的美妙琴音滲進朗世的茫然中。他虛弱地想要從黑暗中醒來。老天,他覺得他全身無力,眼皮沉重。
他轉向那個聲音來源,忽遠又忽近在他腦中迴盪。
琴聲停了。
璀西兒張開眼睛,放下小提琴。
「朗世,」她溫柔的叫道,「聽見我的聲音嗎?你聽到小提琴的聲音了嗎?這是舒伯特的『小夜曲』,記得嗎?是那天你在音樂廳沙龍拉的曲子……」
璀西兒輕柔的語聲滲進他茫然的意識。璀西兒!真的是她。怎會做那樣的怪夢?他夢見外祖母的夢中也看見了璀西兒。
他感覺他的左胸如刀割般劇痛起來,又一襲黑暗撲來,不!他掙扎著從黑暗的邊緣爬出來。他的全身都在痛。
他集中精神聽璀西兒的話。
「只要你清醒過來,我不會再強迫你愛我,我不會再讓你為我而苦惱。只要你活著,快點醒來吧。」璀西兒忍住一聲啜泣,輕吻他乾燥的嘴唇。
璀西兒柔軟的唇瓣落在他唇上,他感受得到她在吻他。璀西兒不要停止,我感覺到了。朗世努力的想要張開嘴說話。
「五分鐘到了。我待會兒再來看你。」璀西兒吻吻他的臉頰,不捨的離開床邊。
璀西兒!不要走,我需要你!朗世全心全意貫注在璀西兒身上,他使盡全力睜開沉重的眼皮,看見了一個朦朧的影像。
璀西兒打開門。
「璀……」他的嘴開合了一下,可惡!竟然發不出聲音。
璀西兒,回頭過來看我!他抿抿嘴唇,虛弱得無法移動身體,只能轉動眼睛,他集中所有的力量想直起身,可是一用力,胸口就一陣劇痛,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汗水滲透在皮膚上,濕透衣裳和床單。
一聲呻吟自他喉中逸出,他沙啞地喘息著,「璀……西……兒……」他困難的喚著她的名字。
璀西兒猛一回頭。她沒聽錯!朗世在呼喚她的名字。
「朗世,你有反應了!」她奔至床前,發現他睫毛微微抖動,額上一層薄汗。
他濃密的睫毛慢慢掀起,土爾其玉色的眼瞳露了出來。
「噢,朗世,你醒過來了……」淚水滾落她的面頰,「我叫醫生。」她興奮道,淚水流得更洶湧,她的視線模糊,好不容易在床頭找到呼叫鈴。
朗世努力的把手伸到她濕濡的面頰上,輕輕地撫摸著,想感覺她的存在。
黑暗再次向他欺來,他掙扎的緊抓她的手,但疲累淹沒了他。他閉上眼,再度沉入睡鄉。
朗世在脫離昏迷的狀態後睡了六個小時,直到下午五點,他才完全清醒,度過了危險期,但仍需要觀察。
望著圍繞在床邊的家人,朗世突然覺得喉頭像梗著硬塊似的,他抑住幾乎奪眶而出的淚。「對不起,害大家擔心了。」他沙啞道,望向爸、媽、爺爺和外祖父,他的心扭絞了起來。
「爸、媽,對不起,我破壞了你們的結婚週年紀念……」當他看見他們眼中的擔憂時,愧疚更深。
「你做了該做的事,我和你媽不會怪你的。」亞歷斯安撫著道,眸中淚光閃閃。
羅蘭唇畔泛起一抹微笑,捧住他的面頰吻了吻。「更重要的是,你回到我們身邊了。」
此時,一個護士走了進來。「抱歉,探病時間結束了。」
亞歷斯對護土點點頭,「朗世,好好休息吧,我們在外頭等著你。」說完眾人便走出病房。
望著合上的病房門,朗世心中悵然若失,他以為璀西兒會來看他。
他睡得並不安穩。夢中全是璀西兒的影像。
璀西兒……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她的名字。
第三天,他仍未見璀西兒。
***
「璀西兒,你睡著了嗎?」潔希在璀西兒的房門外輕喊。她在經過璀西兒的房間時,看見裡面的燈還亮著。
當璀西兒打開門時,立刻露出微笑。「晚宴還愉快嗎?」
潔希對她一笑。這次的晚宴都是在此地投資的各國商界人土,在場的還有美國大使、法國大使、阿巴的三王子和石油部長,雖然那種應酬場會枯燥無趣,但是又不得不出席。
「你去看過伯爵了?」
璀西兒停了一下,「沒有。我想探望他的人很多,他一定很需要休息。他還要再療養一段時間。」
「難道你不想見他嗎?」潔希困惑地看著她。三天前,雷帕迪睿伯爵在昏迷了一星期後醒來時,她還激動得淚流滿面,這兩天她反倒表現得異常平靜。
「不用了。他醒來我已經見過他,他平安無事就好……」璀西兒走到窗戶邊,望著窗外迷人的夜景。那天朗世醒來又昏睡過去,她一直和他家人在病房外等待,愛孫心切的兩位老人家不斷地由門上的小窗子看看病房內的情形。朗世在傍晚時完全清醒了,她在眾人進病房後便悄悄的離開。看到朗世平安脫險,她應該可以離開摩洛哥了。她轉過頭來。
「姑媽,我的腳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想過幾天就回美國。」
潔希帶著困惑的表情看她。她一向掛念雷帕迪睿伯爵的傷勢,況且他還沒有完全復原。
璀西兒歎口氣。「我得回去和唱片公司談簽約的事,還有威廉斯學院的教職聘我也還沒回復,有很多事必須處理。」
潔希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走近她。「你和伯爵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璀西兒擠出一絲笑容,轉身望向窗外,垂下眼睫,蜜金色的頭髮垂在臉旁。
潔希微笑的搖著頭。「璀西兒,你有心事。你的表情是這麼告訴我的。我並不想干涉你的感情生活,但我一直擔心著你。想談嗎?」
璀西兒長長的噓了一口氣。她將那晚在小丘上向朗世表白愛意遭到拒絕的事,和慶祝實當晚在他的寢殿,兩人的掙扎談話告訴姑媽。
「他愛你,你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只是埋藏他的感情。」潔希說。
「我本來也以為朗世也愛我,可是,從他清醒後,不曾表示想見我……」璀西兒仰望著夜空,「他不想愛上我,如果那是他的決定,我不會再強迫他面對自己的感情。」
「甜心,我不懂,你和伯爵之間到底有什麼問題?」
璀西兒娓娓敘述穆告訴她的那段悲情往事,「他仍不能走出過去的陰影,那些傷痛令他退卻。在經過這場槍戰之後,他已失掉了勇氣,他在害怕,他不敢愛我。」她緩口氣,「他已經承受很大的壓力了,我不願再增加他的負擔。
「你要放棄?」
璀西兒猶豫地承認,「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夠堅強,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恐懼,忍受著他隨時可能喪命的折磨。」她閉上眼,垂下頭。
潔希聽出她聲音中的煩亂和沮喪,「甜心,我能想像那種提心吊膽的日子,但是,沒有人可以逃避死亡的威脅,只有面對它。愛能使人萌生勇氣,得以面對所有的恐懼和打擊,痛苦才得以平息。」她歎口氣。她將璀西兒轉過身來,「甜心,和伯爵再談談吧,還是你打算就這樣放棄?」拂開她垂落在臉頰上的髮絲。
「我……」推西兒噓歎口氣,然後點頭。
***
在薩曼罕和西維亞帶著四個孩子離開之後,病房顯得冷清。朗世閉上眼睛,靠在枕頭上休息,過了一會兒之後,他聽見輕輕的腳步聲。
他張開眼睛,轉過頭。
「璀西兒……」他的喉頭緊縮,心跳加速的注視著她。她走向他,身上的玫瑰香氛飄過來,蜜金色長髮垂在肩上,玫瑰色土耳其長衫更顯得她的出塵之美,令他心神恍惚。
璀西兒對他微笑,在床邊坐下。她抬起手,輕輕地撫著他的面頰。「你還好嗎?」她輕輕地說。
朗世迎視她溫柔的笑容。「還好,只是全身都是藥水味。」他用力吞嚥一下,璀西兒靠得好近,她身上淡雅的幽香似情人愛撫般包圍著他,讓他想要擁住她、親吻她。
他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忍住擁她入懷的衝動。
「很抱歉,到現在才來看你。因為我知道來探視你的人很多,你需要好好休息。」璀西兒感覺到他的刻意疏遠,他甚至不願碰觸她。她的情緒一下子落到谷底,一顆心擺盪著。
「你不要因為我差點送命而內疚,那只是我的工作,是我應該做的。」朗世放下她的手,冷酷不帶感情。璀西兒心一抽。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知道他會退縮,不肯承認對她的愛,但實際面對,還是令她心痛不已。
「朗世,你中搶昏迷前對我說……你也愛我,難道那也是我的幻想嗎?」她鎖住他的眸子。
朗世心一驚。他害怕面對的終於還是來了。他清醒後的這些天,他在心裡已想過千萬遍,或許說了那句話後他馬上昏迷過去,但他卻清楚的記得自己說過那句話,他承認了他愛璀西兒。
「你想否認曾說過那句話嗎?」璀西兒淒迷的看著他,她真想哭。「朗世,為什麼承認愛我這麼困難呢?」
「璀西兒,我們之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朗世閃避她的凝視。
「不,你只是不敢面對,你在逃避!」
朗世深吸一口氣。「是,我是在逃避,這樣才不會傷害到你。」他沮喪的承認。
「難道你這樣不是在傷害我?」
「璀西兒,看看我身上的傷,我幾乎送掉性命!」朗世捧住她的臉,「你還不能看清楚未來等著我們的悲劇嗎?」他帶著痛楚的眼神深深注視她。
「痛苦、等待、折磨、傷害!你的腦子裡難道只是這些?」她懊惱的喊叫,他那種退縮的眼神令她生氣。
「我無法不去想。」期世坦白掙扎的心緒。
「朗世,你果真是愛我的?」她凝眸著他,輕柔地撫觸他粗糙的下顎。
「我只希望你能回到原來無憂無慮的生活,像我這種不安定的人,是不會帶給你幸福的。」朗世難過的說,他放下她的手。
「是不能還是不願意?」璀西兒質問。
「璀西兒,求你,不要讓事情變得複雜好嗎?」他吼道,聲音透著慌亂。
「不!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要待在你身邊。」璀西兒抓住他的手,「朗世,求你別再推開我,我是真的愛你。」她傾向前,輕輕的吻他。
朗世的大手撫上她嬌嫩的粉頰,「噢,璀西兒,璀西兒……」他呼喚她的名字。他試著抗拒著她濕潤的唇帶來的激盪,但她的唇令他迷失,激出風暴般炫惑的情潮,騷動著他,他放棄抗拒的,舌尖輕滑入她唇內,像飢渴已久般,盡情吸吮她的芳澤。
他吻得更深切,宣洩著他壓抑許久的感情,坦露對她的思念。
璀西兒沉醉在朗世細膩纏綿的吻中,禁不住的一聲嬌吟逸出,「朗世,噢!」她細細喘息,輕顫著。
他吻得很激狂,但突然一退。璀西兒的喘息消失,她感覺得到朗世的抽身而退。
「朗世——」她張口想說話,但是他把她摟得更緊。
朗世神色一斂,彷彿在忍受什麼似的,他不穩地長長吁出一口氣。
長長的緘默之後,他輕放開她,「璀西兒,對不起!我……我不能。」他不能告訴她愛她。
「我都瞭解,穆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你仍無法忘記過去發生的事。」她幽怨地說。她站起身,離開床邊。「我想這就是道別了,是吧。」她絕望了,她好想痛哭一場。
她走向病房門。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他的聲音不穩,「和我在一起對你是殘忍的,你已經計劃好你的一生了,而我的生活方式卻永遠無法改變。我希望看到你快樂、幸福的笑容。」他的手緊握,不許自己再留住她。
璀西兒慢悠悠的回眸。「沒有人希望見到死亡奪走幸福,但生命沒有任何保證。我有可能和你一樣遭到恐怖分子挾持或受槍傷亡,也有可能因為空難、車禍等意外而喪命……」她陰鬱的注視他,「生命無常,畢竟我曾幾乎死去!」
「璀西兒!」朗世不自覺地喚住她。
「生命短暫而可貴,它可以在瞬間逝去,但曾經擁有的幸福卻是永恆的。」璀西兒望了他一會兒,「好好照顧自己。」再看他一眼,她打開房門走出去。
朗世倒回床上。璀西兒的話似在他心中投下一枚炸彈,令他震撼不已。
他的內心洶湧狂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