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唐朝,長安城,江南,揚州 >> 一往情深,命中注定 >> 溫柔天經地義作者:光澤 | 收藏本站
溫柔天經地義 第六章 作者:光澤
    風雪兼程趕路,又過了十天。

    時值早冬,今年不但是五穀豐收的大有之年,而且也不如前年整個冬天沒下什麼雪,才入冬沒多久,雪便下得放眼染上一片銀白。

    從東都洛陽往京都的大驛道上,一輛馬車及幾匹駿馬如流光飛馳,在馬車裡,姚爾爾穿得極厚重,但仍耐不住寒冷,抱著暖爐讓姚衣衣擁在懷裡。

    若非不得已,姚衣衣也不願這麼趕,她心疼地擁緊妹妹,雙手輕柔撫慰。

    「爾爾,妳再忍忍,就快到水家了。」

    姚爾爾乖順地點頭。

    雖然她很想告訴大姊不用為她的婚事著急,但轉念一想,想起水寒也是大姊的未婚夫人選,她就不阻止大姊的趕路行徑……或許,水寒會是她的姊夫。

    樂逍遙雖然和大姊氣味相投,但打小就認識,比起當情人或是夫婿,他更像是夥同大姊和小弟幹壞事的兄長,而季清澄更不用說,大姊對他的冷淡沒有反感就謝天謝地,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應。

    至於另一個俊美的男人……

    「大姊!」像是要阻止自己心緒浮動,姚爾爾突地喚了聲。

    乍然聽聞妹妹的喚聲,姚衣衣連忙抬起她的小臉。

    「怎麼了?」她著急地探問。

    焦急的聲音讓姚爾爾發現自己的語氣引來她怎樣的驚慌,不禁抬眸淺笑。

    「大姊,水寒的名字好冰冷喔!」

    還以為她又身體不適,姚衣衣聞言愣了下,旋即無奈地笑了。

    爾爾沒事就好。

    「大概是製冰的人家,以為取個暖呼呼的名字就會做不出冰來吧。妳看那焙茶的就要取清澄,那作露的就要喚自──」

    姚衣衣打趣的笑語不自然地中斷,換來姚爾爾不以為意的笑。

    「作露的就要喚自芳,釀酒的就得取個逍遙快活的名字。」她一點也不在乎地接了下去,頓了頓,若無其事的又道:「可是茶葉要磨要碾,衝出來的茶湯一點也不清澈呀!」

    姚衣衣看著她甜美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反而想到「強顏歡笑」這四個字。

    但她不打算多說什麼,話題一轉的問:「爾爾,妳最近和季清澄走得很近?」

    「也沒什麼,沒事聊聊天罷了。」

    那哪能叫沒事聊聊天,爾爾只要下車,就和季清澄寸步不離,搞得和他友好的小弟,不禁有點手腳不知該往哪擺,萬分尷尬啊!

    雖然順利讓樂逍遙去支開楚小南,但最近的氣氛著實沉重,令人難以忍受。

    姚衣衣內心千回百轉,還想說什麼,馬車速度突地變緩,隔著車板,傳來嘹亮的男聲。

    「大姊,這兒沒人啊,該找誰帶路去水家呢?」

    姚衣衣讓車伕停車,朝著妹妹笑了笑後,便掀開簾子下車,隨即一襲花稍得閃痛人眼的孔雀大氅便鑽進了車裡。

    更有甚者,他還一點也不顧禮教之防地抱住了姚爾爾。

    姚爾爾還來不及做好強硬抵抗的準備,斯文過頭的白面男人已拿著隨身的小琉璃瓶,往她嘴裡灌去。

    「來,喝一點款冬花蜜,這可以讓妳暖起來!」抱著連在車裡都穿著白斗篷的虛弱小人兒,華自芳毫不隱藏心疼的說道。

    怎能不心動?

    這些天來,他的一舉一動都只讓姚爾爾起這唯一的感覺而已,但知道必定是為她好,她聽話的吞著蜜汁,內心卻苦不堪言。

    不遠之處,這親親熱熱的一幕讓姚衣衣看得火冒三丈,往地上一跺,纖纖長指比上男人的鼻頭。

    「姓華的,我不准你亂摸爾爾!」她就是看不慣華自芳明明是個男兒,還花花草草不離身,更討厭他有事沒事就抱著她妹妹。

    被人指著姓罵的男人確認安靜乖巧的人兒正在喝蜜,一對丹鳳眸便迎上姚衣衣怒火蒸騰的大眼。

    「姚姑娘,爾爾姑娘身子弱,應該讓她先回京城去,如此奔波對她的負擔太大了。」一徑平和,華自芳簡單說著。

    只差沒幾步就是長安,面對姚爾爾的有禮生疏,他還不知該怎麼解決,但實在不能放著不管。

    姚衣衣冷哼了聲,「誰不知道你想跟爾爾回京,我才不會放你和爾爾獨處呢!你要搞清楚,你可是我的未婚夫!」這男人擺明了對爾爾有壞心眼,她可不能讓他有乘虛而入的機會。

    華自芳不理會,低下頭望向懷裡瞪大眼睛的姚爾爾。

    他這些天發覺,唯有這樣突然來到她面前的時候,她才會不閃躲,用一如往常的可愛眸光回應他。

    「我也是爾爾的未婚夫啊!」

    姚爾爾聞言,不由自主羞紅了臉,低下了頭。

    心醉之後,是心痛。

    「華公子,請別生姊姊的氣。」姚爾爾柔柔的說著,她不希望華自芳和大姊為了她而吵架,一個是視她如寶、疼她入心的親姊姊,一個是她無法不心動的男人。

    不知她心思怎動,伸手撥開瘦弱人兒的髮絲,華自芳溫柔笑著。

    「我沒有生氣。」

    打從離開揚州,他眼裡和心裡就只有這病得只剩一口氣的人兒,任何事都分不了他的精神,連想別事的餘力也無,又怎麼會有心力生氣呢。

    想都別想把爾爾帶離長安!被晾在一旁,姚衣衣氣得不得了,正要發難把登徒子拉離妹妹,她的肩膀卻被人輕輕一拍。

    沉默冷淡又古怪、穿著對襟短衫、頭纏青巾的季清澄不知何時下了馬,也不開口,僅是不耐煩的眸光往遠處一帶。

    姚衣衣好似被什麼吸引,目光閃爍地跑開,哪兒也去不得的姚爾爾只能被擁在溫暖、泛著濃香的懷抱裡。

    不敢著迷,因為,不可以著迷。

    她深吸了一口從車簾吹入,冰寒刺骨的空氣,再度揚眸,便又端起一張有禮甜笑的小臉。

    她堅定地掙扎著。

    「謝謝華公子,又麻煩你了,真是過意不去。」她脫離了那能使人失去理智的懷抱,疏遠有禮地道。

    華自芳的溫柔神情凍結成一層薄霜,輕輕一敲就碎,不堪一擊。

    又是那個冰冷的,疏遠的模樣。

    這十天來,每當他以為重新找回一點點那個對他在乎且在意的可愛人兒,便會立刻發現「她」消失在姚爾爾的笑臉之下。

    情不自禁想要「她」回來,華自芳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但還未觸及,姚爾爾便淚已臨眶。

    「請不要這麼做。」

    她聲音哽咽地說著,他的手也只能僵在半空中。

    「爾爾,妳是怎麼了?」

    她拚命搖頭,「也請不要這麼喚。」

    「我不明白,是我哪裡做得不──」

    忽地,車廂一搖,一道高大粗壯的身影已上了車,華自芳收回手,而姚爾爾急忙拭去淚水,再抬起臉來,發現那是一個黝黑的男人,他嚴嚴密密的抱著一團紅氅,近乎粗魯地對馬伕大吼。

    「快走,沿著路到底,過了林子後左手邊就是水家大宅!」

    馬車旋即駛動,姚爾爾還有些搞不清楚這人是誰,但在這冷寒刺骨天氣裡,大半個身子濕透了的男人抱著的是不久前才離開她身邊的嬌艷人兒,她也渾身又濕又凍,緊閉著雙眼發抖。

    「大姊!大姊她怎麼了?」姚爾爾杏眼圓睜,攀著臉色陰沉的男人,焦急的問道。

    男人冷冷一瞪。

    「姚姑娘掉進尚未完全結冰的冰田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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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姚爾爾心急如焚,甚至一心只想要代姚衣衣受苦受難,可是華自芳仍是扣著她的脈門,將她塞進暖炕被裡,不讓她動彈。

    「水寒會照顧姚衣衣,掉進冰水裡這種事,交給他們這種和冰共生的人家去處理比較妥當,她底子好身子壯,反倒是妳又受驚又受寒的,先暖暖身子比較重要。」他獨斷地下了決定。

    才剛止了的淚水,沒片刻又淚光閃爍,被從水家老當家的屋子拖到這兒,姚爾爾想起身回去守在姊姊的身邊,可坐在錦被上的男人一手扣著她的脈門,另一隻大掌越過她的身子壓住錦被固定,在發現自己別說是下床飛奔到姊姊身邊,連起身都是不可能的奢望後,她轉頭迎上他那對微長,但閃著堅決光芒的眸子。

    「華公子,你懂醫術,求求你去看看大姊好嗎?」她哀求著。

    正是懂醫術,才一點也不擔心姚衣衣,反倒是姚爾爾的心緒煩躁,氣血俱虛到讓人心驚,情況這麼淒慘,她卻一點自覺也無。

    「妳身子都這麼虛弱了,只要留著精神注意自個兒就好,別去操心她的事,她的事有水寒保證,決計不會有意外的。」華自芳想起水寒隱隱的著急神色,柔聲勸慰著。

    姚爾爾皺著眉,抽著鼻頭。

    「那你答應爾爾,等會兒一定會去看看她,好不好?」

    華自芳眸光一暗。

    半晌──

    「行,只要妳先說說我是哪裡惹妳不開心,為什麼討厭我,我就去。」

    究竟是為了什麼?她明明往自己走來,卻隨即又關上了心門,不再回應他的呼喚?若是他有做得不對或不好的地方,他可以為了她而改呀!

    聽著他帶著迷惘的問題,姚爾爾只能搖頭。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她什麼也不能說。

    華自芳扳起她的小臉,不讓她逃避。

    「那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躲著我?」

    炙熱的眸光就像火浪,一口氣吞噬了她的一切,那種眼神絕不能單純用友情或親情來解釋。

    如果知道最後會變成這樣,當初她絕不會為了讓大姊寬心,而離開長安半步,絕不會,絕不會。

    「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我對你……是無用的。」她斷斷續續說著,心痛到了極點。

    華自芳眸光一凜,「妳是指妳目前無法懷娃兒這件事嗎?」

    姚爾爾聞言,一臉驚愕的瞪著他,但他的神情卻沒有分毫改變。

    如果說一介庸醫診不出她的身體情況還說得過去,江南第一名醫阮江診過的病人,只怕連她打出世到現在,染過幾次風寒,打了幾次噴嚏,師父都有本領如數家珍。

    而他雖然只是半徒,起死回生的功力還不到家,但是也不能有辱師門,姚爾爾沒有月事他是知道的。

    看起來錯愕到忘了哭的姚爾爾,在呆愣了許久之後,回過神來,一臉不敢相信的驚慌。

    「你知道?」她顫著聲問。

    他泰然自若地頷首。

    「我一診妳的脈就料到了,為免斷錯症,我請教過師父,經師父確認無誤,我才確定的。」

    他是有一點驚訝,可是千真萬確知情。

    「那你──」

    「我不在乎。」

    她那在乎的質問,他連聽也不想聽就直接打斷了,想法不可能更動,就算她自我否定他也不會改變心衷,那乾脆別讓她傷害自個兒。

    姚爾爾好似不知該怎麼反應,許久後才開口。

    「阮大夫說……能治得好?」她的語氣有點質疑,又有點不敢抱著太大希望。

    「他沒這麼說,可是他要我自己去思考,自己去下決定,而我相信我能治好妳。」華自芳溫柔地道。

    姚爾爾勾起嘴角,但卻不是在笑,而是不能自己地搖著頭。

    「大姊也相信能治好我,但她不得不接受我可能永遠不能懷胎生子,於是遍訪未婚夫們,想為我找到一條出路;現在你也相信能治好我,但『相信』又能保證什麼呢?為了一個或許永遠不會發生的奇跡而去『相信』,最後只會失望得粉身碎骨啊!」

    華自芳從容一笑,溫柔注視著她,只恨不能將所有的情、他的心都挖出來證明這一切不會只是一場虛幻。

    在最後的最後,闔上雙眼之前,若還能對彼此微微一笑,才是他的幸福,即便是粉身碎骨,也是幸福。

    「『相信』是我對妳的情意,若是妳真的永遠無法擁有孩子,那也就表示我和孩子也沒有緣分,緣分不該強求……爾爾,妳呢?妳相信什麼呢?願意去相信我嗎?」

    門被推了開來,將要切到核心的談話被打斷,但見到來人,姚爾爾淚水登時滑落,任何想法都拋開,揚聲大喊:「大姊,妳還好嗎?」

    還有些蒼白的姚衣衣搖搖手,一臉故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樣,微笑著緩緩走來。

    華自芳放開手,讓姚爾爾起身飛奔到姚衣衣身邊,管不住的雙眼,放肆又專注地凝視著她的背影。

    唉,他知道她現下眼裡是容不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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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出乎姚爾爾的想像,還以為掉入冰田已經夠糟了,但姚衣衣的多災多難才剛開始,一天之後,出於對水寒的內疚,為了彌補她掉入冰田時毀掉的冰,姚衣衣忘了不能頂著大太陽去除雪,結果引發了雪盲。

    被送到暗房去養病的姚衣衣強詞拒絕了妹妹的陪伴,要她專心養病,調養身體。說不過姚衣衣,也扭轉不了她的想法,姚爾爾只好乖乖地聽話待在水家客房裡。

    幾天又過去了,一模一樣的禮遇,只是從季家、華家和水家對調,由床換成暖炕罷了。

    但心情卻已截然不同,再也回不到從前。

    心思飄搖之際,指扣門板之聲響起,姚爾爾的心立刻提到半空之中,待看清推門而入的男人是誰後,她才鬆了口大氣。

    「很抱歉,我不是華公子。」

    拎著茶具、拂除身上沾到的霜雪,季清澄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笑是諷。

    姚爾爾笑著搖頭,笑容裡摻了幾分淡漠。

    「季公子請別打趣爾爾了。」

    季清澄沒有回答也沒有笑,表情不多的他,逕自打開茶具,將小炭爐拿出燒水,在水沸第二次時放入了一勺茶末攪拌,第三次沸騰時再放入一小勺涼水,止沸後從爐上移下,知她不能喝茶,他也沒幫她斟,自顧自飲用的姿態,彷彿這兒就他一個人。

    姚爾爾抱著自己的暖杯,杯中散發著淡淡梅香,暗香清心。

    其實不如眾人所想,面對這個冷淡的男人,她不覺得棘手,相反的,她很安心,很自在。

    因為他不會撥動她不該被撥動的情愫,明明知道她藉由他來逃避華自芳,但他不發一語,三不五時帶茶來探她,處在同一個空間裡,卻又不擾她。

    縱使是想說個話解悶,他也是想答腔就答,不想說話便靜,態度簡單明確得使人不需猜測或猶豫他的心思如何。

    加上她在那一夜曾見過他動搖時的激動模樣,更讓她覺得他也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男人,只是不太表達罷了。

    和她不謀而合。

    「外頭,下雪嗎?」姚爾爾望著季清澄肩頭一小塊濡濕,想起他方才進門時的動作,柔柔地問。

    季清澄喝了口濃茶,暖了心口後,頷首。

    「天雪開工,看來今晚又要到冰田里送茶水點心了。」

    看他沒等多久就接話樣,她猜他今天不想當啞巴。

    姚爾爾起身取來百花糕,季清澄拿了一塊,配著茶吃了起來。

    「這糕是妳的點心,就這麼給我吃好嗎?」

    確定這句是在打趣,要不他也不會先吃再說,姚爾爾皺眉搖頭。

    「太多了,我也吃不完。」

    「我指的是他的心意。」

    她垂下頭,「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季清澄眸光一跳。

    「如同水寒一心向著姚衣衣,華自芳看起來真心不假。」他知道不該多嘴,但他忍不住。

    姚爾爾幽微一笑。

    大姊?!發雪盲那日是被水寒從冰田一路抱回水宅,又看他之後笨拙的照顧模樣,正如她不可能對華自芳的情意視而不見一般,她也隱隱意識到水寒待大姊是特別的。

    「這倒是,要是果真如此,那樁神旨娃娃親或許還能造就一對好姻緣。」

    「一對?妳不算在內嗎?」

    「我只是說水當家和大姊之間的感覺不壞。」

    季清澄放下茶杯,清冷目光定在姚爾爾蒼白的笑容上,「只是因為妳無法生育嗎?」

    沒有料到會從他口中聽見的話語,姚爾爾瞬間瞪大了眼,季清澄勾起一抹若有似無,極易被忽略的淺笑。

    並非嘲諷的笑容,清淡卻真心,一如他這個人。

    「依令弟愛說話的習慣,和他同住了六個月有餘,再拼不出真相,我就是個聾子了。」

    姚爾爾的臉上浮起無奈的苦笑,只是無奈,而不是心煩意亂,也沒有痛徹心扉。

    「這理由還不充足嗎?」她總算能夠傾吐地道。

    只能自己心煩,她不敢讓大姊知道,一則是眼傷為重,二則是不要大姊以為事情有轉圜。

    因為這事絕對沒有轉圜可言,不妄圖,才能持平保泰,不好不壞的活下去。

    華自芳親口說他不在乎,但是他怎麼可以那麼說?

    季清澄臉上浮現體諒的理解表情。

    「這倒是已經足夠,華自芳怎麼說?」

    「他說他不在乎。」

    沒必要隱瞞,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季清澄時,姚爾爾總有一種放鬆感,可以盡情的吐露她陰暗的,不完美的、不快樂的那一面。

    「真是的,他要不這麼說,妳還不需要為了他點滴計較,但他一那麼說後,無法不在乎的妳,就必須為他在乎了,是吧?」

    詞輕語淺,聲若清鈴,短短幾句就理清自己糾結的想法,或許季清澄真能讀心吧,姚爾爾不能不這麼想。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姚家也是單傳男丁,妳打小耳濡目染,知道姚彩衫必須傳宗接代繼承家業,所以華自芳不該要一個會在乎的人去不在乎的,尤其是深知事態嚴重的妳。」

    姚爾爾的心糾纏成理不清的團。

    華自芳問她相信什麼,願不願意去相信他,她卻根本不敢捫心自問,連暗暗的喜悅都不敢有,他的豁達,他的眼中只有她沒有別人,在在剝奪了她自私的可能性。

    雖然從那一天後,他體貼地沒有馬上向她要答案,只是繼續調養她的身體,但是她不能對他不時流露的無限溫柔視若無睹,若她真應了他,那麼大錯將會一併鑄下。

    他將選擇拋給她,等於將這個責任交由她來背負,可是她無力承擔。

    她不能不怨他令她扼殺她唯一自由的心,就算那心情不能傳達,但至少是她唯一自由的部分。

    季清澄難得玩弄起了杯子,若有所思地望著安靜但心念百轉的姚爾爾。

    「我一直以為妳是被保護的人,可姚衣衣直爽但魯莽,姚彩衫太不拘小節,或許,妳才是那個懂得顧全大局的細心人兒。」

    聞言,姚爾爾苦笑著搖頭。

    「我只是不能讓別人再為了我而這麼做罷了。」

    許久,一聲歎息逸出季清澄的薄唇。

    「聽姚彩衫說姚衣衣認為我是最適合妳的夫婿人選,我上面有兄長,下面有兩個弟弟,也不特別想要孩子,若我和華自芳身份對調,或許事情就不會那麼麻煩了。」

    姚爾爾垂下雙睫,「你是你,華公子是華公子,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強去想只是讓彼此都痛苦,在這傷痛的漩渦裡,有一天不能不憎恨起彼此罷了。」

    她的最終底線,就是不要華自芳有一天恨她,因為……她已拴不住自己的心。

    不知何時起,她就已經明白,想負責的背後,必然是戀心在操弄。

    可愛意泉湧而出之際,她所預見的未來是一片不見五指的黑暗。

    這路不是荊棘遍佈,而是滯礙難行,所以,她一個人走就好,讓他走出她的生命,迎向順遂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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