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有坦率告訴她:「既然你明白我的意思,就不用我再多說什麼了。得不到我的認可,你和無上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函為非含笑地搖搖頭,已經起身離開座位,「伯父,我只能說一句,您太不瞭解您自己的兒子了。崔無上看似敦厚、順從,但是,他一旦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是沒有人可以改變的。」
她該死的說對了,這正是崔院長近來剛剛瞭解到兒子的一面個性。身為六十來歲的上流先生,他討厭所有的一切被這個看上去閱歷不深的小丫頭片子說中,他討厭自己居然連一個小姑娘都無法搞定的挫敗感。
猛地從老闆椅裡起身,他不自覺地提高嗓音:「我自己的兒子先放到一邊,日後再說,我只想聽到你的回答——要知道,沒有我的認可,你所擁有的崔無上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外科大夫,他不可能給你帶來更多的財富和地位。」
手握著門把,她出奇的堅定,「我不會離開崔無上的,因為你所說的一切與愛情無關,因為我相信他不會因為自己的感情而導致病人死亡——我信任他,比你這個父親更信任他。」
門打開的瞬間,多日不見一張憔悴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接下來是令人窒息的擁抱。
他終於抱住她了!
「嘿,你剛才當你爸的面吻我,他會不會更討厭我?」
「你會在乎嗎?」
「……不會。」
「你呀……真誠實。」
隨便找了一間空病房,反鎖上房門,他和她脫掉鞋子襪子,並肩躺在雪白的床單上,他們用腳丫子蹂躪著對方的腳丫子。
「我想離開這間醫院。」他忽然開口。
「好啊!」她就像在回答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崔無上考慮得顯然比她要多,「離開這間醫院,我就不可能再做腦外科主任,也不會有現在這麼多的薪水和這麼好的手術條件。我可能會更忙,可能會更沒有時間陪你,可能會沒有太多的錢養你。」
「喂喂,我的崔大醫生,我沒有要你養啊!大不了我繼續去做裸體模特,單單坐在那裡一個小時就能掙五百……」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用掌心死死地摀住嘴巴,害她以為他因嫉妒要殺人呢!
「不准再去做裸體模特,我不准。你要是再去我就把你剃成光頭,知道嗎?作為腦外科大夫,最厲害的本事不是開顱,而是給病人剃頭,剃光頭!」
「好啊,剃成光頭我就成最有個性的裸體模特了。」她笑容嫣嫣。
有時候對著她,他真的很想死啊!「不要再做裸體模特了,我對你沒有別的要求,只這一條,可以答應我嗎?」
「我上回還做了一次模特,想看看嗎?」
她真的想氣死他嗎?這時候還眉飛色舞?崔無上把臉埋在枕頭裡大喊:「不看不看不看不看不看——」
「看一眼吧!畫得很不錯呢!」
「又是哪個色狼邊流著口水邊畫的吧?畫到中途有沒有擦地上的口水?口水沒有淹死人嗎?」他挑著眉斜眼瞧她。
函為非把畫放到他手邊,拽著他強迫他看,「看一眼,看一眼,真的畫得很棒呢!把我的美全都畫出來了,不看後悔哦!」崔無上不屑地瞄了一眼,「豬頭也能畫出所謂藝術品?難怪現在滿街都是豬頭呢!不就是一幅裸體畫……」
他愣住了,畫中裸露的女子如他初見的那幅畫一般,烏黑的卷髮蔓延到她的胸前,她端坐在鏡子前畫著鏡中的女子。
「這……這是……」
「這是一幅自畫像啦!我畫得還不錯吧!」她把畫整個攤開在他的眼前,露出右下角兩排小字——
送給崔無上老先生,三十週歲生日快樂,又老了一年哪!
函為非自畫
「是送給我的?是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他猛拍腦袋大叫,「對哦,今天是我生日,我竟然忘了,只有你記得!只有你記得我生日!」
崔無上像個傻瓜似的拿著那幅畫朗聲大笑,回過頭來他狠狠啃了一口函為非水嫩嫩的嘴巴子。
「謝謝你,函為非,謝謝這份禮物,謝謝你愛我,真的謝謝。」
崔無上離開了崔氏醫院,在那位深度昏迷的病人甦醒以後,在代表著財富和權力的楊主席對他千恩萬謝之後,他決定離開他曾以為自己一生都要交付的崔氏醫院。
崔父試圖勸說他留下來,即使他找了一個崔家不承認的壞丫頭當女朋友,可他依然是崔家最有實力的院長接班人。還有他的技術,想再找一個這麼好的腦外科醫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崔無上笑笑,伸出手擁抱了他的父親大人,「我會回家看您和媽媽的,我依然是你們的兒子。」
這是他離開醫院時說的話,他到底還是離開了崔家的勢力範圍。
「我想看看,沒有了崔家,我會做到什麼程度。」這是他對函為非說的心底話。
辭職後的崔無上輾轉到了一家公立醫院,還是當他的腦外科大夫,只是手術設備沒有崔氏醫院先進,病人卻比原先多了幾倍。
直接導致的結果是——他跟函為非有交集的時間嚴重縮短。
見面就不必提了,就連電話裡的交流也少得出奇。常常是他回到家給她打電話,她早已入夢許久。即使挺著等到他的電話,她也是哈欠連連,考慮到明天一大早他還要繼續奮戰手術台,函為非匆匆說上兩句就催著他趕緊掛電話,滾上床睡覺。
函為非放下畫筆,掰著手指頭算算,她上次見崔無上依稀是二十三天之前的事了。
要繼續當個懂事的女朋友,等著忙碌的男朋友忙完了事業以後再call自己嗎?
Oh,No!
她是壞人,有著壞女人的性情,她專門做壞事。好女朋友是什麼樣,與她何干?
她壞壞地笑著,決定幹一件壞丫頭才幹的事……
忙碌了整整大半天,壞事終於幹完,接下來就是涼涼地坐在案發現場等待被抓包了。
凌晨兩點半,崔無上終於回到了他的狗窩。
把自己埋進沙發裡,他決定忘掉那些手術小憩片刻。他打算明天向醫院請假,即使被開除他也要請假。他要和函為非去約會,痛快地牽著手四處溜躂,把她的氣息刻進自己的骨子裡。
說到牽手,他翻了個身,沙發旁這個軟綿綿的東西是什麼?握上去的感覺真好,還軟軟的呢!深呼吸,這味道跟函為非特有的氣息好像哦!
他的家裡怎麼可能有函為非的味道,他一定是手術做得太多,導致思覺失調了。不過這樣也不錯,閉上眼就能感受到她在身旁。
再吸、再摸、再吸、再摸……
「色魔也要有個程度吧!」
啊!是誰在說話?
他猛地直起身子盯緊自己的手掌,他的手放在一件很正統的女式睡衣上,順著那件睡衣往上看,他瞬間瞪大雙眼,「函為非,你怎麼會在這裡?」
「上個月我生日,你把你家的鑰匙當作禮物送給我,說是把這個家送給我,我可以隨時過來檢查你的公寓是否有其他女人的痕跡。既然我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我為什麼不能住進來?」
她略停了停,視線轉移到他的手上,「你的手可以換個地方放嗎?情侶間的親暱是很好啦!但你老這樣揉來捏去的,我很難過。」
……他的手?
崔無上再一次盯向自己的手掌,他的手心捏著的那個又軟又暖的東西居然是……
「啊——」
色狼本尊先嚎了起來,而後是一個勁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的手不是故意放你那裡的,其實我是……我也不知道它怎麼就那個什麼了,總之……」
「不要再壓著我的胸了,我快喘不過氣來了。」說話的空當,他又壓了幾次她的胸,以為她那裡掛著兩團面嗎?
崔無上掛著兩團腮紅迅速跳離沙發,和她保持兩米以上的距離。他那個羞答答的模樣讓函為非抱著雙臂,氣定神閒地欣賞著。
「身為外科醫生,你應該從念醫學院開始就習慣女性裸體了吧!」何況還是隔著一層睡衣的胸部。
「這個……那個……這個不一樣。」他不想再跟她繼續圍繞這個話題,還是說點當務之急吧,「你怎麼會穿成這樣出現在我家?」
仔細觀察四周,茶几上多了她喝水的全新馬克杯,她腳上穿的拖鞋絕對不是他家的產物,她懷裡的抱枕好像使用多年,顯然也是不屬於他的用品。
「你準備在這裡打持久戰嗎?」
她指指客廳裡的展示櫃,那裡頭放著他的水晶棋子——皇后已然歸位,又湊成一副完整的國際象棋。
「我已經搬過來了。」她正式宣佈。
「啊?」他如在夢境。
「你太忙,為了天天見到你,最好的辦法就是搬到你家。這樣就算你再忙,咱們總有相見之時。」
她也會想念他,如同他對她的思念一般?
崔無上的心底湧現出莫名的感動。不知道是性情使然,還是她愛得不夠深,他總覺得她對他的感情淡淡的、淺淺的,倒是他這個三十來歲的老男人情感噴發如壞掉的水管,堵都堵不住。
知道她也想日日見到他,他很欣慰。
函為非凝望著展示櫃裡那副水晶國際象棋,忽然認真地說道——
「其實主要原因是房東打算漲房租,我當然拒絕嘍!並且跟她狂吵了一架,結果就是我被房東趕了出來!」
「撲通」一聲,有重物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