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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嬌蠻娘子 第八章 作者:陶陶
    衛疆倚在門旁,雙手交握在身後,看起來一副很無奈的模樣。他只希望這件事快點結束,胡人在這兒待得愈久他就愈不舒服;他不習慣胡人「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

    嚴峻、衛宗和韓伏邦三人站在衛疆身後,他們雙腳站開,雙手交叉在胸前,臉上明擺著挑釁意味;太久沒有活動筋骨,讓他們這些人都有些躍躍欲試。

    蝶兒走進大廳,一眼望到他們四個人堵在大廳門口,她搖頭歎道,他們看起來就是一副想打架的架勢,令她莫可奈何。她走到衛疆身邊站著,他低頭看著她緋紅的雙頰利些微散亂的髮絲,平添她幾許嫵媚。

    蝶兒抬頭想告訴他不要生事,卻發現他正溫柔的注視自己,使她忘了要對他說些什麼。

    她實在好愛他,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蝶兒心想,一定是小時候就愛著他,否則她不會心甘情願等他這麼久,所以她不希望他又離她而去,她要和他廝守一輩子,永遠纏著他,陪在他身旁。

    她愛他!衛疆只要想到這一點,就覺得很滿足──深沉的滿足。原本他娶蝶兒,只是實踐自己的承諾和傳宗接代,不打算花太多心思在妻子身上;妻子對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人,愛不愛他也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現在,她卻佔據他愈來愈多的心思……

    大門開啟的聲音打斷衛疆的思緒,他冷冽的眼神掃視大門外的胡人。

    中間為首的大漢,年紀約莫四十上下,一臉鬍鬚,面容甚有威嚴,有著北方人高大的身材;一身昂貴的皮衣、裘帽,看得出是貴族之人,他就是左賢王蘭屠耆,名字取得與其本身粗獷的味道甚為相符。

    他的左邊站著一個約二十歲的年輕人,濃眉大眼,氣宇非凡,看得出將來必有一番作為,他是單于最寵愛的么子蘭撐犁。(注一)單于的右手邊站著一位妙齡少女,約十七、八歲,皮膚是健康的褐色,這和胡人終日在馬上奔馳有關。她長得十分美艷,但眉宇之間卻流露侍寵而驕的模樣;她是單于之女蘭若鞮。(注二)三人背後跟著七位彪形大漢,個個孔武有力,身上全背著弓箭,眼神卻是狗眼看人低的樣子;一行十人正向大廳走來。

    在征戰匈奴的過程中,衛疆和左賢王並沒有正式交鋒過,因為左賢王庭的轄地在匈奴東部,南與上谷郡(今河北懷來縣一帶)相對;而衛府位於上都(陝西榆林縣一帶),與右賢王庭的轄地相對。因此,衛疆都是和右賢王交戰,而左賢王是和「長征將軍」魏博流打仗,皇上不想讓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所以特意安排左賢王至衛府,而魏博流的宅邸則負責接待右賢王。

    也就因為如此,衛疆的大名雖然威震塞北,但左賢王的部隊從不曾和「衛軍」交戰過,所以左賢王一行人並不是很尊重衛疆;再者漢朝是求和的一方,所以難免蔑視漢人。

    蝶兒心中震了一下,暗自呻吟一聲,她看到當日在街上想擄她至大漠的匈奴漢子,老天!真是冤家路窄,沒想到他是單于的手下。她看到他也睜大眼睛,那個匈奴漢子認出她來了。

    蝶兒忽略了韓伏慶,他自然認得出那名大漢,只見他上前在衛疆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衛疆的眼神立刻像把劍射向那名大漢,令那名大漢震了一下。

    「有什麼不對嗎?衛將軍。」單于蘭屠耆問道,他畢竟閱歷甚深,看到衛疆殺人般的眼神掃向自己的部下。

    「這倒要問問你的屬下。」衛疆冷冷地應道。

    「你竟敢用這種口氣向我父王說話!」蘭若鞮盛氣凌人的說。

    衛疆看向她,冷峻的眼神令他住了嘴。

    蘭屠耆挑眉命令:「誰?站出來!」

    那名大漠往前站了一步。

    「阿布,什麼事?」蘭屠耆沉聲道。

    「小的曾經在街上冒犯了這位女子。」阿布指著蝶兒道。

    此話一出,衛疆的手下全都往前站一步。

    「你冒犯的是我的妻子。」衛疆的聲音冷得刺骨。

    「我當時並不知情。」阿布道。他是不可能在眾人面前承認錯誤的,而且他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更何況以前打仗時,燒殺擄掠對他而言,根本是件稀鬆平常的事。

    蝶兒不懂,為何事情已過了這麼多天,衛疆的脾氣依然如此暴烈?還有他那些手下,站得這麼近幹嘛?她都快被他們擠出大廳了。

    蝶兒捏捏衛疆的手,示意他事情過去就毋需再追究了,何況韓伏慶也教訓過那胡人了。衛疆卻握著她的手,示意她別擔心。

    「衛將軍想如何解決?」蘭撐犁挑眉道。他看著嬌美的衛夫人,難怪阿布想帶她回大漠。

    一旁的衛宗沉不住氣,插話道:「他傷了嫂子的手,至少得廢了他。」

    蝶兒倒抽一口氣,他們這些人怎麼這麼蠻橫?

    蘭屠耆咧嘴笑笑,他倒是想見識聞名大漠的「衛軍」是如何優秀。「阿布!」

    「是。」阿布應道,他也忍不住躍躍欲試;當初若不是喝醉酒,他也不會敗在韓伏慶手上。

    韓伏慶不等衛疆派人,已上前跨了一大步。他當日曾說過,若再見此人必當殺之,如今雖不能殺,廢了他也甚好。

    衛疆只簡單的對韓伏慶說道:「替我廢了他。」

    「是!將軍。」

    蝶兒不敢相信事情會演變至此,她對韓伏慶道:「雖然我不喜歡你們像野蠻人一樣打來打去,但我還是希望你打贏他。」

    這番話讓所有人好笑的看著她,她顯然不曉得大家是為她起衝突,還罵他們野蠻人。

    韓伏慶微笑道:「是,夫人。」

    兩路人馬各立在一例,韓伏度和阿布站在中間。小春和小余都站在蝶兒身旁,而附近的僕人只敢遠遠的在一旁觀看,不敢走近。

    阿布首先出招,他要雪恥,以報上次被打倒之仇。卸下弓箭後,他立即伸出左腳攻向韓伏慶下盤,韓伏慶不慌不忙抬起右腿掃向他的左腿,接著雙手攻向他的喉嚨,阿布連忙起手擋住,誰知韓伏慶雙手一晃,已攻向他的胸膛。

    阿布被他突然的快攻嚇了一跳,連忙後退,韓伏慶一個旋身,左腳已踢向阿布胸坎,左手扣住阿布右臂。右手劈向阿布左肩;阿布連忙格開他的右手,韓伏慶左手一轉擊中阿布腹部,接著擒住阿布右手,用力反轉,只聽「喀」的一聲,阿布慘叫一聲,右手已被廢掉。

    阿布想以左手擋住韓伏慶,卻又被他反制,阿布痛得彎腰,韓伏慶抬起左腳踢向阿布肩頭,不料同時一條鞭子揚起,抽向韓伏慶的左腳,他卻像是根本不在意鞭子的到來,準確的踢中了阿布。一聲尖叫蓋過了阿布的呻吟聲,而應當抽中韓伏慶小腿的鞭子,被韓伏度的左手牢牢的抓住。

    那聲尖叫是小春所發,只因她對韓伏慶有好感才會如此。在所有的士兵當中,就屬韓伏慶和她最熟,他曾在溪中救起她,而且還關心她的感受,使小春芳心暗許,但她自知奴僕的身份和他根本不配;本來她也從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但眼看他就要受傷,關心之情便難以掩抑。

    韓伏慶轉頭看是誰放的冷鞭──蘭若鞮。

    「若鞮,你太放肆了!」蘭屠耆責備道。

    「可是他──」

    「別說了。」蘭屠耆打斷她的話。

    韓伏慶放開鞭子,走回衛疆身後,經過小春身旁時頷首微笑,使小春雙頰酡紅。

    「『黑軍』果然名不虛傳。」蘭撐犁微笑道。

    衛疆的部隊又名之為「黑軍」。秦漢之際,士兵的軍服多為朱褐色,而「衛軍」因身穿黑服,有別於一般兵隊,所以又稱「黑軍」;黑軍全是「騎兵隊」,不同於秦漢盛行的「車兵」、「步兵」,所以聞名大漠。

    戰國中期,趙武透王為了對付北方的匈奴和西邊的秦國,決心整軍經武,學習胡人穿短裝、習騎射之長,也就是胡服騎射,這對騎兵的發展是一項重大的貢獻。騎兵的訓練都以北方邊防的男子為主,因西北與北部邊境地區,民好習武、騎射,且與遊牧民族直接對峙,故多為騎士;而內地的平原、丘陵地區,因地形之便,故以步兵(材官)、軍士為主;江淮和沿海地區,則以水戰為主,故多出船士。

    這時單于的另一名部下上前道:「在下須卜徑路,敬請賜教。」此人乃是左賢王的有大都尉,阿布屬於其編列的部下;看到自己的手下出糗,他當然想出面扳回一城。

    衛疆看單于和碗撐犁都沒有出面阻止,就明白他們也想放縱部下來和「衛軍」比武,遂道:「韓伏邦。」

    韓伏邦出列道:「是。」

    蝶兒不悅地咕噥:「真不曉得他們是來結親的,還是來比武的。」

    衛宗笑道:「他們下挑戰書,我們當然要接招,而且大夥兒好久沒舒活筋骨,乘這個機會動一動也不錯。」

    蝶兒皺著鼻子道:「我看你們是對看兩相厭,不廝殺一陣不甘心。」

    衛宗大笑,「嫂子真厲害。」

    衛疆微笑道:「可能還得出一陣子才會停,你還是先回房。」

    其實他是不想讓她看到比武的場面,他知道她心腸軟;剛剛阿布受傷時,她心裡已不忍,不想她再看到這些暴力場面。

    蝶兒明暸衛疆的用意,她點點頭,和小春、小余準備先行離去。

    「尊夫人是否先行離開?」蘭屠耆問,見衛疆點頭後又道:「可否和小女一道走?」

    「父王,我不──」

    單于打斷她的話,「女孩家別在這兒。」

    只見蘭若鞮心不甘情不願的和蝶兒一道離去。

    ★★★「這是什麼?」蘭若鞮指著垂吊在樹枝上的秋韃問。

    「鞦韆。」蝶兒沒好氣的答道。她實在受夠了這個頤指氣使的胡人公主,前院到後院這一路上,她不知有多少次想朝她大吼;她實在太過分了。

    方纔,她們沿途走來,蝶兒好心的款待她,一路上為她解說府上的一切,可是蘭若鞮卻用傲慢的口氣,暗示他們應該跪下來迎接單于才是,就算沒有如此做也應該表現得謙恭,沒想到反而挑起事端,廢了她爹一名手下;聽得蝶兒火冒三丈,差點和她吵起來。

    要不是怕引起爭端,蝶兒一定會踹她一腳,因為她感覺到後院的士兵不時地看向她們這邊,似乎只要不對勁,他們就會立刻上前幫忙。

    「做什麼用?」蘭若鞮傲慢的指著鞦韆問道。

    「沒什麼用。」她頓了一下,「除了玩耍。」

    蘭若鞮的興趣被挑起,「怎麼玩?」

    蝶兒坐在鞦韆上,小春在她背後輕推,鞦韆開始前後擺動。

    「就是這樣?」蘭若鞮疑惑的問,「可不可以兩個人一起玩?」

    蝶兒在心裡笑道;明明一個人不敢嘗試,還裝出一副很勇敢的樣子。「可以兩個人玩。」她指著兩邊多出的空問道:「一個人可以站在背後,踏在這裡。」

    「那好。」蘭若鞮說完,也不等蝶兒同意,就踏上板子,站在蝶兒背後,然後命令小春:「你來推。」

    小春猶豫了一下,畢竟蘭若鞮又不是她主子。

    「你愣在那兒幹嘛?我叫你推你沒聽到嗎?」蘭若鞮怒道。

    蝶兒不悅的瞇起眼睛,她以為她是誰?竟然敢命令小春。「你如果再這麼蠻橫,那我們就不玩了。」

    蘭若鞮「哼」了一聲,要不是她想玩玩這個從沒見過的東西,她才不容許她們如此不恭敬的對她。想她堂堂一個居次(注三),每個人看到她莫不戒慎恐懼、必恭必敬,可是今天來到衛府之後,每件事情似乎都不對勁;先是因父王的一名手下打傷這討人厭的衛夫人而引起兩方人馬比試,現在她還無禮的對她說話;若鞮實在想修理她一頓。

    尤其,蝶兒姣好的面貌更讓她不是滋味;在大漠沒人「敢」比她好看,更何況她自認就算不能「傾國」也能「傾城」,可是沒想到這衛夫人還頗具姿色,差點就將她比了下去。

    「小春,你推一下。」蝶兒道,打斷蘭若鞮的思緒。

    「是,小姐。」小春牽著小余站在蘭若鞮背後,兩人輕輕地推著她的背。

    鞦韆晃了一下,前後搖擺,蘭若鞮張大嘴,隨即笑開了,真好玩!

    「你雙腿微微蹲著,藉著力道往前推去,會搖得大些。」蝶兒說。

    蘭若韃點頭,開始使勁的搖著,小春和小余也不甘示弱地推著鞦韆。

    鞦韆愈蕩愈高,蝶兒害怕的往下看,她們離地面有好長一段距離,幾乎快高過樹了,可是蘭若鞮仍然不停的搖著,她的笑聲也隨著鞦韆的高度愈來愈高而愈笑愈開心;蝶兒很怕鞦韆會翻轉過來。

    「我想我們該下來了。」蝶兒覺得頭又開始暈了,而且有些反胃。

    「我還要玩。」蘭若鞮固執道。這麼好玩的東西,在大漠從沒見過,她得先玩個過癮才行。

    「小姐,太高太危險了。」小春喊。她想叫士兵讓鞦韆停下來,可是小姐沒吩咐,她不敢貿然行動,而且萬一惹火胡人公主就麻煩了。

    「你別再晃,我想下來了。」蝶兒又補充一句:「我下來後,你自己可以玩得更愉快。」

    蘭若鞮聽她顫抖的語氣,更不想讓她下來,想嚇嚇她,於是蕩得更高。

    蝶兒看蘭若鞮根本不想停下鞦韆,生氣的叫道:「小春,去叫人來。」實在該有人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一巴掌。

    小春忙跑向築牆的士兵。

    蘭若鞮氣憤道:「本公主偏不下去!」從小到大她就是左賢王的掌上明珠,從沒人敢這樣對她,她當然很生氣。

    蝶兒正想回嘴,卻發現左邊的木板似乎下沉了一些,完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套著左邊木板的粗繩不知何時已解開了一個結。

    「這下子不下去也不行了。」她喃喃自語。

    蘭若鞮也隱約感覺到腳下的木板似乎有些鬆動,「怎麼回事?」

    她也會害怕?蝶兒有些愉快的想著,要不是自己也在鞦韆上,她會更高興。「結綁得不夠緊,再加上我們兩個的重量,所以繩子鬆掉了。」

    「那怎麼辦?」蘭若鞮害怕的叫。

    蝶兒轉頭看著她蒼白的臉孔,心想這可能是她這輩子臉色最白的一次……蝶兒很快打斷自己的思緒,現在這種時刻,她怎還有時間胡思亂想?

    蘭若鞮腰上的鞭子引起蝶兒的注意,「你可不可以拿起鞭子?」

    「可以,要幹嘛?」

    「當我們快接近樹枝時,你提鞭纏住樹枝。」

    「好。」蘭若鞮的聲音有點抖,她不敢想像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會有什麼後果,「那你呢?」

    「我自己會想辦法。」她希望蘭若韃移走後,秋鞭能撐住她的重量。「沒時間了,快!」

    蘭若鞮提起手中鞭子,在靠近樹枝時,揮了出去,鞭子在樹枝上繞了幾圈,她就像隻猴子般在樹上蕩來蕩去。

    小春發出一聲尖叫,她不知道她們發生什麼事,只看見匈奴公主不知怎的就掛在樹上。

    蝶兒深吸一口氣,慢慢的站在木板上,她感覺木板又沉了一下,看樣子繩結可能會完全滑開,她什麼都不敢想,只是牢牢地抓住粗繩。

    突然「啪」的一聲,木板往一邊滑開,她驚喘一聲,死命的攀住繩子,衛哥怎麼還不來?她還沒聽到他說愛她,她不想死啊!

    衛疆和左賢王一行人正要跨入後院,就聽到一聲尖叫,他心裡猛地一跳,一定是蝶兒出事了!他衝進後院,看到的景象讓他倒抽一口氣,她該死的吊在繩上幹嘛?!他反射性地拿起左賢王手下背著的弓箭,瞄準粗繩──「咻」的一聲,箭矢刺穿粗繩射向樹幹,箭頭沒入樹幹中,蝶兒抓著繩子吊在半空中。

    衛疆隨即跑到樹下站定,粗聲道:「蝶兒,放開繩子。」

    蝶兒聽話的鬆開手,她已經沒力氣抓住繩子了。

    衛疆接住她,緊緊的摟著,他深吸一口氣,遲早有一天他會被她嚇死!他試著冷靜下來,但是沒有用,他咆哮道:「你該死的在幹嘛?」

    聽到他的吼聲,才讓蝶兒感覺自己還活著,她圍著他的脖子,試著讓他們兩個都平靜下來。

    她這才注意到四周圍滿了士兵,真糟糕,她又丟臉了,她看見韓伏邦手足無措的安慰哭的小余,小余一定是嚇壞了。

    蘭若鞮不知何時也已從樹枝上下來,穩穩地站在她父王身旁,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其一切都還安好。

    「到底怎麼回事?」衛疆道,如果她再這樣嚇他,他發誓他會把她鎖在身邊,寸步不離。

    衛疆的吼聲把蝶兒拉回現實,她在他耳邊低語:「先把我放下來。」

    他讓她靠著他站著,手臂圈住她的腰。

    小春走上前解釋:「小姐和蘭公主一起蕩鞦韆,愈蕩愈高。」她出個高度,衛疆的臉色頓時鐵青,「小姐想下來,可是蘭公主不肯,所以小姐要我去找士兵幫忙,可我走沒多久,鞦韆不知怎的就斷了。」她想起蝶兒吊在半空中的模樣,差點嚇死她。

    蝶兒感覺衛疆摟著她的手臂愈圈愈緊,知道他一定很生氣,遂安撫道:「其實也沒只是因為繩結沒綁好,所以才滑開。」

    「若鞮!」蘭屠耆大喝一聲。

    「父王──」蘭若鞮被嚇了一跳,臉色顯得更白。

    「為什麼不讓衛夫人下來?」

    蘭若鞮感覺每個人都看著她,尤其是衛府所有的士兵都怒目相向,讓她害怕,而衛疆的眼神更是冷得令她瑟縮。

    「我……」她囁嚅得說不出話。

    雖然蝶兒很討厭她,可是見她一副可憐樣,就是覺得不忍心,「她沒玩過鞦韆,才會收不了心。事情過去就算了。」

    「是這樣子的嗎?若鞮。」蘭屠耆質問。

    「是。」蘭若鞮趕緊回答,其實她也沒有傷人之意,只是想嚇嚇蝶兒而已。

    「舍妹不懂事,還望衛將軍多包涵。」蘭撐犁不卑不亢的說。剛才他們在前院比試的時候,他才知道衛疆果然名不虛傳。手下各個身手不凡,他們大漠的四大將頂多和衛疆的部下打成平手,難怪黑軍能夠馳騁大漠,履敗右賢王。

    蝶兒覺得頭又開始暈了,她勉強深吸一口氣,試著想讓自己好過些。她又覺得有些冷了,可能是一放鬆下來,所以身子不適的症狀便開始浮現。

    她的頭愈來愈暈了,每個人的臉孔開始在她眼前旋轉,她緊抓著衛疆的手,他低頭看向她。

    「衛哥──」她虛弱地喊了一聲。

    蝶兒不記得接下來發生什麼事,因為──她暈倒了。

    接下來的場面簡直是一片混亂,衛疆在蝶兒癱在地上前抱住她,大吼一聲:「找齊叔!」

    幾乎一半的人衝向右側廂房,而另一半的人把匈奴人圍起來,對蘭若鞮怒目而視;他們認定是她害夫人暈倒的,嚇得蘭若鞮倒退一步。

    衛疆抱著蝶兒直奔寢室,身後跟著衛宗、小春和小余,嚴峻、韓伏邦和韓伏慶留在原地監視胡人。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蘭屠耆瞧向圍著他們的士兵,他的手下這時也拉開弓,嚴陣以待。

    對於左賢王的質問,嚴峻冷冷的道:「如果夫人有任何閃失,你們也別想走出衛府。」

    「你們好大的狗膽!敢恐嚇本王。」蘭屠耆氣得青筋浮現,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

    「我們從來不恐嚇人。」韓伏邦冷硬的道:「我們言出必行。」

    「你們不怕我一狀告到漢皇帝那兒?不怕再度引起兩國爭戰?」蘭撐犁挑釁的問。

    「理虧的是你們,我們沒哈好怕的。」韓伏慶大聲回答。

    雙方的敵對態勢,似乎一觸即發。

    ★★★齊叔坐在床沿為蝶兒把脈,眾人的臉上都是擔心的模樣,尤其是衛疆,他從來沒這麼無助過;即使是在雙親相繼離去後,他雖然難過、傷心,但仍能堅強的活下去,現在他卻不敢想像,失去蝶兒陪伴的日子他要怎麼過?

    不,他不允許她離他而去,他還沒訓斥她屢次嚇他、讓他擔心,他絕對不會允許的。

    「她怎麼了?」衛疆嗄聲問。

    齊叔起身道:「夫人只是受了風寒,體力不濟,所以才會暈倒。我寫張帖子差人抓藥去。少爺不用擔心,夫人待會兒就會甦醒。」

    衛疆放心的吁口氣,轉身吩咐衛宗:「去通知嚴峻解除戒備。」

    他和衛宗都知道,嚴峻一定接管整個局面,現在雙方定是處於敵對狀態。不過衛疆知道,沒有他的命令,嚴峻也不會貿然行動。

    「知道了。」衛宗領命而去。

    小春和小余隨著齊叔走出房間,留下衛疆一個人照顧蝶兒。

    他坐在床頭,看著蝶兒蒼白的臉孔,方才內心的脆弱讓他自己都嚇一跳,他終於承認自己不可能沒有她了,她在他心中的份量無人能替,所以他才會如此害怕失去她。只要一想到她吊在半空中的影像,以及沉在水中的樣子,幾乎又嚇掉他半條命;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沒多少歲數可活。

    他靜靜地凝視蝶兒,動作極其輕柔地撥開她額上的秀髮。

    蝶兒的睫毛微微頡動了一下,睜開眼,看見衛疆正專注地看著她,一下子想不起來自己怎麼會躺在這裡。

    「我暈倒了?」她訝異的問。

    「嗯。」

    這倒是新鮮事,她從來沒暈倒過。「我怎麼了?」

    「受了風寒,得休養幾天。」他輕輕壓回想起身的蝶兒,命令道:「這幾天不准下床。」

    「我沒那麼虛弱,我現在感覺很好。」蝶兒趕緊解釋,她不想待在床上,她一定會悶死。

    「沒有商量的餘地。」他斬釘截鐵的說。

    她生氣的抿著嘴,不發一語。

    「怎麼不說話?」他挑著眉驚訝於她沒回嘴,平常她老喜歡質疑他的話。

    蝶兒生氣道:「我再也不要跟你講話了。」

    衛疆笑道:「那正好可以修身養性。」

    他起身準備離去時,蝶兒突然抓著他的手,坐起身問:「胡人呢?你們沒起衝突吧?」

    他就知道要她不說話是不可能的。

    「他們很好,而且我們也沒起糾紛,你放心。」他撤了個小謊,如果告訴她實情,她鐵定會從床上跳下來。

    「那就好。」見衛疆又要離去,她撒嬌道:「你陪人家說說話嘛!我自己一個人在這兒好無聊。」

    他只好無奈的重新坐下,「你肚子餓不餓?我差人送東西來。」

    「現在不餓,等會兒再吃。衛哥,和親的公主到時,我可不可以出去看?一下就好。」蝶兒哀求道。

    「不行。」

    「一下子也不行?」

    「不行。」

    「哼!每次都這樣。」她生氣的嘟著嘴,既然直接的不行,那就用迂迴的手段。

    「衛哥,你希不希望我早日康復?」

    「當然。」

    「你知道使病人早日康復的首要條件是什麼嗎?」

    「什麼?」

    「就是保持心情愉快,所以──」蝶兒頓了一下,「我現在最大的快樂,就是希望──」

    「看到公主。」他替她接下去。

    她眼睛一亮。「你答應了?」

    「不答應。」他還會不曉得她那一點詭計嗎?看破她的心思簡直是輕而易舉之事,更何況公主只待一會,根本不會走出花轎,蝶兒沒機會看到她的。

    蝶兒噘著嘴看著他堅定的眼神,知道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她在心裡無奈的歎口氣,決定換個話題讓自己好過些。

    「對了,我有東西送你。」她突然想到禮物還沒給他。

    衛疆詫異的表情讓她大笑,她就曉得他會吃驚。「幫我拿一下漆奩。」她指著矮櫃上的妝奩,那兒已變成她放置銅鏡、梳子還有許多小木篋的地方。

    他起身拿起漆奩放在她手上,彎身坐回床沿,很好奇她要送他什麼,從來沒有人送過他東西。

    她輕輕打開箱子,執起他的手,神秘而且迅速地把東西放在他的手心;那是塊玉珮腰飾,玉珮上繫著繡繩,而玉珮的形狀是一隻展翅遨翔的老鷹,姿態栩栩如生;玉上刻著「思念」兩字,衛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這隻老鷹令他想起十年前……

    夕陽西下時,衛疆總喜歡一個人騎馬馳騁在草原上,這是一天當中他難得放鬆的時刻,可是今天他卻不是一個人,因為蝶兒堅持要和他出來玩,他只好帶著她。

    衛疆下馬,抱下蝶兒想讓她站在地上,她卻不依,死命圈住他的脖子。

    「蝶兒喜歡你抱嘛!」她嘟嘴。

    他只好抱著她一起看落日。一聲孤寂的叫聲從天空傳來,蝶兒好奇地抬頭觀看。

    「好大的鳥。」她欣喜道,她從沒看過這麼大的鳥。

    「那是老鷹。」他解釋。

    「老鷹。」她重複道,「衛哥喜歡老鷹?」

    「嗯。」

    「為什麼?」

    「它堅強、驕傲而且兇猛。」

    蝶兒皺皺鼻子,「兇猛?聽起來不好。」

    她的話讓他露齒而笑。

    「怎麼只有一隻呢?」蝶兒心想,南方的鳥都是好幾隻在一起。

    「母鷹不久而被獵人射殺了。」衛疆還記得當時雄鷹悲憤的攻擊獵人,如果當時他沒路過,雄鷹可能會和獵人奮戰至死,他想救母鷹卻回天乏術,雄鷹在天空徘徊許久都不肯離去。

    「噢!好可憐。」她抱緊他,哽咽道:「難怪它叫得這麼難聽。」

    衛疆被她的話逗笑了,「它的聲音本來就是這樣。」

    「它一定很傷心。」她堅持,「衛哥,有蝶兒陪你,你不會和它一樣。」她承諾的親一下他的臉頰,卻讓他臉紅了……

    衛疆注視著手中的玉珮,沒想到她還記得他喜歡鷹。

    「你喜不喜歡?怎麼都不說話?」蝶兒緊張的問。

    「喜歡。」他覺得心頭一陣溫暖。

    她興奮的道:「我幫你戴上。」她拿起玉珮別在他的腰間,讓玉珮垂吊在衣服上。

    「還有這個。」她又從箱裡拿出一個小小的袋子。「這可以放你的授印;我還繡了只老鷹在上頭。」

    衛疆不知道要說什麼,從來沒有人為他做過這些。「你不用送我這些東西。」他的聲音因充滿感情而粗嗄。

    「當然要!這是應該的。」她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除非──你不喜歡。」

    「我喜歡。」

    「那就好。」她快樂的摟著他,給他一個響吻,換來他強勁的擁抱,勒得她差點說不出話來,「怎麼了?」

    他把臉埋在她的脖子,溫柔地磨蹭,喃喃道:「只是高興。」

    「將軍──」僕人在門外喊道:「公主已到府中。」

    「你好好歇息。」衛疆道。見她又想回話,他遂先發制人,「不許爭辯。」

    他親一下她噘著的唇,看她躺回被窩後,才起身離去。

    ★★★花轎和一箱箱陪嫁的妝奩正停在門前,陪嫁的隨從大約有十人左右,其它的都是保護公主的士兵。其中一名年長的領隊上前說道:「將軍、左賢王,公主已到,我們的任務已達成,因有要務在身,還得趕回京城,我們先行告退。」

    衛疆點頭,示意他們可先行雖開。

    一旁的蘭屠耆冷言道:「我想我們也該走了,免得待會兒又有人威脅我們走不出衛府。」他仍處於憤怒之中,畢竟以他堂堂王爺之尊,竟被一個小小的將軍威嚇,要他顏面往何處擺?

    「你我心裡明白事情為何會演變至此。」衛疆傲然道。

    這句話使得蘭屠耆為之語塞,畢竟是他女兒惹出來的禍端。

    「我們走!」蘭屠耆喝道。

    蘭撐犁拱手道:「告辭。」他是一個理性的人,自知是他們理虧,所以語氣中並無怒意摻雜其中,只是他無法理解,堂堂一個將軍為何為了個女人甘冒兩方開戰的危險;畢竟女人再娶就有了。

    而蘭若鞮已由當初的自責轉為憤怒。她想,就算衛夫人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更何況衛夫人安然無恙。

    公主的隨從抬起花轎,尾隨在蘭屠耆身後走出衛府,奔向大漠。

    「這場鬧劇終於結束了。」衛宗吁了一口氣。

    「再不走我又想動動筋骨了。」嚴峻淡然道。

    他的話讓眾人一笑,他們已好久沒和胡人打一場了,今天下午和胡人過招只是純比試、點到為止,精力根本沒用到多少。

    「大嫂呢?我還以為她會出來送胡人。」衛宗問。

    「我要她歇著。」衛疆想起蝶兒生病躺在床上,就擔憂的蹙眉。

    衛宗瞥見衛疆身上佩帶的玉珮和新的授印囊,知道是蝶兒送的,遂取笑道:「哇!

    真是特別的玉珮,還是老鷹形狀呢!」他的手已迅速伸過去,準備拿起玉珮。

    衛疆揮過掉的手,瞪了他一眼,「你幹什麼,」

    衛宗簡直快笑出來了,看樣子,大哥是不可讓人碰一下他的玉珮;畢竟那是他「心愛」的妻子送的。

    「你該死的在笑什麼?」衛疆怒道。

    「我哪有笑?我是難過沒有人送我東西。」

    衛宗的話讓嚴峻、韓伏邦和韓伏慶開始咳嗽他們都把臉轉向一旁。

    「少耍嘴皮子!」衛疆警告的看他一眼,你去北門親自看著胡人離開,我不想有意外。」

    衛宗目討沒趣,聳肩道:「是。」又加了句:「將軍下的令,豈敢不從?」他調侃道。他就是喜歡捉弄他有行一絲不苟的哥哥。

    衛疆又瞪他一眼,衛宗實在太輕浮了。

    注一:「撐犁」為匈奴語,意指「天」。

    注二:「若鞮」為匈奴語,意指「孝」。

    注三:「居次」為匈奴語,意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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