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半,法克悠緩緩走進辦公室,氣色不太好,只得用華衣和香水掩飾,今天他走的是貴公子路線,俊美華麗而遙遠。
「總編……你早。」她怯懦地打了聲招呼,不知他會怎麼回應?
法克悠點個頭,坐到自己位子上,意興闌珊地展開工作,連瞪她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昨晚他的夢境太詭異,出現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除了紙牌、槌球、紅薔薇、白薔薇,還有一個瘋狂的紅心女王,長相居然跟吳夢潔一模一樣,媽啊!他被嚇著了,母親的早餐無法安慰他的心靈,父親和弟弟的關心只讓他頭更痛,他想他當真是遇見剋星了,老天要毀滅一個人,就會叫他先發瘋的。
迫於現實,他暫時無法把這傻女孩Fire掉,吳夢潔除了會美術設計,還會搭建網站,每次都是她先做好版面,等其他人拖拖拉拉地交了件,她沒兩三下就完稿出清,要是沒有她,MQ雜誌會開天窗的。
其他人都還沒到,吳夢潔明白這是絕佳機會,於是她站起身再次道歉:「總編,昨天真的很對不起……」
他舉起雙手,像舉白旗,虛弱道:「別提了,我已經忘了,你也不准記得。」
「是……」她緩緩坐下,告訴自己這已是好結局,至少他沒叫她立刻辭職。
春季特刊截稿在即,法克悠沒心力去跟這傻女計較,事實上她樣樣都好,他想刁難她都不容易,只能有事沒事藉機發作,想到自己竟是如此險惡小人,害他更是心情惡劣。
很快的,週遭無辜的人們也掃到颱風尾,發現他們英明睿智的總編變了,變得很難搞!
奧斯卡不敢相信自己的厄運連連,以往他被打槍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一,最近卻提升為百分之九十九,叫他如何不懷疑總編是故意在找碴?
「怎麼又沒過稿?明明文字和設計搭得恰恰好啊!我強烈懷疑這是PQ的陰謀!」順道一提,PQ是他們最大對手雜誌的名稱,PalQuotient夥伴商數,但他們都故意稱之PigQuotient。
「我想應該跟PQ沒什麼關係。」安德烈搖搖頭,他自己也深受其害,因此樂於給予解釋:「是總編最近的脾氣不太好。」
山姆大叔摸了摸鬍子,像個先知說道:「大概是陰陽不調和吧?荷爾蒙失調的話,整個人都會不對勁,容易火氣大,淺眠多夢,要找個對象消消火。」
這話讓奧斯卡和安德烈點頭如搗蒜,他們都深深覺得,總編需要談場真正的戀愛,雖然以總編的本錢可以說是要誰有誰,如果黛安娜王妃還活著,也會願意為他紅杏出牆,但在他們眼中看來,總編從來沒有為愛傷風感冒,這樣是不對的,人總是要有失去理智的時候,沒抓狂過的愛情算什麼愛情?
「我的私生活不用你們操心!」法克悠在窗前來回踱步,至少也得忍到季刊完成才能發作,該死的吳夢潔又用那種花癡的眼神看著他,就算她裝得像只小綿羊,他很清楚其實她是大野狼!
話說回來,屬下們的公然批評也讓他醒悟,努力回想上次他交女友是什麼時候?慘了,怎麼有點想不起來?自從他成為總編,成天到晚就是工作、開會、加班,只有在住家和公司來回,生活模式有如老人家,單調到不可思議!
「鈴∼∼鈴∼∼」
桌上的電話彷彿要回應他的惶恐,非常有元氣地響了起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是他模特兒時代的好搭檔,麗莎,兩人有過一段情,現在仍然是好友,偶爾會相約出去。
「悠,週末夜有沒有空?」麗莎仍是當紅模特兒,也投資開了幾家服飾店,精打細算,不靠豪門不靠男人,就是要靠自己。
「嗯,應該有時間。」屆時季刊已經發行,他自然有空。
「我們去阿尊新開的那家夜店如何?」阿尊是他們當初的經紀人,現在則是夜店老闆。
「去夜店很累,我不想去。」他已過了那種愛湊熱鬧的年紀,不喜歡太吵太亂的地方,更不想盡情呼吸別人的二手煙。
二十七歲就喊累,這男人該不會走下坡了吧?麗莎打趣道:「那你想做什麼?爬山、賞鳥、打太極拳?」
「我只想睡覺,再見。」法克悠緩緩掛上電話,不顧對方還在大叫:「你說啥?!」
室內安靜無聲,其他人都聽到法克悠的回答,用頭皮屑也猜得出對話內容,但他們不敢發表任何評論,總編的人生正面臨轉型期,是要去跟年輕人比青春,還是跟中年人比成熟,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法克悠對著電話發呆了兩秒鐘,拿起杯子想喝口咖啡,發現已經空空如也。「咖啡沒了。」
「我去泡,可以嗎?」吳夢潔從椅子上跳起來,像個上緊發條的機器人,等候主人指示。
法克悠環顧室內,也只有這丫頭最有空了,其他人都要修稿趕稿,因此他別無選擇地交出杯子。「我要加兩顆糖、兩球奶精。」
奧斯卡狠狠地瞪大眼睛,忘了收斂他最討厭的抬頭紋。「總編不是都喝黑咖啡嗎?」
「改變一下口味不行啊?」法克悠有點胃痛,他想他不該再逞強,年紀大了,是該換點溫和的方式。
「總編真的怪怪的。」安德烈搖搖頭,這不是他認識的法克悠。
山姆大叔點點頭。「可能更年期提早降臨吧,我找他去爬山他也不去,美女找他去約會也不答應,精力無從發洩,身心當然都不健康。」
「你們說人家閒話的時候,可不可以小聲點?」大家都在同一辦公室,法克悠又不是聾子,每句話都聽得清清楚楚,這群活寶簡直找死!
上司都變臉了,奧斯卡不得不從善如流,用緩慢而低啞的聲音說:「可憐的……總……編……生病了……」
「對啊……心病還需心藥醫……」
「我們……都要乖乖的……等著看好戲……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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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日月無光、天地變色的截稿日,週五上午,春季特刊終於發稿了,大家可以喘口氣,趁著午休時間聊聊天,山姆大叔抓著乾女兒問:「小夢夢,你從小就很會畫畫吧?」
「嗯,我喜歡看漫畫,也喜歡畫畫。」吳夢潔帶著害羞的微笑說,心想要是她的「得意之作」被同事們看到,可能連午飯都吃不下去了。
山姆拿出一張放大照片,指著上面的人說:「可不可以幫我多畫幾張?我想拿去裱框,這裡面有我、我爸我媽、我弟我妹、我侄子侄女,我們要畫全家福,當然,還要加上你。」
「好的∼∼爹地!」吳夢潔很樂意接受這項任務,太有意義了。
「真是個乖孩子,等乾爹爬山回來,帶名產給你吃。」山姆摸摸乾女兒的頭,忽然想到一件事。「對了,小夢夢現在有沒有男朋友?」
「沒有……一直都沒有……」她又矮又胖又平凡,哪有男人會看上她?活了二十三年,除了家人和俱樂部的同好們,根本也沒有人想跟她多說句話。
山姆拍拍自己的胸膛,保證道:「不用急,爹地會好好幫你物色,你等著吧!」
奧斯卡祝福道:「小夢夢很可愛的,你的男朋友將會是個幸運兒。」
安德烈也有同感。「溫柔又純情,這種女孩是男人最難抗拒的,要是我喜歡女人,我一定追你。」
「謝謝你們……」就算是善意的謊言,她仍是感動,他們可能還沒真正認識她,才會說這種傻氣的話,對此美麗的誤會她也不便澄清。辦公室裡只有總編瞭解她的底細,但他從未洩漏她的秘密,為此她深深感激,就算他對她有再多鄙視和不屑,他仍是個正人君子,不枉她如此迷戀他啊。
法克悠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一邊看書一邊吃飯,完全不加入話題,只是在內心暗哼,如果連這瘋婆子都找得到對象,他一定可以突破瓶頸,沒錯,就是這樣,他要跟自己拚了!
一天終於又過去,下班時間一到,奧斯卡和安德烈都約會去了,不過不是他們兩人,而是各自跟不同的人,這對冤家還是不肯給彼此機會,誰知道他們要千山萬水相繞到何時?
山姆大叔也有行程,他要搭夜車南下,跟山友們去爬山、拍山,希望有天能出山嶽寫真集。
晚上六點,只剩法克悠和吳夢潔,她其實沒什麼事做,只是總編不走她也不走,她喜歡這種同進同退的革命情誼,即使是她一廂情願也好。
「你怎麼還不走?」法克悠已經無聊到在瀏覽拍賣網站,對那些衣服鞋子香水卻提不起勁,他已經擁有太多,更何況他長得帥翻天,穿路邊攤牌子也一樣好看。
她抬起頭,羞澀一笑。「我想多吸收一點時尚文化,這麼多雜誌我都看不完呢!」
他實在不想面對這一切,但眼睛自有主張,眼睜睜看著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穿著運動服、髮型有如小丸子的女孩,正在翻閱過期的「MQ雜誌」,這畫面如此不協調,就像人生,荒唐的時候為多。
「嗶嗶!嗶嗶嗶!」他腦中的理智線警鈴大響,終於在刺激過度後中斷,失控的他拍桌站起,對天大喊:「我受夠了!」
是的,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山不轉路轉,路是人走出來的,他就不相信他改變不了這命運!
「啊?」吳夢潔被嚇了一大跳,總編是怎麼了?他再也無法忍耐她這個腐女,決定把她辭掉嗎?
他指著她大罵:「你每天都在傷害我的眼睛,嚴重影響我工作的情緒,你知不知道對一個愛美的人來說,這有多麼痛苦煎熬?」
「對不起……」她沒想到自己的外觀會造成如此大影響,她真該死!
他走向她,二話不說抓起她的手。「走!」
「你要我走?」今天是她的末日嗎?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嗎?他就這麼等不及要把她丟出去?
「沒錯,跟我一起走!」
「一起走?去哪兒?」黑暗中出現曙光,她願隨他到天涯海角,手與手之間的溫度那麼燙,她以為自己會昏倒,但她捨不得,她要多感受一下這美好。
「我要把你弄成稍微可以看的樣子,不然我怕我哪天把你丟出窗外。」況且這裡是三樓,丟下去可能沒什麼用,不死卻殘,反而麻煩。
原來如此,原來她是如此礙眼,她又自作多情了一次,可悲至極。
「不……我不要……」她的聲音虛弱,抽回手的力氣卻不虛弱,寧願放棄他的體溫,也要先保護她自己。
「你不要?」他的嘴角微微扭曲,這丫頭好大的膽子,竟敢跟他說不要?普天下哪個女人會拒絕他?就連男人都難以招架,莫非他的魅力對她失效?
「我不想讓人家說我……醜人多作怪……」她不是沒想過,試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但問題是她怎麼弄就是一整個怪,幾次失敗經驗之後,她決定斷了這念頭,以免傷人傷己。
他本想對她曉以大義,甚至破口大罵,但天曉得是怎麼回事,或許他上輩子欠她太多債,或許外星人突然對他洗了腦,看著她一臉委屈哀傷,隨時可能淚流滿面,他胸口忽然緊繃起來,喔∼∼雪特加法克!
他最受不了這種場面了,別瞧他老是冷酷高傲貌,其實他每次看「阿信」、「小英的故事」、「龍龍與忠狗」等故事,都會感傷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這些脆弱的小東西正是他最大罩門。如果一個性感女人對他放電誘惑,他自信有足夠定力拒絕,如果一個可憐女孩在他面前強忍淚滴,媽啊,他會立刻崩潰!
「跟我走。」表面上他仍堅定,不肯流露一絲同情。
「我不要。」她硬是不讓自己哭出來,兩人的對話彷彿愛情小說,男生要女生跟他走,女生卻別有苦衷,委屈在心頭,拉拉扯扯之間,都是肉做的心啊∼∼
「我不會讓別人說你醜人多作怪,我可是服裝雜誌總編輯,你必須相信我!」開玩笑,事關他的專業素養,他才不接受拒絕,他就是時尚就是美,只要他魔杖一揮,塵土也能變鑽石。
「可是……可是……」她的心在動搖,但還不夠撼動她多年來的自卑。
「萬一你不滿意,我明天就剃光頭來上班,轉移大家對你的注意力,這總行了吧?」他這一頭茂密柔順的秀髮,可是眾人欽羨的焦點,尤其是禿頭老闆沈言楓,老是問他要不要賣發?
他的發言深深震撼了她,原來他是這麼認真看待這件事,甚至願意落發犧牲,事已至此,她怎能不捨命陪君子?再怎麼說她也是個有氣魄的奼女啊!
「如果我答應你的話,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時候變成條件交換了?」他是好心好意,她竟敢得寸進尺?
「那還是算了……」她的氣魄瞬間灰飛煙滅,又回到那個內向懦弱的奼女。
「好,算我敗給你!到底要怎樣,快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反正他也難得瘋狂一次,人生嘛,老是保持理智多無聊,就當找找樂子也不錯。
她緩緩抬起頭,悠悠開了口:「我可以……同時看到你跟你弟弟……然後幫你們拍幾張照片嗎?」
這個毫不知恥的女人,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才明白命運可以有多捉弄人,雪特加法克加三級也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難道你……還在幻想我們的……兄弟之愛?」
「嗯……」她忘不了,當法克兄弟站在一起時,那種天造地設的絕妙美感,彷彿宇宙萬物也在為他們歡唱,四周滿是小花、星星和彩虹,亮麗繽紛得讓人捨不得眨眼。
「你是少年癡呆啊!才二十三歲,腦袋就這麼轉不過來,以後是打算怎麼活下去?」他握住她的肩膀猛搖,真想直接幫她換顆腦袋,現在科學這麼發達,應該有藥醫才對,怕就怕她不願承認自己怪胎,堅持這份變態又瘋狂的癡迷!
她沒回應,只是咬著唇、忍著淚,而他不堪一擊,再次虛軟投降,八成是鬼迷了心竅,要不就是前世干了太多混帳事,他居然會屈服於如此不平等條件,讓他忍不住想對天地罵聲——「法克悠!」
「好……我就答應你這麼一千零一次,照片不准有任何猥褻意味,而且我要先看過才行!」
她眨眨眼,眨去差點滑落的淚滴,望著他有如再造恩人。「謝謝……謝謝總編。」
「這下可以走了吧?」趁他還沒後悔之前,快把這件事解決掉,說不定明天他就會想殺了自己!
「嗯,請等等!」她關了電腦,背起運動背包。
穿上運動外套,他看她老是如此「運動風」打扮,卻不知一點都不適合自己,她身材嬌小而豐滿,約一五五公分、五十公斤,罩杯目測為F,穿這些寬大衣服只顯得臃腫,就算要運動風也要有線條,真是個阿呆!
兩人走出公司,搭上他的紅色跑車,她像灰姑娘坐上南瓜馬車,充滿虛榮和夢幻感,好怕一開口就要夢醒。
「安全帶。」他冷冷提醒她,難道要他主動幫她繫上?這女孩應該沒這種心機吧?
「喔……好。」她平常都搭捷運或公車,一時還真忘了該系安全帶。
當她乖乖照做,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安全帶斜繫在她胸前,壓緊了那寬鬆的運動服,讓她看來更加偉大壯觀,要是被他老闆看到一定撲上去,連他這種非大哺乳愛好者都會喉嚨發緊,普通男人怎能抗拒如此吸引力?
忽然間,他覺得身為男人真可憐,總是精蟲作祟,用下半身思考,再怎麼平庸的女子,只要「有奶就是娘」,不是啦,該說是「有胸就是美」。仔細瞧瞧,她的側面還挺好看的,嘴小小的、唇噘噘的,讓人想要狠狠親下去……他確定自己是瘋了沒錯,居然想親這個BL眼鏡女,他該找時間去收驚了。
望著窗外,只是尋常風景卻如夢似幻,吳夢潔低低問了句:「我們要去哪裡?」世界的盡頭?還是彩虹的那端?她只希望這段路沒有終點,這個夢永遠不要醒。
他拉回飄忽的思緒,正色道:「去美術館。」
「這麼晚了還有開嗎?」她記得美術館五點多就關門了。
「去美麗的殿堂,服裝店。」他敲一下她的腦袋,其實更想用力敲自己的。
「是。」她也喜歡看漂亮的衣服、可愛的配件,但那都不適合她,有些事情無法強求,她早已認清事實,但只要是來自偶像的指令,粉絲都會乖乖聽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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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法總編∼∼」一進門,花襯衫不只少扣兩顆的男店員,笑容滿面地迎上前來。「你交代我們訂的新貨已經到了,你一定要看看,有好幾件根本是為你設計的,超酷!」
法克悠撥一下額前的發,指著身邊女子。「今天不是我要買衣服,是她。」
他為許多家服飾店擔任採購顧問,眼光准、殺價強,為店家帶來利潤,也為自己帶來收入。時尚是一門高深學問,也是蓬勃發展的產業,天之驕子的他就是能引領風騷、名利雙收。
「喔……你好。」店員臉上的表情從熱忱轉為惋惜,他替眼前這位女子感到惋惜,長相普通並非罪過,但把自己弄得黯淡無光,就是天大的不應該。
吳夢潔低下頭,她知道自己跟這種高檔服裝店格格不入,如果可能,她真想披上隱形斗篷,她不是故意來破壞畫面的。
「兩位請跟我來。」生意總是得做,店員抱持著客人最大的敬業心態,介紹本季流行女裝。
法克悠當然瞭解本季走向,心中早已有數,他請來一位女店員,先替變身女主角量身,當女店員報出數字,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
「38、25、36。」這……這簡直是魔術數字,會讓人抓狂的!男女店員都不敢相信,在這女孩的「布袋裝」底下,居然藏著一副肉彈嬌娃的身材!
法克悠咳嗽兩聲,補充一句:「身高一五五,體重五十,對吧?」
不是他自誇,對於體型身材這種事,他可是比選美評審還敏銳,任何人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嗯……」吳夢潔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總胖在上圍和下圍,害她什麼衣服都很難買,只好清一色選擇大尺寸運動裝。這對法克悠並非問題,他挑了幾家歐美的牌子,尺寸不一,都很適合「圓錐」體型的人穿著,而非東方人的平板身材。
試裝幾次後,法克悠再次確認風格,剔除黑灰藍等暗色調,選了粉紫、米白、蘋果綠和珊瑚紅,就是要讓吳夢潔徹底改變,她可以發光發亮,只要她勇敢地挺起胸,全世界有一大票女人都得認輸。
「這樣會不會太誇張了?」吳夢潔看著鏡中亮麗的衣服,跟她脂粉不施的臉蛋、粗黑框架的眼鏡,根本就不搭配啊。更讓她不習慣的是,這些衣服誠實秀出了她的線條,胸部和屁股都好明顯,就算她彎腰駝背也遮不住,叫她怎麼走出門去見人?
「給我挺起胸!」他敲一下她的後背。「明天開始就照我的安排穿衣服,不准再讓我看到運動裝,否則我就把你趕出去!」
他發現自己大大地誤解她了,換上合身衣服後,她根本不只F,而是G!現場的男店員和男客人都在不斷偷瞄,甚至瞠目直視,畢竟如此美景並不多見哪∼∼
「是……」偶像的話大過於天,更何況他還答應了她的請求,她怎能不乖乖合作?
幾番試裝後,法克悠做出決定,總共二十件衣服、五雙鞋子、三頂帽子,吳夢潔一整年也買不到這麼多東西,卻在一個晚上突破紀錄,她有種預感,她平淡無奇的人生將開始峰迴路轉。
結帳時,吳夢潔掏出皮夾,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沒有信用卡,我帶的現金可能不夠,我去提錢再過來好嗎?」
平常她最大開銷就是買書和畫具,但有許多同好會出錢買她的作品,除了賺回成本還有盈餘,且從小她拿獎學金拿到手軟,爸媽都一筆一筆幫她存起來,加上五年來的工作所得,撥出一部分做投資理財,二十三歲的她可說惦惦吃三碗公,沒人看得出她是個小富婆。
「誰說你可以付錢的?」他最愛的就是結帳的快感,相較於他每一季的大採購,今天只能算小意思,更何況是他要求她變裝的,他是當事人,她只是模特兒,怎能由她付錢?
說實話,當總編的薪水沒多高,差不多夠他吃飯和買衣而已,但他身兼十幾家服飾店的時尚顧問,替他們決定每季採購方向,這才是他主要的存款來源。他愛賺錢也愛花錢,就是不太會存錢,真希望有個好老婆來幫他理財,可惜以前他交的女朋友沒一個能勝任。
「可是……」她怎能讓他買單?她只是他的屬下,並非他的情人、女友或老婆,這太奇怪了吧!
不顧她的皺眉咬唇,他迅速刷了金卡,還有貴賓卡可打八折,這才叫爽快!他先把戰利品放回車上,拍拍她的肩膀說:「走了,今晚還沒結束。」
他真的很高興她換上他選的衣服,一整個容光煥發、天壤之別,至於原本那套運動服,她可以拿去資源回收,一些孤苦老人家應該挺適合。他給她挑的風格既不火辣也不清涼,只是清爽大方,並襯托出她傲人的曲線,她有種單純小女孩的氣質,用不著走辣妹路線,光是那害羞的表情加上肉感的身材,就足以讓男人噴鼻血了。
當然,他只是專業的造型指導,就像他替服飾店指點方向一樣,絕對沒有私人情感在內,最多讓自己賞心悅目而已。好啦,或許除了賞心悅目還有點私心,他喜歡自己身旁站著美女,相得益彰。
三月的夜,風兒吹來有點涼意,吳夢潔卻覺得胸前和雙腿都熱熱的,因為V字領上衣和膝上十公分的格子裙,雖然搭配了風衣和長靴,裸露的肌膚仍覺得發燙,走路時差點忘了手腳該怎麼動。
但她沒時間多想,法克悠又帶她走進第二家服裝店,不會吧,還要買喔?原來時尚需要投入這麼多時間和金錢,世上果真沒有醜人,只有懶人。
晚上十點,逛到第五家服裝店時,她忍不住要問:「可以了嗎?」
平常她很少逛街,總是到大賣場一次購足,反正穿什麼都差不多,只要遮住她丟人的體型就好,但法克悠似乎以秀出她的身材為樂,她忍不住想遮遮掩掩,他卻一再提醒她要抬頭挺胸。
「才剛開始而已,你就累啦?」他又敲一下她的腦袋,誰叫她長得矮,敲下去就是這麼自然。
「是不太習慣……」她身上穿著第三套衣服,針織的連身短裙,感覺超沒安全感。
「拜託,我還沒徹底改造你呢!麻雀變鳳凰可不是一夜之間的事,你必須一點一滴地改變,還要多培養自信,美酒是需要時間醞釀的,放心,到時一定讓你陶醉不已。」他自覺像是灰姑娘的神仙教母,殷切期盼醜小鴨成為真正的公主,但他活了二十七年也不曾如此熱心善良過,八成是吃飽太閒才會做這些蠢事,沒辦法,生活不找點樂子很難過下去。
「為什麼……你……你要對我這麼好?」除了爸媽之外,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選購這麼多漂亮的行頭給她。
她那顫抖的語氣讓他心頭一震,媽啊,他們之間該不會有什麼可怕的情愫吧?為何被她那夢幻的眼神一盯,他居然心頭小鹿亂亂撞,是不是踩到捕獸夾啦?
「我還是要謝謝你。」不管他怎麼說,她仍感激他花費這些心力,原本遙不可及的偶像,居然在替她挑選衣服,即使在她最美的夢裡,也不曾出現如此美好畫面。
「好了好了,快去換下一套。」他不喜歡這種感人肺腑的氣氛,快快沖淡為妙。
晚上十一點,兩人大包小包地走出服飾店,法克悠心想也差不多了,剛才趁著吳夢潔換裝時,他打了兩通電話,敲定了後續行程。開車送她回家時,他拿出兩張名片說:「我幫你約了髮型師,明天早上十點,你到這個地方,找威廉。」
「喔。」她收下第一張名片,像通往未知世界的門票,她總是去家庭式理髮店,不敢走進那些時髦的美發沙龍,漂亮俊帥的店員只會讓她更自卑。
「後天早上十點,你再去這個地方,全身美容,找珍妮。」
「喔。」她收下第二張名片,開始想像自己全身脫光,被一個陌生人審視,每寸細節都不放過,指出她的皮膚該保養、身材要改進。到底是誰發明這種自虐法?嚇都嚇瘦了。
這樣一來,週六日的行程都安排好了,法克悠對這兩位大師有信心,一定有辦法整治平凡病,他只要在家玩賞衣服、翻閱雜誌,週一就有成果可欣賞,豈不樂哉?話說回來,最近一放假他都不想出門,當真是老化的跡像嗎?
為了總編的眼睛著想,也為了能同時見到兩位偶像,吳夢潔願意全力以赴,但她必須先聲明:「這些錢我要自己付。」
「他們不會跟你收錢的,哼哼!」開玩笑,想跟他搶帳單,門兒都沒有!
「可是……我該怎麼謝謝你才好?」平白無故地花了他這麼多錢,怎麼都說不過去。
想報恩?就讓他摸兩把、親一下吧!他內心如此回答,嘴上卻說不出口,聽說男人給女人買衣服,就是為了把女人剝光,他才不是那種色魔!但現在他所想的,不就是那麼回事嗎?看來他是慾求不滿太久了,該找個適當對像互相取暖,但是來自麗莎的邀請,他卻又興趣缺缺,這莫非就是人老色衰?成語用得不太恰當,但很符合他的心境。
看他不知在想什麼想得出神,她疑惑呼喚:「總編?你還好吧?」
「我沒事,反正你不用想太多,以後每天都穿我買的衣服來上班,改天我心情好就帶你去見我弟,我們的交易就是這麼簡單。」他的口氣嚴肅,試圖拉開兩人距離,今晚真是怪到了極點,他居然會想碰一個傻氣又平凡的女孩,就算她有GCup也不該構成理由,以前又不是沒看過(但是沒摸過,殘念),總之他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是……」她會收拾好不該有的情愫,只求在偶像身旁繼續守候,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