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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那個人 第4章(2) 作者:江雨朵
    「真可愛呢。」

    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和信秀聊了大野的話題。

    「是嗎?」信秀看了我一眼,「……還好吧,普通的程度不是嗎?」

    「相當爽快啊。」

    「你這個評判女性的標準絕對有問題。」

    就算信秀這麼說,我也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

    因為頂著偶像的招牌,又是來自首一首二清一色男班的偶像事務所。平常在工作中遇到與女性藝人合作的機會,總能或多或少得到一些好感類的暗示。

    那種故作可愛的模樣,在同樣也是女孩子的我眼中,只能產生很噁心的想法。相反,擁有獨立風格的女性,就會比較易於贏得我的好感。

    「個性那麼利落的女孩子,現在很少見了。」

    「這樣啊。」信秀迷惑地抓抓頭髮,「反正我不懂女人的事。」

    後來回想,也覺得那個時期的自己有點奇怪。竟然莫名地對大野雪產生了憧憬的嚮往,就像小學妹在學校裡猛地撞到了長著符合自己理想面孔的學姐,而進而有了追隨的感情。

    我雖然還沒有到那個程度,卻真的想要和她成為朋友呢。

    「和我在一起還不夠?」

    對於信秀這種白癡提問,我只能用力翻起白眼。

    我想要的是朋友呢。

    而信秀是特殊的,是超出朋友定位的存在,是我不能缺少相互倚賴的另外一半。吉田雖然是朋友,但畢竟是個男的啊。

    懊惱地醒悟,我想得到的其實是「手帕交」呢。

    「秀樹、秀樹!過來打牌啦。」

    「才不要。」

    被同宿舍的同輩招呼去玩樂,會直覺皺眉甩上門。是進入青春期還是逆反期的緣故啊?看到衣衫不整打赤膊的男生就覺得很討厭。

    「你的人際關係會變差哦。」

    至少在服裝方面從來都是打理得整整齊齊的信秀,相比之下還算可愛地抱著枕頭一邊補眠一邊隨口吐槽。

    「再怎樣也比你強。」我用運動鞋半踩著床邊,有點沮喪地照著手中的鏡子。

    唔,如果當年在街上遇到的人不是社長,而是星探就好了。說不定我也可以像大野雪那樣以女演員的身份出道呢。

    想要擁有像她那樣微翹的鼻子,撲閃如小扇的睫毛,燦爛的笑容和毫不做作的舉動。

    「臉上長青春痘了嗎?」

    推門而入的吉田,看到捧著鏡子的我,開口就是這樣毫無情調的開場語。

    「呼……」我垮下雙肩,在這個全是男生的環境裡,我如社長期待的越來越有男子氣概,都快忘記了怎樣才是可愛的女孩。

    「下次敲門好不好?」我瞪他一記。

    「秀樹怎麼了?」吉田的視線越過我,好奇地問向半入夢鄉的那傢伙。

    「他生理期啦。」信秀咭咭笑著扔了個枕頭。

    「……你們兩個笨蛋。」

    我也只好握拳無言。

    隨後的幾天,我因為沒有什麼工作,常常去信秀的片場。

    「喂,作業自己做。」把他的功課連同書本遞上,我找了個可以坐下的地方,反身跨坐搖著椅背。

    「太忙了嘛。」他挑挑為了拍戲而拔得細細的又塗成棕紅色的眉。

    「你哦……完全是在混畢業。」

    信秀從來沒有把精力投入到他的學業上,或許是從小進入演藝圈的緣故,他覺得學校對他來說才是標準的異世界。即使和同齡的同學聊天,也完全沒有相同的話題。

    「你真的……不想考大學嗎?」

    「沒時間上啦。」

    太陽光把露天的場景映照得閃閃發亮,不知道現場搭建的場景用的都是哪些材料,總覺得格外刺目。

    穿著泡泡襪的女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聚集在片場周圍,觀看拍攝的情況。彼此相望,都覺得相互是詭異又陌生的風景。信秀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穿著雪白的長款西裝,黑色的頭髮在腦後系成一束,修長的手指搭在微曲的膝上有些桀驁地看著太陽的方向。

    說不清為什麼,這樣的信秀,會讓我的心泛起微妙的痛感。

    他也只有十八歲啊。

    應該是和外面那個世界,站在不遠處女孩子身旁的男生一樣,只知道消耗青春的青澀少年,而不是現在這樣,像為了被觀賞而存在。

    「哎?秀樹又來探班了嗎?和信秀的感情很好哦。」只是聲音傳來,就已經帶來清涼感的少女,微笑著走了過來。

    「雪小姐。」我站起身。

    「哈,不用這麼客氣,叫我雪就可以了。信秀都是直接叫我大野雪呢。」

    「這傢伙太不懂客氣了。」我裝作打上信秀的頭。

    大野雪今天打扮得非常可愛,為了襯合有點復古意味的昭和時代的故事,穿著淺紅色的女學生裝,就像漫畫裡走出的少女。

    「學校不忙嗎?」她含笑招呼,「那有空可以一起去玩了呢。」

    「因為快放假了的緣故。」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到出去玩,好像加入事務所後都沒有這種經歷了。」變成好像土包子一樣,就連該玩什麼也全無概念。

    「既然如此,等下就一起去滑旱冰好了呀。」大野雪雙眼一亮地拍掌提議。

    「不要。」信秀直覺反駁,「腿好痛、腰好酸,你們真是太有精力了。」

    「喂喂。」我忍不住吐他的槽,「你哦,拿出點年輕人的樣子嘛。有點元氣好不好,天天就只知道睡、睡、睡!」

    「哈,你們感情真的很好呢。」大野雪笑出聲來。

    「哪有……啦。」我小聲地說著,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

    結果那天,信秀還是沒有去。

    變成我和大野雪兩個人的約會。

    一來人家是工作方面的前輩,二來我真的很喜歡雪小姐直話直話颯爽明麗的風格,三來大概就是……我很渴望能和女孩子偶爾在一起玩。

    雖然沒有辦法像街面上的女學生們那樣手挽著手親密地照大頭貼。但單是和女生在一起的這個事實,就足以讓我覺得好高興。

    女孩子的手,軟軟的,教我滑冰時細膩又溫柔的樣子,即使是朋友中最斯文的阿吉也根本沒法相比。

    平常和男生們在一起時總有一種奇妙的只存於我一個人心中的隔閡,也飛快地消失了。我真的很開心能和雪小姐成為朋友。

    「秀樹好可愛呢。」扶住冰場的圍欄,大野雪彎眸笑眼地看我。

    「哪有啊。」我習慣地低了低頭,「事務所裡比我長得可愛的小男生,不知道有多少。」這可不是假話呢,和他們相比,我連個長相中性都算不上,完全就像個元氣型的陽光少年。

    「那種病態美我可不欣賞。」

    「HOHO,這個當著我說沒關係嗎?會被聽成是意有所指哦。」

    「沒關係,我相信秀樹。」大野雪笑著捋起耳邊的秀髮。那個反射在燦晶眼眸裡的溫暖讓我心中一澀的險些吐露不該告訴任何一個第三者的秘密。

    心裡好難過、好難過的。

    大野雪相信我,而我卻半欺騙著她。

    雖然沒有主動說過任何謊言,但單方面被信任,卻對對方隱瞞自己真實性別的事,卻讓我有點討厭這樣的自己。

    「能和雪小姐成為朋友嗎?」小小聲地說著,心裡真的有這樣的渴望。

    「當然啦。」得到了帶著甜美笑顏的回復,讓我失落的心情也瞬間再度飛昇。

    和小雪一起逛街,一起拍照,一起買東西,幫她挑衣服。她會驚訝地說我很瞭解女孩子的眼光,有時還會無防備地拍拍我的手臂。

    全是些不經意的小事,卻讓我產生自己有了手帕交的錯覺。我忘記了在別人眼中這是一個少年與少女的約會,只沉浸在能令自己完全放鬆的交往裡。

    直到雜誌上刊出我與大野、大野與信秀、還有我們三人相處時的照片……才猛地回過神來,注意到這個現實的世界。

    第一張照片是我和大野在溜冰場。

    雙手握住身後扶欄的大野背對著鏡頭,而站在對面保持低頭動作的我,看上去就像在親吻她一樣。

    第二張是在不知道是哪裡的街道,大野挽著信秀的手臂,從側面看起來好像親密的情侶。

    第三張就是我去探班的那次,站在中間的大野,分立兩旁的我與信秀,各自帶著微妙的表情。

    雜誌的標題很有聳動的噱頭:偶像女優的三角關係、尚未正式出道即將破裂的問題團體。

    後面甚至還有採訪大野的感言……

    「我和她只是朋友。」

    我只能委屈地這樣向社長解釋。

    「那是在片場周邊,她非要讓我陪她去買東西。」信秀的臉色無比難看。

    我和信秀還沒有發過唱片,所以不能算是正式出道。但信秀近來因為電視劇集的緣故,已經擁有了許多支持者。就算這樣,我還是不敢相信,會有人利用像我們這種新人團體來炒作新聞……

    「大野雪一直在備受演技方面的批判!現在人望更是跌到爛!她根本是在利用你們搏出位,你們到底懂不懂自己是幹什麼的。一點自我保護的意識都沒有!」

    經紀人的怒喝讓信秀當場冷哼,而我則是一種被冰水灌頂的感覺。

    「怎麼會呢……」我呆呆地說,那些善意的微笑,那些爽氣的舉止,那些讓我窩心的友情,都只是赤裸裸的利用和刻意炒作嗎?

    「也許,她也只是受害者。」忍不住,替那個我心中的小雪,辯駁起來。就像不允許別人破壞我認定美好的事物。

    「別傻了,她後來還約我去旅館呢。」信秀不屑似的瞟著左邊,「當然我拒絕了。後來知道她有問題,就都躲她遠遠的。」「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有讓你別和她在一起,但是你都不肯聽。」信秀放輕音量,垂下眼眸看腳面。

    我覺得既懊惱又憤怒,但最多的還是悲傷。

    那是付出了信賴卻被踐踏的感情。

    「下次見到她,一定給她好看。」拍拍我的肩,信秀就像保證似的說道,揚起了精悍的眉梢。

    經紀人忙不迭地阻止:「算了、算了!這事到此為止!你們可千萬別再惹上她了哦。」

    「嗯,我知道了。」不快地點頭,信秀用力握著我的手指。

    我不安地抬眸看他,這下子又闖禍了,出道的事又要延遲了……

    「我決定了,你們出道吧!」

    辦公桌後面的社長忽如其來的宣言,讓我和信秀忍不住同時回頭。

    「她利用你們,你們也可以利用她。立刻召開記者會澄清此事!同時宣佈出道的消息!」

    在我有生以來,初次的記者會上。既不溫馨,也沒有未來充滿光明的那種期待感。劍拔弩張的攻詰、端出受害者的面孔,耳畔是事務所發言人好像不會停止的滔滔不絕,眼前是嘩啦嘩啦閃成一片令我無法再看清這個世界的閃光燈。

    在那喧囂得宛若靜止的世界裡。

    只有握住我手腕的信秀,成為唯一的真實。

    大野雪,我出道前的最後一課。

    「難道再也不能無條件地相信任何人了嗎?」我抬起不安的臉龐,有些受傷地望向信秀。

    「你有可以毫不懷疑的人啊,那就是我。」他的五指收緊,挑起一邊的嘴角,帶有一點佔有慾卻又孩子氣地笑了。

    所謂的「相方」,就是「彼此的那個人」。

    對彼此而言,都絕對唯一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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