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回過頭。一頭微卷的短髮,一張小小圓圓的臉,長相很討喜,是緒方認識的人──橋聯高校一年級校花片桐實子。緒方在拍賣會之後為了履行約定曾經與她約會過,但對她的瞭解並不多,也不清楚她突然把自己叫出來的目的。
「緒方學長應該還記得我吧?我是一年級的片桐實子。」片桐實子一開口就知道是個對自己非常有自信的人。
「知道。」緒方淡淡地說道。「找我什麼事?」
片桐實子看著他。說實話,緒方並不是她見過最有魅力、最英俊的男人,但卻是她遇到的第一個對她如此冷漠的男人。一日約會時,他們去了水族館,實子盡量裝出單純天真,不諳世事的樣子,給足了緒方表現的機會,但緒方不僅沒理會,還刻意地與她保持了『普通同學』的距離,這一點身為女生的實子當然感覺得出來,她沒有生氣,只是非常好奇。
「我想請問學長,學長現在有交往的對象嗎?」實子突然問道。
緒方不是第一次當面被問及這個問題,只是問得像實子這般直接和理直氣壯的還是頭一次,他不由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問這個幹什麼?這和你沒有關係吧?」
「當然是有關係我才問的。這是秘密嗎?」實子刻意靠近他問。雖然緒方經常擺著一張酷臉,但實子卻一點也不怕他。
「我只是不想把這種事告訴不相干的人。」緒方面無表情地說。
「我可不是什麼不相干的人喲,我是真心喜歡學長的。」
緒方被她的直率嚇了一跳。和第一次見面時的印象不同,現在的實子要真實得多,她不再故作姿態,完全顯現出了她小女人的難纏本色。
不過要緒方上當也不簡單。「你是開玩笑的吧?」緒方不以為動的淡淡說道:「有你這樣向人告白的嗎?」
「呀,被你看穿了。」實子做了個可愛的鬼臉。「我現在雖然還只是對學長有好感而已,但說不定哪天我真的會喜歡上學長也不一定喔!」
「是嗎?到了那一天我會記得躲得遠遠的。」緒方笑道,他還滿喜歡她這種坦率個性。
「討厭,你也用不著這麼急著拒絕嘛,學長心裡果然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喜歡的人嗎?」緒方看向窗外,慢慢地,一張熟悉的俊秀面孔躍入他的腦海──黑崎武彥?緒方吃驚之餘不禁罵出聲來:「搞什麼?為什麼會想到他?」
「果然是有吧?」一直注意著他的實子興奮的問道:「她是個怎樣的人?漂亮嗎?和你相不相襯?」
「不要胡說!我有說過我喜歡他嗎?」緒方脫口而出,怔了怔才突然想到實子根本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誰。
「那,學長剛才想到的人是誰?」片桐實子滿臉壞笑的說道:「學長不知道嗎?通常被問到這種問題的時候第一個浮現在腦海裡的人就是自己喜歡的對象喔。」
「……這是誰說的?」
「一個心理學家。」
「叫他回去重修。」
「那學長,你剛才心裡想的到底是誰嘛。」
緒方還未回答,生物室的門突然『刷』地一聲開了,武彥抱著一大卷圖紙走了進來。
「咦?」意外地在原以為沒人的生物室裡撞見他們,武彥被嚇了一跳。「啊,對不起,我……」他正想說他是不是走錯教室了,卻聽見緒方冷冷地『哼』了一聲。
「沒錯,這裡是生物室。」像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緒方回答了他的疑問。剛剛在腦海裡浮現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那種類似心虛的感覺令緒方不悅地皺起了眉。
「啊,那麼打擾了。」武彥連忙把圖紙放下,趕緊離開。
「你果然很迷糊。」
緒方的一句話就令武彥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
「你以為這是專門讓人談情的地方嗎?」緒方一邊往門外定一邊看了眼滿臉迷惑的武彥。「身為優等生的你一定還沒有跟別人在生物室或什麼地方幽會過吧?」他淡淡地笑著,從武彥身邊走了出去,實子急忙跟了上去。
這是怎麼回事啊?武彥有點摸不著頭腦,這傢伙以為學校是什麼地方啊?和女生在生物室裡幽會還可以說得這麼光明正大,真是天生少根筋!
拉上生物室的門,武彥默默地看了眼長廊上慢慢遠去的身影。沒認錯的話,那個跟在緒方身邊的女生就是橋聯的校花片桐實子吧?他們在交往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麼在意,武彥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心情突然變得很糟,一股難言的窒悶湧上心來。
而另一邊,實子跟著緒方,繼續發揮她的好奇心。「吶吶,學長,剛才那個是黑崎學長吧?」
「你不要告訴我說你不認識他。」緒方頭也不回地說。
「我是不認識。我還以為那種什麼都拿第一的人一定是一副又呆板又土氣的樣子,沒想到黑崎學長那麼帥。」
緒方哼了一聲。「那你怎麼知道他是黑崎?」
「因為學長的態度啊!」實子笑道:「有傳聞說你非常討厭黑崎學長原來是真的。」
「誰說我討厭他了?」
「大家都是這麼說的。而且從你剛才對他說話的態度也看不出你有喜歡他的感覺。」
「笨蛋,我什麼時候說過喜歡那傢伙了?」
「那就是討厭了?」
緒方最受不了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女生了。不過真奇怪,明明自己就是討厭黑崎武彥的,只要坦白說一句『我當然是討厭他的』不就好了?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趕走了實子,緒方回到班上,坐旁邊的村上湊過來神秘地問道:「緒方,聽說你和校花片桐實子在交往是真的嗎?」
緒方瞪著他。「這又是聽誰說的?」
「大家都這麼說啊。」村上說:「片桐喜歡你是事實吧?不然她也不會通過拍賣會來和你約會了。看你的樣子好像也不是不喜歡她,所以她們才要我來問你,你們是不是在交往嘛。」
「你說的她們是誰?」緒方問。
「當然是愛慕你的那些女生。」村上拐了他一下。「你不要裝傻,明明就知道。」
「我可不知道有這樣的事。」緒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這個學校的人都很閒嗎?這麼愛管閒事。還有你,你也不要老是為那些女生作跑腿的事啊,她們想知道就讓她們自己去想。」
「可是──」村上笑道:「我也想知道。」
緒方拿他沒轍,歎了口氣說道:「我們沒在交往。」
「咦?」
「我說我們沒有在交往!」緒方大聲地重複著,有意說給一旁豎著耳朵的女生們聽。
「為什麼?片桐實子那麼可愛!」
「不為什麼,我也有我自己的喜好。」緒方開始不耐煩了。
「那你喜歡的是哪一型的女生?」
為什麼他得回答這種他連想都沒想過的問題?緒方冷笑著問道:「這也是你想知道的嗎?」
村上被他冷冽的目光一掃,嚇得急忙說道:「不是,不是,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
哼,緒方轉過了頭,突然想起接下來要上的是美術課。「喂,村上,你們上美術課也不用換教室嗎?為什麼大家還留在這裡?」
「你不知道嗎?黑崎說教美術的道原老師病了,美術課改自修了。」
「是嗎?」緒方環視了一下教室,沒見到武彥。「黑崎他人呢?」他問村上。
「他去把原本美術課要用的東西搬回去。」
美術課要用的東西……緒方想著,那不是石膏像嗎?那個笨蛋該不是想用那雙受了傷的手去搬吧?緒方站起來就往外跑,這種傻事黑崎那個傻瓜絕對做得出來。
美術室,美術室……緒方一邊跑一邊找。轉來橋聯這麼久,他連一次美術課都還沒上過,當然也不知道美術室在哪。
「啊!在這裡。」跑上四樓,緒方遠遠便看到了『美術室』幾個字,他跑過去,一手拉開了門,隨著一聲驚呼,跟著便是『啪』的一聲巨響。緒方驚訝地發現武彥就站在門後面,正一臉詫異地瞪著他看,在他的腳下是剛剛被摔得粉碎的石膏像。
兩人愣愣地對視著,最後還是武彥先開了口。「緒方,你怎麼在這裡,現在不是正在上課嗎?」
「那,你怎麼又在這裡?」緒方問:「你該不會是想一個人搬這些石膏像吧?」
「這個。」武彥看著地上的碎石膏。「本來是的,不過現在不用了,正要開門的時候被你嚇了一跳,已經摔碎了。」
「再買就好了。」緒方毫不為意地說:「倒是你的手可以搬這麼重的東西嗎?」
武彥笑道:「不要緊的,已經不會痛了。」這麼說的時候,他突然想到,難道緒方這麼急急忙忙地趕來是因為擔心自己的手嗎?不會的,他立刻又在心裡否定了這個想法,他或許只是剛好在找能和女生幽會的地方吧。這麼一想,剛剛那股不舒服的感覺又回來了。
「這裡梢後我會負責打掃乾淨,我們先回去上課吧。」武彥拉上了門,和緒方一起朝教室走去。
「沒想到美術室竟然在四樓這裡,害我找了好久。」緒方邊走邊看。「啊,實驗室也在這裡。」
武彥看了他一眼。「那個,緒方。」他有些拗口地說道:「美術室和實驗室乎常很少有人來沒錯,不過要幽會的話,教學樓裡還是不方便吧,改在教學樓以外的庭院或圖書館不是比較好嗎?」
「啊?」緒方開始有點聽不明白,等他把武彥的話聽完後,不由得火大起來,難道他以為自己會去美術室是為了去找幽會的地方嗎?他把他的關心當成什麼了?可是,武彥一定是因為在生物室撞見了他和片桐在一起,又聽了他故意讓人產生誤會的話才這麼認為的吧!緒方有種拿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反問:「幹麼?你介意啊?」
「不是的。」武彥急忙否認。「我只是覺得……總是被人撞破你也很不愉快吧?雖然不是有意,可是會很尷尬。」
「那個用不著你擔心。」緒方沒好氣地說,自己的一片好心被誤會成那樣,那就不是尷尬而是讓人生氣了。
看緒方策一副明顯在生氣的樣子,武彥歎了口氣。「好吧,如果你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的話我道歉,我不知道生物室裡有人才會一頭撞進去的。我保證以後不管去哪裡都會先敲門。」儘管不認為自己有錯,但武彥不想因此而破壞了他與緒方之間好不容易才緩和下來的氣氛,更不願緒方誤以為自己是故意找他麻煩,因此選擇了為自己的無心之失跟緒方道歉。
誰知他不道歉還好,這一道歉無疑是火上加油,緒方怒氣沖沖的一把將他推到了牆上,隨即把手撐在他的左右兩邊。他火氣十足的對著武彥說:「你幹麼道歉?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隨便糟蹋別人的心。」
被緒方那瞬間爆發的怒氣嚇了一跳,武彥才突然意識到這個粗魯且霸氣的男人依舊是危險的。但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他的武彥不想就此退縮。他抬頭與緒方對視,卻在那一瞬間發現緒方的眼神變了,原本帶著怒意的瞪視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幽邃火熱,過於直接的凝視慚漸洩露了一絲壓抑不住的曖昧情愫。
武彥心跳加速,是錯覺嗎?為什麼他會在緒方的眼裡看到那種眼神?他窘迫地發現緒方的臉正朝著他慢慢地逼近,他的唇輕輕地刷過他的唇……等等,武彥驚跳起來,他突然意識到緒方在做什麼,回過神來,武彥直覺的一手推開了緒方。
這是他第二次推開緒方,雖然後果沒有第一次的狼狽,但這一次卻嚇得更厲害。「該……該回……回教、教室了。」脹紅了臉,武彥控制不住自己重濁的呼吸和顫動的聲調,結結巴巴地說完,也不管緒方聽清楚了沒有,轉身就跑了。
看著跑掉的武彥,緒方頹然坐倒在地上。「該死的,我究竟在幹什麼?忘了那傢伙是男人也就算了,他還是黑崎家的人。我不是來報復的嗎?」對自己失望之極,緒方不禁痛罵出聲,但心底已有了模糊的認知──他的前面出現了一道屏障,那道屏障的名字叫做『黑崎武彥。』——
全國箭術大賽地區預賽開始了,在參賽的三十多個大專院校當中,橋聯高校的弓道部算得上是實力最強的。弓道部的全體社員和武彥的支持者幾乎都來了。比賽經過四天分組決逐,武彥在最後一輪以第二名的成績取得了參加全國賽的資格。
一等比賽結束,緒方站起來就往場外走。
「等等我,緒方。」他身旁的村上從後面跟了上來。「你和黑崎怎麼了嗎?」他問。
「什麼怎麼了?」緒方不耐煩的反問。
「你們最近好像處得不太好。」
「我們有處得好的時候嗎?」說這句話的時候,就連緒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心裡充滿了苦澀的味道。
村上怔了怔。沒錯,緒方不喜歡黑崎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他剛轉來的時候就和黑崎不對盤。不過怎麼說好呢,村上總覺得經過拍賣會的事之後,兩人的關係明顯有了改善,黑崎依然輕鬆自在,而緒方也不再板著一張酷臉,總是充斥在兩人之間的火藥味不知不覺間消失殆盡。但是現在又是怎麼回事?村上想道,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的關係又再次惡化,和一開始緒方單方面的挑釁不同,這次的黑崎選擇了逃避,他不止一次看到黑崎的笑臉在對上緒方之後變得僵硬,而緒方也在看到黑崎變臉的那一瞬間變得更為陰沈。總之,任村上怎麼看,這兩人都很有問題。
「黑崎在避著你。」村上決定直言相告。
那麼明顯的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緒方惱怒地看了村上一眼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對他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吧?」
不好的事?緒方皺著眉頭,所謂不好的事就只有……他想吻他的這件事而已。這個連自己都解釋不了的錯誤已經困擾他好幾天了,他無法給當時的行為一個合理的理由,如果硬要說一個理由的話,那大概是自己終究是個受不起誘惑的男人吧!即便到了現在,黑崎那漂亮的眼眸,那緋紅而細緻的臉,那紅潤微啟的唇都一再讓他心跳不已。對一個男人心動就已經夠糟糕的了,而且還是那種充滿慾望的心動。想到這裡,緒方都忍不住要抱頭呻吟了。
看緒方一臉苦惱的樣子,村上知道自己猜對了。「果然是這樣。」他說:「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看你有在反省的樣子,黑崎也不是小氣的人,去道歉一聲不就好了?」
「那種未遂的事要怎麼道歉啊?」緒方低吼著脫口而出,叫出來後看到村上一副驚恐錯愕的表情,他才醒覺自己說了些什麼,臉上已掩飾不住地紅了起來。
「未……未遂,你、你究竟想對黑崎做什麼啊?」村上結結巴巴地提問。
「你……你那是什麼表情啊,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樣。」緒方急忙說道。
「我擔心的是你啊!」
咦?緒方一怔,對村上的話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想找黑崎的麻煩對不對?」村上繼續說道:「你不要看黑崎這樣子,他可是空手道的黑帶高手,憑你一個人是絕對扳不倒他的。」
咦?
「看樣子你們還沒有交上手吧?還好,黑崎是那種會盡量避免麻煩的人,所以他才會一直躲著你。」村上說。
原來……緒方不覺鬆了口氣,村上的誤解真是幫了他一個大忙。回頭想想,對一個男人產生綺念這種不尋常的事,也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到的,就連他自己也……想不到。
緒方心情煩躁地歎了口氣——
同樣感到煩躁不安的還有一個人。
預賽結束後,參賽人員陸續離開會場,赤木老師看著在前面收拾弓箭的武彥微微地皺起了眉。
「不對勁……」他說。
「什麼東西不對勁了?」清水忙問。
「命中率依然很高,姿勢也無可挑剔,但是那股沈穩的氣勢卻消失了。」赤木喃喃自語地說道。「黑崎最近有發生什麼事嗎?」
清水搖了搖頭。要說不對勁,就是武彥這一個多星期以來的心不在焉吧。「情況很糟嗎?」她問。
「黑崎的心不在這裡。」赤木回答道:「現在的他根本集中不了精神,他是憑經驗在拉弓,以他這種狀況只怕撐不到全國賽。」
清水一愣,她是頭一次聽到赤木對武彥作出如此負面的評價。
「吶,清水,現在的我對黑崎來說只會是種壓力,但如果是清水的話,黑崎應該可以放心的傾訴吧!這件事就拜託給你了。」赤木拍拍清水的肩膀,慢慢地離開了道場。
並不是不想接下這個任務,清水也擔心武彥的情況,但她不認為武彥會對自己傾訴什麼。那個人有什麼問題向來都是靠自己解決的。
清水找到武彥的時候,他正一個人背著弓站在道場裡,靜靜地凝視著場外的靶。看著這一動不動的身影,清水卻覺得他正被一股無形的焦躁包圍著。
「武彥。」清水輕聲叫道。
回過神來,武彥問道:「抱歉,要走了嗎?」
「我們坐一會再回去吧。」清水指了指場邊的觀看席。
武彥點了點頭。兩人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你剛才在做什麼?」清水問。見武彥露出不解的神情又說:「我剛才見你一動不動地站在道場裡。」
「那個啊──」武彥說道:「我只是想凝聚氣勢,心神合一。」
「不滿意剛才的表現嗎?」
沒有回答,武彥微微地露出了苦笑。
和滿不滿意沒關係。射箭最忌的就是心浮氣躁,心有旁騖,可是他偏偏就是冷靜不下來。因為射箭的需要,武彥曾在名師的指導下做過好幾年統合心神的修煉,只要站在道場上,就會自然的摒除一切雜念,他還是第一次發現這種修煉不起作用。問題出在哪裡武彥心知肚明,那道來自觀眾席的陰鬱的目光攪得他想不在意都難。
「是因為緒方嗎?」
清水話才出口,武彥幾乎驚跳起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清水。那驚疑不定的表情無疑已經告訴了清水答案。
「果然。」清水說道:「據我所知,能讓你如此在意的人就只有緒方而已。緒方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嗎?」
「我沒有不高興。」
是的,沒有不高興,即使知道緒方對自己有那種企圖,但武彥的心裡卻只有詫異沒有絲毫的不快。
「那麼是覺得困惑?」
沒錯,是困惑。原本以為自己開始瞭解緒方,但那件事後他徹底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瞭解緒方,他根本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那他做了什麼讓你覺得困惑的事?」
清水耐心十足,武彥卻倏地紅了臉。武彥臉上那抹像被說中了心事的羞紅和那充滿了難為情的不知所措讓清水頓起疑心。呃,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清水還沒整理好思緒,武彥就先開了口,聲音低得就像在喃喃自語。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突然做那種事,明明之前還說討厭我的……根本就是怪人一個,態度冷漠,說話含譏帶諷、行為怪異囂張,突兀難辨,脾氣暴躁又沒神經,我都盡量避開他了,他還故意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就連看比賽,都坐在那麼顯眼的地方,害我箭都射不好……」
清水驚訝地看著他,認識武彥這麼久,她從未見他煩惱至此。「會討厭這樣的緒方策嗎?」清水問。
「不是我討厭他,一直是他在討厭我啊!」武彥覺得清水沒抓住重點。
「那麼說你並不討厭他?」
「我沒有討厭他的理由。」
武彥覺得他剛才說的那些都不能成為他討厭緒方的理由嗎?不討厭,也沒有不高興,他只是感到迷茫和心煩意亂而已,為了一個他想忽略都忽略不掉,名叫緒方策的男生感到心煩意亂。
清水怔怔地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單純如武彥,他一定不知道這種既矛盾又強烈的感情叫什麼吧?
說不震驚是假的,可是一切又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從一開始這兩人之間的牽扯就比別人都多。緒方的故意挑釁和武彥的積極響應交織成一張他們自己才看得見的網,這張網在他們還沒意識到之前同時束縛住了兩人。
「武彥,你現在還認為他討厭你嗎?」清水問道。
武彥怔住了。他根本不覺得緒方是討厭自己的,除了他初時流露的敵意外。他一直在嘲笑他、戲弄他,不時地向他挑釁但也關心他、幫助他,而這些武彥都無法把之歸類為『討厭』。
「你想瞭解緒方嗎?想知道他現在對你的態度嗎?」清水又問。
「你知道?」武彥愣愣地問。
「我知道,但我不會告訴你。」清水微笑道:「想知道的話就不要逃避,否則那個一直被你視而不見的人就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