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氣勢很大,門前佇立的不是尋常富商大賈宅門之外的石獅,而是一雙麒麟,自古麒麟的尊貴僅次於龍,乃至高權力的象徵,這宅子的主人竟用麒麟石雕做守門之獸,想來身份地位絕不低。
八名軍士分別守衛於正門左右,腰背挺得筆直,見有馬車過來,均視若無睹,挺山且不動,看得出都受過極嚴格的訓練。
馬車停在大宅門前,車門被由內打開一雙男女自車中出來,其風采神韻若明珠美玉一般,兩人執手而行,宜若瑤池雙璧,絕美得似神仙。男子看來溫和儒雅卻高華自現,女子氣韻清冷而姿容妍麗,兩人神色間都帶有蒼白與憔悴。
「塵,你到長安就是要來這裡?」冷清寒方下馬車,就看見大宅門楣之上赫然懸掛一方巨匾,龍飛風舞的燙有恭王府三個金色大字。
楚落塵抬頭望了一眼那方巨匾,淡淡的笑道:「不錯,就是這裡。」
冷清寒默然,明顯感受到自他身上散發的沉鬱氣息,縱使他笑著。她什麼也做不了,只是隨著他的步子,走上恭王府高高的台階。
其中一名守衛攔住他們喝道:「什麼人,竟敢擅闖恭王府?」
楚落塵溫和客氣的道:「在下有事求見王爺,尚請通報。」
「求見王爺,王爺是什麼人都見得的嗎?還不快走。」守衛哼了一聲,態度十分不屑。
「你都尚未通報,又怎知恭王爺一定不會見我?至少你該通報一聲。」
一雙眼睛從上到下打量他一番,那守衛哼笑一聲,「就憑你?」
他確實生得絕美,但一身白袍卻極是普通,更無任何華貴之物點綴!同行兩人都是衣著樸素,毫無大富大貴之人的奢華之氣。見慣了進進出出的達官顯貴,他不將兩人看在眼中,一臉的不耐。
「我?我又如何?」有些奇怪了,楚落塵看看自己,並沒什麼不對,啊,這人幹麼一臉不屑?
有些驚訝他的遲鈍,冷清寒不知道殘月樓在他手上兩年,為何還能僥倖留存下來,甚至事業擴大了一倍?他簡直是……半點不懂人情世故。
「你還能如何?人家狗仗人勢,看你一無官位,二無錢財,自然不給你通報。」冷清寒冷睨了那守衛一眼,不齒道。
「啊?原來是這樣。」楚落塵明瞭的點頭,銀票他身上是有很多,那是慕容雲飛在臨走時硬塞給他的,他曾告訴過他們此行的目的,他們自是知道他用不到什麼銀兩,卻仍塞給他許多,他本還暗自奇怪,而今看來似乎是有先見之明。
方欲伸手入懷,拿出銀子希望能打通關節,卻見守衛大怒,一把向冷清寒抓去,想來是為那句狗仗人勢動了肝火。
「大膽。」冷清寒冷叱,樓主之威自然表現,她身形微微一晃,躲過他那一抓,反手一掄,立時將他摔了出去,滾下台階。
其餘七名守衛原本不言不動;靜靜的肅立,而今見狀便要一擁而上,此時,恭王府緊閉的大門被打開,一名白髮老者徐步而出,威嚴的沉喝——「還不住手!」
守衛們見老者出來,均是一驚,慌忙施禮,「邵總管。」
此人正是恭王府內務總管。
「究竟何事,竟喧嚷至此?」邵總管語聲之中帶有責備之意,同時不著痕跡的打量楚落塵及冷清寒兩人。
被摔下台階的守衛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憤然道:「總管,這兩人要見王爺,但既無拜帖,又無推薦信,狂傲無禮至極,簡直藐視王府。」
「你給我住口。」邵總管喝道,將視線轉至楚落塵身上,問:「可是這位公子要見王爺?」這裡是長安,多得是達官顯貴、名門貴胃,眼前兩人雖看來衣著普通,但都有一種隱然的超卓之氣,是以他小心謹慎不敢得罪。
楚落塵優雅一揖「正是,不知王爺可在府中?」
「王爺是在府中,但公子當知,王爺身份尊貴,不是常人見得的,即使老朽為您通報,王爺也不一定會見您。」
楚落塵將腕上一雙玉鈐解下,通與邵總管。
「總管將此物呈給恭王爺,在下相信他會見的。」邵總管接過,置於掌中定睛看去,只見玉鈐通體如雪般瑩白。每隻玉鈐之上均雕有九尾玉龍,其雕鏤之技已臻化境,著實是稀世之寶,珍貴無匹,而且龍乃皇室象微,玉鈐之上竟然雕龍,這意味著什麼?
邵總管一凜,深深的望了楚落塵一眼,恭敬的道:「您稍候,老朽這就去通報。」
冷清寒覺得怪異,不知道他為何一定要見這恭王不可,甚至連從不離身的玉鈐也取下作為信物,她是知道他的身世的,自然更明白自從他出富,就再不願與星室有所牽扯,但這次又為何決定再來長安?
猶記得出發之前,他與慕容雲飛有過一番長談,而後慕容雲飛三人就相攜離去,當時她並未在出息他們談些什麼,而今想來卻又顯得怪異。他們知道他要來這裡嗎?還有他們是否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否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裡?
「塵,你來這裡究竟要做什麼?」終於忍不住,她發出疑問。
「先別問好嗎?待事情完了,你自會知道的。」
沒有再說什麼,冷清寒靜靜站在一邊,心中有些悵然,她不明白他為何不告訴她,她同他一起分擔不好嗎?他從不曾瞞過她什麼,為何這次弄得如此神秘?攬過她的肩,他輕歎一聲。並非有意瞞她,只是若讓她知道他此來目的,她一定會阻止他的,就如同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毒發一樣,她絕不會任他為了她犯險。
過沒多久,邵總管就出來了,笑道:「這位公子。王爺有請。」他無法形容王爺見到玉鈐時臉上的震驚,幾乎是立刻命令他恭請玉的主人入府。
楚落塵微微一笑,牽起冷清寒的手舉步入內,邵總管微一躬身,在前引路。
恭王府內當真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儘是富貴堂皇之態。
穿過九曲十八彎,又行過花團錦簇的小徑,楚落塵笑道:「想不到恭王府四季如春,初冬之際,各地奇花尚可如此爭奇鬥艷,實在令人大開眼界。」
邵總管聞言之下與有榮焉,自豪的一笑,「王爺自幼甚愛花草,以搜集天下奇花為己任,更僱有經驗的花匠照顧,為的就是使府中時時可見盛極之花。」
「王爺當真是風雅之人,雅興著實不淺。」楚落塵淡淡一笑,想來他是沒有找錯人了,十之八九醇香就在這恭王府中,而今問題是該如何令愛花成癡的恭王爺割愛了。」一路低聲交談,邵總管將兩人領至一間氣勢恢宏的大廳中,大廳主位之上坐著一紫袍年輕人,一襲紫袍之上繡有描金麒麟,年輕人俊眉朗目,一身尊貴之氣,但神色間倨傲異常,大有天下唯我獨尊的狂態,楚落塵幾乎第一眼就能肯定,他便是自己此行要找的正主兒,恭王李徹。
果然,邵總管彎身恭敬的道:「稟王爺,客人帶到。」
李徹瞇起眸子揮揮手,「你下去吧,除了玉鈐主人留下,其餘的也退下。」
自從楚落塵進入大廳,李徹的目光就不曾離開過他,眼神極是複雜。
「是。」邵總管恭應一聲,向冷清寒道:「姑娘,請隨老朽至偏廳等候。」
冷清寒置若罔聞,毫不理睬。
楚落塵見狀輕推她一下,「寒兒,聽話。」
「不。」她簡潔又堅決的道。那個王爺怪異得緊,讓她覺得他似乎不懷好意」。
「寒兒。」楚落塵無奈,又對她說不出重話。
「呵呵。」李徹忽然笑了起來,「算了,姑娘要留下就留下吧,好了,邵總管你退下。」
「是。」邵總管應道,躬身而退。
大廳之內只剩下楚落塵、冷清寒及李徹三人,李徹自主位上站起,走至楚落塵身前,「我該稱你什麼呢?皇兄、太子,還是李循?」
打從一見到他,他就可以止目定他是二十年前被帶出宮的前太子——李循!畢竟這等絕美的容顏,世上有幾人擁有?何況他尚持有皇室至寶九龍極天雪玉鈐,這都足以證實他尊貴顯赫的身世,但今日他不期然的來到王府,意欲為何?
楚落塵淡然飄忽一笑!「自從二十年前離去那日我再不是皇室中人,何來皇兄、太子之說?」
「那你來我這恭王府做什麼?不怕我殺了你嗎?父皇對你心懷愧疚,這幾年一直在尋你,你的存在是我的一大威脅。」李徹對皇位早有覬覦,當今太子無能,這江山遲早會落在他的手中,他不會讓任何人阻礙他。
冷清寒凜然一驚,挺身護衛於楚落塵身側,警戒的盯視李徹的一舉一動。
楚落塵安撫的握了握她的手,淡淡的道:「我來並不是與你爭奪九五至尊的寶座,否則我去的就會是大內,而不是你這恭王府。」
「噢?那麼說說你的目的,你此來又是為何?」李徹挑眉,感興趣的問。「我是為醇香而來。聽說王爺植有醇香這一西城奇花,在下希望王爺可以割愛,賜贈一枝。」
西城奇花醇香,曼陀羅,冷清寒自然的將它們聯想在一起,難道他是為瞭解她身上的毒?
「放肆!你可知道這偌大的王府中,醇香也只有一株而已,還是孤王千辛萬苦方才求到,你竟妄想孤王割愛,作夢。」李徹怒道。醇香是他最愛的奇花之一,平日珍視異常,小心翼翼的呵護,又怎肯輕易讓人。
「王爺!在下確實急需醇香一用,萬望王爺割愛,再說日後若王爺得登大寶,什麼樣的奇花不能得到,又何借一枝醇香?」眉宇間隱含輕愁,楚落塵幾近懇求的道。
冷清寒搖頭,「塵,我們離開這裡,別理會什麼醇香,我們走好不好?」她肯定他要醇香絕對是為瞭解她的毒,不然依他的性子斷不會再與皇室有所牽扯,更不會這般低聲下氣的委屈自己,她不要他這樣的。
「不可能,醇香孤王絕不會給你,你死心吧。」李徹別過臉去,楚落塵臉上的輕愁竟令他心生不忍,這著實怪異。楚落塵語氣低柔下來,「醇香在下誓在必得,難道王爺當真要逼我回宮覲見皇上,懇請他賜下醇香不成?」
「你在要脅孤王?!」李徹霍然轉身,目現狂怒。
「這只是不得已的下策罷了,王爺若認為是要脅也無妨,在下的目的只是醇香。」楚落塵一臉莫測高深,態度堅持。
「孤王若立刻殺了你,你還能留下性命面聖嗎?」李徹不甘的咬牙道。
楚落塵毫不在出息的笑,「王爺請便,只是在下既然敢來,自然有所仗恃!且不說你是否殺得了我,即使我真陷在這裡,我可以保證,今日之事不消半個月必定朝野皆知,皇上自然也不例外,那麼,到時即便皇上再寵愛你,想來也絕不會改立你為太子,且從此你在朝中聲威必定大減,為了一株醇香是否值得?還望王爺三思。」
李徹眼眸危險的瞇了起來,冷然道:「這算諸葛孔明的空城計嗎?可惜孤王不是司馬懿,與孤王玩這一手,是你失策了。」言罷出手如電,向楚落塵攫去。
冷清寒向前一步,手腕翻轉之下,格開李徹攫來的左手,同時輕輕一揮,震得李徹渾身發麻,跟跆遏後。瞪著她,李徹難以責信如此美麗的年輕女子竟有這等功力,這於理不合啊,想他自幼從師大內高手,自認武功高絕,而今看來,竟抵受不住她一掌之力,難道她在娘胎中就開始練武嗎?
楚落塵淡淡一笑道:「王爺,在下從不妄言,相信與否全憑王爺。」
怔怔的站著,良久,李徹喚道:「來人。」
邵總管走了進來,他方才待立於門外不遠,似乎聽見爭執之聲,但沒有王爺召喚,卻也不敢進來。
「你帶他們去取醇香,然後送他們離去。」李徹揮手,在主位上坐下,闔上雙眸。
「多謝王爺,落塵在此向王爺保證,今生今世絕不會在皇室出現,預祝王爺大業可成。」楚落塵長長一揖,真心的道。當今太子無能,若江山日後當真傳至李徹之手,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你能告訴孤王,你為何對醇香如此執箸?」李徹忽然問他,不明白為何有人對江山毫無眷戀,卻在意一朵異域之花。
楚落塵微微一笑,眸間現出暖暖的溫柔。「我要醇香,是為我心愛之人的性命,否則醇香對我毫無意義。」
「孤王不懂。」
他自然不懂,但冷清寒是懂的,她鼻頭一酸,一直是這樣,他總是毫無保留的為她付出一切。
「王爺並不需要為這小事費神,在下等告退。」
「等等,」李徹叫住他,自案上拿起那雙玉鈐,「這個你不要了嗎?」
「王爺不妨就將它視為在下對你相贈醇香的回報,留下作個紀念,對於在下來說,它已毫無意義。」說完楚落塵拉起冷清寒,隨邵總管退出大廳。
李徹怔怔的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又望望手中玉鈐,心頭泛起一陣悵然。
楚落塵在城內的四方客棧包下兩問上房,而此時他正在冷清寒房中。
「來,寒兒,將它服下。」手中是一碗澄清泛綠的藥汁,尚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冷清寒接過,一口將它飲盡,坐下調息,迅速催開藥效,她不願辜負他的心意。
滿意的看著她眉宇間淡淡的紅痕褪去,楚落塵這才如釋重負的笑了。
「寒兒,現在感覺如何?」見她收式,他輕問。
「好多了!」她下床臨窗而立。
楚落塵行至她身側,「你在生氣?氣我事先不曾告訴你,隱瞞了你嗎?」
「不,不是。」她搖頭,語聲低落下來,「我只是……只是……」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但心中卻莫名的感到難過。
攬住她的肩,他輕柔的道:「別怪我,寒兒,我還未堅強到能眼睜睜的看著你離我而去,兩年前的遺憾,終我一生我都不願再看它重演,明白嗎?」
「所以你就去涉險,去恭王府為我求取解藥。」她終於還是忍不住落了淚。
「你這樣做,我難道該高興嗎?」
「傻孩子。」心疼的拭去她眼角的淚珠,他將她擁在懷裡,「說什麼涉險,恭王府又不是龍潭虎穴,難不成他還能吃了我?何況我們不是安然無恙的離開嗎?帶回了醇香,醫好了你的毒傷,怎麼說這一趟恭王府都去得值得。」
「你當然這樣說。」冷清寒悶悶的道,有些不滿他的輕描淡寫,直至現在她還對李徹狂怒的樣子記憶猶新,她知道他當時確實有殺人的衝動,若不是被他一番話震住,她沒有把握兩人能從恭王府全身而退。
「不然怎麼說?若不去恭王府,你必定面對毒發命運,那時你要我如何獨自一人苟活於世,倒不如盡一番人事,還有與你攜手紅塵的機會。」
失去她的兩年之中,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日子而今想來尚且害怕,當時若不是那份認定她尚在人間的意念支撐著,他早隨她共赴黃泉。
將臉埋入他懷中,她忍不住潸然淚下,她何來幸運,今生能得他如此深情以待,紅塵相伴。
拉她在椅上坐下,他溫言呵慰,「好了好了,你身上的毒解了是件好事,怎麼反倒哭成這樣。」遞過一方白絹給她,「來,把淚擦乾淨,你知道我愛看你笑的。」
以白絹拭去淚水,冷清寒勾勾嘴角,權充一笑,楚落塵看她眼眶紅紅的,卻又勾動嘴角作微笑狀,著實嬌憨得很,忍不住莞爾,在她對面坐下。
咬咬下唇,她忽然道:「為何我從不曾見你流過淚,這樣是不是很不公平?」
楚落塵一怔,不知該怎麼回答她「你連這也計較嗎?寒兒你真越活越回去了。」
「是嗎?」她微微皺眉,他在敷衍她嗎?
「別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兒個還要趕路回殘月樓。」楚落塵站起來一微微一笑,「我也回房休息了。」
這段日子以來幾乎耗盡他的心神,她毒傷未癒猶如一根弦在他心頭緊繃著,而今終於放下一顆心,疲乏感立時湧上,是該好好歇息一番了。
冷清寒點頭,縱使他還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但來日方長,現在他確實需要休息。
楚落塵笑笑,推門出去,誰知門甫一推開,一個人搖搖晃晃撞了進來,楚落塵一個跟跆,幾乎被他撞倒,冷清寒身形一晃扶住他,目光冷冷的瞪視那名差點傷了他的不速之客。
店小二匆匆忙忙跑了進來,哈腰道:「真對不住,擾了貴客的安寧。」隨後望向那人,店小二的眼神立刻化為鄙夷!「你還不快滾,當這裡是什麼地方?白吃白喝了十幾天沒錢付帳,咱們沒報官已經不錯了,還不帶著你老娘滾上身癆病,若死在咱們這兒多穢氣呀。」那人一身青布短村打扮,面容憔悴至極,向著店小二連連打揖,「小二哥,家母重病,小生手頭也一時拮据,您行行好,將來小生有了銀兩,必定加倍奉還。」
楚落塵聽他的談吐似乎是個讀書人,卻不知怎會落得如此境地。
「去去去,」店小二叱道,「少囉唆!咱們已讓你白白吃住了十幾天,你還要怎麼樣?走了走了。」
冷清寒打從見到那人就似有熟悉之感,此時細細打旦裡後,更加確定他的身份,縱使他一直卑微的低著頭。
「冷致遠!」她冷冷的喚。
那人身子一震,抬起頭來,那是一張很清秀的臉,帶著斯文的書卷氣,眉宇間竟與冷清寒有幾分相似。
他原本不習汪出息到冷清寒,此時定睛一瞧,驚得是面青唇白,瑟縮不敢說話。
楚落塵眸中閃過一絲瞭然,在床上坐下,靜觀其變。
店小二面露驚訝之色,「這位貴客,你認識他?」冷清寒並不理他,再次向那人喚道:「冷致遠?」
「二……二姊。」那人囁嚅,聲音幾不可聞,他正是冷清寒同父異母之弟,冷致遠。
「那女人也在這裡?」
悚然一驚,冷致遠咚的一聲跪倒在地。「二姊,我娘已經病重,神智昏沉,您高抬貴手放過她吧。」他明白二姊對他母親的恨,畢竟當年娘確實待她們姊妹極一可刻,甚至間接害死了大姊,所以對她的報復他並不怨,但今天娘已落至這般田地,遭到了報應,不能放過他們母子嗎?
冷清寒皺眉,「你起來。」
冷致遠依然長跪,不言不動。
「叫你起來,你沒聽見嗎?」冷冷一叱,冷清寒提高聲音。
猛打一個寒顫,冷致遠怯然站起,不敢作聲。
自懷中掏出一張千兩面額的銀票,她走過去塞進他掌中,冷冷的道:「現在你可以走了。」
怔怔的望著手中的銀票,冷致遠不敢相信的望著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還不走?」
冷致遠再次跪下,欲向冷清寒磕頭,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起,再也跪不下去。
「我說你可以走了。」冷清寒暗歎一聲,他真是愣得可以。
眼中有淚,冷致遠長長一揖,沒有再說什麼的轉身離去。
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巨變,店小二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冷清寒冷冷開口趕人,這才慌忙離去。
這一切楚落塵全看在眼裡,欣慰的露出一抹明若春陽的笑。終於,寒兒放下了心中的仇恨,放過了她的後母,也……放過了她自己。仇恨本就不該屬於她呵。
七天後,官道之上,一輛馬車徐徐行駛。楚落塵斜靠在馬車內置的軟榻之上,冷清寒則坐在他身側,溫柔的望著他。
原本計畫六天前就起程的,但楚落塵的身子經那幾日折騰,再抵受不住,方才躺下即大病一場,使行程不得不延後。
臉色仍極是蒼白,但這會他的神色卻很愉悅,「殘月樓是你的心血,交給雄飛你會心痛嗎?」
冷清寒柔和的笑道:「怎會,待這次回殘月樓交代一切後,我們就回聆雨軒去,你正好也可以調養身子。」
「是啊,待我在聆雨軒方圓十里布下陣法,便再也無人可以打擾你我清逸的生活了。」楚落塵輕笑。
冷清寒挑眉,「你想佔山為王嗎?」
哈哈一笑,他將她擁入懷中,「你說是就是吧,與你一起,即便佔山為王又如何?」
她靠在他身上,臉上有著幸福之色。是啊,只要他們在一起,其他的又有什麼可在意的呢?
君若天上雲,儂若雲中鳥,相依相戀,天上人間!
君似湖心水,儂似水心花,相親相憐,浴月弄影,人間緣何聚散,人間何有悲歡,但願與君長相守,莫若曇花一現。
竹林晚歸,飛雁南歸了呵!
一全書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