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乾趴在床旁,緊緊握著李子蔚的手,嚎啕大哭。他哭哭啼啼的懺悔,內容不外是請求他原諒他曾經像惡人般的凌虐他。
房間裡,艾紅與另外三名男人,聽了之後不約而同臉上佈滿黑線。
原來王爺竟然淪落到當下人的地步,騰雲和駕霧自責沒有趁早搭救主子。
讓高高在上的王爺煮飯、灑掃,這……實在是他們這些手下的恥辱啊。
躺在床上的李子蔚接收到屬下同情的目光,深怕艾乾再抖出更多他落難後的悲慘遭遇,趕緊安慰他,「我不要緊,艾姑娘已經幫我敷過藥,明天就會痊癒了。」
「是啊,乾兒,小李身體健壯,區區皮肉傷要不了他的命。」艾紅也跟著安撫。瞧他哭得好似李子蔚已經駕鶴西歸似的。
「可是……」艾乾抽抽噎噎,哭得涕泗縱橫。
「別擔心,小李絕對不像你想的那麼虛弱。」因為主子交代不准洩漏身份,所以騰雲只好同艾紅一樣喚他小李。
駕霧也跟著開口,「是啊,我認識小李多年,他再挨上幾拳也沒關係的。」
這兩個不仁不義的護衛,見他陷入險境也不出手,害他多挨了幾拳,這會兒又故作熟稔的與他稱兄道弟,李子蔚不禁恨得牙癢癢。
見眾人信誓旦旦的保證,艾乾吸吸鼻水,不安的問:「真的嗎?」
「當然,難道你不相信姊姊的醫術嗎?」他再哭下去,屋子都要淹水了。
李子蔚也再三保證,「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那群衙役下手跟打蚊子似的,勁道不夠看。」
「是啊,看我三兩下就把他們收拾乾淨,就曉得他們的功夫不怎樣,只是虛張聲勢罷了。」騰雲又勸著。
「那不就表示小李功夫差嗎?我明明見他挨了好幾下拳頭。」一想起他捨身相救,艾乾扁扁小嘴,「他會不會一睡明天就起不來了?我得花錢幫他買壽衣、棺材,清明時節還得到他墳上上香祭拜。」
艾紅正好倒了杯茶喝著,聽到弟弟的話,不小心被口中的茶水嗆到,登時猛咳了起來。
她懷疑弟弟根本是心疼那些錢。
艾紅走近床邊,在李子蔚耳邊低語,「小李,下床走幾步讓他安心,不然他肯定哭到天亮。」
「沒有更好的辦法嗎?」他有傷在身耶。
很顯然的,答案是沒有。李子蔚為了讓艾乾相信自己真的無大礙,好止住他的淚水,只得忍著痛下床走了幾步,艾乾這才破涕為笑。
駕霧詫異的對著同伴低語,「我怎麼覺得王爺轉性啦?」
聽到他的聲音,艾紅轉身看著騰雲、駕霧,微微的欠了下身,「對了,都忘了感謝兩位俠士救了他們。」
騰雲朝她拱起手,謙虛道:「別這麼說,我們兄弟跟小李是同鄉,這次是特意來看他過得怎麼樣,想不到湊巧碰上。」
「這樣啊。」艾紅巧笑倩兮,「那你們肯定有許多話要說,我去準備點吃的讓你們聊聊。」
聞言,艾乾抬頭看她,「姊,三更半夜的上哪買點心?你又不會炊煮。」
「你可以幫忙啊,我想小李一定餓了。」
「對,我應該熬些補藥給他喝。」
見弟弟總算被說服了,艾紅體貼的把房門帶上,讓他們三人安靜的說話。
☆☆☆
等到沒外人在場,李子蔚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起正事:「你們有什麼發現?」
「自從王爺抵達大龍城後,並無聽到義賊阿奴再度犯案的消息,即使守在史府也無所獲,屬下想他可能是有意把王爺困在城裡,才會讓王爺武功盡失,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恢復王爺的武功才是。」騰雲回道。
李子蔚想起上回交手時,阿奴撂下的話,「他說會暗中觀察我,因此不管我做什麼他都有所防範。駕霧,你幫我寫封信,快馬加鞭送至奇萊峰問我師父,看我這症狀可有解決的辦法。」
「是!」駕霧領命。
「王爺,依屬下推測,阿奴可能是想引相關者來此,對『德負紅奴』這四個字有所反應的人,必定知悉內情,到時相關的人自會一一浮現。」
李子蔚點點頭,「我也是這樣猜想,但皇兄是一國之尊,豈能受小盜小匪的擺佈,就怕有心人等著皇兄出宮乘機造反。」
「如今敵暗我明,除非皇上出面,抑或是阿奴主動投案,否則就斷了線索。」
一想起人人口中的義賊,卻害得他武功盡失,差點禍延艾乾,李子蔚就有氣。
「姑且不論阿奴有何冤屈,他都不該遷怒於我。」
以為他為受傷之事心煩,駕霧搔著頭,不好意思的承認道:「屬下以為王爺是不想洩漏身份,才會白白挨打,怎麼也想不到王爺是被……」
找死啊,哪壺不開他偏要提哪壺,還挑起王爺的傷口。
騰雲朝說話不經大腦的駕霧使眼色,要他噤聲,偏偏他沒看到,一古腦的把心中的疑問問出口。
「王爺,其實您大可不必委屈待在李家,那艾乾助您多少,拿錢回報不就得了,何必聽他使喚?」
「我行事你有意見?」李子蔚冷瞟他一眼。
「屬下不敢!」
李子蔚雖貴為王爺,但個性灑脫隨和,從不對下人擺架子,主僕關係和睦,一向是有話直說,但這回駕霧卻不懂得察言觀色,才會遭主子數落。
瞧王爺那麼緊張艾乾,甚至肯為他當人肉盾牌的模樣,就知道艾乾在王爺心中的地位是何等重要。
騰雲早看出主子不尋常的舉動,雖然口口聲聲是遭暗算而落難,卻依舊賴在艾家不走。
方纔他們躲在暗處,雖因周圍吵鬧而聽不見他們之間的交談,卻親眼目睹王爺的俊臉蛋像麵團一樣被人揉捏後,看得他們差點跌一跤。
更嚇人的是王爺不僅不生氣,還直陪笑,像在哄女人般哄著艾乾。
王爺就算不得已而暫時屈居當艾家下人,也不必犧牲至這地步,若說是作戲,但又又不像,這可讓他們兄弟倆開了眼界。
論逍遙王李子蔚武功造詣、身份地位,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王公貴族、富甲天下的商賈誰不爭著把才色雙全的女兒送到他面前,現在他卻執著於一個男人,追在他後頭跑,也難怪駕霧會對他的行為感到疑惑了。
「算了,你們也別太常在艾家出現,免得仇人上門尋晦氣,在我師父尚未有消息之前,騰雲就暗中守著史家,別讓阿奴再光顧史家了。」
「是!」
☆☆☆
深夜時分,萬籟俱寂。
一個偷偷摸摸的人影,飛快的閃進李子蔚的房間,毫無武功底子的他,才剛踏進房裡,主人便機警的清醒。
李子蔚不動聲色的觀察這個瘦小身影,見他笨拙的踢倒椅子跌了一跤,他立刻知道來人是艾乾。
半夜不睡覺,想做什麼?他瞇著眼假寐,發出微微的鼾聲,靜觀其變。
艾乾爬上床,伸手掀起他的衣服,似乎在檢查他的傷,小手輕輕緩緩的在他身上移動,被觸過的地方,灼熱一片,害他差點發出呻吟聲。
艾乾到底是來關懷他,還是加重他的傷勢?
過了片刻,艾乾把一塊冰涼的物體放在他手心裡,之後便側躺在他身邊,彷彿要與他一同入睡。
李子蔚打破沉默,「睡不著嗎?」
艾乾嚇了一跳,「你沒睡?」他還以為他早入眠。
「又不是死人,有人爬上床還不知道。」
可惡,他已經放輕腳步了,卻還是被他發現。艾乾在心裡扼腕。
「你半夜不睡就是要給我這個?」他揚起手中的玉珮。
黑暗掩去艾乾臉上的赧色,卻掩飾不了他彆扭的語氣,「那……那本來就是你的,現在物歸原主。」
李子蔚仔細一看,是他的隨身玉珮。
「這玉珮怎麼會在你身上?」他還以為是被阿奴拿走了。
「我……之前……不小心……就……這樣。」
艾乾嘴巴咕咕噥噥一串,語意模糊,令李子蔚莞爾。
如果他猜得沒錯,應該是偷的吧。他想起第一次見到艾乾時,他正坐在他身上摸索,大抵是那時拿走的吧。
「送你吧。」
「啊,你捨得啊?」
都替他擋拳頭了,還有什麼捨不得的,而這也是讓李子蔚懊惱的一點。
當時情況危急,他想都不想的就撲過去,只怕艾乾會受傷。如今回想起來,自己實在太愚蠢了,完全沒考慮到後果與任務。
艾乾是個男人耶!
有那麼多鶯鶯燕燕、千金名媛任他挑選,他何必為著一個胸前平坦、不學無術的男子拚命?他的王位還得靠子嗣來繼承,兩個男人根本沒未來可言。
「傷還疼不疼?」艾乾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李子蔚凝視著他,心裡有股火在悶燒。
這無賴到底什麼時候佔據了他的心?全身上下沒個優點值得稱讚,且集多項討人厭的性格,比如說愛錢、奸詐、不仁厚、小氣等,他的缺點有一大籮筐數都數不清。
「好多了,你姊姊的藥膏有神奇療效,她的醫術這麼高明,都可以開業了。」
意識到他語氣裡淡淡的嫌惡,艾乾不明所以的問:「做什麼不看我?我是哪兒犯了你?」突然想起手中的玉珮,以為李子蔚是後悔把玉珮給他,他連忙握緊手,「是你自己把玉珮給我,可不能要回去。」
李子蔚受不了的瞪他一眼,「別老那麼愛錢行不行?說給你就給你。」
「愛錢有什麼不好?」艾乾理直氣壯的反駁,「我要是有錢,就不用怕流離失所,就可以天天吃雞腿,不用為了偷個饅頭而差點被打死。」
「你什麼時候淪落到這地步?」
艾乾坐起身,靠著牆縮起身子,雙手抱著膝蓋,「在我還是個無依無靠的小乞丐時。」
「你跟艾紅不是親姊弟?」
「不是,我是被他撿回來的。姊姊是我的再生父母,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一直在乞討,姊姊剛好路過救了奄奄一息的我。」
「怪不得你對艾紅尊敬有加。」
「當然,我的命可是她給的,她要我往東,我絕不敢往西,我隨時可以為她犧牲,眉頭都不皺一下。」
看來自己錯怪他貪財的本性,全然沒想過背後的因素,也難為艾乾說起自己的身世,彷彿不相干般的輕鬆。
看到他的目光,艾乾受不了的說:「拜託,收起你同情的眼神,我可沒那麼悲慘好不好?至少我有手有腳。」
「你不恨拋棄你的父母嗎?」
「人得往前看,執著於過去沒有好處,我可得為我的下半輩子著想,自己高興最重要不是嗎?」
好一個自己高興最重要,虧他說得出口。
「對了,經過這一次,我得慎重的警告你,以後再與史鳳儀多說一句,我就把你掃地出門。」
「你也見著那情況,張招福根本是當街強擄民女。」是人都會出手相救。
「量力而為,以你目前的能力根本是螳臂擋車,要不然也不用躺在床上,害我哭了一大缸淚水。這仇我遲早要報,帳先算在史鳳儀身上。」
艾乾的確為他哭慘了,兩眼紅腫如核桃。
「先別說史鳳儀那檔事,你不是當我是下人嗎?這麼關心我,心疼我啊?」
「誰……誰心疼你啊?」艾乾結巴的為自己的行為辯解,「我是怕花錢。再說別人也會誤會我虐待你,我還得做人,怎麼可能為你哭呢?」
他之所以會哭,全是不想欠他人情,絕對絕對絕對不是因為如李子蔚所說的心疼,他拒絕承認。
「你知不知道當你說謊時,習慣皺皺鼻頭?」
艾乾聞言,反射性的摀住鼻子,哇哇大叫:「不許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來。」
「我又沒說你撒謊。」
自知被耍了的艾乾,憤怒的掄起拳頭,往他的臉上揮去。
李子蔚忍不住痛呼一聲,氣憤的瞪著他,「你真的打我?我有傷在身耶。」
紅妃下落不明,阿奴又毒廢了他的武功,加上他又莫名其妙的對一個男人有異常好感,所有倒楣事在這一個月內全發生在他身上。
沒想到艾乾的火氣比他旺盛,忽略他是個傷者,氣憤的朝他猛捶打,嘴裡還數落著他的罪狀,「誰教要你以下犯上,我說不心疼你就不心疼你,你又不是我姊姊,別以為為我挨幾個拳頭,就想恣意妄為,癡心妄想。」
「喔,夠了啦!」李子蔚伸出手臂擋住那宛如下雨的拳頭。
他忍著背痛,運用身材上的優勢把艾乾壓在床上,令他不能再攻擊他。
「你又想用蠻力讓我屈服是不是?這就叫以下犯上。」艾乾那張嘴不停歇的指責他。
驀地,觸感溫熱的物體封住他的嘴,呼吸間,陌生的氣息充滿他的口鼻,艾乾呆愣住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在他上方的臉孔。
許久之後,李子蔚才離開艾乾的唇。
從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可以看見艾乾雙頰緋紅,神情困惑的直瞅著他。
被那麼單純無知的眼睛注視,李子蔚這才意識到自己太衝動了,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呃……」他不安的看著艾乾,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只見艾乾用袖子抹抹嘴,彎身拾起鞋子穿好。
他不發一語的模樣,讓李子蔚心慌,「你……」
艾乾恍若未聞,穿好鞋後逕自跳下床,走至門口前,回頭怪異的看了他一眼,丟下一句:「斷袖之癖。」隨即飛快的拉開門離開。
「不是,我不是……」李子蔚如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懊悔自己不理智的舉動。
可是更令他驚異的是,他從未合上的窗口望出去,卻見到艾乾站在廊上,一手放在唇間輕撫,彷彿意猶未盡。
看到他這樣,李子蔚只覺一股喜悅漫過全身。
原來他不是一相情願。
☆☆☆
同一時間,一道黑影穿梭在城裡民宅的屋簷上。
最後隱於大樹上,義賊阿奴看著史府裡燈火通明似有防範,同時他也發現騰雲出現在不遠處的城樓上,看來是在等著他出現。
可惜他今晚要光臨的不是史府,而是張府。
膽敢招惹艾乾,張招福必須付出一點代價,好學會不要見人就咬,也得掂掂自己的斤兩有多重才是。
☆☆☆
幾日後的晌午,史鳳儀在店裡打理生意時,史府的管家急忙到店裡找她,說是老爺收到張家的信,氣得暴跳如雷,在家等著她回去解釋。
史鳳儀擱下手中的帳本,忐忑不安的隨管家回去。
尚未踏入門,便聽見她義父的咆哮,與丟東西的碎裂聲響。
「義父。」滿目瘡痍的大廳,令她心驚膽跳的垂下眼。
「你可來了。」江首氣憤的瞪視她,「你靠著史家的財富才能長這麼大,如今竟想毀我家業,當初真不該把你帶離乞丐窩,省得你今日恩將仇報。」
字字指責讓史鳳儀惶恐的跪地求饒,「義父,我沒有。自我被義父收養以來,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義父的大恩大德,沒有您,我可能早就淪落到花街柳巷了。義父,您是我的再生父母,這樣的恩惠,我若是敢有貳心,天誅地滅,人神共憤啊。」
在旁的僕人們,紛紛對她投以同情的眼神。
「既然如此,婚姻大事本應由父母作主,何以要破壞我為你定下的親事?怎麼說張家都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委屈你了嗎?」
「我沒有。」
江首拿起桌上的信,用力丟到她面前,「沒有的話,張家怎麼會表明要退婚?」
退婚?!難道是之前廟會所種下的禍?史鳳儀顫抖的拿起信,看完後,她頭都抬不起來,臉上寫滿愧疚。
「張家說你夥同相好,對張公子大打出手,還有一干人證。」
她急忙辯解,「不是,事情不是這樣的,是張招福起了非禮之心想強迫我,我尚未進張家門,豈可壞了我們史家的門風,是朋友看不過去勸了幾句,卻引起張公子的誤會。幾日前在廟會上又碰上,張公子仗著身份特殊,領著一群衙役對我們動武,所以才會……」
「才會怎麼樣?不看僧面看佛面,張招福是什麼身份,就算他再霸道,你也得依著他。聯合外人毆打未來夫婿,怪不得張縣令要退婚。」
看來義父執意要將她的婚姻當籌碼,與其嫁給張招福那種下流人物,還不如終身不嫁。史鳳儀暗忖。
「義父,鳳儀不想嫁人,鳳儀想幫義父好好管理史家的產業。」
江首瞥她一眼,「既然你有這個心,就應該曉得聯合張家的權勢對我們只有好處,張家上下都是蠢才,只要你坐穩張家女主人的位子,還怕財富不進門。」
她由衷的感謝李子蔚的破壞,要不然可得賠上自己的一生。但面對氣怒的江首,她還是得裝出抱憾的表情,「義父,都是我不好,才會讓張家退婚。」
「算了,反正還有補救的機會,把當日冒犯張少爺的人給押到衙門審問,讓他們消消氣,我想這樁婚事應該還是結得成。」他銳利的眼光直瞪著她,「說!是誰那麼大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原來招她回來的目的是想要她供出李子蔚的名字。
她雖是女流之輩,但「忠義」兩字還識得,李子蔚曾救過她,她不能忘恩負義出賣他。
「怎麼?你還想隱瞞不成?」
史鳳儀搖搖頭,「義父,這根本不關他人的事,全是我的錯。」她惶惑的道:「我……是我不想嫁進張家,他……不是個好夫婿。」
江首盛怒的拍案而起,肥胖的手顫抖的指著她,「好啊!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既然如此,史家也留不住你了,你給我滾出去!我史百萬多得是義女、義子,你冰清玉潔,高攀不起。請吧,不送了。」
被遺棄的恐懼浮上心頭,那種無依無靠的孤獨感,光是想到就讓史鳳儀害怕。
不!她不要再流落街頭!
在江首的威脅下,史鳳儀再也顧不得什麼道義了,囁嚅的說:「是……是艾紅家的下人。」
「艾紅?」江首有些詫異。「她家何時請了新的下人?你不是說他們當鋪已經山窮水盡了嗎?」
「我也不清楚。」
江首微蹙起眉,「算了,一個下作之人,諒他也成不了大氣候。來人啊!隨我到艾家抓人。」
☆☆☆
江首領著一群身強體壯的家僕,浩浩蕩蕩的前往艾家,路上引得不少人駐足圍觀。
抵達艾宅後,他不客氣的闖了進去,正在熬煮湯藥,卻聽到吵鬧聲的艾乾還以為有客人上門,興高采烈的奔出來。
卻沒想到是腦滿腸肥的江首,他當場拉下臉,沒好氣的質問:「你來做什麼?」帶著一群人上門,肯定不懷好意。
「你家下人呢?」
「正臥病在床,敢問何事?」這個史百萬絕不可能是來慰問的。
「他打傷我的女婿,我要抓他去官府問罪。」
「喂,誰是你的女婿?別像瘋狗一樣亂咬人。」艾乾不悅的說,史百萬別想仗勢欺人。
「張招福就是我的女婿!廟會那晚,你們將他打成重傷,我要抓你們到官府嚴懲。」江首理直氣壯的說。
「果然是蛇鼠一窩。」艾乾低聲嘀咕,隨即挺起胸膛大聲說話,「不過人家縣太爺都不計較了,你上門討什麼公道啊?」
「你怎麼知道張縣令不計較?」江首有些驚訝,向來作威作福的張縣令,怎能容忍愛子慘遭毒打卻不追究?
艾乾得意的看著他,「我是不知道張縣令為何不追究,不過你大張旗鼓想抓小李去邀功的意圖,可得打消了。」
「黃毛小子竟敢出口污衊我家老爺!」江首的手下跳出來護衛主子。
艾乾絲毫不畏強權,出口譏諷,「那也要你家老爺把臉湊上來讓我污衊啊!」
「你──」
這時,一個紅色的身影掀起布簾,優雅的走出來,「史老爺,我弟弟少不更事,出言多有冒犯,能否看我薄面原諒他?」
「姊,你進去啦!這兒很危險。」要是史百萬仗著人多,對姊姊有不禮貌的舉動那該怎麼辦?
史百萬自從前年在市集裡見過姊姊一次後,就三番兩次的找人上門提親。哼!他也不想想自己的樣貌與風評,以為財大氣粗就了不起啊,更何況他妻妾成群,他絕不會讓姊姊受委屈,況且史百萬表現出來的行為也不像迷戀姊姊,這讓他更感到可疑。
江首衝著艾紅直笑,「艾小姐,我今日前來全是為了你家的安全。」
「什麼安全?分明是想來鬧事。」艾乾移動身子試圖擋住比他高的艾紅,有他在,史百萬別想染指姊姊。
「你家下人動不動就打人,個性殘暴十分危險,會害你惹上官司。」
「那是我們家的事,不勞你費心。請,別妨礙我們做生意。」艾乾做出送客的手勢。
江首冷笑一聲,目光鄙夷的看了看四周,「我很懷疑會有客人上門。」
可惡!艾乾握緊拳頭,咬牙切齒。怎麼每個人都要取笑他的當鋪,他也想好好的經營啊,但形勢比人強,他能怎麼辦?
江首低頭交代僕人幾句後,便往外頭走去。
幾個僕人一語不發的動起手來,欲入內屋搜索。
「喂!你們要做什麼?」艾乾張開雙手阻擋。
一名僕人握拳朝他的頭部重擊下去──
驀地,一枚棋子打中他的太陽穴,他整個人跟著癱軟的倒在地上。
眾人傻眼了,面面相覷。
突然,外頭傳來江首呼救的聲音──
「搶劫啊!」
他的僕人們聽了急忙衝出去,還不忘背起受傷的同伴。
「沒事吧?」艾紅擔憂的拍拍弟弟身上的灰塵。
「我沒事,不過真奇怪,剛剛那個傢伙怎麼莫名其妙的倒地不起呢?」艾乾好奇的問道。
他背後有人出聲回答,「因為有高手相救。」
艾紅一凜,微笑回頭,「你醒啦。」
「早醒了,剛剛就是我讓騰雲引開史家人,他們應該會有好一陣子不敢再上門來鬧了吧。」
「原來高手就是騰雲啊!他真是個好人,武功又高強,他救我們兩次了。不知外頭情況如何,我去看看,馬上回來。」愛湊熱鬧的艾乾急忙往外跑。
留下屋裡一男一女,氣氛詭譎。
「剛剛那枚棋子,沒有深厚的內力,恐怕發不出啊。」
李子蔚與騰雲原本在房裡商討事情,聽見大廳有吵鬧聲,出來一探究竟,恰巧見著陌生男人要對艾乾施暴,他正要出手時,一枚暗器比他先至化解危機。
「竟是艾紅小姐。」騰雲訝異的低語。
他同樣很訝異艾紅的深藏不露,她恐怕不若外表的溫柔、單純善良。
「真是高手!」
艾紅裝傻,側過頭看著他,「你說什麼?」
既然她不肯吐露,他也不逼問,只留下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你我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