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金爐中燃著異香,煙霧繚繞,香氣飄渺,若有若無。
這裡是駱雪的寢殿。
從昏迷中醒來的趙晚余被老奴德泰硬灌了一碗參湯後,就帶進了駱雪的寢殿內,身心極度疲憊早已讓她忘記了內心對駱雪的恐懼,腦中唯有非見他一面不可的念頭,再沒有其他,可是當她發現駱雪正在床榻上與侍妾狂歡時,又驚又羞,面紅耳赤,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我等君侯忙完……」她極欲轉身離開。
德泰伸手攔住她,冷冷地說道:「君候叫你在這兒等著。」
「可是他……他在……」
趙晚余滿臉通紅,說不出口。
「你在府外跪得兩條腿都快廢了,不就是為了見君侯一面,現在好不容易能見到君侯了,難道這樣就想放棄?」德泰冷哼。「只是這樣就受不了,還有什麼資格求君侯任何事情?」
趙晚余愕住,德泰說的不錯,她想盡辦法為的就是見駱雪一面,只要能救父親的命,她連命都可以不要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如今駱雪就近在咫尺,她竟然被眼前的男歡女愛嚇得落荒而逃?未免太沒有出息了。
她深深吸一口氣,回身走到德泰替她準備的軟墊前跪下,靜默地凝視著紗幔後激情的糾纏。
「君侯輕一點兒……妾身受不住了……」
「受不住就換其他侍妾來……」
「不、不!妾身受得住,君侯再用力些……」
透過輕薄的紗帳,趙晚余隱約能看見床上糾纏的人影和激烈的起伏,駱雪與侍妾yim靡的對話和喘息申吟聲就算用力搗起耳朵也能聽得見。
她雙拳緊握,顫顫咬牙,強迫自己拋開羞恥心,假裝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德泰,拿酒來!」紗帳內傳出低醇的悅耳男聲。
德泰似乎早已看慣了這樣的場面,神色如常地捧著酒壺送進紗帳內。
趙晚余呆怔地望著紗帳內隱約可見的人影,看著侍妾用嘴哺他喝酒,放浪的調笑聲不斷逸出。
雖然父親早已替她訂好一門婚事,兩個月這後便會過門,母親也曾教導過她應該如何服侍夫君,但是實際上該怎麼做,母親卻說得並不清楚,她也根本無從想像起。
沒想到男女交歡竟然是眼前這幅景象,她深受驚嚇,整個人緊張得就像一根幾乎要繃斷的弦。
駱雪是個怎樣的人,趙晚余都是從父親那裡聽說來的,父親總是罵他冷血殘酷,罵他禽獸不如,如今看來,父親這麼罵他似乎也並不為過。
和侍妾雲雨纏綿時竟不在乎她在旁邊看著,這樣的行徑與禽獸確實無異。
想到自己要和這個可怕的男人談條件,她就心驚膽顫,遍體生寒。
***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見紗帳內傳出嗓音低沉的叫喚。
「德泰!」
德泰聞聲立即上前撩開紗帳,把一件寬袖單衣往侍妾身上一披,低聲道:「倩玉姑娘,走吧。」
趙晚余忽然回過神來,這才了現自己背上一片冷汗。
她不敢抬頭看向床榻,雖然那一聲讓她感到羞恥的男歡女愛終於結束了,但是接下來她將要面對的又是另一場難堪。
侍妾從趙晚余身邊赤足走過,趙晚餘低著頭,只看見侍妾潔白的裸足踏著貓步離開,經過身邊時,她隱約聞到了一股麝香般的腥甜氣味。
隨後,兩名婢女捧著熱水進來,服侍著駱雪梳洗更衣,整個過程靜悄悄的沒有聲息,只聽得見細微的撥水聲和衣服摩擦發出的窸窣聲。
「好了,都退下。」
駱雪微帶沙啞的嗓音讓趙晚余的心口不自禁地泛起一陣顫憟。
德泰與兩名婢女腳步無聲輕巧地走了出去,趙晚餘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渾身一陣陣緊張。
寢殿內寂靜異常,只剩下燭火靜靜燃燒。
趙晚余始終低著頭,緊繃著身子。
在見到駱雪之後的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麼?應該如何乞求他饒恕父親?明明該怎麼說、該怎麼做都已經在心中演練過無數回了,但是到了此刻,她竟然像尊石像般僵著,發不出聲音,腦中也一片空白。
「怎麼不說話?」
駱雪恣意盯著她絕色的容顏,嗓音滿含逗弄的味道。
趙晚余縱使不看向駱雪,也能強烈感受到他充滿壓迫感的凝視,她深深吸氣,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求君侯……饒恕我父親……」
「你連看都不敢看我一眼,還想求我饒了你父親?」駱雪冷笑。
趙晚余慢慢抬起頭,往床榻望去。
從父親對駱雪的形容當中,她想像出來的那個如禽獸般冷酷無情的男人,應該有張如虎豹豺狼般猙獰的臉孔,沒想到,駱雪的容貌氣質竟然出乎意料的俊美和優雅,他手裡拿著一樽酒,懶懶地斜臥在床榻上,閒適之中流露著張狂的霸氣。
「你打算跪多久?」駱雪慵懶的嘴角微微勾起。
趙晚余微怔,沒想到自己竟然恍了神。
「跪到……君侯願意原諒我的父親為止。」
想起被駱雪囚禁在地牢裡的父親,她忍不住哽咽。
「原諒你父親?」駱雪挑眉冷笑。「你父親著書散佈對我的不實言論,指控我毒死我的父王,導致我的皇兄弟們對我起疑,暗中調查我,你怎麼會認為跪斷了自己的一雙腿,我就能因此感動到原諒你的父親?」
「君侯若是放了我父親,我一定會求父親重新著書為君候洗刷污名!」趙晚余用力磕著頭。
駱雪睨著她,眼中閃耀著冷光。
「你父親敢著書公然辱罵我,就代表他已經不計後果、不顧生死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為了苟活而推翻自己?要他為我洗刷污名,應該比要他去死還要痛苦吧?趙晚余,看來我比你更瞭解你的父親。」
「君侯,我父親只是一時糊塗,聽信流言,被鬼迷了心竅,君侯的污名是我父親造成的,理該由他親自為君侯洗刷乾淨才是,否則,我父親若死在君侯手裡,對君侯的名聲不只無益,還會讓世人更堅信君侯之所以殺了我父親是出於心虛。」
她心急,語氣焦躁了起來。
駱雪沒有被她的話激怒,反而激出了他對她的興致,他起身下榻,慢條斯理地走到她面前,彎腰蹲了下來。
「你總算表現得像樣一點了。」他凝視著她的眼眸中帶著興味。
趙晚余錯愕地呆望著他,他身上寬鬆的寢袍因為他的蹲姿而微微扯開來,露出了肌肉結實的胸膛。
她從沒見過一個男人的裸胸,心一慌,急忙調開視線,把注意力轉向他身上穿著的明黃色寢袍。近距離看,才看出那是一件質地異常考究的絲織衣袍,以金線暗繡著五鳳圖騰。
這個男人從裡到外,都在宣示著他不可侵犯的權勢和地位。
***
「求君侯饒我父親一命,不管是為奴為婢,我都願意奉獻自己,回報君侯的恩德。」
她乞求著,這輩子,她從沒有這樣卑屈地苦苦哀求過。
「奉獻自己?你以為你有那個價值嗎?」
駱雪傾身凝視她,唇畔一抹鷙笑,眼神和他身上的袍色一般冷傲。
趙晚余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地褪去,失落的感覺緊緊攫住她。
她以為她的美貌也許能令他心動,這是她唯一引以為傲並且自信能夠用來當成條件交換的,沒想到他竟認為她沒有價值。
如果她的美貌沒有價值,那她僅存的價值只剩下一條命而已了。
「父親有罪,女兒代罪,倘若用我的一條命換我父親的一條命,可以嗎?」
她努力收回自己受創的情緒,低啞地說道。
「你要代替你父親?」駱雪半瞇的眸中有著驚訝與不解。「替他受刑?替他死?你都願意?」
「是,我願意。」趙晚余深深垂首。
駱雪抬高她的臉蛋,諷笑道:「不要對我說你是個孝女,你會如此犧牲自己都是為了父女之情?」
「子女代父受過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只是做了為人子女該做的事而已。」趙晚餘低聲說。
「你父親犯的錯就該由他自己來承擔,憑什麼你要代他受罪?」駱雪冷眼斜睇她。
「因為……他是我爹啊!」趙晚余有些迷惑地看著他。
「只有這個理由嗎?」
趙晚余被他突然冷冽的眼神懾住,不明白自己說錯了哪句話惹得他發怒。
「這個理由已經足夠了。」她感傷地低語。「雖然在君侯的眼裡,我父親罪該萬死,但不管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對我來說都是至親。骨肉親情,血濃於水,當父親遭難之時,身為女兒的我理當報答父親多年的養育之恩。」
駱雪輕蔑地哼笑著,目光直勾勾地打量著她絕美的容顏。
她的長睫如扇,眼神楚楚可憐,儘管他身邊美女如雲,都不得不承認趙晚余的傾城之猊的確能夠惑亂他的心緒。
真是不可思議,他才剛和侍妾翻雲覆雨過,身體的慾望應該已經饜足了,但是趙晚余竟然有本事讓他的慾望再度騷動起來。如果她不是趙繼的女兒,現在早就已經被他拖上床魚水交歡一番了。
一股無名火陡然上升,他用力箝住她的下顎,幾乎快捏碎她的臉蛋。
趙晚余驚駭地屏住氣息,就算痛得眼淚快要流出來也不敢動一下。
「你很自信自己的美貌能夠成為跟我談判的條件對嗎?但我偏偏最討厭這種自信!當你踏進五鳳府,你的命運就由我決定,而不是你自己。如果我要你,你就是我的人,饒不饒恕趙繼和我要不要你並沒有關係。」
只有他能征服的女人,沒有女人可以征服他。
趙晚余瞠眼看他,克制不住渾身顫抖。
「你想奉獻自己,我可以接受,但要不要放了趙繼還得看你的表現。老實告訴你,我最討厭這種犧牲奉獻的情操,你覺得犧牲自己很偉大嗎?你代替你父親去受罪、去死,你覺得你父親就能快樂過完他的餘生嗎?」
趙晚余的身子微微一震。
駱雪冷冷一哼,接著說道:「你顯然沒有想過你父親的心情,你以為這是孝順,但其實更不孝。要不要我告訴你,你父親寧可自己去死,也不會想在痛苦和愧疚裡過完下半輩子,更不會開心你的犧牲奉獻?」
駱雪低醇的嗓音像最光滑的絲緞般溫柔,讓聽者如飲酒般沉醉其中,但每句話裡的含義聽在趙晚余耳裡,卻有如針刺般深深刺入她的心裡。
「我只是想救我的父親,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盡折磨而死,我只是不想他受苦……」
她喃喃自語,眼底滿是脆弱的痛苦神色。
***
駱雪凝視著她迷惘無助的神情,嘴角邪氣地勾起。
他鬆開箝住她臉蛋的大掌,轉而拉起她的雙手,邪氣地摩弄著她柔軟滑膩的手心,一根一根把玩著纖秀的指尖,時而勾引,時而纏繞。
趙晚余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只覺得有股顫慄從指尖傳到了全身的肌膚,麻癢的感覺又從肌膚鑽到了她的心底,她緊緊咬住嘴唇,不敢動又不敢拒絕,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
「想不到趙繼那個糟老頭竟然生得出你這麼美的女兒,連這雙手都白皙如玉,看到不一點瑕疵。」他十分感興趣地用指腹輕撫她薄薄的指甲,笑歎:「連指甲都漂亮得像冰片,用這雙美麗的手代替你父親受罰,未免可惜了。」
駱雪魅惑而迷人的笑容令她渾身發寒。
「你知道指甲被生生拔下來的痛有多麼痛嗎?」他用最溫柔的嗓音問著最殘酷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