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我的所在位置正位於綠之丘食堂的東南側櫃檯,由於值正午餐時間,整個食堂早擠得水洩不通,叉燒拉麵與咖哩豬排飯皆已被搶購一空,還沒吃飯的同學們請加快您的步伐,再晚一點就連紅豆麵包都買不到了。
綠之丘食堂位於學園北側,不但提供早飯與午食,就連住宿生的晚飯都是在這裡吃的,可以算是名副其實綠之丘的民生命脈,所提供的料理多達三十多種,由日式到西洋料理可以說是應有盡有,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若是沒有這麼多豐富又美味的料理,正值青春期的我們有哪一個肯乖乖地待在這個鬼山上呢。
不過這並不代表我們便會因此安於現狀,除了在肚皮上得到滿足外,適當的生活調劑也是須要的。正如同您所看到,在食堂西北側的長桌那頭,本校三年級的過本與東海林學長正如往常地舉行了大胃王無差別格鬥,在十一勝零敗之後,東海林學長又以二十三碗的炸豬排蓋飯之姿,毫不費力地打敗了過本學長的十九碗,雖說如此,兩人之間的戰爭可以說是打得如火如茶,萬般激烈啊……
什麼!你說你不想知道這個,還叫我趕快報導有關綠之丘A氏被人強X的後續報導……
哼!A氏是什麼東西,若是有關川原數海的私秘我還多少能透露一點呢。
真是的……川原數海就是川原數海嘛,什麼A氏的,我還K君呢!
是啊,川原的英拼是KAWAHARA,怎麼看都應該叫K君。什麼A氏的!用A氏來稱呼數海的人腦筋一定有問題,哈哈哈!說不定是個大白癡啊。
咦!坐在我一旁的記者中村忽然打了一個大噴嚏。怎麼了,這小子感冒了嗎?
不管了,克盡我的義務,繼續回來向大家報導。
「你一個人在這裡嘀嘀咕咕些什麼?」
猛然有人從我背後強敲了一記,回頭一看居然是小數海。對啦對啦,就是你們想要看的那個被人強X的A氏,別號K君的川原數海本人啦!
只見這個A氏,別號K君的小數海一臉得意的模樣瞧著我,可見他已成功地完成任務了。噴!真是個不錯的傢伙,現在就讓我們立即來採訪這位不但被變態強吻,又同時被種了許多新鮮嫩草莓在身上的川原數海君本人吧。
聽我這麼一說,原本興奮不已的小數海便生氣地朝我一腳踢了過來。
「什麼新鮮嫩草莓啊!你是不是在開我玩笑?小心我扁你喔!對了,你後頭那是什麼東西,還有你手上拿的這是什麼?……麥克風!我看你是皮在癢了吧,不是說不准把我的新聞給報出來嗎?」
見他一臉氣嘟嘟的模樣,可能是被我踩到地雷了吧……這年頭要做個採訪還真不簡單,不但要特別考慮受訪者的脾氣,還要小心保護麥克風不被他砸壞,看來我要認真地來考慮任何轉行的可能性了。
不過說歸說,為了捍衛大家求知的權利,我還是嘻皮笑臉地和小數海打起了哈哈來。
「千萬不可啊小數海,現在可是有不少美媚正收看著我的八卦報導,你若砸了我的鏡頭叫我怎麼播啊!小心因此遭人記恨喔。」
「什麼美媚不美媚的說得這麼好聽,你心裡打什麼鬼主意我還會不曉得?」
「嘿嘿,先別管這件事了,怎麼樣,遠籐那一切都還順利吧,有沒有被人看到?」
「當然沒有,人全都湧到東海林和過本學長那看戲去了,今天是他們倆人最終的對決日,賭注已經升到一賠四十,不買實在太可惜了!」
「那遠籐呢?」
「我找人把他支出去了,然後趁大家不注意時把藥加進了他剛買的烏龍面裡,就是你給我的這個罐氣超級強力瀉藥啊!不過這真的有效嗎?你可別隨便唬我!」
「當然有效羅,這裡頭可是含有巴豆成份呢,不管遠籐那小子再怎強,也絕對不可能逃得過偉大的巴豆攻擊的。」
「……偉大的巴豆攻擊?那是什麼東西?」
「什麼,你連巴豆都不知道,就是催瀉劑的一種啦!只要遠籐吃下了那碗摻了巴豆的烏龍面,就算他的胃硬如鋼鐵,接下來整個下午也只能待廁所裡面壁思過啦。」
「真的嗎,日下?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哈哈哈,這麼一來我的仇也算是報了一半了。」
數海一聽便驚喜地朝我撲了過來,撞得我差點連麥克風都歪了,不過若能讓他報仇成功外加得到這事件的第一手消息,又有什麼事是不可以的呢?
就當我與數海在一片歡樂之聲中,原本靜靜坐在一旁沈默不語的中村卻忽然斜眼瞧著我們問道:「川原,你把藥全都加進去了?」
「對啊!我整罐都加進去了,保證拉死那個王八混帳遠籐,對吧,日下!」
數海忍不住得意地狂笑了起來,那模樣看起來就像十足的反派,雖然我也同他一樣的咧嘴笑得不停,不過我想我笑得比較文雅。
「整罐都加進去了嗎……?」中村遲疑地又開口問了一次。
「是啊,我把整罐全都倒進他的烏龍面裡了。為了不讓他發現,我還特地和湯攪拌了一下,還把麵條全都蓋在上頭。怎麼樣,如此一來就算他發現有異狀時也已經屹掉大半碗了。哈哈哈,我夠聰明吧!」
「可惜問題並不在這,重點是你真的把整罐瀉藥全都加了進去了嗎?」
「是啊,我當然是整罐都倒下去了。你幹嘛一直這麼問,難道我不能把整罐藥都加下去嗎?」
經數海這麼一問,中村忍不住向上翻起了白眼,隨即朝我們遞來了一張紙。
「這是那罐瀉藥內附的使用說明書,裡頭註明這種藥只要一顆,便可讓一般的正常人不斷腹瀉長達兩個小時,若全部都加進去的話……」
我一聽順手將罐子拿了起來,上頭很清楚地標示著內容量。
「一百二十五顆,我給你的是新開的,還沒有用過。」
「會死人的喔,川原……」
中村的雙眼陰沉地掃了過來,我彷彿聽見小數海猛然嚥下口水的聲音,下一秒面前立即刮起了一道塵煙,只見小數海瞬間衝向遠籐的位子,趁四下無人將整碗麵狠狠地砸落於地,再馬上溜了回來。
才剛在我身邊坐下,遠籐正信便由外頭走了進來。
說起遠籐那個傢伙,還真是絕對顯眼的存在。
金髮碧眼外加英挺的外表那就不用提了,那舉手投足之間豪邁卻不粗野,渾然天成的氣質與風度更是讓校外成群的女孩尖叫不已。但遠籐的魅力又不僅如此,表面雖然上一副狂傲不馴的模樣,但那偶爾下經意露出的銳利視線中,竟暗藏著一股深郁的睿智與霸氣。
在我看來,遠籐絕對是一個不容小覷的傢伙
就當我這麼想時,遠籐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只見他盯著眼前湯汁撒落一地的烏龍面殘骸,什麼表情也沒有的,便轉身朝著後頭的販賣部走了過去。
「……請給我紅豆麵包。」
在數海狂笑出聲前我和中村合力搗住他的嘴將他強行帶了出去。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我們拉出食堂的數海忍不住抱著肚子大笑了起來。
「吃麵包,吃麵包,臭遠籐,下一次我就讓你連麵包屑都沒得吃!啊哈哈哈。」
瞧數海笑成那副模樣也是無可厚非的,因為綠之丘食堂就是這樣,當什麼都賣完沒有東西剩下時,唯一還能無限供應的便只剩下紅豆麵包而已。正如同我先前所報導的一般,一到了正午時刻動作不快的同學是絕對搶不到什麼好東西吃的,再加上這陣子過本與東海林學長的大胃王比試不知額外吃掉了多少人的份量,也難怪遠籐正信到最後只剩下基本的紅豆麵包可買。
「嘻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當數海笑得正快樂時,忽然有股奇異的噪音傳了出來,讓我們頓時都呆了眼,仔細地向聲音的發源地望去,三道視線同時停留在數海扁進去的肚皮上頭。
「咕嚕……」
「咕嚕嚕……」
「咕嚕嚕嚕……」
那是清楚、明瞭、也完全下需要去解釋的聲音,有人忘了自己還沒吃飯是事實,下午的課堂鐘聲也在此時恰巧地響了起來。
接下來連麵包屑都吃不到的人是誰,不用說也知道。
「咕嚕嚕嚕嚕……!」
就讓我們暫時遠離那擾人的噪音,順便讓我為您重播一下稍早的畫面,那是川原數海VS遠籐正信的第一波復仇攻勢。
***
約在今日清晨約五點十分,天色才正開始蒙亮的時候。
櫻之館宿舍前廊的一隅,某個高大的身影在那微微陰暗中晃動,不說我想沒人知道,依照數海的說法,那正是他目前的頭號敵人,有著金髮碧眼的美日混血大變態遠籐正信是也。
根據我們這些天來的追蹤調查,發現家中為合氣道分宗的遠籐每天早晨都會做自我晨訓,似乎是自小培養成的,可惜這種良好的習慣在同樣也是從小學武道出身的數海身上完全看不到。一樣米飼百樣人,他只要有一天不賴床就謝天謝地了。
遠籐靜靜地走向鞋箱,手指套過了箱環微微一拉,原本理應順勢被掀起的門板卻一動也不動。遠籐皺起了眉頭,試探性地又拉了一拉,情形卻如我們所預期的一般,門板依然牢牢吸附在那,一點被拉開的跡象也沒有。
這是理所當然的!早在天還全黑的四點半清晨,小數海便已經在這裡設下他復仇之路的第一步了。
用著他怕黑的理由把還睡夢中的我們全都挖了起來,為了不讓人發現,我們還摸黑摸到鞋櫃前頭,透過長廊上的微光,小數海努力找到了遠籐的鞋箱,只見他雙手各持著一條強力膠,便開始拚命將那黃黃黏黏的膏狀物擠向了門板,那面目猙獰的模樣就像是不擠光那些強力膠便不甘心一般,看起來實在是又滑稽又離譜。
「你不放圖釘嗎?」倏然地,原本站在一旁一直噤口不語的中村開口了。
「放圖釘?」
「聽說一般人通常都是放圖釘或是玻璃碎片到對方的鞋子裡頭,不然就是在鞋箱裡塞滿垃圾,撕破課本或塗抹對方的桌子都是家常便飯。……你若是嫌不夠毒的話,還可以在遠籐的桌上擺個瓶子再放朵菊花進去當做是祭拜。」
「……啊?真的嗎?不過我就已經夠討厭遠籐了,為什麼還要為了他去撿垃圾呢?更何況還要特地花錢去買菊花。哼!像這種麻煩透頂的事情我才不幹呢!我爺爺說啊,古有明訓,利用現有資源,打敗既定敵人,才是成功者的要訣啊!」
「那是什麼,我怎麼從來都沒聽過?」
「我也不知道,我爺爺說這個要有慧根的人才會懂的。」
數海說完便扁了扁嘴,想也沒想地又回頭擠他的強力膠去了,但你們可別看他說得如此輕鬆,那兩條強力膠還是他特別跑去工具室那偷摸過來的!還找了我和中村來幫他把風……真是的!什麼古有明訓、利用現有資源嘛!那根本就全部都是胡扯。
「0K啦!這樣就大功告成了。」
好不容易將箱邊都沾滿膠水,數海用力將門板往前一推,接縫處便緊緊地黏住不放了。為了測試它的緊密程度,數海又伸出雙手用力地向後一拉,然而「超級牌」強力膠就是「超級牌」強力膠,才幾分鐘便黏得不得了,無論他怎麼試,那門板就是牢牢地吸附著鞋箱不放,無論左拉右拉都開不起來。
「嘻!真的拉不開了耶,好神奇喔。」
就在數海忍不住大笑起來的同時,走廊盡頭的長燈卻忽然亮了起來,如同我先前所報導的一般,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川原數海的勁敵、又被他怒稱為「宇宙無敵大變態」的遠籐正信是也。
見遠籐大變態一來,我們立即閃到一旁的鞋櫃後等著看好戲上演。
「碰!」
……然而,我們卻連好戲也來不急看,只見遠籐輕輕地皺了一下眉,單手一揮便把整片門板硬生生地拆了下來,當場除了他自己本人以外,所有人的雙眼都瞬間睜大兩倍,而其中最受驚嚇的便是數海,他整個人口吐白沫昏了過去……
遠籐面無表情地由鞋箱裡拿出了鞋子換上,再將自己的拖鞋放入了已經沒有門板的鞋櫃之中。忽然間,遠籐身後出現了一排巨大的身影,將他團團包圍了起來。
「喂!遠籐正信,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群人個個體型壯碩、面目猙獰,看起來好不恐怖!不過不論是誰,綠之丘裡可沒有我日下圭介不知道的人物。眼前這群壯漢各別是柔道社的武田社長、劍道社的澤田社長、弓道社的植田社長與空手道社的花田社長等人,唔……連格鬥社的矢田社長都來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忍不住朝數海使了個眼色,卻見他一臉興奮的模樣,難不成這都他一手所策劃的?天啊!這小子私底下瞞著我做了什麼好事?居然連校內凶狠著名的「五田」社長都一起扯了進來……!
特別是柔道社的武田社長,這人不單單在校內有名氣,在外頭更是只能用所向無敵來形容,不但連續三年抱回一堆全國大賽的獎盃冠軍,前陣子還代表日本到國外參賽,在格鬥界可以說是精英中的精英。天才中的天才。看來這次遠籐可踢到了大鐵板,就算是合氣道中的高手,在面對「五田」社長們想要全身而退是絕對不可能的!
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瀰漫整個長廊,原本在旁圍觀的學生也紛紛退避三舍,只見武田學長二話不說走向遠籐,一伸手便朝他遞了一張紙條過去。
「這是我今早在房門前收到的挑戰書,不單單我,就連其他社長們也收到一份,上頭說你老早便瞧咱們不順眼,要集體約出來單挑是不是?」
武田社長話才說完,「五田」社長們便逼遠籐將他圍圍包圍了起來,只見他們個個來勢洶洶模樣,兇惡的面容上帶著絕對的殺氣,看起來實在有夠可怕。狂熱的體育家是最凶狠的敵人,我打從心裡完全贊同這句話。
周圍的人見情況不對,紛紛逃得不見蹤影,遠籐則亳下在意地抬起下顎,朝著學長們睥睨起來。
「這挑戰書不是我寫的,我沒這麼無聊。」
「是嗎?喔哈哈哈哈!」
遠籐正信才這麼一說,武田學長便豪邁地笑了起來,那原本恐怖猙獰的模樣也在瞬間消失殆盡,化如阿彌陀佛般的慈祥的表情,然而不單單只有武田學長,就連其他的社長們也一齊眉開眼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遠籐老弟你才不是這種無聊的貨色呢!所以只是開開你玩笑罷了。不過,這到底是哪個混蛋小於胡鬧惡作劇?若是讓我逮著了鐵定讓他不得好死!咦?你的鞋箱怎麼回事?怎麼連門板都掉了?」
「不知道,或許是有人想找碴吧。」
「什麼?我看這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遠籐學弟,你放心,咱們一定幫你把人給揪出來再揍到他屁滾尿流!」
「無所謂,這點小事我沒放在心上。」
「不!這個搞小動作的敗類實在是太可恥了,我武田十輝怎能容許這種劣行在校園裡發生呢?簡直是徹底違反了運動家應有的基本精神。遠籐學弟,你就別客氣了,到時抓到了人再交給你來處置!」
「那就先麻煩大家了。」
「這是當然的,誰叫我們是好哥兒啊呵呵呵。對了!說到這我也有件事要麻煩你,這個忙你可不能不幫啊……」
就在那瞬間,武田學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由袋口掏出了一個與他外型完全不搭的粉紅色信封塞到遠籐正信手上,然後脹紅著一張臉熱血奔騰地說道:「這是下個月全國柔道大賽的邀請函,若能榮幸地請到撫子小姐前來加油,我就算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遠籐拜託,一定要幫我將這封信轉交到撫子小姐手上啊。」
「武田!你太狡詐了,居然趁機偷跑!」站在一旁的澤田社長一聽便忍不住得高叫起來。
「誰理你,先說先贏啊!」
「我這裡也是,遠籐學弟,請你務必要幫我喔。」
「滾開!撫子小姐才才沒空閒理會你那弱小的社團呢。遠籐!我啦!空手道社!」
「才怪,要來就要來我圍棋社!」
「漫畫社!」
「……請不要忘掉芭蕾舞社啊!」
像逮到機會一償宿願似的,學長們如海波般一層層湧了過來,就連不屬於「五田」社團中的人也紛紛擠進,拚命地將手中的邀請信函塞入了遠籐的衣褲之中。小數海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禁張大了嘴巴,表情呆滯的,嘴邊開始碎碎咕噥著起來。
「……撫子小姐,好熟悉的名字……」
「嘖!你不知道嗎?撫子小姐就是遠籐正信的姊姊,神林女高的遠籐學生會長啊!」
「什麼?」
聽我這麼一說數海瞬間慌掉了,只見他雙頰脹得紼紅,露出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我問他是否認識對方,他也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便什麼都不說,中村則一聽到遠籐撫子的名字,雙眼便閃亮地發起花癡來。
「撫子小姐,我心目中的雅典娜女神!兼具智慧與美貌的化身,高貴又神聖的撫子小姐啊!」
「中村怎麼了?」
「別理他,每當春天一來他便這樣,這已經是老毛病了啦!」
「但現在已經要夏天了羅。」
「你就當他是晚春吧。」
聽我這麼一說,數海不滿地鼓起臉頰,逕自轉過了頭,又偷偷地朝遠籐扮起鬼臉來了。
***
三步做兩步地提著水桶,我跑進了數海與中村的房間,卻被忽然出現在裡頭的藍色臉孔嚇了一跳,差點沒將手裡提著的水桶往前丟去。
「日下,你在慌張什麼?是我啦!」
微微掀起了面具,小叮噹的藍色圓臉下出現了數海俏皮的臉孔,害我忍不住打了他一拳,氣他差點害我嚇到沒命。
「真是的,你幹嘛無緣無故打扮成這副怪異的模樣啊?」
「誰和你說我是無緣無故打扮成這個樣子?面對強大的敵人適當偽裝當然是必要的羅。對了!我拜託你幫忙準備的東西弄好了沒有?」
「當然是好了。就如你所說的,廁所水、醬油、洗髮精和膠水等等我都加進去了。
看!就連待會攻擊用的水槍都幫你準備好了。」
「誰和你說我要用水槍的?那麼做實在太沒效率了,要倒就要整桶倒啊!對方可是遠籐正信,我沒那麼多時間能夠下手,當然要一次就給他好看啊!」
「是嗎?這次一定會成功吧?」
「哼哼,包在我身上!」
見數海那副自信滿滿的模樣我也不禁熱血翻騰了起來,若真能報復成功那將不知會有多麼的爽快!到目前為止已經是連三敗了,這回數海到底能不能扳回一成,成功地打倒遠籐正信那個邪惡的變態呢?就請大家先拭目以待,記者日下將隨時於現場為您做最新的實況報導。
「你們兩個真嫌死不夠啊……川原,我的小叮噹面具你用完後要記得還我喔。」
「思,沒問題!」
只見小數海自信地拍拍胸脯,頂著藍色的圓臉小叮噹就這麼走了出去。
***
午後三時剛過,掃除時間完畢後,各社團便開始自由活動。
川原數海之復仇之路四次的舞台,就在A棟一樓的社團更衣室中,如同事前調查的一樣,遠籐正信例行在這裡換上了合氣道服,隨後再到合氣道社協助教練其相關授業事宜,而今日也如往常般沒有意外。
在遠籐的身影完全沒入更衣間後,頂著一張圓臉小叮噹的數海便跟著躡手躡腳地摸進了更衣室,只見他輕輕拿起了一旁事前預備好的掃帚頂在更衣間的門把上,便輕易地封鎖住遠籐在這四格空間裡唯一的逃生出路。
然而就當一切都這麼天衣無縫,完美無瑕,而數海正舉起水桶想往裡頭狂潑的同時,更衣室的把手瞬間晃動了一下……
整整有十秒鐘的空白,我們嚇得大氣也不敢喘。
數海的雙手因此僵硬的停在半空中,他緊緊盯著門把不動,原本踮起的腳尖與身體也依然維持著原本傾斜的怪異姿勢。
就在那潑與不潑、數海整個人快要跌向門板之際,我們的耳邊忽然傳來轟然聲響!
只見那原本鎖住遠籐的門板竟然由裡頭整個爆裂出來,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數海連逃都來不及逃,只能隨手將水桶一扔便往後頭的廁所裡躲了進去,還「碰!」一聲地把給門鎖了起來,攻守之間在短短數秒瞬時交換,快到令人連錯愕的時間都沒有。
我精心製作的污水雖然撒滿一地,卻半點也沒沾在遠籐身上,只見他飛快來到了數海躲藏的地點,站在門外便開始低吼了起來。
「你是誰?數到三給我滾出來!不然,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簡單有力地對數海下達了最後的通緝令,由遠籐的聲音可知他正在氣頭上,是因為中午只有紅豆麵包可吃的關係嗎?小數海這下子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你這個超級宇宙無敵大變態!」
正當遠籐想動手打破門板之際,廁所裡頭傳來了數海怒罵的聲音,伴隨著一聲裂響,玻璃碎片瞬間由更衣室的外頭爆裂而出!
只見數海踢破了窗戶由裡頭跳了出來,遠籐在聽到聲音後也迅速地由更衣間衝出,二話不說便朝著前頭倉皇逃命的數海追了過去。
「不許逃!」
「你說不許逃就不許逃,當我是白癡啊!」
一見遠籐由後頭追了上來,頭帶著小叮噹面具的數海便開始沒命地飛奔著。先是以二十五秒的高速衝過了三百公尺的操場,再躍過中庭的花圃朝著B棟校舍前進,緊追在後的遠籐雖然換上了合氣道服,但仍以驚人的速度與敏捷的動作朝著數海節節逼近。
小數海的腳程雖然在班上是數一數二的快,但比起遠籐那雙長腿畢竟是短了許多,就當他快要被遠籐追上的同時,數海瞬間側身逃進了B棟校舍裡,然後開始爬起玄關的樓梯往上逃去。
在兩人喘噓噓地爬上三樓後,遠籐終於進一步趕上了數海,並把他困在迴廊的角落裡動彈不得。
冷眼盯著走投無路的數海,遠籐用著沒有什麼情感的語調開口說道:「我給你兩種選擇,一是報上你的名字,如此一來我還可以饒你不死:二是等我自己動手,那時就等著別人幫你買棺材。」
「我也給你兩個選擇,一是現在就對我下跪磕頭,我說不定可以善良一點不與你計較:二是趕快回家燒香念佛,不然就等著看我代替月亮來懲罰你!」
噗!
我一聽差點沒有笑出來,這小子一定是最近跟中村身邊卡通看多了,居然連「某少女戰士的台詞都脫口說了出來,遠籐正信的表情雖沒有因此而改變,但任誰都能感受到那由他身上激射而出,無形冷酷的殺意。
遠籐抬起頭看著數海,只見他順手攬過垂落在額前的金色髮絲,不帶任何表情地露出了冰冷的微笑。
「看來我們是協議破裂了?」
「一開始根本就沒有協議的必要,你這個宇宙無敵大變態!」
數海連話都還沒罵完,遠籐便已經迅速地朝他急擊而去,就在衣襟快被抓住的瞬間,數海想也沒想地便跨上一旁的護欄往底下一躍而下。
成群的驚叫聲由人群中響起,即使如此,數海卻像無視於重力般,身手靈活地躍降在下頭的樹幹上,然後再迴旋一圈回落於地。你要我怎麼形容呢?滿分,PERFECT!奧林匹克!
數海回頭瞧著還在三樓瞠目結舌的遠籐,也許是剛逃離魔掌便開始得意起來,只見他神氣地挺起胸膛,還毫不猶豫地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向下一比!
天啊!那根本就是十足挑釁的模樣嘛……
就當我與中村忍不住搖頭歎息的同時,瞬間某個物體從B棟的方向狠狠砸了過來,像是計算好般,不偏不倚地打在數海的臉上,小叮噹面具也因此被彈開,滾落到幾公尺外的草地上再倒了下來。
一切就宛如光電火石,我們呆滯當場,瞬間還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
「……啊!別抬起頭啊!」
即使我忍不住大叫出聲也來不及了,只見數海原本被打偏的頭已經抬起,就在我擔心他的身份即將曝光的同時,卻陡然看見一張鮮黃色的面具出現在眼前,那圓圓的黑瞳中不但泛著晶亮的光芒,頭上的一對俏皮長耳還有小巧的鼻子,正是目前正風靡全球、所向無敵的某袋怪物「皮卡丘」啊!
只見這個暴可愛的皮卡丘露出兩個紅紅酒渦,還一副咧著嘴開心笑的模樣,但面具底下的數海此時可能還呆若木雞,連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
瞧他沒知沒覺地拾起了遠籐砸向他的東西,還當場便站在那研究了起來……
雖然躲在一旁的草叢中,我與中村仍可以清楚地看見數海手中的東西,那是一個鑰匙圈,外頭覆著皮套與金屬環扣,見它砸過來的方向,不用猜也知道誰的東西。
然而數海卻還一直盯著那鑰匙圈猛瞧,像是不敢相信竟會有人拿這種東西砸他般吃驚,直到抬起頭發現對方衝下階梯的同時,才又忍不住倉皇地奔逃起來,這回他連頭也不敢回地,和遠籐在校園中打起了追逐戰……
「啊啊啊啊啊!」
就這樣,第四波的報復行動也在這裡宣告終止(歎)。
***
直到晚上十點多,數海還沒回到宿舍,我與中村兩人在房裡著急地等著,只見秒針一擺一擺移動,我們卻連半點數海的蹤影都看不到。
難道小數海被遠籐抓到了?還被對方上下其手先壓後上!這回可就不是種種草莓這麼簡單了。嗚嗚嗚……我們可憐的小數海啊!
就當我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幫他默哀祈禱時,倏然聽見窗外一陣敲響,中村早我一步拉開了窗簾,卻被外頭窗上的一對紅紅酒渦嚇了一大跳。
深沉的暗夜中出現了鮮黃皮卡丘的臉孔,正在用力地敲打著窗戶。
「喂!是我,還不快讓我進去……!」
直到皮卡丘說起了人話,我們才意識到是數海站在外頭,連忙打開窗戶讓他進來。
只見他呼吸紊亂,全身沾滿了草屑與泥土,看起來一副精疲力盡的模樣。數海進了房後什麼都沒說,只是搖搖晃晃地爬到了床邊,然後「碰!」的一聲整個人攤了下去。
他先是厭煩地拿掉了臉上的面具,躺沒三秒後又忍不住爬起,然後一臉憤慨地捶著枕頭大叫起來:「混蛋,那個大混蛋!你們知道嗎,他居然整整追著我跑了四個小時。四個!四個小時耶!」
數海忍不住喘了一口氣,隨後又接著罵道:「為了甩掉他我還特意跑到校外去,但那變態就像惡鬼一樣,不論我逃到哪裡就是緊緊地跟著我不放。……你們能想像嗎?我們先是跑到了山腳下的商店街,然後是舊街道石疊與興福院,最後還跑到蘆之湖那,我躲在湖邊的草叢中被蚊子叮得亂七八糟,直到剛剛才敢偷偷摸摸搭車回來……」
數海氣得直喘噓噓,還不斷向我們比手劃腳形容當時的情況,我與中村則聽得目瞪口呆,差點連嘴都忘了閹起來。沒想到遠籐這人的執著心竟然如此強烈,看來數海確實給自己製造了一個非常恐怖的敵人啊。
不過看他的模樣似乎還沒有這層領悟,反而憤恨地在房裡丟起枕頭,然後倒在床上滾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王八蛋!豬籮筐路易十八,我一定要去砍了他,砍死他這個宇宙大變態啊!」
「你還是別去報仇好了。」
坐在桌前的中村一臉無奈地搖起頭來,看他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想起從今早到現在所歷經的種種失敗,我也忍不住附和起中村一起搖頭歎息。
「不要!才不要!我一定要整到那個王八蛋!不整到他完蛋我就不叫川原數海!」
「我看還沒整到他前,你自己就已經先被人搞得半死不活了。」
「……不管!我不管啦!」
數海怔了一下,隨即又不滿地在床上滾了起來。瞬間,某樣東西由他的袋口中掉了出來,清脆的金屬聲剎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們不約而同地朝著地板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串鑰匙,上頭覆著LV的皮套,是遠籐正信的鑰匙。
「那時想也沒想的就撿起來了。可惡!遠籐那傢伙居然敢用鑰匙丟我,下次我也要找十把鑰匙回丟他!」數海一想起下午發生的事,又脹紅了臉罵道。
「不過這是什麼鑰匙?怎麼和我們櫻之館的門房鑰匙不一樣?
中村將鑰匙拾起,左瞧右瞧地研究了起來。
「我看這種粗頭厚面的八成是機車的鑰匙。」
……機車的鑰匙?遠籐那傢伙怎麼會有機車的鑰匙?
數海一聽,滿臉疑惑地抬起頭來朝我問道。
「遠籐有車,當然就會有機車的鑰匙啊!」
「可是綠之丘不是禁止騎車……?」
「你覺得像遠籐那種人會遵守嗎?」
「哼!連校規都不遵守的傢伙,我就知道他絕對是個惡蛋!」
講到激動處,數海又克制不住地由床上跳了起來,只見他緊握拳頭,像是瞬間想到什麼計謀,又忍不住竊笑了起來。
什麼跟什麼嘛!這難道是第五波的復仇行動嗎?小數海有沒有可能因而反敗為勝呢?請持續鎖定我們綠之丘夜間整點新聞,我日下圭介將在此為您做更新更完整的報導。
***
半夜十二點。
在漆黑無人的校內,我與中村還有數海三人手裡拿著手電筒繞過了東側的樹叢走著,夜裡的屏風山不但寒冷,又帶著一股陰暗沉宓的氣息。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瞬間飛過了枝頭,伴隨著晚風嗚嗚嗚吼,嚇得我一身雞皮疙瘩,緊緊地抓著前頭的中村不放,而原本走在最後頭的數海則害怕地擠到我們中間,差點演變成我倆因此要大打出手的情況。
「就是這裡!」
撥開眼前茂密的樹叢,中村帶我們來到一處空曠的平地,在月光照耀下,一台深黑泛著銀光的重型機車便出現在我們眼前。
「好酷!」
「這是當然的羅!這台可是本田。不但擁有水冶式並列四汽缸:最大出力為,最大扭力則是,油箱可容量,是本田技研……哇,你做什麼?」
我話還沒說完,數海便拿起了手中的噴漆毫不猶豫地向前一噴,瞬間一道粉紅色的彩虹彎橋橫跨過了漆黑的夜空,遠籐的「超級黑鳥號」也因此毀在他的手裡……
「你們也快過來幫忙,哈哈哈,我要遠籐再也沒有臉騎這台車出去!」
這實在是太過份啦!這台可是本田技研新推出的,一台可是要……被我由雜誌上看來的資料,對機車還滿有興趣的我,看數海如此糟蹋這台超級黑鳥號,心頭就像被人插了一把大又子般,好痛好痛。
「管他是什麼,我今天就來讓它永遠都不起來啦!」
「我可以在上頭畫拉姆嗎?」
我一聽還來不急阻止,中村和數海便拿起噴漆朝上頭畫了起來,只見倆人又塗又抹的好不快樂。……不消幾分鐘的時間,原本全黑的「超級黑鳥號」上就再也找不到一塊黑色的痕跡,反而稱為「超級花鳥號」還比較合適。不但前頭的車燈被畫上了眼睛,就車屁股那也被噴上了一坨坨的大便圖案。老天!那情形只有「慘不忍賭」與「不堪入目」才能形容啊……我邊哭喪著臉邊為您轉播,不敢相信原本最新最炫的超級黑鳥號居然被他們畫成這樣,而數海整個人就像是走火入魔般,只見他踏上了機車的踏板,另只手插著腰就開始狂笑了起來。
「喔哈哈哈哈,這就是惹火我的下場!我要遠籐正信永遠記住,只要我川原數海在的一天,變態們就永遠沒有好日子過啦。」
也許是復仇成功,小數海的表情一掃先前的陰霾,終於開朗明亮了起來。可惜囂張的成分多過了喜悅,只見他一腳跨上了。雖然很想用「跨」字來形容,但卻因為身高不夠的關係,只能勉強地爬上去,然後一臉威風地轉動起把手玩了起來。
「衝啊!大笨鳥,襲擊敵人的基地將變態們一舉殲滅,殺他個片甲不留啊!」
在把玩了一下子後,咱們的數海少爺卻沒有因此知足,反而還朝著我們不停地揮手說道:「這不是很過癮耶!中村,把鑰匙給我。」
「你要鑰匙做什麼了」
「當然是騎騎看羅,難得有這種機會怎麼能不試試?」
「數海,你有騎過車嗎?」
「沒有。」
倏然間一陣沉默,夜晚的冷風呼呼地由我們身旁吹過,凍到沒人講得出話來。
好冷喔……
中村和我納悶地看著眼前耍著威風還裝故意裝酷的機車騎士:心裡想著要不要把他拖下車來痛扁一頓比較快,但中村卻比我早一步開了口,只見他朝著數海問道:「那你會不會發車?」
「什麼叫發車?」
「……就是啟動車子。」
「不會,你教我。」
聽到他這麼任性的一說,天空忽然有群烏鴉飛過,嗄嗄嗄嗄地吵個不停。即使如此,數海還是一屁股地賴在遠籐的機車上,絲毫沒有半點想挪開臀部的意思。
「接著!」
不可置信的,中村居然毫不猶豫地將鑰匙丟給了數海,還順口教起他騎車的方法。
「先把鑰匙插入,然後再向右轉開。」
「唔,你說是插進鑰匙孔嗎?咦!鑰匙孔在哪裡……?」
接過鑰匙的數海手忙腳亂地找起鑰匙孔,正當他努力學習怎麼發車的時候,我卻倏然地怔住了!
……微微撇向一旁的中村,發覺他也同我一樣冷汗直流,前方那股惡意瀰漫的殺氣不但瞬間讓人涼透了背脊,更嚇得我們牙齒發顫,連手腳都一齊抖了起來。
完蛋了!這回真的沒救了!看著那隱藏在樹啞後陰鬱的身影,還有那如鷹般銳利的瞳孔,我和中村沒兩秒就達成了共識,全然不知危險逼近的數海,還依舊快樂地跨坐在機車上頭,左搖右擺地玩個不停……
我們開始一步一步地退著,而對方也因此一步接著一步前進,而數海則在成功地將鑰匙插入鑰匙孔後,便興奮地在車上手舞足蹈了起來。
「嘿嘿!中村,我已經把鑰匙插進去羅,那接下來呢?」
「……再朝左轉回來。」
「嗯!好了!……等等,轉回來後不就和原來一樣嗎,中村?」
數海猛然一抬頭,我們便瞬間往後狂奔,雖然丟下他一人是滿不道德的舉動,但只要能活命誰還管那麼多!為各位報導新聞雖然重要,但我日下圭介也只有命一條啊……
我和中村兩人不斷地向前跑著,連頭也不敢往回看去,而可憐的小數海今後的命運可想而知,大概只能用凶多吉少來形容了。
……如果他……有未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