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她半躺在床上,虛弱又柔軟的模樣,他必須抑制住體內紊亂的慾念才能接近她。
有哪個新婚夫婦是像他們這樣的?孫胤想來便感到可笑。
仿似察覺到一道灼熱的目光,休憩中的劉翎萱突地睜開眼,正好瞧見了孫胤正在盯視她。
他在生氣嗎?這會兒要來算總帳了是吧?劉翎萱想到從小到大幾乎都是這麼著——她犯錯,由他來說教。
「傷口還會痛嗎?」孫胤來不及閃躲她的目光,只得迎視。
「不會了。」她搖搖頭。
「那好,明日去跟李大人請辭,這捕快不做也罷!」他霸道的說。
況且,李大人的職位比他小,他的妻子在他手下工作,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使喚她。
「什麼?這怎麼可以?」雖然薪餉不多,可好歹也是錢。
「我是你的丈夫,我說可以就可以。」天殺的,他本來不是要這麼說的,也不是打定主意要這麼強硬,可習慣使然,一出口就是說教。
「你怎麼這麼霸道?那是我熱愛的工作!咳咳咳……」怒極攻心,劉翎萱差點兒又氣岔了。
「看吧!這個樣子你不拖累人就不錯了,還想抓賊立功?」看不過去,他走近床邊拍著她的背,替她順氣。
心同時為她疼著。
那個該死的縱火犯,居然對一個姑娘家下手!他想著怎麼將他繩之以法。
「我才不是想立功。」她澄清道,心跳隨著他的掌心緩落,撲通撲通怦跳下止。
「那是什麼?」在他看來,就是這樣。
「我……我不想變成你的責任。」
「什麼責任?」他不明白。
她撇過頭去,抿著嘴下說。
「翎萱,我在問你話!」他不知道她又在賭什麼氣了。
「你心裡比我有數。」
「我心裡有什麼數?你把話說清楚。」他若是有數就不會問了。
她還是不說話。
「翎萱,你不是小孩子了,難道要我打你,你才肯說嗎?」他扳住她的肩,逼她面對他,如果不這麼做,她眼裡根本沒有放下他!
對於這點,他想到就有火氣,從回來至今,她的表現似乎是在迴避,雖不明顯,可他就是感受到了。
突然,一道輕微的抽氣聲傳來。
兩人同時抬頭看向發聲處,捧著藥碗的婢女急急掩住嘴,像是在掩飾什麼一般。
「侯、侯爺……」
「是大夫開的藥?」他挑眉問。
「是……」
「拿來吧!」他出手接過,而後揮手趕婢女出去;婢女大概是嚇得厲害,很快地退離房間,滿腦子都是侯爺要打夫人,她要不要報官處理?還是封口比較好?
「你嚇到她了。」劉翎萱順勢轉移話題。
「卻沒有嚇到你。」他才不管其他人,他只管她聽不聽話,「捕快的工作不許你再做,如果你真的那麼無聊,到將軍府去陪爹娘。」
「我做捕快才不是為了打發時間,我是很用心的。」
她認真的神態和當年嚷著要去當差的模樣相去不遠,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此改變,只知道現在的她固執得可以了。
「用心到拿命去拼!你難道沒有想過,萬一你出了什麼事,教我怎麼跟你哥哥交代?一看看手上這個碗、這藥汁,今天喝這個能夠好,以後就未必了。」
他很難想像他們在邊關的日子,她是怎麼安然度過的?
原來,是不好跟哥哥交代呀!劉翎萱闔上眼,心上流過一抹痛楚。
「你不必跟哥交代,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決定,跟你們無關。」她硬著聲說。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放棄捕快的工作!」他重重地擱下碗,藥汁濺了出來。
他太生氣了!一個堂堂的侯爺會連一個妻子都養不起嗎?
她實在太看輕他了!
甚至,他也懶得再猜她那句話中有話是什麼含意了。
胸前一口氣凝窒,讓他面色肅冷。
「沒錯。」雖然害怕他凌厲的氣勢,但劉翎萱只要想到自己成了他不要的包袱,心就發寒,就是落入了如冰霜般寒冽的湖泊,也無法與此相比。
「那你就不要給我受傷!有本事去就不要受傷回來。」孫胤激動得無法自持,他的心遇上她就無法平靜,以往的沉著在她面前都是空談。
「我不會的。」不會造成你的負擔。劉翎萱錯讀了他的意思,只知道他討厭背負她這個包袱,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如此。
聞言,他也不接話了,單手扶起她的背,另一隻手則端起藥碗,「喝掉!」
「我自己來。」
「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他的面色又凝,對她這種迴避的舉動感到不快;儘管之前曾經動過吃了她的念,但現在,他沒興趣了。
「我知道你不會。」
他對她沒有興趣,他只認為她是包袱……身體上的傷加上記憶裡的難堪,以及此刻他的柔情,在她體內複雜的交錯著,她想著想著,下禁悲從中來,想哭的情緒伴著藥汁一口一口的嚥下。
「藥這麼苦嗎?」他看她一臉苦意,忘了憤怒,問道。
「沒有。侯爺,我想睡了。」她推開碗,身心俱疲。
不想再與難堪對抗,也不想親身體驗他偶爾為之的溫暖,那只會讓她心緒更亂。
喜歡一個不愛你的人,傷會很重。
「你睡吧!」他替她拉上被,深邃的眸子緊凝著她的睡容。照理,這一刻不該這麼僵硬、生澀,他們是夫妻呀!
可他確實體會得到她的疲累,他知道絕非是因為她不願辭去捕快的工作,而是其他……
那是什麼?
他反覆思索之後,只得到一個結論——好似從他離家的那一天開始,他便不再懂她。
他該怎麼做,才能讓她變回從前的那個樣子呢?
想著想著,他出了神,苦惱的痕跡卻留在他的面上。可已闔上眼的劉翎萱,沒有機會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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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孫曦要帶他去什麼好地方!
孫胤一看是怡紅院,不說一句話掉頭就走。
「哥,別這樣嘛!這裡的姑娘溫柔又多情,又懂得討你歡心,保證讓你一展男性雄風不再挫敗。」孫曦連忙拉住他。
「你滿腦子想這什麼?你難道忘了翎萱小時曾被拐進來嗎?」想到那個時候,孫胤腦中飛快地閃逝一個畫面,仿似記起了什麼。
不錯,他想起了自己承諾不讓她離開他、要好好保護她的話。
「哎呀!又不是同一間!」孫曦湊在他的耳邊說:「我是用心良苦耶!知道你們夫妻不協調,特別帶你來這裡『充實知識』啊!」
孫胤橫掃了他一眼,他和翎萱的問題才不是這個,而是……她還不懂男女歡愛情事的那種障礙。
「不必你費心。」除了他們之外,沒有人能替他們解決。
「哎!既然人都來了,就去見識一下無妨。」
「孫曦,你堂堂一個侯爺,流連花街成何體統?」他板著臉,開始說教。
他怎麼不知道孫曦迷上此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是配合你耶!這種事自己親兄弟還害羞什麼?」還虧他打聽到這裡的美人兒多嬌、俏麗。
「你給我……」
「聽說昨天……被追到湖岸邊,差點兒就被抓到了耶!」
「如果……被抓到,歡歡姑娘可要傷心死了……」
兩名姑娘從他們面前走過去,邊走邊竊竊私語,引起孫胤的注意,她們的對話讓他直覺不簡單。
下一瞬,他跟著兩名姑娘進了怡紅院。
「咦!不是不要進去?看到美姑娘就變了,真是會裝耶!」孫曦一頭霧水。
適才是誰在門口說教的?現下居然二話不說就跟進去了!他說了一百句也比不過兩個妖嬈的美人兒。
見哥哥頭也不回,他嚷道:「喂!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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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中了一掌再加上受了風寒,劉翎萱錯過了回門的時間。
還好孫胤事先有派人通知將軍夫婦,這才沒讓他們責怪下來。但當石嘉儀來探視媳婦時,卻沒有見到兒子在身邊看顧,心裡不免起了懷疑。
「這胤兒也太不應該了,你受傷怎沒在身邊照顧你呢?」
「呃!娘,其實侯爺他有在第一時間替我療傷,我的傷才好得這樣快!」她替孫胤說話。
「侯、侯爺?」這是什麼怪稱呼?石嘉儀不禁瞪大眼,「你叫他侯爺?」
「是呀!」劉翎萱不覺得有什麼奇怪,這是跟公公婆婆學的呀!
「不是叫胤哥哥嗎?」石嘉儀蹙起眉頭,難道他們感情真的這樣差?
石嘉儀想到了府裡內外的耳語,還有他們匆匆成親的原因,丈夫這回可料錯了,他們壓根兒沒在調適嘛!反而感情比未成親前更糟。
「那是之前呀!現在成親了就不同了。」
是他不讓她這樣叫的,劉翎萱想到這裡就難過,趕緊眨了眨眼,把眼眶內的酸澀給眨回去。
「怎麼會不同呢?」石嘉儀想不透。她突然拉住劉翎萱的手,「告訴娘,胤兒對你不好嗎?」
「很好呀!」好到……跟那年一樣的讓她感到陌生。
石嘉儀見她這副模樣,實在很難相信,「你……嗯……你們圓房了嗎?」
「圓房是什麼?」她一臉無知。
「成親當晚,你們真什麼都沒有做?」原來謠言不是謠言,是真的!石嘉儀只覺渾身乏力,看來要把胤兒叫來問問了,看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問題?
「做什麼?娘不是說交給胤……侯爺來收拾嗎?」
「是這樣沒錯,但我以為……算了,這件事我問胤兒。」
「胤兒呢?不在府裡嗎?」她都來這麼久了,就算再忙,也要過來請個安吧?
「這……我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天哪!難道你們也沒有同房……」她的疑問太多了,還是快快回去和丈夫商量再做打算。
「不是的,是侯爺很忙,平日都在書房睡了……」
她替他找借口,要怪就怪她沒有魅力,留不住他在身邊,再加上明白他是為什麼娶她的,她便不曾強求什麼了。那年的難堪,讓她頓時成長許多,也明白了很多事是勉強不來的。
石嘉儀倒抽了口氣,頭也開始泛疼,「告訴娘,你們是不是協議好什麼事?」
劉翎萱搖頭。
「好吧!你下說,我只有去問胤兒了。」石嘉儀站了起來,準備去找孫胤問清楚。
「娘……」要問他什麼?劉翎萱緊張著。
她方才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又給他惹麻煩了呢?
要是他以為是她告的狀,是不是會更討厭她?
不!她不要呀……
「你好生休養,其他事交給娘處理。你放心,不會讓你受到一絲委屈的。」翎萱一定是被胤兒威脅,才會什麼都不說。
這個胤兒好大膽子,居然想一手遮天,還虧得她日日巴望翎萱肚皮爭氣些,給她早日抱孫,沒想到,他們居然連同房都沒有!若不是今日來,她還被蒙在鼓裡哩!
「娘……」望著石嘉儀離去的背影,劉翎萱頓時感到背脊發涼。
他已經夠討厭她了,逼不得已才娶她的,現在又要因為她而受到娘的責備,他會氣她吧!
她露出一抹苦笑,猛然驚覺到自己怎樣都得不到他的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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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嘉儀萬萬沒有想到,派出去的人是在怡紅院找到孫胤的。
「你到底怎麼回事?才成親幾天居然就上妓院?」此刻,將軍夫婦可沒有好耐性等他「適應」婚姻生活了。
孫胤一聽,倒也沒有急著辯解,反問道:「是翎萱向你們抱怨的?」
如果是這樣,表示她在意他囉!
「跟翎萱無關,你不要扯到她那裡去。」
「對,你說你到底是什麼心態?才新婚就去找別的女人,你究竟視翎萱為什麼?」
「我只是去調查一件事。」
「什麼事非要到妓院去調查!分明就是你對翎萱不滿。」石嘉儀氣憤地說,兒子玩女人,教她這個做娘的,怎麼跟媳婦交代?
「這事還不能說。」孫胤堅持道。
「你、你、你、你要氣死我。」
「娘,我只能說對翎萱是真心的,我不會對不起她的。」孫胤首度承認他對劉翎萱的感覺。
雖然這感覺來得太慢,但由於是點滴積聚而成,他會比任何事物都來得珍惜。
「真心?不會對不起?」石嘉儀重複他的話,「那去妓院的事又怎麼說?這是一種背叛!」
「夫人,你不要激動。胤兒會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孫皎身為男人,自然知道去妓院那種地方除了尋歡之外,還得以探聽消息,加上胤兒做事的分寸拿捏之好,所以除了小小震驚之外,他不會像她那樣大驚小怪。
「什麼理由呀?你都沒有看過翎萱那副『憔悴』的模樣,根本就不是以前那個愛笑、充滿活力的樣子……」石嘉儀誇大其詞,目的就為增加孫胤的愧疚感。
「娘,您放心,等我處理好這件事後,翎萱會很開心的。」孫胤十足地有把握。
石嘉儀仍是一臉懷疑,「將軍,你知不知道翎萱叫胤兒什麼?她叫他『侯爺』!」
「你不也叫我『將軍』嗎?」孫皎很快地應道。
「那不一樣。」那是因為她把丈夫看成像「天」一樣偉大……等等,莫非翎萱也把胤兒看成「天」那般?石嘉儀想著,出了神而不自覺。
「我看不出哪裡不一樣了。」孫皎反駁。
「爹、娘,你們不必為我們的事擔心。總之,等這件事情結束,我再帶翎萱回來跟你們好好解釋。」這總行了吧?孫胤在心裡想道。
「翎萱若知道你上妓院,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放心,除了你們和孫曦之外,沒有人知道我上妓院。」這件事他要給她一個驚喜。
看他一副神秘又自信的樣子,石嘉儀真替媳婦難過。
丈夫上妓院,有哪個女人受得了?偏偏這個人又是她的兒子,她真是內疚兼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