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三天後要在皇城裡舉辦繡球招親?對像還是當朝大學士冉君獻大人的愛女?」
「堂堂一個學士府千金,怎麼還需要靠招親這種方式來選擇夫婿啊?」一個賣菜小販問道。
「就是說嘛!而且她跟那個英親王府的小王爺不也挺親密的嗎?老是見他們走在一道兒,我還以為他們倆是未婚夫妻呢!」發話的是一個婦女,手裡把著孩子、背上還背著一個,顯然就住在附近,是出來湊熱鬧的。
「搞不好是被始亂終棄了,我看過那冉家的小姐,生得像尊瓷娃娃似的,但要說艷麗、女人味那些的,到底是稍嫌不足。男人嘛,都是見一個愛一個的,呵呵呵……」接話的是另外一個老婆婆,一副對男人很瞭解的語氣。
「哎,我才不管那麼多,照這文告上說的,那凡是成年男子都可以去接繡球嘍?」那小販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樣,摩拳擦掌的,好下興奮。
那中年婦人冷笑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潑著冷水。「就憑你?斗大的字也不識得幾個,那文告要是沒人念給你聽,你恐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呢!一個賣菜小販還想吃天鵝肉?真是頭腦燒壞了……」
「就是說嘛!再說,娶了學士府的千金能幹啥?人家嬌生慣養、金枝玉葉,連鋤頭長什麼樣兒都不知道,她能幫你種田、賣菜嗎?」那老婆婆也毫不留情地說道,眾人聞言均忍俊不禁,一齊哈哈大笑了起來。
就在笑聲熱烈的時候,有兩個青年打扮的人從人群之中垂首退了出來,一直走到遠處,其中一個人才抬起頭來大大吐了口氣,露出兩隻圓亮大眼,眸中儘是不平之意。
「把我說得那麼不堪,學上府的千金又怎樣?父母又不是我能選擇的,還有啊!什麼叫做被始亂終棄?我跟納日宇熙根本就沒牽沒扯,為什麼他們都一口咬定我跟他有關係?」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改換裝扮,偷溜出來打聽消息的學上府千金——冉凝香,跟著她一齊出門的,不是別人,正是蘭蘭。
「小姐,我勸您還是收手吧!」她苦口婆心地勸著:「何苦把自己弄得像是待價而沽似的?憑您的才貌,就算不嫁四公子,一定也還有其它的對象啊!」
「為什麼要收手?」冉凝香高傲地反問。
「這……」蘭蘭真的是為她的好小姐擔心。「您老是這麼意氣用事……」說著說著,鼻子忍不住一酸。「要是您真的嫁給那賣菜的小販可怎麼辦……嗚嗚嗚……」
冉凝香看著蘭蘭這模樣,只覺心煩,又好氣又好笑。「得了,還沒拋繡球呢!你就一副認定人家會接到似的。」
「可……可是……」蘭蘭已經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了。
「奸了好了,快把臉擦乾淨,你也不瞧瞧自己這身打扮,還在大街上哭得唏哩嘩啦的,丟人不丟人啊!」胡亂地將揣在懷中的帕子掏出來塞進蘭蘭手中,冉凝香便加快腳步離去。
「小姐、小姐……您還要去哪兒啊?」
「你都哭成這模樣了,我還能去哪溜躂?當然是回、家!」冉凝香沒好氣地拖長語調丟下這句話,而後便逕自往學士府的方向走去,蘭蘭聞言,也不敢再多耽擱,慌忙地跟了上去,只是這時,主僕兩人都沒想到,等在學士府中的,竟會是一場全家動員的大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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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士府中。
冉凝香前腳剛跨進大廳,立即發現情勢不對。
這種情況畢竟太少見了,大白天的,理當該是大家各自忙碌的時候,誰知全家人居然都同時聚在同一個地方,從父親、母親、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還有三哥、四哥、四嫂及最小的五哥,十個人全部擠在大廳裡頭,以譴責、關切、疑惑和看好戲的眼神望著她,讓冉凝香的背脊忍不住一陣發麻……
這是針對她而來的嗎?不不不……她不想這麼認為,於是第一個直覺就是轉身,準備當作沒看見這陣仗似地離開。
「回來!」她才剛轉身,父親的聲音立即就在她背後響起,冉凝香心知這下無論如何是躲不掉了,只得僵硬地轉過身來。
「爹爹……」她有些氣弱,討好地叫了一聲,而後對著周圍眾人輕笑了笑。
「過來!」冉君獻看著眼前這女扮男裝的寶貝女兒,心底真是……又氣又無奈。「你穿成這樣是做什麼?!」
冉凝香正想開口,冉君獻卻打斷她。「得!你甭說,省得你爹爹我又犯頭疼!」他伸手作勢制止女兒發言,又面對三兒子冉松街道:「把你在大街上發現的東西拿出來。」
冉松衡故意不對上妹子疑惑求助的眼神,逕自將那「東西」拿出來呈了上去,果不其然,這所謂的「東西」,便是冉凝香自行在皇城中張貼的繡球招親告示。
冉君獻將那張紙在冉凝香面前抖開,厲聲質問:「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您看到的那麼一回事。」
冉君獻聽到女兒的解釋竟然如此隨便,更是氣到吹鬍子瞪眼。
「繡球招親,虧你想得出來,把咱們冉家的面子都丟光了,我冉君獻的女兒這麼沒行情?想嫁個女兒還得廣招市坊街井的人來捧場?!咳咳咳咳咳……」冉君獻許是越說越火大,一時噎住了唾沫,咳個不停,一旁的冉夫人慌忙起身,拍著他的背順氣。
「老爺子別生氣,有話慢慢說……」冉母一邊拍著丈夫的背,一邊以少見的責備語氣埋怨著女兒。
「香兒,不是做娘的說你,就算平常再怎麼淘氣也就罷了,怎麼能拿自己的婚姻大事開玩笑呢?還不快過來向你爹爹認錯?」
「娘……」冉凝香望著母親,心底其實也不無一絲後悔,但眼前已是騎虎難下,她又能如何?
「我倒覺得這件事滿有趣的。」這時突然有人插進一句話來,眾人聞言,紛紛將注意力轉向出聲的人,原來竟是冉凝香最小的哥哥,冉家老五冉靖遠。
「五弟,你說這話是來添亂的麼?」冉家四子冉靖康白了弟弟一眼。
「那倒不是。」冉靖遠眨了眨眼,眼神中一逕的古靈精怪。「反正偶爾做做出人意表的事也不錯,不然大家都以為小妹準是未來的英親王府少奶奶,多沒趣啊!」
「你要是不能提出有見解的意見,就請閉上嘴。」冉家老大冉瑞衡冷冷地道,畢竟是長子,說起話來特別有威嚴。「不曉得三位公主怎麼看?」
坐在一旁的英親王府三姊妹,聞言不由面面相覷了一會兒,老實說,她們前幾日雖然早就在英親王府得知這件事情,不過那天納日宇熙早就派人撕掉了所有告示,只是沒想到冉凝香居然又再度張貼,她們姊妹三人心底,其實都覺得這次小姑把事情鬧得太過火了……
「這件事,我們實在不便插嘴。」最後是鳳曦長公主開了口。
「凝香。」冉君獻沉默了半晌後,開口:「繡球招親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待會兒命人把告示通通撕回來,至於你,禁足一個月!」
「那怎麼行?!」果不其然,冉凝香立刻反彈。「堂堂學士府怎能出爾反爾?告示都貼出去了,招親一定要舉行!」
「你!」冉君獻氣得從座位上跳起來,還未來得及有所動作的時候,家丁阿樹突然拿著一封信急急奔進大廳。
「啟稟老爺,有您的急信!」
「是誰捎來的?」冉夫人代替正在氣頭上的丈夫問道。
阿樹看了眾人一眼,面露為難之色。「這……送信的人只說老爺看了就知曉,其它的一概不許洩漏。」
「拿上來。」冉君獻聞言,悻幸地看了女兒一眼,暫時壓抑住即將發作的怒氣,命阿樹將信交出,搞不好是皇上指示的密件,與其對她生氣,還不如辦正事來得要緊。
阿樹將信呈到主子手上後便離開大廳,冉君獻重新落坐,撕開信封口,將信展開來閱讀。
大廳中一片窒人的沈默,冉凝香絞弄著自己的衣帶,只覺內心委屈,卻無人肯替她分辯。
半晌後,還是冉瑞衡率先開了口。
「爹……」
冉君獻卻伸出手來示意他閉嘴,眼神還一逕地停留在信紙上。
瞧他看得出神,眾人不免越來越覺得好奇,然而冉君獻仍是一語不發,直到把那封信看完之後,才如釋重負地深深吁了一口氣,靠回座位上。奇怪的是,方纔還怒氣沖沖的他,這會兒居然不再生氣了,嘴角反而還漾出一抹笑意,其情緒轉換之快,讓人不由得更加好奇裡頭到底寫了些什麼。
「老爺子,您還好吧?」冉夫人最是擔心,忍不住問道。
冉君獻揮了揮手,示意自己沒事。「好了,這件事情今天就到此為止,你們大家都散了吧!」
「什麼?」眾人均是一愣。
「那妹妹還禁不禁足啊?」冉靖遠好奇地問,隨即招來冉松衡一記暗拐子。
「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做啥?」
「不禁足了。」孰料一家之長竟給了他們一個意外的回答。「只是……」
「只是什麼?」冉夫人急急忙忙地問。
「我有一件事還要問個清楚。」冉君獻道:「凝香,你堅持招親一事非得如期舉行?」
「那是當然。」冉凝香昂首答道。
「好,既然你決心如此堅定,為父就不再阻撓,只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情,我才准許你舉行招親。」
「什麼事?」不會是要她跟納日宇熙賠罪,說自己辜負人家多麼千不該萬不該吧?
「只要你當天一拋繡球,接到的男子,你就必須無條件下嫁,聽到了沒有?」
冉凝香聞言,不由得露出放心的一笑。早說嘛!只要不是叫她去跟納日宇熙低頭,什麼都好說,更何況是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是自然,不然我還辦什麼招親呢?」她雙手一攤,笑道。
「自己說過的話要對自己負責。」冉君獻看著女兒說道:「當著這麼一大家子人的面,你能保證嗎?」
「當然。」冉凝香迅速地道:「只要招親有了結果,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絕無二話!」
「嗯。」冉君獻面色奇異地掃視了眾人一圈。「你們可都聽見了?」
「聽見了。」眾人也異口同聲地回答。
「那好。」冉君獻再無二話,站起身來。「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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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親王府。
納日宇熙正在書房中聚精會神地看著書,冉松衡卻未經通報便直接闖了進來。
「宇熙!」
納日宇熙彷彿早知道他會來似的,也不立即起身,只是將頭拾起來,伸直背脊靠到椅背上。
「喲,你來啦。」
「你倒悠哉,躲在這兒看閒書,可知道我家早已天翻地覆了?」
「孫悟空再精,也翻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我如何不知?」納日宇熙將書合上,依舊老神在在地道。
「嗟!」冉松衡白了他一眼。「老實說吧,那封信是不是你派人送到我家去的?」
「信?什麼信?」
「還裝!」冉松衡對他這好友可是再瞭解不過了。「我爹本來氣得都快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直嚷著要處罰凝香,可不知道為什麼,看了阿樹送進來的一封信之後,整個人心情又忽然好了起來,對這事不痛不癢的。我說要不是你,還有誰有這麼大能耐擺得平?」
「你可把我看得太高了。」納日宇熙說是這麼說,嘴角卻掛著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
「你也別太見外了,連我都瞞,要知道,我可也是贊同把小妹嫁進王府的啊!」冉松衡是好奇心起,不問個水落石出誓不甘休。
「是嗎?」納日宇熙卻不落套。「上次不過打了她兩下,你就心疼,我可不認為你會站在我這邊。」
冉松衡見橫豎總是套不出話來,但看他的態度多少也猜得八九不離十,那封信肯定就是納日字熙差人送去的。
「算了,既然你防人防得緊,我也就不再追問,只是可憐我小妹,簡直像被你耍著玩兒似的。」
「可憐?」納日宇熙挑起眉,對冉松衡的比喻顯得非常不認同。「我是不曉得她哪裡可憐,在我眼底,她比較像一隻冥頑不靈、任性妄為的貓兒。」
「既是如此,何必非她不可?」冉松衡這就不明白了。
納日宇熙聞言一笑。「因為越是這樣,越有挑戰性啊!」
沒錯,假如冉凝香乖順得如同瓷偶,也許他還提不起什麼興趣,但她越是乖張不馴,他反而越有一種征服的慾望,而且他碰巧知道,這隻小貓是永遠不會讓他失望的。
「哎!算了算了,我也懶得再管,只期望這事能有個圓滿收尾,這一點,你總能保證吧?」
納日宇熙不直接回答,反倒把問題丟回給他。「你說呢?」
「這……」冉松衡一愣,納日宇熙卻不待他開口,便岔開了話題。
「對了,粱梅若住在這裡也有好些日子了……」
說到梁梅若,冉松衡的雙眼忽地一亮。
「是啊是啊,她最近可好?」
納日宇熙看了好友一眼,心思向來敏銳的他是不可能不知道好友在想些什麼的。「你那麼關心她?」
冉松衡倒也下假掩飾。「她一個姑娘家,對皇城人生地不熟的,又被你像軟禁一樣地囚在王府裡,要是沒有人關心,她肯定很難受的。」
「說得我倒像十惡不赦的罪人了。」納日宇熙輕輕一笑。「事實上,我派出去的探子已經取得了消息回來,梁梅若果然是無辜的。」
「噢?那到底是?」冉松衡鬆了一口氣。
「她有一個從小把她帶大的乳母,因為梁梅若自小失父喪母,全賴這個乳母一手將她拉拔長大,是以她對這個乳母有很深切的情感,這些逆賊就是看準這一點,抓住了乳母,想逼梁梅若回到叛軍陣營中作為叛亂的籌碼,這樣才師出有名,有足夠的號召力煽動、策反人民,梁梅若若是不肯回去……」
「他們就殺了那個乳母?」
「沒錯……」
「那梁姑娘的處境,實在是兩難啊!」冉松衡道,納日宇熙坐在一旁,單手支頤,卻不表態。
「對了,既然你已經知道實情,還打算繼續關著她不放嗎?」冉松衡問道。
「當然不。」納日宇熙道:「要走要留是她的自由,我不會阻止,叛軍逆賊是一定要剿滅的,她在不在其中,對我而言並沒有差別。」
冉松衡聞言,只是苦笑地搖了搖頭。「也不想想看人家曾經愛慕過你,你對她卻是一點情分都不留啊。」
「我對她已經算客氟了。」納日宇熙頓了頓。「看在你的面子上。」
「得!」冉松衡笑著搖手。「你不必賣我這個順水人情,要是她對你而言已經不是敵人,那就去告訴她,好讓她決定接下來的去留,如何?」
「我沒意見。」
「如果我收留她呢?」
「……」納日宇熙頓了一會兒,似乎是在考慮冉凝香的安危,半晌過後,他雙手一攤,站起身來。「只要你確定凝香是安全的,那麼我沒道理不同意。」
「那是自然。」冉松衡真不知道該說是納日宇熙小心太過還是怎地,反正凡事一扯上他小妹,納日宇熙的神經就特別敏感,有時他真懷疑,到底納日宇熙上輩子是欠了凝香多少債,才在這輩子為她牽腸掛肚到如此地步?偏偏他小妹的感覺又特別遲鈍,唉……有時他真是為納日宇熙抱屈啊!
「你發呆發夠沒?走吧。」
看他那副從容篤定的模樣,似乎什麼事情都已在他的掌握之中,與妹妹那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性格完全兩模兩樣,這兩個人還真是絕無僅有的互補絕配啊!
冉松衡一邊想著,一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緩步當車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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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梁梅若所暫居的院落,冉松衡這才發現,原本在這看守的人力已經撤除,只剩下一個嬤嬤,他有點驚訝。
「看來你不是很防備她嘛!」
「沒有那個必要了。」納日宇熙道。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走進院落中,梁梅若卻不在屋內,反而身著單薄衣裳,俏立在水塘旁邊餵魚。
納日宇熙見狀,並不打算主動攀談,倒是冉松衡十分關心地走到她身旁。
「梁姑娘。」
梁梅若聽見有人叫地,冷淡地瞟了對方一眼。「你們又來做什麼?」她邊說,邊將手上的飼料一點一點地丟進池塘中,眼神空遠凝滯。
冉松衡對她的態度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天氣還冷得很,你穿得這樣少,小心染了風寒。」他微笑地道。
梁梅若的反應仍是沒有半點熱度,冷嗤了一聲。「染了風寒才好呢,最好嚴重些,病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納日宇熙聞言,眉心不由一皺,畢竟他向來不喜歡瞧輕自己的人。然而同樣的話聽在冉松衡耳中可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他是真心的關懷梁梅若的處境,對她的自暴自棄有著無限同情。
「梁姑娘這麼說,未免太過不珍惜自己了。」冉松衡笑道:「你一定是長時久日的待在這裡悶壞了,心情自然不好,這樣吧,若你不介意,可願到寒舍小住一番
梁梅若聞言一愣。「你有沒有搞錯,我可還是納日宇熙的階下囚呢!」
「放心吧,你已經沒有被囚禁的必要了,更何況,到冉家去,也一樣在宇熙的監控範圍裡。」冉松衡坦白地笑道。
梁梅若側首仔細看了這個看來爾雅溫吞的男子一眼,作夢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來,心裡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嗤之以鼻。
「請我去貴府叨擾?你不怕令妹再被我欺負嗎?」她邊說,邊以試探的眼神看著納日宇熙,孰料納日宇熙卻一點表情也沒有。
「不會的。」
「何以見得?」冉松衡的回答令梁梅若驚訝,不禁將視線再度轉回他身上。
冉松衡露齒而笑。「因為我相信你不會。」
梁梅若微微一怔,雙頰忽然一陣暈紅,這是在面對納日宇熙時也不曾有過的感覺,他那種毫不掩飾的坦率與示好,令她吃驚……
冉松衡仍然嘻嘻笑著。「怎麼,來不來?」
「我……我去。」在還沒來得及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前,梁梅若已然脫口而出。
「噢,那真是太好了!」冉松衡笑道,望向站在一旁的納日宇熙。「你說是吧?」
納日宇熙只是雙手抱胸,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牽唇角,道:「我會差人送她過去。」
「不必了。」冉松衡擺擺手。「我想梁姑娘會很樂意跟我一道走走。」說完,再度將視線轉向她。「是吧?」
那熱切的注目令梁梅若覺得有些怪異,然而轉念一想,她在這裡待了那麼久,實在也悶壞了,很想出去走一走、溜一溜……
冉松衡是猜到她的心思了嗎?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麼貼合著她此時此刻的需要,甚至是她尚未想到的?
「梁姑娘?」冉松衡出聲,打斷了她出神的心思,將她喚回現實之中。「還是,你想坐轎子?」
「不了……我沒那麼嬌弱,走路就成了。」
「那好。」冉松衡大喜過望,回頭看著納日宇熙。「你也一道來?」
始終被晾在一旁的納日宇熙這會兒也只是冷哼一聲。「去你家?不,我不認為你家『那位』,現在會樂意見到我。」他話中的「那位」指的自不是別人,正是冉凝香了。
與其說是不想去,倒不如說他認為現在還不是見面的恰當時機,畢竟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何妨再多忍耐三天?一想到三天之後招親現場會發生什麼事,他可期待了呢!
冉松衡雖不知好友葫蘆裡頭賣的是什麼膏藥,不過他也曉得想從他嘴巴裡套出話來可是比登天還難,於是也不多花精力浪費口舌了。
「既然你不去,那麼我這就帶粱姑娘走了。」
「請便。」納日宇熙絲毫不加阻攔地平伸右手,彷彿在示意他們快些離開。
「梁姑娘有什麼行李要整理的嗎?」
「沒有了。」梁梅若搖頭,一襲紅衣雖然艷若桃李,應子人飽滿熱情的印象,然而卻又那麼極端地包裹著纖細的身影,在寒風的吹拂下更顯零丁無依。「我隻身來,隻身去。」
面對她這帶著些許蒼涼的答話,冉松衡的心不由往下一沉,然而他的表情並未稍露端倪,仍維持著一貫笑笑的模樣,回答著梁梅若那帶著漂泊意味的話語。
「歡迎你來我家,冉家是個大家庭,相信你會喜歡那裡的。」他對著梁梅若,伸出他的友誼之手,溫和而可親。
梁梅若一時間有些怔仲,畢竟在她生長的環境中,從未遇過這麼友善的人……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似乎可以信任眼前這名男子。一抹意義不明的淺笑掠過嘴角,沒有將手搭到對方的手掌上,她逕自穿越過冉松衡的身邊。
「別賣弄風度了,快走吧!」
冉松衡聞言一呆,看向納日宇熙。「賣弄風度?」
「不是嗎?」
只見後者對他聳了聳肩,一副完全不予置評的模樣,冉松衡只得自嘲地笑了笑,邁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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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冉凝香發現三哥竟將梁梅若——那綁架她還打昏她的女子帶回家裡來的時候,不能說是沒有驚訝的。
「你……你怎麼……」怎麼還在皇城裡頭啊?!這是她的疑點之一,原來納日宇熙始終不曾告訴她後來對梁梅若的處置,是以她也一度將這女子給忘了個精光,沒想到這會兒梁梅若不但出現在家裡,而且還是冉松衡帶回來的,不免大感驚奇。
「我請梁姑娘到咱們家裡來做客。」冉松衡道:「宇熙已經查清楚了,梁姑娘是友非敵,你可要跟人家好好相處噢!」
梁梅若似笑非笑地看著冉凝香,微微一福身子,儀態萬千地道:「前些日子多有得罪,我在這裡向妹妹賠不是了。」
冉凝香張口結舌的看著眼前人,好半晌才想起梁梅若自被俘那日起就住在英親王府中,不知道為什麼,一旦把納日宇熙和梁梅若聯想在一起,她就覺得心底很不是滋味兒,除此之外,對梁梅若,她是好奇心遠勝於嫌惡之意的。
「對了,我去交代一下安排梁姑娘的住房,你就先陪陪她吧!」冉松衡笑著說完,不待冉凝香反應便轉身離開,瞬時整個大廳裡只留下她和梁梅若兩人大眼瞪小眼。
最後還是冉凝香先開口。「大廳裡怪無聊的,如你不介意,就到我房裡坐一坐吧。」邊說著話,她已率先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梁梅若聞言,有些驚訝於她的毫無防備之心,笑道:「妹妹對我如此大方,不怕我是明裡一套、暗裡一套的人麼?」
冉凝香現在倒是沒有了方纔的驚訝。「既然三哥都相信你了,我還有什麼奸懷疑的。」
「你真是天真得可愛。」梁梅若笑道:「這麼容易就相信別人……」
「這樣不行嗎?」冉凝香卻答得很快。
「呃?」
「相信別人不行嗎?」冉凝香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我倒覺得相信一個人並沒有那麼困難。」
「那是你的環境使然吧?」梁梅若道:「如果妹妹同我一樣,生長在那群豺狼虎豹堆裡,恐怕今天就不是如此了。」
「那你可得快點從那個環境所帶給你的影響裡拔出來比較好唷!」冉凝香還是沒有回頭。「不能相信別人,畢竟是一件很孤單的事。」
梁梅若聞言,笑容一僵。
該改變的,或許不是冉凝香的天真,而是自己的太過猜疑?
「而且……」冉凝香的話傳進她的耳朵中。「如果連自己至親至愛的人都不能相信,那是最可悲的了。」
梁梅若啞然無語,應該說是,她完全沒想到在冉凝香這看似無憂無慮、完全不長心眼兒的小姑娘身上,居然也有著屬於她自己的人生哲學……令她不由得刮目相看了……
「或許……這就是他看上你的原因吧……」不由得自言自語了一句,冉凝香沒聽清楚,回過頭來。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我說……」梁梅若笑著搖了搖頭。「這或許就是納日宇熙會選上你的原因。」
「呃?」怎麼好端端的又扯上他了?
冉凝香側著頭,困惑地看了梁梅若一眼,卻看見她眼底那神秘的笑,卻不是帶著惡意的。
「妹妹現在不明白也不打緊,反正日後遲早會理解的。」關於納日宇熙為何選擇眼前這個女孩,她有些明白了,或許,納日宇熙正是喜歡冉凝香的純真自然,雖然這些都隱藏在她千金大小姐的脾性下,但能發現這一點的人,或許才是最難的吧?
然而冉凝香卻完全不瞭解眼前人迂迴曲折的心思,她只是有點不高興自己的名字又跟納日宇熙扯在一起。
「別再在我面前提他了行嗎?我一想到他就頭疼呢!」她噘起小嘴,百般不耐地抱怨著,瞬間就回復了那任性而為的模樣。
梁梅若倒是覺得好笑。
「不想頭疼,就別想啊!」
這話一出,換成冉凝香呆住了。
「不想?!」
「唔!」梁梅若還很用力的點了點頭,加強語氣。
「不想、不想,可是……我怎能不想啊?」冉凝香有些煩躁地轉身,拉扯著種植在迴廊旁的柳樹葉子。「這些天,他老是在我腦子裡出現,我都快煩死了……」
是啊!怎能不想?如何能不想?睜著眼睛的時候,她想,閉著眼睛的時候,她想;甚至只要打開自己房門,見著了那張紅眠床,她也想……想想想想想,分分秒秒腦海中部浮現出他的身影,耳朵裡重複著他的話語,她把這一切解釋成討厭他的表現,感到心煩不已,卻不知道這種症狀的另一別名——
「相……思病?」梁梅若直覺而小小聲地說。
「什麼?!」冉凝香以為自己耳背,於是再問了一次,但梁梅若這回可什麼也不肯再說,只是抿著嘴兒一逕地笑,冉凝香看著她的笑不解其意,不禁越來越困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