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之後,她整個人還樂陶陶的,沈緬在醉人的音樂裡。
她雀躍地走在河堤邊,黑鄰鄰的河面彼端,燈火交揮,她開心地倚在護欄邊,迎風欣賞夜景,內心依然敲著音樂的節拍,小嘴哼哼唱唱著。
卓逸風跟在她身旁,和她一樣手抵著護欄,試著去探索她的內心世界,他想知道她一直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其實你爺爺很關心你……」
「我知道啊!自從我爸媽走了,就只剩下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了。」
「那你就不該讓你爺爺擔心……」
「卓逸風,我的事你管不著。」沈心玫收斂了笑容,又擺出一副撲克牌臉。
「你還年輕,分不清自己真正的性向,也許你愛的是男人呢!」他勸化她。
「不可能!」她立刻回駁。「我討厭男人,我根本不可能喜歡你!」為了拒絕他,她順著他的話,故意讓卓逸風誤會自己的性向。
「我可以證明給你看!」他的唇毫無預警地攫住她的小嘴,夾帶狂野和侵略性。
「不要——」她毫無防備地馬上別開臉。
他那強而有力的臂膀鉗制了她的身體,不容她有反抗的機會,再次攫住她,硬是要撬開她的唇瓣,和她口沫相濡。
他們唇碰唇,感受到彼此肌膚體溫,她的心在狂跳,他帶給她的震撼,遠超過一切,她幾乎要窒息了。
他不肯輕易放過她,仍然努力妄想征服她,但她像只難以馴服的小母牝,美眸睜瞪,身子不斷掙扎。
當他成功地將舌頭竄入她的貝齒間,正想好好地品嚐她的甜美,冷不防他的舌頭被她無情的咬傷。
「啊!」他吃痛地鬆開她。
她更迅雷不及掩耳地給了他響亮的一個耳光,羞愧難當地咒罵。
「下流!」
卓逸風狠狠地揩去嘴角上的血漬,像只挫敗的獅子。
「你是第一個敢咬我、打我的女人!」縱橫花叢的他,從來就沒有這麼窩囊過,竟然有女人會拒絕他的吻。
「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沈心玫嗤道,聽他的語氣,他似乎吻過許多女人,這更令她感到憤怒!
卓逸風第一次感到自己好像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他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心中五味雜陳,難掩受傷的表情。
「這句話應該我跟你說才對。」他冷硬地說。
挨了一巴掌之後,他徹底地醒悟了,他何必浪費時間在這種女人身上。
他卓逸風還怕沒有女人嗎?只要他一通電話,女人就會蜂擁而至,大排長龍地等著和他約會。
他目光超然地轉身而去,似乎是對她絕望了。
「卓……」她想開口喚住他,一句話卻卡在喉嚨間喊不出來。
她望著他黯然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他真的走了……」她喃喃道,悵然若失,不禁後悔自己衝動之下打了他。
他一定不會再來找她了。
念頭浮起,她卻沒有如釋重負,反而更加沉重,變得悶悶不樂。
***
自從那一次之後,卓逸風就消失在她的生活裡。
兩個禮拜過去了,心玫心頭總覺得失去了什麼,對任何事都提不起勁來。
莫雯邀她來家裡下廚,她雖然人來了,但是卻興致闌珊。莫雯自己一頭熱,不亦樂乎地忙著洗菜、切菜,還一邊吹著口哨。
爸媽離婚,各自婚嫁後,莫雯就一個人住在父母留給她的小公寓。
「心玫你負責包水餃好了,餡我調好了,我還得煮酸辣湯。」莫雯絲毫沒有察覺她的心事。
心玫心不在焉地捏著餃皮,莫雯揩揩圍裙,跑去客廳扭開音響。
「這樣比較有氣氛。」莫雯滿意地回到崗位,一邊煮湯,一邊說:「你看還是跟女人住在一起比較好,對不對?那些臭男人不但不會煮菜,回到家還會亂丟襪子,東西用完了也不會歸位,只會製造髒亂……」
這些話心玫已經不知道聽過多少遍了,以前的她會同仇敵愾地附和她,現在她卻沒那個心思,手上的餃子被她不知不覺捏成不同的形狀。
突然,天花板上的電燈一明一暗,似乎是壞了。
莫雯抬頭一看,蹙起眉,「真糟糕,心玫你等一等,我去水電行買燈管。」
「噢。」電燈這樣一閃一閃的,實在影響眼睛,心玫索性把它關起來。
莫雯抓著錢,走到門邊穿鞋欲走。
「喂!等一下。」心玫喚住了她。「你要不要先把燈管拔下來,拿去水電行比對,才不會買錯。」
「對喔!」莫雯又走進來,看看高高的天花板,就算搬椅子也勾不著,只好到後陽台搬費力的梯子。
心玫幫她扶著梯子。「小心一點!」
莫雯爬上去,弄得頭酸手酸,還滿頭大汗,這種燈管很難拿下來。
「行不行?要不要換我上去用看看。」心玫抬頭問她。
「不用了,快好了。」莫雯費力地取下燈管,趕緊去水電行買新的。
她出去之後,心玫覺得腹痛,跑去上廁所。
暢快地拉完腸內廢物,心玫按下馬桶的水箱,居然發現水沖不出來。
這下慘了,她的「便便」都飄浮在上面呢!要是被下一個人看見,就太不衛生了。
她趕緊開洗臉台上的水龍頭,用古老的方法,舀水把「便便」衝下去。
可是水的衝力太小,「便便」只下去了一半,她急得一身汗,困在廁所裡,努力地沖水。
莫雯回來了,看不見她,開著嗓子叫她。
「心玫,心玫,你在哪裡?」
心玫從門縫探出一個小小的人頭,困窘地出聲。
「小雯,我在廁所裡,你家的馬桶壞了……」
莫雯一拍額頭。「對,我忘了告訴你,昨天就壞了,可是我不會修,剛剛去水電行應該順便叫老闆來看。」
心玫無奈地走出廁所,嘀咕抱怨。「你怎麼不早說呢?真倒霉……」
莫雯提著新燈管,爬上梯子修電燈。「心玫,過來幫我扶著梯子。」
「喔。」心玫疲累應了聲。
莫雯聚精會神地修著電燈,一隻不速之客飛過眼前。
蟑螂!
兩人同時大叫,莫雯嚇得差點從梯子上跌下來,顧不得裝到一半的燈管,和心玫花容失色地奔出廚房。
兩人在客廳的沙發上摟成一團,眼睛恐懼地盯著廚房的出口,深怕那只蟑螂飛出來。
「好大只的『大牆』,好可怕!」心玫和莫雯都很怕蟑螂,並稱蟑螂為「大牆」。
蟑螂從廚房的牆壁慢慢爬出,龐然的黑褐色身體,令心玫望之怯步,只好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小雯,我要回家了……」她顫聲說。
「玫,不要丟下我……」莫雯緊扯著她的衣角,似乎比她還怕,遑論去撲滅蟑螂了。
眼見蟑螂愈來愈接近,心玫「哇」地一聲,連忙奪門而出。
「等等我。」莫雯也嚇得先跑出去「避難」。
兩人沒命地狂奔……
不知情的鄰居還以她們遇上了色狼、搶劫,莫名奇妙地回頭看著她們。
***
暈黃的燈光,浪漫的蕾紗垂放在四腳金漆大床上。
床上男女赤裸交纏,忘我的翻雲覆雨。
卓逸風濃濁的喘息,噴拂在底下女人的臉上,艾娜嬌吟連連,不斷地扭臀,迎合他的侵入。
他好久不曾來找她,她還以為他對她膩了,沒想到他不但回頭了,還熱情如火地索歡,她欣喜若狂地取悅他。
一個銜著金匙出身,又長得英俊瀟灑的男人,怎能不令女人趨之若鶩?
卓逸風在她身上證明了自己的魅力,找回征服感,但是當他馳騁在艾娜身上時,艾娜的臉孔居然和心玫交疊在一起。
他就把她當成了心玫,盡情發洩所有的情慾。
直到精疲力竭、所有的情慾都被抽空了,他的軀體卻感覺不到滿足,心玫的巧笑薄嗅又佔據了他的心頭,他依然忘不了她。
艾娜卻還眷戀著方纔的餘溫,一隻雲酥手橫抱著他偉岸的胸,發嬌的嗲聲說:
「風,你什麼時候要帶我去見你的父母?」
嫁入豪門成為少奶奶,是她一直期待的事。
卓逸風心事重重地點燃一根煙,徐徐吞雲吐霧起來,還是那句老話。「再說吧!」
每次都這樣!她在心底低咒,卻不敢表現在臉上,深怕一發怒,會讓這條大肥魚溜走。
她小心翼翼地伺候他,在床上任他予取予求,然而他若即若離的態度,真的令她很沒有安全感。
雖然她曾經想過用孩子綁住他,可惜善於避孕措施的他,始終注意防護,她也就無法懷孕。
卓逸風歇息夠了,按熄了手上的煙蒂,起身穿衣,打算離去。
「要走了?」艾娜依依不捨地偎近他,企圖用豐腴的肉體留住他。「今晚留下來過夜,好嗎?」
他系皮帶的動作依然沒有停止,冷酷無情地說:
「你該知道我的規矩,我從不在女人家過夜的。」
艾娜氣餒地卸下勾住他手臂的手,卓逸風為了補償她,從皮夾掏出五張千元大鈔。
「去買件衣服好了。」
他把她當成妓女一般的打發,像一陣風來無影去無蹤,也不知何時才會來找她。
艾娜氣極了,她可不是那種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
有一天,她會讓他知道她的厲害。
***
自從上一次在莫雯家發生「災難歷險記」,心玫就再也不敢去她家。
回想當蟑螂出現,兩個小女子嚇得抱在一起的情景,她當時有個念頭,如果卓逸風在就好了,他一定會很勇敢地幫她打蟑螂,攤開雙臂保護她。
女人有些事還是得依賴男人,凡事都自己來太累了。
她開始想念卓逸風,並期待他的出現,帶給她驚奇。
可是每天走出校園,視線中沒有他的存在,她的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悲哀地想著,一定是那一巴掌打走了他。
一個週五的下午,她依慣例搭公車回家,馬路地上濕濕的,天空飄著雨絲,一如她灰暗的心情。
她在接近家裡的公車站牌下車,由於沒有帶傘,她用書包護住頭,打算用沖的跑回家。
一把雨傘適時罩住她,一個頗挺的身影出現在腳邊,耳畔響起熟悉帶著磁性的聲音。
「小姐,你這樣淋雨會感冒喔!」
她的心撲通跳了一下,驚疑地抬眼,果然是他!
卓逸風瞇起雙眼,嘴角噙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誘惑著她的心。
沒想到他居然又來找她,但是她的驚喜只維持了幾秒鐘,隨即覆上冰冷的面具,維持她的驕傲,睥睨地說:
「打不死的蟑螂又出現了!」
再度碰到軟釘子,他笑容漸隱,吐露真言。
「我是死而復活了,原本決心要忘了你,可是沒辦法,我張眼閉眼滿腦子想的都是你,雙腿又不聽指揮地走來找你。」
他的真情坦白像一張網,網住了她的心,她無法再佯裝下去,她同樣渴望見到他,這是不爭的事實。
天空劈出一道閃電,雷聲轟然乍響,雨勢驟然增大,一支小小的雨傘遮不了兩個人,他們的衣袖都被雨打濕了。
「雨下大了,到我家躲雨,喝杯咖啡吧!」她難得用溫和的語氣跟他說話,還邀請他去她家。
這令他士氣大振!
兩人撐著一把傘,在雨中小跑步,他的手臂自然地搭上她的肩,為了不讓她淋濕,他把大半邊的雨傘都讓給她,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弄濕了,心玫看在眼裡,頗為感動。
回到沈家,心玫直接帶他進二樓的房間,拿了一條浴巾給他擦拭,令他受寵若驚。
心玫也到浴室換下學生服,改穿寬鬆的棉質居家服。
兩人單獨在房間裡共處,她顯得手足無措。
她的房間相當大,小冰箱,小家電一一俱全,她按著熱水瓶,沖了兩杯即溶咖啡,一杯端到他面前。
「謝謝。」卓逸風坐在小茶几的一組兩人沙發上,搖控器一按,觀看電視節目。
她坐到他身邊,小沙發的空間,令兩人的身體不經意地接觸,像在為他們的愛情加溫。
她居然渴望他再度吻她,她想著,想著,她感覺他的手橫過她的腰際用力環住她,她心跳加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一種誘惑般的波動氛圍,迴盪在她的耳畔,讓她的神智飄飄然恍惚了,某種她從未體驗過的燥熱情慾,狂亂地延伸,佔據她所有的思維。
他俯下臉,溫熱的唇輕緩而誘惑地貼上她顫抖的唇,她呼吸急促,心跳狂亂激烈,感到一片天旋地轉,彷彿被人帶著轉圈跳舞般,不停不停地旋轉,她陷入了暈眩般的快樂。
他是情場老手了,技巧性地與她唇舌交纏,將自己的氣息恣意地熨入她馨甜甘美的口腔中。
他的氣息就像一股焚熾的風,從她唇齒的縫隙間鑽進身體,入侵她的心,教她無法抗拒。
像是上了癮般,他掬捧住她的臉,更強烈地索吻,她的手也情不自禁地攬上他的頸子,臉往上仰,感受他男人獨特的氣息。
男人……等等,她的腦海迅速竄過這個名詞,轟然炸開,粉碎了她所有的夢,奮力推開他,從沙發上跳起來。
她下意識地伸手輕拂被他親吻過的唇,老天!她在做什麼?她怎麼可以接受他?
他是男人呢!難道你忘了?
「心玫,我是真心喜歡你的,請你給我一個機會。」難以言喻的情感在他心底滿滿地漫流開來,他炙熱的眼神鎖住她的瞳眸。
她的眼眸驀地濕濡,因為他使她想起父親,一個影響她至深的男人,耳畔彷彿響起了母親臨終前的話,千萬別愛上男人,否則你只有自討苦吃。
她害怕得全身都在顫抖,雙臂環抱住自己。
「不——」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卓逸風衝動地上前,緊緊擁抱住她,呢喃道:
「別拒絕我,試著和我交往看看,我會帶給你幸福的。」
她在他的胸膛,聞到了淡淡的煙草味道,她的心起伏不定,再也禁受不起腦海中翻騰的往事,顫動的淚珠順著羽睫滴落,酸楚地泣訴。
「我不能和男人戀愛,因為男人都是撒旦,都是魔鬼……」
「誰告訴你的?」他大驚,握住她荏弱的手臂問。
她緊咬著下唇,不肯說出原因,同時又將心封鎖起來,歇斯底里地大喊。
「你出去!你這個魔鬼不要來勾引我,出去!」
她痛苦地摀住耳朵,大眼裡充滿了淚水,像珍珠般滾滾往下滑。
卓逸風瞠大雙眼,他無法置信她如此的脆弱,到底她心裡隱藏了多少秘密。
他很想解開她心中的結,可惜她太倔強、太頑固,不肯讓他靠近她。
他只好黯然離開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