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聲響起,面對著門的胡馨妮下意識地抬起頭,見一個小鬼頭正吃力地推著厚重的玻璃門,在吧檯裡的葉睿樊見狀忙不迭地跑了出來,輕而易舉的便將門給拉開。
瞧著他們一大一小有說有笑的,隨後房靜棻也加入,那副甜蜜景象,他們是一家人,沒有人會不信的:看樣子結婚對他們來說只是臨門一腳了。
胡馨妮支著頭,完全忘了自己正置身的處境,逕自看著前力的那三人。「那個就是小傑啊?長得還真的是可愛的嘛。」
這個女人看來是真的想把他給活活氣死。
邱麒伸出手,迅速地揪著她的下顎,將她轉過去的螓首扳正面對他,「胡馨妮,麻煩你專心一點。」
「呵呵。」她乾笑了兩聲,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拿開,「我以為我們談完了耶。」
「是嗎?」他揚起了笑,笑裡有著明顯怒意。
見狀,胡馨妮的心陡地漏跳一拍。
哎呀,他難道不知道他現在這副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害怕嗎?
「那你還想說什麼你就說吧,我在聽。」她將透明的茶壺拿起,斟滿一杯子的薰衣草茶,連忙飲了一大口。
「你今天沒去開店是因為怕我,想躲我是嗎?」他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又想打哈哈混過去,「別想再轉移話題,你最好給我說實話!」
他除了會讀唇語,還會讀人的心思嗎?胡馨妮難掩心中的慌亂。
她這副躊躇的樣子令他為之氣結,「這裡人這麼多,又是開放式的空間,我不會也不敢對你怎麼樣的,你大可放心。」真是受不了。
也對,他說得沒錯。「嗯,沒錯,我就是怕你,所以躲你。」她豁出去地回答
「果然……」他笑了笑,「不過我倒覺得你會怕我是因為你擔心自己會愛上我,所以才會想躲我。」他拿起些微冷的咖啡一飲而盡。
她扁了扁嘴,略側著頭,「胡說,什麼因為擔心自己會愛上你,真是個自大狂,才不是那樣呢!我是因為你太恐怖,城府又深,所以我才會怕你好不好?」她悄聲地嚅道。
邱麒不發一語的凝視著她,等著她自言自語的把心裡的話給說完。
「雖然你有時真的對我還不錯,不過那又不代表什……喝!」忽然想起他會讀唇語,她倏地停下哺喃自語。
她剛剛自顧自的說話,即使沒被聽到,也一定被他給看光了吧?胡馨妮抬起頭,正好望進他含笑的眸底。
接收到她的疑問,他咧嘴一笑,「沒錯,我看到了。」
蠢!真蠢!她真的蠢斃了!
胡馨妮抿著上唇,覺得丟臉地以齒輕輕嚙咬著,目光躲避著他。
唉,被他知道她的想法有這麼可怕嗎?瞧她一臉死白,真是好笑。
「你知道嗎?」他噙著笑伸出手,幫她倒滿有鎮定情緒功能的薰衣草茶,然後將杯子端起遞給她,「並不是每個人都看得到我的本能的,所以你會怕我,這點我能理解,不過因為你對我來說真的很特別,所以我才會讓你看到最真實的我。」
「可是我並不想成為你的特別啊!」是實話,但也不算是。
「不想不代表你不能接受,不是嗎?」邱麒雙手交握,眸底帶著膩人的笑意。
胡馨妮手捧著瓷杯,心思紊亂得令她擰起眉心。
她不否認這個男人真的很傑出,能和他在一起的確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事,而且在聽他說她很特別時,她不否認心裡有股很愉悅的情緒;不過他就是讓她感到害怕,到底為什麼會如此,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緊蹙起的眉心,及無措的表情令他緩下緊迫盯人的行動。「不要急著拒絕,試著接受,好嗎?」她的退縮,真的讓他感到很挫敗。
胡馨妮抬起一手,以掌心對著他,「讓我考慮考慮可不可以?」她需要一些時間好好想一想。
「可以,我答應你。不過你要明白,我並不是答應讓你再一次躲著我的。」他緊瞅著她的燦亮且黑白分明的眼眸。
「唔。」他就非得要上風嗎?
「還有什麼問題嗎?」
她還能有什麼問題?就算有,也會他四兩撥千斤的給說成是芝麻小事。胡馨妮不悅的睨了他一眼。
瞧她臉上堆滿不情願,可偏偏一句話不說,他淡笑道:「如果你沒問題的話,那這件事就這麼決定囉。」
「等等!我有個問題。」不能讓他這麼稱心如意就決定一切,她至少要把心裡的話說完才行。
呵,要她坦白太容易了,因為只要給她一點點小刺激,她就會全盤托出:「本來就是要讓你說的,所以你就儘管把想說的全說出來吧。」
像她這麼個心思單純的女人可真是難得,尤其是她都已經二十八歲了,這就更難能可貴了。
「那個……嗯……你既然知道我們雙方家長是刻意安排我們認識的,你……嘖,這麼說好了,他們的安排其實本就是一種變相相親,不是嗎?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你一點都不排斥,反而還這麼、這麼的……唉!」她不知道該如何完整的出自己的想法。
噙著笑,邱麒替她接了口:「這麼的欣然接受。」
「對,就是這樣。」她忙不迭地點頭附和,「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是這樣的態度耶?」
「說實在的,我本來是不怎麼樂於接受相親,可以說跟你一樣非常的排斥,只不過我的排斥只有在一開始的時候,後來……」他聳聳肩,揚起一邊嘴角,「並不覺得相親是件多麼不好的事了。」
她聽得一頭霧水。「你……能不能再說清楚一點?」
邱麒靜靜的看著她的表情。
呵,她會這麼想知道他的心態,就已經代表她對他是有好奇心的。很好,這是個非常好的進展。
「OK。」他點了一下頭,「我不否認我是個感官性的視覺動物。」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每個男人欣賞女人的角度是大同小異的。
「然後呢?」這個自開天闢地以來就存在的定論她本來就知道。
「一開始我知道我的對象是個……」他打量著她,考慮著心裡所浮現的形容詞是否會冒犯到她。
「你繼續沒關係。」想不到他還紳士的嘛。
於是他就不客氣的接著說:「被寵上天的、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時,說真的,我非常非常地不願意接受,不過就在我們安排見面的前幾天,你來到我的診所裡掛號,我一看到病歷表上你所寫下的名字後,我就刻意『試探』你的個性,結果你跟我所想像中的千金小姐迥然不同。」頓了一下,他修長的手指在半空中劃了幾圈,「接下來應該不需要我再解釋,你也很明白後來的發展了。」
她不否認地點點頭,只是仍心有所不滿。「可是我記得我第一次給你看診時,你的態度非常的惡劣,我們還大吵一架不是嗎?」
那樣子的邂逅也能激起他心中的火花?真是個奇怪的人,不過也對啦,他本來就跟一般人不一樣,因為他有雙重個性嘛。胡馨妮不禁在心中暗諷。
「老實說我承認我的態度或許不是很親切,不過我不認為那是大吵一架喔!」一道好看的眉挑起,他不甚贊同的說著。
「你對吵架的定義範圍還真廣啊!」明是褒,暗是諷。
如果那不算是大吵一架的話,難道是在話家常交流感情啊?真扯。
「難道你會這麼怕我的主要原因,是因為那天我對你太凶了嗎?」他噙著玩味的笑意凝視著她。
「才……才沒有這回事咧,是你想太多了。」她忙不迭地否認。
「是喔,原來是我想太多了啊?嗯……」他邊說邊好笑地連點著頭。
「你真的太過分了。」他這麼諷刺的笑臉,令她難掩難堪的睨著他。
「我哪裡過分了,你說來聽聽。」他往後躺靠著椅背,蹺起修長的腿,以一種很舒服的坐姿睇著她,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反正又說不贏他,她還是省省口水。「我不理你了。」
她別開臉,目光移向吧檯前那一桌三個令人刺目的女人身上,瞧她們對邱麒投以愛慕的目光,她就覺得想吐,真是一群沒見識的花癡,隱約地她覺得自己有股強過於她們的優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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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那麼得意?」邱麒循著胡馨妮的目光望去,隨即掉回頭,「你跟她們認識嗎?」
「不認識。」她故作姿態地昂起下顎,優雅地端起瓷杯。
「那就是跟她們有過節囉?」看她突然擺出高姿態,他猜出她是有何用意了。「想不想讓她們更氣一些?」
「你有什麼好主意?」她巴不得看她們一個接著一個挫敗地跑出咖啡廳。
「想聽的話,就坐過來一點。」他挪開身邊的坐椅。
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不過她還是依言的移了座位,「幹嘛那麼神啊?」
「你想氣死她們,就不該跟我保持距離;更何況我們已經決定交往了,坐得近一點、親密一點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你覺得呢?」邱麒邊說邊伸手將她散落的髮絲重新勾在她耳後。
胡馨妮瞠目結舌地瞪著他臉上溫柔膩人的微笑,「我什麼時候答應跟你交往了?」
邱麒聽她又老調重彈,頓時無力地斂起笑。
「胡馨妮,不要再給我使性子了,你已經是個有溝通能力、成熟自主的女人了,所以不要逼我把你當成幼稚園的小孩子般看待行嗎?」
「可是你不是說要給我時間考慮嗎?不會是唬人的吧?」說話不算話,那他也沒資格指責她使性子。
「我是這麼說過沒錯,不過我好像還有說過並不是答應讓你再一次躲著我的吧?」他不悅地挑起了一眉,很明顯地在警告她最好沒有忘記。
「哈哈。」她尷尬的笑了兩聲,隨即別過頭,無聲地扁了扁嘴。
「既然沒忘記,那就不要再說一些讓我生氣的話。」他伸手把她的臉扳回來,「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
「有。」他都已經撂狠話了,她還能說什麼?又不是想跟自己的安全過不去。
「很好,這樣才像話。」他鬆開手,突然他感到自己的褲袋正一隻小手使勁的拉扯著,於是他轉頭望去。
「靜阿姨要我來問你們想不想再點什麼?」小傑乖巧地將那兩個正隔岸觀火的大人所交代的話,一字不漏的照本宣科。
胡馨妮眼睛一亮,「小傑,你幾歲啊?」這個小鬼近看更是可愛呢!早知道他長得這麼可愛,那她之前就不會極力反對房當他全天候的保母了。
「七歲。」
「叫什麼名字啊?」她換了一個靠近小傑的位子,微笑地問。
「我叫葉諜傑。」
「吶……小傑,你喜不喜歡阿姨啊?」她摸著他的頭,熱忱地笑開了眉眼。
「喂!」邱麒伸手在胡馨妮面前揮了下,「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很像誘拐小孩子的變態阿姨?」
「胡說!」胡馨妮抬頭瞪了他一眼,迅即又轉換回親切的表情,「小傑,你去跟靜阿姨說麒叔叔他想喝農藥。」
聞言,邱麒不怒反笑地瞅著她,而後搖了搖頭。
「喔!」雖然不懂這位漂亮阿姨說什麼麒叔叔想喝農藥,不過他還是聽話地走回吧檯去。
「你知道嗎?」
「什麼?」胡馨妮不太和顏悅色的回道。
「我非常懷疑你已經二十八歲了。」
「嗄?」他的言下之意是說她太老了,還是嫌她太幼稚?
「算了,聽不懂就算了。」邱麒擺了擺手。
「我是不懂你的意思,不過我知道你說的也不是什麼好話。」
邱麒咧嘴一笑地說:「還好你沒笨到以為我是在誇你。」
哼,她就知道他沒那麼有口德。
「多謝誇獎,邱大醫生。」她的語氣中反諷意味濃厚地回敬他。
「你太客氣了,胡大小姐。」他依樣畫葫蘆地學著她的語調。
守在吧檯前的房靜棻見他們之間的氣氛沒有像先前那麼劍拔弩張,她便放心地端著熱飲走近他們,打了聲招呼後,她便將外型典雅的白壺放至邱麒面前。
「這是我幫你點的英式錫蘭茶,你應該敢喝吧?」
「沒喝過,不過既然是你推薦的,那應該不會難喝才是。」邱麒點點頭,禮貌性地道了聲謝。
「不客氣。」房靜棻端起熱水望著好友,「馨妮,需要我幫你再熱水回衝嗎?」
「好,謝謝。」胡馨妮把透明的壺往桌緣移了一些。
房靜棻緩緩地將熱水注入已快見底的壺中,一邊問道:「兩位應該不介意我坐下來跟你們一起聊天吧?」
「求之不得。」胡馨妮搶在邱麒之前歡迎地說。
「那好,等我去端些小餅乾過來,我們再好好聊聊吧。」說完,她便拿著空的托盤走回吧檯。
「靜棻,能否幫我點一份簡餐?」邱麒大喊一聲。忙了一個上午,好不容易等到中午,他根本沒有時間吃午飯,就直接趕來這裡堵胡馨妮這雙美麗的鴕鳥小姐,真是差點沒餓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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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剛吞下的小餅乾就這麼硬生生地卡在喉頭,差點咽死的胡馨妮趕忙拿起花茶灌了一大口。
原來房她早就因為葉睿樊的關係而認識了邱麒,所以當初她因為要洗牙且智齒疼痛問房有沒有認識什麼好牙醫時,她才會連想都沒想就替她掛了號;而她爸爸也早和邱麒認識,也知道他和房是朋友的關係,所以爸爸剛剛打了那通電話不只是叮嚀她今晚要早點回家而已。嘖,反正不管怎麼,所有的人都知道內幕,就她一個人傻傻笨笨的,他們真是太教她傷心了。
「馨妮,你小心一點。」早知道就不告訴她這件事了,房靜棻微擔心的皺起眉。
「這事有這麼讓你驚訝嗎?」邱麒說。
「廢話。」胡馨妮沒好氣地垮下嘴角瞪著他。
「不過馨妮,我保證當初我幫你掛號時,我並不知道邱麒跟你爸爸那一層關係喔!」房靜棻為自己的清白辯護。
「最好是啦!」她再怎麼解釋都已經無濟於事了,因為她的心早已涼了半截。
「就算你被大家給騙了又怎麼樣,你並沒有什麼重大損失不是嗎?」邱麒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對這種小事如此計較。
「是沒什麼特別的損失,不過你又不是我,當然可以說得那麼輕鬆,」胡馨妮哼地駁斥。
「胡馨妮!」邱麒她這麼偏激的態度挑起了慍火。
「好啦,你們不要又吵架了,反正現在既然把事情給講開了;那就沒事了嘛,對不對!」房靜棻很無奈地打圓場。
「房,你沒有幫我爸爸一起來騙我吧?」若有,就枉為是她的知心好友了。
「我保證沒有。」房靜棻伸出手作發誓狀。
「那就好。」胡馨妮微釋懷地揚起笑容。
「真是孩子氣。」邱麒嘖有煩言地啜飲著熱茶。
「我就是這麼孩子氣,怎樣?看不順眼你大可走人,往後最好是不要再有聯絡了。」胡馨妮故意以激將法對他挑釁道。
「哈!」邱麒放下瓷杯,頓時瓷碟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你以為我會這麼容易就你的話給煽動嗎?別傻了,你是不可能擺脫得了我的。」
他這麼傲氣的宣言,令胡馨妮氣鼓了雙頰,冷然的別過臉。「我討厭你!」
「無所謂,我喜歡你就好了。」他呵呵一笑。
聞言,胡馨妮頓時垮下肩,對於他如此異於常人的自信感到無力,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恃才傲物的人?而且還讓她給碰上了,真不知自己是不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所以老天爺才會在這輩子安排他出現在她的生命裡,要來好好地磨練她的心智。
「馨妮,你還在生氣嗎?」早知道會這樣,她就不會自作主張去掛號,也就不會發生現在這有損她們之間情誼的事了。
深吸了一口氣,胡馨妮望著房靜棻,嘴角牽起一抹不是很自然、仍是打從心底所散發出來的笑容,「我是生氣,不過不是生你的氣。」
「那你是生我的氣囉?」邱麒挑起一眉。
「誰敢生你的氣啊!」又不是吃飽撐著找死!「我是生我自己的氣。」畢竟是她自己不夠機伶,才會讓狀況一直不利於自己,這能怪誰呢。
「其實你也不必太自責,畢竟誰都會有幼稚的時候。」邱麒狀似安慰的說著,不過話裡的涵義卻是氣死人不償命的尖酸。
胡馨妮冷然地翻了個白眼,「謝謝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