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歉疚,許是為了查問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將沐香帶到書房裡。
「不要動,壓著傷口。」
承璿僅說了這麼一句話便走開,沐香還沒意會過來他想幹什麼的時候,他便帶了一盒藥箱踅了回來,沉默不語地拉過她的手準備上藥。
「王、王爺,怎麼能讓您……」嚇了一跳,沐香急忙抽回自己的手,但承璿卻扣住不放。
「少囉嗦。」
「是……」沐香呆呆地看他皺著眉,專心地處理著她的傷口。
從來沒有一個人這麼在乎她身上的小傷小痛,但眼前的這男子卻為她這麼做了……
暖意突地滑過,她向來乾涸的心,竟突然有了一絲溫潤濕意……
「玉蓮……我是說夫人。」他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羞赧的游思。「你們之間到底怎麼了?」
乍聽到「玉蓮」二字,沐香的心一涼,原來……說到底還是為了她嗎?
對她的好,只是順便,只是為了可以在這個時候打聽元配的心情,那,他怎麼不直接去問他的夫人呢?嘲弄地想歸想,但戲仍舊得演,她表露出來的情緒,仍舊是淒惻。
「是奴婢不好,想幫夫人的忙卻弄巧成拙,夫人不是有意傷我的。」沐香露出微笑,婉言說道:「王爺您不是很清楚嗎?夫人待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一向都很寬厚。」
「是啊,對下人也許是寬厚……」但面對沐香這個極有可能成為側室的人選呢?
意識到自己的心情如此複雜,承璿也著實吃驚,他到底是在期盼什麼?期盼玉蓮真耐不住滿腔妒意,傷了沐香;還是要她裝出寬容大度的模樣迎接小妾進門?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結果,他心煩意亂,簡直要恨起玉蓮來。
她究竟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竟攪得他如此?
「痛!」沐香低叫一聲,將承璿喚回神,他這才發現由於過度專心想著玉蓮,他竟不小心把沐香的傷口纏得太緊。
「抱歉。」想也不想,連忙再度鬆開纏布重新再包裹,沐香卻在此時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王爺,您別擔心,沐香還是會如同往常一樣的敬重夫人,不管夫人怎麼對我,沐香都會堅持下去的。」
「你……」
「只要王爺能像現在這樣待我……」沐香臉上微紅,閃過一抹羞怯。「別說為了您吃再多苦,就算要沐香為您去死,也是值得的……」
沐香的話是讓人動容的,承璿聞言,心中更是五味雜陳,沐香總是這般體貼溫柔又識大體,他理當要喜歡她的,但為何他該死的心裡總想著那個薄情寡言的女子呢?
「說什麼傻話呢,別胡思亂想了。」他隨便搪塞應付過去,放開了包紮好的傷處,他背著手起身。「今天的事,絕對不可以讓其他人知道,明白嗎?」
今天的事?
沐香頓了一下,他就那麼保護那個女人嗎?所以不讓她去看大夫,而是特意把她帶到隱密的書房裡自行包紮了事?沐香心中冷嗤,表面卻仍帶著微笑。
「奴婢理會得的。」
「那就好。」這是承璿在離開書房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沐香秀眉攏聚,在胸前交握的雙手傳來一抹悶悶的痛楚。
她對他是沒有感情、沒有愛意的,她的所做所為,一切都只是為了自己……喃喃自語著,恍若要催眠心中最深處的意識,但為何當承璿冷漠以待時,她竟也有了—絲怨懟?
沐香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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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皇宮。
承璿在朝儀過後,按照慣例來到莊太后寢宮問安,不過才方踏入大廳,便看到莊太后今日心情不若以往,面帶憂色,面對兒子的問候,似乎也頗為提不起精神應付。
「母后,看您似乎有心事?」
「哎……」莊太后歎了口氣。「也不是什麼大下了的事,甭提了。」
「能讓母后煩心的事,能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嗎?」承璿道:「是不是兒子讓您不高興了?」
「哪的話?」莊太后擺擺手,一副懶得說話的樣子。
承璿幾番套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聊沒兩句,莊太后便藉口鳳體不適要安歇為由,將承璿給晾在原地,承璿正自狐疑,侍候太后的太監常公公卻悄悄走了過來。
「王爺,讓奴才送您一程吧!」
「呃……」承璿曉得常公公是另有話說,當下立即起身,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出了寢宮外,到了迴廊上頭方才立定腳步。
「常公公特地出來,想必是有教於我?」承璿客客氣氣地問著,對這些比自己更貼近上位者的奴才們,他總是保持著一定的禮數,說來雖是氣人,但不得不承認,老太后信任這些奴才所說的一、兩句話,有時還比朝上大臣的肺腑建言來得有用多了。
「王爺不要這麼說,奴才畢竟是跟在太后身邊幾十年的老人了,只要太后皺個眉頭,奴才就不舒心……」常公公有感而發,先叨念了幾句方才拉到正題。「王爺,您知道太后平素最寶貝的,是什麼物事吧?」
「最寶貝的東西?」承璿想了一會兒,方才回答:「不是多年前先皇御賜的那盆『綠珠』山茶嗎?」
山茶花可謂花國中的『三公』,花朵清艷高雅,不若牡丹張狂,也不似清減的菊,她的美向來是恰到好處,紅山茶的艷麗、白山茶的清媚,都教愛花人如癡如狂,京中好風雅的人士往往以種植山茶為樂,為了一株名花,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而這種風潮,說實話正是喜愛山茶的莊太后所引起的,京中流行的賽山茶,每年春季都會舉辦,那可是無與倫比的大盛事啊!
承璿猛然一醒。莫非太后鬱鬱不樂,是和山茶有關?
「是啊,是啊……」話說到了點兒上,常公公更是不住頷首。「就是那一盆『綠珠』啊!」
「那盆『綠珠』怎麼了?」
「哎……王爺您大概不知道,『綠珠』從前年起,就不曾開過花了。」常公公的語氣恍如是自家的哪個親人得了不治之症似地。「太后娘娘可急了,想盡辦法細心照料,可這『綠珠』就是沒半點動靜。」
「城裡不是有養花的專戶嗎?你們就沒想想辦法?」
「哎,王爺,咱們怎麼沒去找?就是去找了,那些花匠也都束手無策,甚至還有人想用掉包的伎倆移花接木哩,下場啊,唉,就別提了。」常公公唉聲歎氣地道:「前年、去年的賽山茶,『綠珠』根本沒法兒出來比賽,別說太后娘娘多悶了,就連咱們這些天天伴在花房裡的奴才都覺得可惜哪……」
承璿沉吟了會兒,心下數了數日子,恍然大悟。
「原來……今年的賽山茶季又要到了。」
常公公兩手一拍,一副「你終於懂了」的樣子。「可不是嘛!」
承璿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想也不想地,他立即拉住了常公公的手臂。
「常公公,你可以帶我去一趟花房,看看那盆『綠珠』嗎?」
「呃?」常公公一愣。「您要看『綠珠』?」
「沒錯。」承璿肯定地點了點頭,不忘從懷裡摸出一張銀票,直接塞進了常公公懷裡。「有勞您了。」
「這……」常公公嘿嘿一笑,有點勉為其難卻又不克推拒地說:「那好吧!」
「多謝常公公。」承璿聞言,不禁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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雋王府,花房。
兩個家丁費勁兒地將一盆山茶搬進了花房裡頭,小心翼翼地置放到天井下,承璿站在裡頭親自盯梢,就在這個時候,玉蓮突然出現在門邊,乍見這突如其來的大陣仗,她有些驚訝。
怎麼會這麼多人?還有……
「他」怎麼也來了?
聽到後方傳來的腳步聲,承璿回頭望了一眼,發現了玉蓮。
玉蓮一時間走也不是,只得曲膝問安。「王爺福安。」
「嗯……」承璿應了一聲。
玉蓮尷尬地站在原地,但不一會兒便被那株新進的嬌客所吸引,忍不住站上前去。
「這是……」
承璿看她一眼,淡淡地回道:「這叫『綠珠』。」
「『綠珠』嗎?」她知道那是漢朝時,某一個擅長歌舞的美人名字,因為墜樓殉主而身亡,用此來比喻山茶墜地時的姿態,簡直是貼切絕艷到令人覺得有些不忍了。
「是太后的珍物,但據說已經連續兩年不曾開過花了。」
「喔?」玉蓮不住又是一陣細瞧,看著它枝葉茂盛的模樣,很難想像它竟已錯過了兩次的花季。「轉眼又是賽山茶的季節了……」
「可不是?」承璿點點頭,轉身詢問:「新來的花匠在哪裡?」
「回王爺,就是這一位。」管家從人群裡讓出了一個英俊的青年,約莫才十七、八歲樣貌。
承璿微微皺了皺眉頭,向管事的道:「瞧他年紀不算大,『綠珠』給他照顧,能成嗎?」
「回王爺,您可別小瞧了這個孩子,往年的賽山茶,這孩子都在大賽裡頭負責照料,交給他沒問題的。」
「噢?」承璿再仔細看了那青年一眼,只覺這孩子有種甚於同輩人的沉穩內斂。「你叫什麼名字?」
「回王爺,小的名叫子戊。」那少年答道。
「子戊?姓呢?」
「小的沒有姓。」
原來是個孤兒……
承璿微微點了點頭,不知怎地,他對這個少年有著莫名好感。「難得你雖失去了父母,卻憑著自己的力量,年紀輕輕便掙出一身好本事,可別辜負了本王對你的期待啊!」
「小的定不負王爺所托。」子戊低下頭去。
承璿交代完畢,回轉過身,看到玉蓮正漠不關心地看著「綠珠」,彷彿他說什麼、做什麼都與她毫無干係,他心中一動,忍不住上前幾步,站在她斜後方。
玉蓮凝神看著山茶樹的側臉是那麼專心致志,令他陷入了出神的著迷裡,直到玉蓮轉身,四目相望,一瞬間兩人都是一愣,瞬即如遭雷擊似地彈開,玉蓮這才想起,這是沐香受傷之後,她與承璿的第一次碰面。
依舊是承璿先開的口,他總是最先耐不住沉默。
「你寧願看盆沒有花的樹,也懶得向我多瞧上一眼,是吧?」語句雖是自我調侃,語氣之中卻完全沒有笑意。「難道你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臣妾……」
「把頭抬起來,看著我。」
玉蓮沒有反抗地把頭抬了起來,迎向他。
這時下人們早就知情識趣地偷偷溜了開,花房裡只剩下承璿與玉蓮二人,沒有了外人的干擾,他得以好好的詰問。
他想知道她的心。
「我只想搞清楚,沐香真是你刻意弄傷的嗎?」
聽到「刻意」兩個字,玉蓮微微一頓。
「回答我。」
承璿聲音厲疾,玉蓮的心,忽泛過一陣酸。
「如果我說不是呢?」
「什麼如果?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來的如果?」承璿有些著惱。「我想聽你親口說。」
「是我傷了她。」玉蓮立刻說。
「什麼?」
她竟不否認?
無視於承璿的驚訝,玉蓮的眼神沒有絲毫的閃躲。「是我拿菜刀,劃傷了她的手。」
「你……」作夢也沒想到她竟如此坦白爽快的承認了,他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是驚愕,但驚訝過頭,他忍不住冷笑了出來。「真不知該說你老實,還是我太傻?我竟以為,你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做出這種事,呵呵呵……」
玉蓮無語,然而就在這時候,承璿卻冷不防歎了上來,把她玉蓮推靠到牆上!
「王爺?!」
「你這女人,我永遠搞不懂你!」承璿的語氣是惡劣的,甚至還夾雜著一絲憤恨。「你怎麼會如同那些市井村婦一樣無知,一樣小心眼?」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心頭刺,玉蓮木然地張著眼,不作回應,她明白的,明白承璿與其說是在罵她,倒不如更像是在懊悔自己識人不清,因為她是個蠻不講理、出於傷人的妒婦,她不恭不敬不溫良,甚至連求饒都不會。
「我怎會、怎會為了你這種女人……」承璿咬著牙瞪著她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痛恨自己無論如何狠不下心,最惡毒決絕的話仍是說不出口,他唯一的選擇,只有拂袖而去。
花房恢復了寂靜,玉蓮無力地滑坐了下來,像一具失去了生命的傀儡戲偶,怔仲且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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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深更半夜,承璿仍在書房裡,伏案振筆疾書。
「夫天下之長治久安,務使國防鞏固,邊疆紛擾,不除何以為可?修陵築寢,雖乃千秋萬代之舉,但皮若不存,毛將焉附?望吾主務且慎思……」
寫到筆窮處,一個嬌柔的女聲忽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王爺,請用參茶。」
承璿抬起頭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沐香。
他也確實是累了,也有些渴了,當下擲筆,掀開茶碗蓋便啜了起來,沐香臉上不自覺流露出溫柔的微笑,伸長脖子看了看書案上的摺子。
「王爺,這麼晚了還在給皇上寫奏摺啊?」
承璿聞言,自嘲地笑了笑。「一封萬言書,儘是臣子淚啊!但臣子的血淚,恐怕還比不上美人的來得值錢。」
沐香笑了笑,承璿領她進府以來,雖然對她總是清清白白,冷冷淡淡的,但看在她是太后身邊得寵侍女的面子上,對她的日跟夜隨,也從不曾有過怨言,此時此刻,她心中早就起了不知名的變化,儘管每當回過神來,她總是被痛苦佔據,然而這一分這一秒,她卻又感覺到幸福……
是因為和他獨處的關係嗎?
原本以為,他就和那些養尊處優的貴族沒什麼兩樣,就算把持國事,也必定是昏曠無能的,但入府以來她所看到的承璿,卻從來不曾在子時前就寢,看到他不顧身體這樣徹夜為國事操勞,她一次比一次動容,竟不知不覺地陷了下去……
怎麼能?怎麼成?
她是要置他於死地的人啊!
「你先去休息吧,不用守在這裡,我還有事要忙。」承璿的聲音驟然打斷了她的游思,沭香回過神來,發現承璿揉了揉眼睛,卻已經再度提筆,準備繼續未完的公務。
「王爺,奴婢想問您一件事。」
「唔?」無感於沐香層層疊疊的複雜心緒,承璿對她向來只是隨口應付,不存機心。
「您知道一個叫蘇且白的人嗎?」
「蘇且白?」這名字似乎在哪聽過,不過承璿想了又想,腦海中並無此人身影。「不認識,怎麼,他是誰?」
沭香連忙搖搖頭。「嗯,不,沒事……」
承璿還是覺得奇怪。「你從哪聽來這個名字的?」
「沒,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隨便問問?承璿皺了皺眉頭,沐香卻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話題。
「我聽說王爺把太后最心愛的那盆『綠珠』帶回王府裡了?奴婢服侍太后那麼多年了,老太后可是三天兩頭就要到花房去看『綠珠』的,怎麼會把它賞給王爺呢?」
「我也不過是偷拿的罷了,」說到那盆寶貝,承璿的精神也來了一半。「太后說連續兩年都沒開花,看了它就傷心,索性不看了,除非『綠珠』再結花苞,不然她不會再踏進花房一步。」
沐香聽到承璿這麼說,心想這果然是太后的個性,忍不住笑了笑。
「真是難得王爺了,若是在您的照護之下,花朵真的盛開了,想必太后娘娘一定會很高興的。」
「但願如此。」承璿一邊說,眼神又瞟回奏摺上。「這次管家請了個新的花匠,年紀輕輕的看上去倒頂能幹,有他照看,應該不會出什麼差池吧!」
「喔。」看他似乎打算就此結東話題,沐香卻不想就這麼離開,隨便說點什麼都好,反正只要能讓承璿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那個花匠叫什麼名字啊?」她隨口搭問,狀若一邊去收碗,一邊漫不經心的提問。
「嗯……好像是叫什麼……子戊來著……」
「子戊?!」沐香一愣,差些沒把茶碗給摔在地上,她……她她她沒聽錯吧?
「是啊。」注意到她話音中的不尋常,承璿抬了抬眼皮子。「怎麼了?」
「不……沒事。」沭香連忙故作鎮定,露出微笑。「沭香這就不打攪王爺了,奴婢告退。」
無視於承璿傳遞過來的疑問眼神,沐香匆匆端著茶碗走出書房,直定至確定承璿再也看不到、聽不到的地方,她才鬆了口氣,滑靠在欄杆上頭,思前想後的想把來龍去脈弄個明白。
這是怎麼回事?子戊竟也混進來了?一想到這件事,沭香便坐立難安了起來,他要來,為什麼沒有事先跟她商量?
不行,得馬上找到他不可!沐香再不能忍,霍地起身,想也不想便朝花房走去,只是匆匆趕到花房,卻不見半個人影。
也是,現下都已深夜了,子戊應該已經回到下人房裡安歇,又怎麼會在這裡呢?沐香正為自己的欠慮而懊惱的時候,突然有人冷不防地從後方用力地拍了她肩膀一下!
「嗚!」沐香嚇了好大一跳,直覺就要喊出聲來,但那人卻早摀住了她的嘴巴,同時將她整個人扳轉過來,等到她定下神來一看,又驚又喜的心情令她忍不住低叫出聲。
「子戊!果然是你!」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黑夜裡,少年笑咧咧的,彷彿完成了一件惡作劇般。「姊姊。」
沭香又好氣又好笑,但更多的卻是擔心,不由埋怨:「你怎麼都沒和我說一聲,就擅自進了王府?」
「我擔心姊姊嘛!」
「擔心我?」沐香真不知該說什麼好。「真不知道是誰該擔心誰呢!你是以花匠的名義進王府的吧?我怎麼不知道你會種花?」
子戊聳聳肩膀,毫不在意的說:「放心吧,等事情結束後,我就會溜之大吉了,在那之前,只要不讓那棵寶貝樹掛掉,就不會有我的事,再說……」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我也想看看雋王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沐香一愣,苦笑道:「王爺?是了,你當然會想看看他,看看仇人的臉……你看到了吧?」
「嗯……」子戊歎了口氣。「看起來,不像是個壞人啊!」
沐香無言。
不是壞人,卻做了對別人來說等於是壞人的事;是不是十惡下赦,哪能這麼簡單清楚的一言概括呢?
「不管怎樣,他改變了我們的人生是事實。」彷彿是在說服自己,也是在說服子戊,沭香無意識地喃喃自語。「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是不能因為這樣就心軟的……」
「姊姊?」
「子戊。」沐香陡地抬頭。「要記住你的身份,在府中,我的地位等於是沒有名分的侍妾,日後若週遭有旁人,你身為花匠,絕對不可以直接對著我說話,明白嗎?」
「這我明白。」子戊點點頭。「我會注意的。」
「那就好。」沭香鬆了口氣,也罷,進來都進來了,讓子戊待在府裡也無不可,畢竟抬眼可見、觸手能及,就算發生什麼事情也比較好照應。
「此時此地,我倆不宜在此久留,你快回房去吧,我也該走了,府中我不能照應你的地方太多,你要好自為之。」語畢,沐香抬步欲走,子戊卻再次喚住了她。
「姊姊。」
「唔?」
少年的眼中有苦不易覺察的憂色,提醒著:「你自個兒也要小心一點哪,千萬別……」
「別怎麼?」
少年欲言又止,最後仍是選擇了吞嚥。「不,沒事,只是要你小心腳下,天那麼黑,別打滑了。」
「多謝。」沐香露出安慰的微笑。「沒想到我的弟弟也終於長大,會替我擔心了呢!」
她一邊說,一邊帶著笑意匆匆離開。
「一直以來都很擔心的啊!」子戊看著她的背影,咕噥也似地自言自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