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敲門聲驚醒了夢中人,沐香和衣起身開門,發現來者竟是一個眼熟的侍女,正是總跟在玉蓮身邊的大丫頭小翠。
「什麼事?」
「沐香姑娘睡下了吧?」小翠微微向她福了福。「不好意思,非得這麼晚來攪你清夢,但夫人有事喚你,勞你換好衣服之後跟我來吧!」
小翠客客氣氣地先打過招呼之後方才道出來意,沭香不明究理,只得匆匆更衣跟了上去,兩人走到玉蓮房外,小翠便止步了。
「怎麼停下來了?」沭香正自奇怪,小翠卻搖了搖頭,示意她繼續往裡頭走。
「夫人說她想單獨和你會面,不許旁人打攪,我在這兒候著。」小翠低著頭道:「快進去吧。」
沐香忐忑不安地往裡頭走,玉蓮的處所她曾來過,只是第一次她有餘裕張望瀏覽,不禁有些訝異此處擺設得稀少簡單,甚而幾近貧乏的地步。
都說房間的擺設往往能映照出一個人的內心,看來這些年,玉蓮並未因養尊處優的生活富裕高興,反倒空照孤寂……
「很空吧?」一個淡淡的女聲自沭香身後傳來,她倏地回身,發現玉蓮不知何時已悄悄地靠在邊柱上,似笑非笑地觀察著自己的舉止。
「不好意思,讓沐香姑娘見笑了。」玉蓮從柱子後頭走出來,示意沭香坐到椅子上,沐香卻仍矜持地站在原處。
「沭香不敢受。」
「有什麼敢不敢的?」玉蓮笑了笑,逕自為她倒了杯茶,遞到她面前。「今日仍是王妃,明日就成了下堂妻了,沐香姑娘是玉人新貴,怎會不能受我一杯粗茶?」
沐香仍是不敢接過,玉蓮見狀,淡淡地說了一句。
「還是,沐香姑娘怕茶中有毒?」
此話一出,沐香猛地抬起頭,與玉蓮四目相交之後,她又立刻閃過眼神低下頭。
「放心,我說這話,並不是要為難你。」索性自己啜了一口,半晌才說話。「今天下午,我看見你和子戊了。」
沐香又是一悚。
「原來他是你弟弟啊,怪不得有時我瞧著他,總覺得他頂面善的,卻一直沒跟你的面孔連結上。」
「夫……夫人……」沐香戰戰兢兢,導致說話有些結巴。「您……該不會全聽見了?」
玉蓮笑了下。「你們姊弟倆吵架也不躲起來吵,教我全聽著了,能怪誰?」
沐香聞言,雙腳頓時失去了力量,撲通一聲跪坐在地上,玉蓮也沒怪她,只是逕自說著。
「從你們的談話裡,再仔細地想了想,我忽然有些明白了,記得第一次在廚房看見你,我就發覺你好像匆匆忙忙地不知道在收拾什麼東西,直到第二次又看見你……」
「夫人……」
「你不必緊張,其實我手上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你做了什麼事,我只是想在離開之前,將事情來龍去脈弄個清楚罷了。」玉蓮道:「你能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三番兩次置王爺於死地嗎?」
「為什麼您又非得弄清楚不可呢?」沭香反問她。
玉蓮頓住。
她確實是不須做這種事情,以一個失寵的元配來說,她這麼做只顯得機心、多餘,但這畢竟事關承璿的安危……
他是她的丈夫,雖然已經不再愛她,但仍是她的丈夫,他曾給過的溫柔,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意識到自己是這樣的無可救藥,玉蓮忍不住自嘲地微微一笑。
「其實說與不說自由全在你,我不能強逼,私下找你過來,也只因為如此方不會引起他人注意,只是為了王爺的安全著想,日後……至少在我還是雋王王妃的一天,我會派人盯緊你,不讓你的一舉一動傷到王爺的性命……」玉蓮說到這裡,頓了頓。「希望你能諒解我的做法。」
沭香看著玉蓮,那清澈的眼神的確沒有其他的意圖,深夜裡喚她來,也的確比較不易驚動其他人;她也知道這個王妃向來不會無端生事,就連自己刻意的陷害,都沒讓她皺一下眉頭。
或許……她應該將一切告訴她……
「奴婢姓蘇,家父原是在前朝武將軍的手下負責刑名與錢谷,名喚蘇且白……」還沒決定到底該怎麼做,但卻不知不覺地將隱藏了多時的真相說了出來,連沐香自己都感到驚訝。
「一切都是很多年前發生的事了,我爹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幕友,連個官都談不上,可是他一直很努力、一直想往上爬,因為他想給我們的家人更好的生活,對我和娘、弟弟子戊來說,爹就是撐起蘇家的一片天。」沐香恍如跌進了往事裡,美好的時光,無憂無慮的從前,讓她連回憶都臉泛甜蜜,只是話說到這裡,她的表情忽然變了。
「只是好景不常……我爹的上司,也就是那名將軍,捲入了當年軍隊叛變的陰謀裡,將軍全家上下百餘口性命滿門抄斬,而我爹……為虎作倀,更是死有餘辜,自從聽到將軍叛變的消息,我和娘天天都倚在老家的門口盼著,明知道希望渺茫,但我們還是盼我爹能平安脫逃回來,可……可到了最後,我們盼來的,卻是一具冰冷、頭不連身的屍體……」
想起來依舊是悲切難當,沐香無法自己地顫抖著。「你知道嗎?我娘就這樣崩潰了……她不吃、不喝,也不看我和弟弟一眼,就這樣倒在床上絕食身亡,我和弟弟卻什麼也沒辦法做,村子裡的人都說我們是雜種、是妖孽,留我們下來不會有好事,天天都有人來我們家丟石頭,我和弟弟一步都不敢踏出屋子,餓了就啃之前留下來的生蕃薯,渴了只敢在半夜爬到井邊喝水……那種日子,你能想像嗎?」
玉蓮不語,沐香又道:「後來,娘因為絕食過久,終於體力不支去世了,我跟弟弟都知道那個村子不能再留,便連夜逃到京城投靠親戚,為了不讓他們有太大的負擔,為了能讓我弟弟、我蘇家的一脈香菸至少能平安長大,我選擇了入宮當宮女,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減輕別人的負擔,而且……待在宮裡,我就能找到當年主導這件案子的官員……」
玉蓮聽明白了,脫口而出:「莫非……當年朝廷派來的主事者,是……王爺?」
其實不用沭香說,答案已經非常明顯了,玉蓮一陣暈眩,沒有辦法開口,久久無法打破沉默,直到沐香望向她。
「夫人。」沐香看著玉蓮,問道:「現在你已全盤瞭解了,我是一個只要存在,就會對王爺產生威脅的女子,你又要如何處置我?」
「怎麼處置你?」玉蓮忍下住要苦笑,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又如何插手別人的生與死?
「你還是將一切如實向王爺坦承,由他來決定該怎麼做吧!」
「這是不可能的。」玉蓮話剛說完,沒想到就遭到沐香的否定。「沐香不想讓王爺知道這件事,除非他自己想起來,如果他連我爹是誰都不知道,我爹的死對他來說又算什麼……」
「那你呢?你的情感又算得什麼?」玉蓮反問:「我見你對王爺噓寒問暖不是假的,難道身為一個女人對你而言不及報仇來得重要?」
「從母親死去的那一刻開始,我的心中只剩下仇恨。」沭香苦道:「人在走路的時候總會踩過幾隻螞蟻,對王爺來說,我爹的性命就等於那只螞蟻,是不重要也跟他無關的,可是對我來說,那卻是毀了我家的重大事件……他對我來說……是仇人……」
「所以呢?你打算怎麼做?」看著五蓮深深地看著她,眼裡有著悲憐與同情。
「我……」沐香突然笑了。「其實夫人跟我一樣呢!我們都是被命運擺佈的人,只是夫人較沭香,更加幸運罷了……」
更加幸運?
玉蓮實在不懂沐香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而沐香也沒打算再解釋。
她可沒那麼好心,要她親手解開玉蓮輿承璿之間長久下來越纏越死的結,那她的苦戀又算得上什麼?雖然她其實是不討厭玉蓮的,但立場的區分,卻使她們今生今世永遠不可能有和平共處的時候,何況她也做不到。
而且,她有更好的辦法……
「夫人,該說的,沭香都已經說完了,如果您沒有別的問題,那麼現在,您能讓沐香離開了嗎?」
玉蓮自然沒有下放她走的理由,沭香於是徐徐起身,向玉蓮福了福身子之後,轉身向外走。
「沐香姑娘。」
沭香回過頭。
玉蓮仍舊坐在原位,雙手端放在膝上,誠懇地道:「因為瞭解了你的苦衷,我更無法視若無睹,明天開始我會讓一些人跟在你身邊,防止你做出對王爺不利的事情,這點,希望你能諒解。」
「當然。」沐香露出燦爛微笑。「一切聽憑夫人的吩咐。」
沐香離開了,隨著門被帶上的聲音,玉蓮陡然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她無神地瞧著沐香離去的方向,不知為何,沐香的笑容令她沒來由地緊張起來,而即將發生什麼事的預感,更讓她的心怦怦直跳、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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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蓮的預感果然成真了。
沐香離開後不過一個時辰,雋王府內突然傳來吵雜的巨響!
「失火了!失火了!」
徹夜裡,向來寧靜幽深的雋王府角落響起一陣此起彼落的呼喊,驚醒了所有的人,玉蓮驚訝地衝出房外,遠處火光沖天,將整棟屋宇照亮得如同白晝。
火焰在玉蓮眼中跳動著,她喃喃自語:「這就是你要的結果?這就是你要的?」
火勢吞噬了窗、攀柱上梁,穿破了屋瓦,四竄亂扭的火舌簡直像慶典一樣,這可怖卻幾至絢爛的一幕,恰恰正是沐香從來給她的一貫印象……
美麗,卻又危險。
玉石俱焚,就是你要的?
正當玉蓮怔怔地想著時,小翠從前方氣喘吁吁地跑來了。
「夫人!不好了!失火了!」
她跑到玉蓮身前,玉蓮的目光仍一瞬下瞬地朝著失火處望。
「小翠,她怎麼了?」
「她?」小翠愣了一下,但立即便想到玉蓮說的人應該是沐香。「不曉得啊。」
「快去探看。」玉蓮低聲催促。「起火的地方離她的住處很近,不……應該就是在那裡……」
小翠聞言,身子微微一聳,忙不迭地答應。
「奴婢立刻去!」
火場,焰光沖天,火勢熊熊,所有的長工、奴僕通通都醒了,拿著可以盛水的容器便紛紛上前救火,一團混亂之下,小翠隨手抓住了一個長工。
「張叔,房子裡頭有人嗎?」
那叫張叔的男子一臉淒慘。「怎麼沒有?還有好幾個丫頭在裡面睡著呢!救出來都沒氣兒了!」
小翠臉一變。「那……怎麼起的火?」
「這我就不曉得了,你別妨礙我救火!火場裡頭還有人哪!要有什麼事到花房前頭去問吧!」
「花房前?」
「救出來的人都往那送了!大小姐你幫幫忙讓讓啊!」張叔丟下這麼一句,便撇開小翠匆忙去了。
小翠急忙趕到花房,那裡也是一堆人來來去去,慌亂地四處幫忙,而地上則躺了幾個人,衣服都被燒得破破爛爛,有的身上已經鋪了草蓆,有的仍舊昏迷下醒,一片痛哭失聲中,小翠才看到沐香,她背靠在牆上,秀髮凌亂、滿臉髒污,正想趨前,一個人卻突然自她身後搶上,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沐香身邊。
那是王爺。
「為什麼這麼做?」黑夜裡,身著玄色長袍、散著發的承璿,在火光映照下猶如一頭賁起的鷹。
他的眼裡燃燒著火炬,正望著這如謎一般的女子,他知道是她放的火,因為起火處正是沐香的房間。
沐香流下了兩行淚,她想說話,喉頭卻是一陣腥甜,血從嘴角緩緩留了下來,承璿心知不好,連忙街上前去。
「你吃了什麼?!吐出來!」他伸手想去挖沐香的喉嚨,沐香卻笑著抓下他的手……
「沒用的……來不及了……」沭香癡戀地望著他。「王爺……能不能告訴我一件事……在這最後一刻……讓沐香……問……」
承璿無語,只能點頭。
沐香緩慢而困難地說著:「王爺……您……您從來不曾喜歡過沐香吧……」
「你……」
「一丁點兒……也沒有吧?」沐香微笑地輕輕抓住承璿的手臂。「那……那為什麼……三番兩次……維護於我?卻又……不捨得,施捨我一點點溫情?」
她眼中的絕望、悲切,是那麼清楚瞭然,承璿沉默了下,明白她的時間不多……
「為了你的父親。」
沐香猛然一震。
「你……你知道了?」
承璿點點頭,沐香激動之餘,又是一陣吐血。
這是她再怎麼樣都不會想到的答案!難道承璿早就明白她的身份還有遭遇,所以才會一再容忍、一再為了她與玉蓮漸行漸遠?
一切都是為了彌補啊!
「說到底不是為了我……」她喃喃地道。
「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承璿望著她,啞聲問道:「為什麼不多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可以好好的處理這件事情,為什麼要這麼極端,你可知這把火,毀掉了多少人的性命?」
沐香在笑,但淚卻不曾止。
「原來王爺也會覺得痛惜嗎?沐香以為,這些人的性命對您來說不過形同螻蟻……」說到這裡,她突然感到肚腹裡傳來一陣強烈劇痛,彷彿要將她五臟六腑全掏出來一樣,沭香努力地壓抑著痛處,還不行……還不是時候哪!
「王爺不必對沐香感到歉疚,畢竟現在我的手上也沾上鮮血了……」沭香無力地瞟望了鄰近的屍首一眼,淡淡地道:「幸虧是、是夫人……她幫我……做了這個決定……沐香……死也不悔……」
「夫人?你說玉蓮?」承璿的心莫名地揪了起來,她做了什麼?
「是……是啊……」沐香笑得淒艷。「是夫人……給了沐香一條路走……」
說著說著,她緊握成拳的手,忽然緩緩地鬆開,承璿看到了,那是一個小丹瓶,塞在瓶口的布團早被推開,沐香很明顯地便是將瓶中之物一飲而盡。
「你的意思是說……這藥是玉蓮給你的?」
沭香不語,但是笑了。
「王爺……能跟在您身邊,侍奉您左右……沐香真的很高興……」一股巨大的拉力自冥冥中傳來,抽去了她僅存的力氣,連意識終將虛無,這已經是她的極限……
沐香的頭無力地癱軟下來,眼角餘光卻望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子戊,她至親至愛,卻又不得已拋棄了的弟弟。
永別了……子戊,沭香不勝眷戀地望著青年悲切的形容,綻出了微笑,而後閉上了眼睛。
沐香死了。
小翠驚愕不已地看著這一切,等到沐香在承璿懷中斷了氣,她才回過神來,想到必須立即回去通知玉蓮,但才回過身,她就發現玉蓮竟已悄悄站在她身後,沒有表情的臉上一片蒼白。
「夫人!」
聽到小翠的聲音,玉蓮突然回神,但卻不理會小翠,逕自旋身向後走開。
「夫人!」小翠仍喊著。
但玉蓮就像沒聽到似的逕自往自個兒的居處走,就在這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聲音。
「你在叫誰?」
那低沉陰鬱的聲音,令人聽著不禁一抖,小翠轉過身來,發現說話的不是別人,竟是承璿!
「王……王爺!」
「我問你剛剛看到誰?」
承璿盛怒的模樣逼得小翠喘不過氣來,更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直覺便垂下頭去。
「奴……奴婢看到夫人剛剛還站在這兒的,才出聲喚了喚她,誰想夫人卻不理我,掉頭就走了……」
話說到這裡,承璿突然拔足追去,就這麼將連話都還沒說完的小翠當場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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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蓮回到處所,四下張望了望,心裡一片空白的她已經失去了方向,無意識地目光掃到了窗旁的鏡台,她走上前,坐下來,拿起木梳,輕輕整理起頭髮。
只要她一日還是雋王把,表面上的禮儀就必須注重,但如果不是了呢?
淡淡的一陣酸湧上,讓她幾乎無法自持,但即便如此,她仍舊沒有歇手,繼續以緩慢且規律的動作整理著自己的妝容。
直到承璿踢開她的房門為止。
一聲巨響在身後石破天驚地響起,木門也在強而有力的勁力之下當場被踹破,承璿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玉蓮緊緊捏住梳子,控制著自己不回過頭。
不回過頭,不與他正面交鋒,即便她清楚明白她的丈夫為何而來、為誰而來。
「為何逼死沐香?」承璿的聲音白玉蓮身後響起,沉痛至極。
他要得到一個解釋,清清楚楚完完整整,不被任何人蒙蔽。
「你不是都看見了?」這樣大怒而毫無理性的跑來與她對質,不就等於採信了沭香的說法?「對,是我逼死的。」
承璿聞言,整個人失去了理智,一把將玉蓮從椅上拉起來。
「那我也殺了你!」
「殺吧!」玉蓮的回答依舊簡短,恍似她沒有心、沒有情,這副空殼已經什麼都不剩。
承璿看著她沒有表情的表情,驀地笑了。
「不,我不殺你。」他的聲音掠過一絲殘忍。「我有更好的辦法回報你所施予我的……」
玉蓮微微一怔,是她錯看了嗎?她怎麼感覺到承璿的眼中似有一絲絕望?
是他們拿著長劍抵著對方的咽喉,一路走到這個地步的,先刺對方的人是她,但他卻也插進她的血肉裡了……
他們都傷痕纍纍,血流不停……
「來人!」
承璿的聲音將玉蓮帶回了現實,幾乎同一時刻,門邊有個下人連滾帶爬的摸了進來,低伏在承璿面前,唯唯諾諾地應聲。
「王爺……」
玉蓮憐憫地望著他,可憐的傢伙,他肯定嚇壞了吧?
「王妃近日來精神不濟、身體欠安,一見陽光便頭暈目眩,為了她的健康著想,即日起移居後院偏房,任何人不得打攪,明白沒有?!」
任何一個頭腦正常、會察言觀色的人,即使聽到這兩句話,也不會覺得承璿是真心真意地在為妻子著想,這根本是變相的軟禁啊!那下人還正自惶惑,耳邊又傳來承璿的聲音。
「聽清楚沒有?!」
被他那麼一吼,哪還管得了什麼軟禁不軟禁,那下人慌忙再次匍地,大聲應答:「聽……聽清楚了!」
「既然聽清楚,還不去辦?」
「是、是!」那下人連忙起身,走到元玉蓮身旁,戰戰兢兢地道:「王……王妃……你……您請……」
玉蓮無聲地冷笑了笑,沒有絲毫的猶疑,挺直腰桿轉身起步,步出了這個曾經屬於雋王王妃、曾經屬於她的房間。
然而承璿卻仍不罷休。
「我只再問你一次,為什麼?」
也許,曾經有那麼半秒的衝動,讓玉蓮想轉過身來,將所有的一切和盤托出,但在和平到來之前,等待她的又將會是什麼?爭吵?羞辱?還是更多的誤會?
不,她再也承受不起了,就讓這件事到此為止,就停在這裡吧!一切都無所謂了……
但為什麼還是感到痛?
玉蓮每走一步,就離承璿越來越遠,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完全做到對承璿毫無感覺,至少如同表面那樣堅強,然而當他的眼神帶著敵意時,她卻又恍如掉進了絕望的深谷,那裡幽黑陰闇、沒有一絲光的地方。
淚水從心底汩出,她死咬住下唇,因為唯有如此,哽咽的哭聲方無法穿潰她的心防。
玉蓮自此深鎖後院,從這天起,雋王府上妃名存實亡,而雋王承璿未再娶一房半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