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外國這幾年來,方洛禮什麼都沒學到,除了不屈不撓和勇往直前,硬是用淚水攻勢和難得的強硬態度讓眾人不得不妥協,最後她得到了許可,條件是她親密愛人要陪在她身邊,以免她出了什麼差錯。
於是,在婚禮的前一個禮拜,唐卓御帶著方洛禮來到「隕石」演唱會的場地,陪她待在後台等著演唱會開始。說起來,其實最不反對的人還是唐卓御,他深知洛禮的個性,她生平沒有什麼堅持,但要是遇到真正想做的事,她就不顧任何危險和困難,一定要完成。
唐卓御待在她身邊陪她看著來來往往的繁忙人群,片刻也離不得她,見到她興奮地望著新奇的一切,心情也隨她開朗起來。
「等一下演唱會完就得隨我回去,不要想留在這裡跟他們一起慶功。」他不放心地交代,讓她看演唱會已是他的極限。
「知道了,你不要擔心。」方洛禮不會得寸進尺,能讓她看完這場演唱會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身旁匆忙的腳步有些停佇,一名亮麗女子望著坐在旁邊悠閒的兩人,熱情地打著招呼:「洛禮,這是你未來老公嗎?有眼光喔。」
方洛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謝謝。」
「過幾天你們結婚我一定會去捧場,洛禮,你要記得到時要好好招待我。」女子戲謔地對她眨眨眼,之後遠處又傳來喚她的聲音。「現在我很忙,你就乖乖待在這,等著看Nicole和我們一手策劃的表演吧。」話完,便匆匆離去。
過了一會兒,又有幾個人興致勃勃地抽空來跟洛禮說上些話,唐卓御有趣地發現,他未來的妻子不過在公司工作沒多久,人緣就好得不可思議。
沒過多久,演唱會終於進入倒數計時,方洛禮屏氣凝神地看著準備就緒的三人眸光在一刻之間炙熱狂野。這也是第一次,她看到顏詠蓁露出緊張的神色,直到殷陽在她耳邊低語一句話後,顏詠蓁緊繃的情緒才有些放鬆,望向了方洛禮的位置。
方洛禮用大大的唇語,對她說著:「加油,詠蓁。」
顏詠蓁微點了頭,綻出令人心醉弦動的笑容,在最後一聲倒數後,與安祺、Sam一同踏上了舞台,從後台也能明顯地聽見現場的歡聲雷動和沸騰的情緒,全在一瞬間被點燃,爆發出來。
「好了,現在你們可以在旁邊看他們的表演,不過要注意點,等第五首歌時他們要下來換服裝,你們就得趕緊讓開。」方纔的女子好意地提醒著。
點著頭,方洛禮一刻都未遲疑地跑向最可以望遍全部舞台的地方感受他們的表演,感動得不知要說什麼,她終於看到詠蓁完成了自己的夢想。七年前,她放棄了一切,忍住被父母傷害得血淋淋的心,硬是要再撐起自己的羽翼,毫無後悔地走著自己的路,從未回首過,現在她證明了她的選擇是最璀璨的路途,她用自己的汗水和血淚證明了。
台下的每人都為他們瘋狂著,詠蓁要的就是這個,讓全世界都能感受到她歌中傳達的心意,無論是痛苦、悲傷、歡樂、或是綿綿情意中的甜蜜。
殷陽走到她身邊來,眸光一刻都沒有離過詠蓁。「她最快樂的時候,就是現在。」
「嗯,我瞭解。不過——」她對他一笑。「跟你在一起也是她最快樂、最幸福的時候。」
「是啊……」他低歎,所以他要一輩子守在她身邊。
一雙霸道的手臂環住方洛禮的腰,唐卓御在他耳邊低低竊語:「那你呢,跟我在一起快樂嗎?」
「當然,問這不是廢話嗎?」方洛禮甜甜嬌嗔,不習慣在人前親熱,一張臉羞得紅窘,她伸手就想扳開固若鋼鐵的鉗制。
殷陽不動聲色,悄悄地退開,走到另一處去觀賞表演。
方洛禮見無旁人,也就不堅持他的親暱,只是抱怨著:「下次不要再這樣。」窩在他懷抱凝視台上的人影。「詠蓁好美。」她讚歎,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離去。
「她從以前就很美。不能否認,她選了條最艱險的路走,但她卻克服了所有困難,這股勇氣著實令人佩服。」唐卓御沒有方洛禮的熱衷,只是淡淡地表示自己的看法。在高中時代,顏詠蓁的美的確令人屏息,但在他心中卻比不過洛禮善良憨氣的微笑,就是那個微笑,讓他不顧理智的衝動,間接地背叛了煒傑,不顧任何代價只為要她。
「不知道詠蓁的父母知道她現在的成就,會不會原諒她?雖然詠蓁嘴裡說不在意,但她還是會惦念自己父母的,所幸現在有人守護著她,否則詠蓁一定會很寂寞。」殷陽人很好,一定會善待詠蓁。
唐卓御可沒那心思將話題全繞在顏詠蓁身上,他揚起眉,笑問:
「聽說昨天媽傳授了許多御夫之道,你覺得如何?全學會了嗎?」老爸的個性跟他如出一轍,因為太愛媽才會凡事隨她。從他懂事至今,老爸對媽的寵溺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媽鬼靈精怪的性子令人無法招架,爸就像被她吃定似的,寵她到無法無天的地步,自己就成了受害者,從小到大被玩弄在手掌心上,所以他才會國中時就出外讀書,決心能不回去就不回去。
深受其害的他本來立誓絕對不娶跟老媽同性子的女孩,不過愛上洛禮後發現個性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甘願被管,甘願被她訂下一長串的家規。
「非常有用,我會如數用在你身上的。」她笑盈盈不懷好意地轉過頭,腦袋已在幻想未來被婆家娘家捧在手掌心上的美景,屆時他要是想再拐她或欺負她,都會有人幫她出頭了。
唐卓御低低笑出聲,吻住了她嫩紅的唇,向來不外露的情緒也表現出來了,那是出於內心最真誠的笑左思,最愉悅的感恩。
要他付出什麼代價也不要緊,因為他得到了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眸光與另一處森冷的瞳眸相遇,擺明了明顯的宣告。他瞭解該來的還是要來,不願再躲避,也希望他能看清事實,逝去的不會再回來了……
方洛禮暗察覺到不對勁,自他的懷中轉身,心下一寒,看見了正自後門進來的安煒傑,除了那天的滄桑,她還見到某種壯士斷腕的決絕。
那種決絕有著玉石俱焚的決心,是野獸被逼到絕路才會有的舉動,那種衝動所生的勇氣可以撕裂所有的獵物,毀滅任何一切。
方洛禮握緊拳,一刻都無法呼吸,直到唐卓御的男性氣息蕩進鼻間,奇異地安撫了她惶恐懼怕的心。
唐卓御放開她,只是一隻手牽住她的,大掌的暖流慢慢地竄進方洛禮的體溫,她望著他卸下面具,冷冷地說道:
「我沒料到你今天會來。」早知如此,他不該讓洛禮來的。
「你沒料到的事還有很多呢。」安煒傑的目光鎖在兩人始終交握的雙手,眼裡湧進一股深沉的憤怒。
唐卓御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欲為何,凌厲的氣息一湧而上,低語道:
「不要在這裡,讓洛禮看完演唱會,你先出去,等會兒我就來。」
安煒傑本來步步進逼的腳步停下,他望了洛禮一眼,之後往回走。「我在外面等你,你可千萬別失約。」
唐卓御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未置一詞,等他的身影自他的視線中消失後,他拉過洛禮,低下頭溫柔地啄著她的唇。
「乖乖在這邊看完演唱會,等結束之後立刻叫顏詠蓁送你回去,過會兒我會回去的。」他吩咐,凝重的話從他耳邊說出卻像無關緊要。
「你要去哪裡?」
「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放心,我不會有事。」
「你以為我會信嗎?」方洛禮氣憤地問,急切地捉住他的衣衫,追問著:「告訴我你們要去哪裡?他想做什麼?不要把我童身事外,你們的爭端是因我而起的啊,你難道就忍心放我在一旁擔憂卻什麼都做不了嗎?」
唐卓御沒回答,只是再親吻了她眉心一下,逕自說著:
「待在這,別亂跑,聽我的話,等一下找人送你回家。」
「卓御!」方洛禮怒喚,生平從未生過這麼大的怒火,她捉緊他的衣袂一角不願讓他離去,身子因此而微微顫抖。
「洛禮,我不會有事的,我向你保證。」再對她灑出柔笑,指尖滑過她已經有些蒼白的唇,他輕而易舉地擺脫她的牽制,轉身離去。
方洛禮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想追上去,卻被人攔下來,她抬頭一看,竟然是殷陽。
「別去,你會有危險的,跟他們的人,已經追上去了。」他一派沉穩,扶著她坐下。「等詠蓁演唱會完,我們再作打算。」
「不行,我現在就得跟上去。」她怎麼撐得住,還有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可以發生多少事?
「你想讓詠蓁分心嗎?你一日不見,詠蓁著急是一定的事,今天是她睽違兩年的演唱會,你要這樣破壞?」殷陽逼不得已搬出顏詠蓁,希望安撫她焦躁不安的心。「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以同是男人的立場向你保證,他們不會有事,絕對。」
冷風呼呼地吹來,兩個男人氣勢勃發地望著彼此,在兩人過去同儕的學校裡,只有路旁的街燈讓他們看清彼此的容顏,是熟悉卻又恍如陌生。
安煒傑用冰冷的情緒啞聲訴說,夾帶一絲嘲弄。
「我從來沒想過,我們會走到這步田地。」
唐卓御的眸光暗了暗,語氣流露些微的痛楚。「但我想到了,當我決定要洛禮的時候,我就想到了。」
「是嗎?」安煒傑懶懶地勾出笑。「現在呢?會後悔嗎?」
唐卓御目光湛然,直視著他。「你說呢?」
「不會,以你的個性,一旦下這麼大的決定就不會再後悔。」安煒傑篤定地回答,語氣困惑而幽然。「究竟是哪一步錯了,才會導致今天的局面?卓御,你能告訴我嗎?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唐卓御也漾出抹笑,發隨風飄揚。「因為我們都愛上了同一個女人,你應該明白,她值得我們所愛,所以我不後悔,相信你也不後悔。」
「是啊。」安煒傑幽幽低喃,伸手脫下了外套。「我們以前喜歡的東西從不一樣,倒沒料到洛禮有這麼大的吸引力,會讓我們反目成仇。」
唐卓御鬆開領帶,活絡筋骨,仍舊維持淡然的語調。「我們沒有反目成仇,你應該瞭解,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反目成仇。」
「這麼篤定?」安煒傑挑眉看他。「是不是因為如此,你才會無視我的存在,從我身邊奪走洛禮?」「她早不在你的身邊了。」解開襯衫鈕扣,唐卓御回答。「很久以前,當你狠心將她自你身邊推開時,她就不在你身邊了,是你親手將她推走的,是你讓洛禮對你死心,讓她跟你之間的緣分斷了。」
「所以你就趁虛而入,奪走洛禮的身心,完全無視於我對洛禮的心意,甚至不給我一個翻身的機會。」安煒傑緩慢走近他,聲音不再悠靜,只剩憤怒的質疑,熊熊火焰焚燒著他週遭。
「因為我瞭解到你和她之間已不可能,而我愛著洛禮,自然不會放她自我手中溜走。是的,你說的沒錯,我算是間接地背叛了你。」唐卓御承認,腹部猛然襲上一記硬拳。
「那你就該死,你怎麼可以犯這種罪大惡極的錯!怎麼可以?!」毫不留情,狠厲的眼眸瞇起,又是連續的拳頭。
唐卓御像是早有心理準備承受,他連躲也不躲,就這麼被他揍得血跡斑斑,殷紅的生命之泉自唇角留下。
「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這樣背叛我的信任,你究竟將我當作什麼了,你說啊!」在不停歇的攻勢中安煒傑狂亂吼著,無視於他傷痕纍纍的模樣。「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完全無視我的存在,毫不留情地將我打垮了!我們的友情就如此脆弱嗎?!」他不斷地問著原因,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唐卓御始終沒答話,任由安煒傑一拳一拳地發洩,一句一句喊著自己內心的傷痛和怒濤。終於,在唐卓御支撐不住時,單膝跪地,一隻手卻接住了安煒傑未曾停歇的拳頭。他抬起頭來望進他森冷依舊的眸中。
「我欠你的,已經還了,你如果再打,別怪我絕情。」唐卓御未改淡然。
「絕情?你做的已經絕情得夠徹底了,怎麼,你還有更狠的嗎?」他譏諷的笑聲迴盪在空曠的校園,顯得分外淒厲,在猝不及防下,唐卓御臉頰已經被揍上一拳,因為受到衝力,他倒退了幾步。
唐卓御花了些力氣站起來,冷然的表情始終未變過,毫不在意地拭去唇角的血跡後,他脫下襯衫,輕問:「還要打嗎?」
「你以為我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你?」安煒傑冷哼幾句,眸光須臾不離他,雙手施加了更多的狠勁,這次不再保留任何力道。
唐卓御冷眼看出了他被痛苦和怨恨蒙蔽的心,也瞭解到退無可退,輕歎了口氣,雙手握成拳,迎戰他接下來的攻擊。
雨點般的拳頭不斷落下,安煒傑雙眼血絲滿佈,狂亂喊著:
「你知道嗎?傷我最深的不是洛禮另投他人懷抱,而是你竟然罔顧我的信任,背叛了我們之間的友誼,這才是令我最無法接受的事!」
唐卓御擋住他的側旋踢,用不亞於他的氣勢吼著:
「真是這樣嗎?你最在乎的不是這個吧,你只是不甘心失敗,不甘心洛禮不再屬於你,所以你痛苦,無法接受,其實只是逃避的一種手段。」
「你以為你有多瞭解我?難不成你自以為已經看透我心裡所想的事了?如果洛禮愛上的是別人,如果你沒有一時衝動跟洛禮一起,你以為我會如此狂怒,你甚至應該跟我挑明,讓我們來場君子之爭,而不是在一夕之間將我判死刑!」他朝他的臉部揮上一拳,既狠又重。
唐卓御立刻沒有遲疑地回敬他一腳。「這只是借口,別想再拿那個當作理由,我欠你的已經還了。你心裡明白,如果洛禮愛你的話,就算我守在她身邊,她也會在回台灣時奔回你身邊,而她沒有,這就是最好的證明。不用說什麼君子之爭,在七年前你狠狠地傷害她後,你就已經失去了那個權利。」
「那是因為你卑鄙在先,奪了洛禮的身子,讓她不得不跟你!」安煒傑壓根無法聽進他的話,理智也早蕩然無存,只是無法停止地攻擊好友。
「你以為女人的愛情是這麼簡單,要了她們的身子之後就能鎖住她們的心嗎?我告訴你!洛禮是心甘情願跟我的,她現在肚子裡有我的孩子,如果這些都還不足以說服你的話,那麼看看這個!」他忽然停下出拳的舉動,高揚著右手的戒指,在燈光的反射下,顯得閃閃發光。「沒有一個女人會跟她不愛的男人私訂終生,互相交換訂情之物,或許我背叛了你,但我跟洛禮相愛是不爭的事實,你已經沒資格再介入,也沒那資格再過問了!」
唐卓御的一番話字字帶刺,又像冷鞭,鞭笞著安煒傑的心,讓他全身冰冷,顫抖不已。
這時突然下起了綿綿細雨,雨水落在兩人身上,洗下了汗漬和血跡,看來格外可怕。唐卓御凝視著他,安煒傑的身軀卻早已萎靡不振,只能依靠剩下的力氣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抬起蓄滿灼痛的眸子看向他。
他不是被他精湛的身手打倒的,而是被他話中再也不容否認的事實打倒的。他徹底地被打垮了。
「煒傑,放手吧,我不想再戰,也不想再傷害你,我和洛禮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唐卓御語重心長,語氣的痛楚不少於他。
「你們還會關心我嗎?洛禮還會關心我嗎?」安煒傑張狂大笑,思起前些天洛禮義無反顧的神情。她可知道當她說那句義無反顧的話時,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讓他堅強的防衛輕易地被擊碎了。
只要一句話,洛禮就可以定他生死,但是洛禮卻毫無留戀地投入他人的懷抱,無視他的傷痛哀鳴。
「我們永遠都無法不管你,你永遠還是我最好的兄弟。」唐卓御深知他此刻的身心受創,但他卻無能為力撫平他的傷痛。「煒傑,放手吧,你會有更大的天地,你是這麼的驕傲不屈,不可能只被一次失敗就打垮,放了手,我們都會更好過些。」他苦口勸戒,全身的肌肉緊繃。
「放手,談何容易?」安煒傑笑著,卻笑中帶淚。
「再怎麼痛,都要割捨,就算今天洛禮選擇的人是你,我也是這樣說。」
唐卓御注視著他狂亂沉寂後深刻的痛楚,夜闌人靜,兩人劇烈的呼吸跟雨聲響遍校園,一時間全都失去了動作。
「真的嗎?告訴我,真的有這麼簡單放得下?」安煒傑又恢復輕佻調笑的語氣,他冷嗤了數聲,搖了搖頭。「我沒有你這麼狠,狠到可以割捨這樣一段痛苦。」留著也是痛,不留也是痛。
「你必須,至少你如果真的有你所說的如此愛洛禮,為了她,你得放手,不要讓她再為你的事擔憂,讓她被迫傷害你的愧疚。」
「洛禮還會為我愧疚?我該喜還是憂?」他忽然縱聲大笑,似乎要笑出自己心中最深沉的那段愛戀,半晌,笑聲趨歇,漸漸地轉為泣喃。「我該喜還是憂啊?洛禮,你告訴我……」他朝著天空吶喊著深處的那個名字,那是他多年的愛戀,不捨的依歸。
「會的,我會的。」
方洛禮的身影從暗處慢慢現身,盈然大眼滾著珠淚,然而她平靜地回答了他的詢問,唇角甚至漾出一抹燦爛耀眼的笑容。「你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她表白,見到兩人傷痕纍纍的樣子,痛苦又自責的情緒在一刻之間擒住她,讓她幾乎要恨起自己了,不懂為什麼自己的存在會造成這種局面。
她只是想愛人、想要被愛,這麼簡單的心願,為什麼老天爺要將它弄得這麼複雜呢?到頭來,還傷害了在她生命重要的兩個男人。
安煒傑的目光移向她,輕微的笑聲仍在持續,卻尖銳得令人想摀住耳朵。
「洛禮,你來了,來做什麼?」他連問話都有著強烈的傷痛。
「來阻止你們,也來告訴你,我很在乎你,從以前到現在都是。」方洛禮揪緊衣袂一角,不自覺地撫著右手上的戒指,阻止自己看向唐卓御。
安煒傑沒有漏掉她細微的動作,笑聲又逐漸加大,迴盪不歇。
「多在乎?有比他更令你在乎嗎?你再說什麼也沒意義,我要的不是這些,我要的,你再也給不起了。你知道嗎?洛禮。」
「我……」方洛禮閉上眸,不知能回答他什麼,因為她的確啞口無言。
她沒辦法為了一時安撫他說下違心之論,沒辦法否認事實……
七年前,當他決心要放棄自己的時候,就早該料想到這種場面的出現。
「說不出來了嗎?」眸裡漾著漠然,眼神在他們兩人之間來回,瞇起眼望著兩人同一款式的對戒。「他說的沒錯,錯的,其實是我……」他低下頭自嘲似的喃喃念著,已不再有先前狂亂瘋癲的模樣。
唐卓御在一旁不動聲色,只是看著雨點滴在方洛禮毫無遮敵的身體上,卻沒有為她擋下一絲風雨。現在時間不對,他必須要忍耐。
安煒傑瞧出了眼前的兩人因為顧忌著他而不敢有所行動,但是洛禮的手指仍緊緊地握著成指,似乎在安撫不安的心;而唐卓御則是自洛禮出現後,眼光就沒離過她,眼裡都是擔憂……
安煒傑凝起淡然諷笑,隨意梳了梳散亂的頭髮,走到另一邊拿起外套。
「就讓我看看吧,你們是多愛對方,是不是可以抵擋得了死亡的威脅,是不是連死亡都無法分開。」說的當時,他飛快自外套中掏出一把手槍,槍口對準了唐卓御。
「不要!」方洛禮驚得臉色發白。
另一把槍跟著丟到了唐卓御的手上,唐卓御安穩接住,望入了安煒傑興趣盎然的眼裡。
「用那把槍,你有兩個選擇,一就是殺了我,一就是被我殺了,隨便你,現在,聽我的命令,我們要同時開槍。」他慢慢地舉起槍支,而唐卓御握緊拳,也依言動作。
「你們在做什麼?不要這樣!」洛禮想衝上去阻止他們倆,但是事情發生在一瞬間,她根本來不及——
「開槍。」安煒傑緩慢地吐出這兩個字,手指扣下了板機。
砰!槍響響徹雲霄,劃破寂靜的夜空,只有一人開了槍。
方洛禮腦袋一片空白,什麼都沒多想,只是聽尋著心最原始的聲音,奔向了她的依歸,心臟的撞擊聲響在耳邊,如此一來,她才能相信自己活著。
「卓御!」她心碎狂喊,早已顧不得其他。
安煒傑妖艷的笑仍在,冷冷地凝視他們倆擁抱在一起的舉動,而心痛早已麻木了。
「你有沒有受傷?中槍了嗎?開槍的人是你嗎?」方洛禮急急忙忙問,淚水落了一大串而不自覺,淚氣讓眼前霧茫茫,根本無法讓她確定他的安全。
「沒事,洛禮,我沒事。」他的舉動輕柔,像過往般溫柔地吻著她,讓她確認他的存在。
「真的嗎?還是在我沒看到的地方受傷,難道你開了槍嗎?」
方洛禮聽不進任何話,還是慌亂地翻查著,直到聽聞他低吼了聲,用力地將自己嵌進他懷中。
「相信我,洛禮,我安然無恙,開槍的人雖不是我,但射出的子彈只是空包彈。」他的手緊緊地環住她,眼光卻與安煒傑漠然冰寒的目光相接,內心有了七八分瞭然。煒傑他……想用這種方法讓自己徹底心死。
千鈞一髮之際,洛禮第一個想到的不是他,就已經證明了一切。他和洛禮之間的那條線早斷了,沒有再接起來的可能。
安煒傑斂了眸,丟了手槍,自嘲地掀起唇角:「我還以為你一定會開槍。」他們好友十多年的感情,終究被他料了個十足,卓御沒有開槍,卓御的那把槍內是貨真價實的子彈,他沒開槍所以他安然無事。
他欠他的,都還了。從此以後恩怨俱散,他和唐卓御依然是生死至交的好友,永遠不會再變!
方洛禮不敢置信地瞧著唐卓御,直到他平穩的呼吸響在她上頭,她才終於相信他沒事,完好如初,顫抖的手撫遍他的身子,淚珠滾落不停。
「空包彈……」方洛禮轉過身子看著安煒傑,此刻的他只是噙了抹諱莫如深的笑意,瞅著她,那種眼神,深深烙印進她的靈魂。
方洛禮心裡忽然湧過什麼,她離開唐卓御的懷抱,邁開腳步堅定地朝安煒傑走去,他不避也不閃。
「啪!」非常響亮的一個巴掌聲揚在黑夜裡,方洛禮毫不手軟地朝他揮了巴掌。這是第一次,她全身上下燃著從未修飾的怒意,身子幾乎都在戰慄著。
「你……你到底有什麼權利可以這樣做?憑什麼以為生死就可以解決一切事情?」咬緊下唇,她終於靜靜地低泣出聲,徹底地展現了她的脆弱。
安煒傑只是面無表情地望著她,用舌拭去自唇角滑落的血跡。
「七年前,當你殘忍地將我往外推時,我就已經下定決心,我們之間的一切就到此為止。你覺得你的心很痛嗎?有比我當初的一半痛嗎?你用最絕情的方式向我宣告了我好友和情人的背叛,那種傷害就像把刀插得我全身鮮血淋漓,你知道我用多少年才復原?是六年,整整六年!」她一字一句敘述著六年來不為人知的傷痛,挖起回憶裡最底層的傷疤。
安煒傑欲言,但方洛禮繼續陳述道:「這六年來,我不想恨你,也沒有恨過你,當我的傷口好不容易復原一大半時,是卓御出現在我身邊,把我的傷口縫補起來,那刻,我就下定決心非他不跟了。而現在你在做什麼?將我的幸福逼走,你有什麼權利這樣做?七年前你已經做過了一次,七年後你仍然持續相同的傷害。告訴我你有多痛?痛到哪裡了?當年,我是被最深愛的人傷害了,你瞭解這種滋味嗎?你知道你是用什麼殘忍的手段傷害了我嗎?」雨水落在兩人之間,因為淚霧和雨氣讓她幾乎無法看清他的容顏,她虛弱得欲昏倒,但她撐住最後一絲心力,繼續說著:「如果你要說是報應也行,我的確是愛上了你的好友,而且比當年更深更重。我們都很關心你,我為你替我做的事感激,卓御為了你遲遲不敢向外人宣佈我們的關係,你還有最好的朋友,你也沒有失去我。如果你覺得是卓御對你不起,那麼我告訴你,你欠我的也不知要如何還,請你念在這點,放手讓我自己走自己的路,我不想再為你哭泣了。當年,我早已發誓過,只為值得我哭的人哭,現在的你,根本一點都不值得!」這是有始以來方洛禮說過最為絕情殘酷的話,她被逼著要傷害她根本不想傷害的人,其實心中的悲痛不比他輕,在執著的糾纏下,她始終還是要給這一劍。安煒傑突然明白了這一點。
說完她想說的話後,方洛禮立刻暈厥過去,安煒傑正想接住她下滑的身影,卻見到心急如焚的唐卓御跑過來,他收回了手。
他已經沒資格了,再也沒資格了。
唐卓御即時接住方洛禮的身子,打橫抱起她,馬上就想將她送往醫院。
「坐我的車去吧,我的手下在外頭等我。」安煒傑的聲音響在後頭,率先走出。
兩人相偕步行走出學校的大門,傷痕纍纍的兩人在接觸到眾人的目光後,未發一語。
很多人都來了,包括方志禮和顏詠蓁,當他們發現方洛禮已經沒有意識,方志禮臉色慘白,立刻接過唐卓御交給他的洛禮。
「送她到醫院去,等會兒我會去看她。」唐卓御吩咐著,不想離去,但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顏詠蓁冰冷的目光掃過兩人後,立即坐進車內對方志禮喊著:
「志禮,快上車!」
方志禮憂心地望著他們倆,重歎了口氣,坐上顏詠蓁的車揚長而去。
兩人同望著車輛離去,安煒傑輕佻起眉,如往常默契地問著:
「要去哪?」
「去一個你和我都很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