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左右,安言來到店子,和蘭子打過招呼後,瞄了一眼無精打采的陶陶,一聲不哼就坐在她身邊。蘭子知道二人要說體己話兒,便說到外面買朱古力給老闆娘吃,未待陶陶響應便走遠了。
陶陶瞅了她一眼,冷冷說:「又是受人所托吧!他就是這麼……」話未說完,她睜大了眼睛,「老天,幾天沒見,你幹嗎瘦成這樣了?」
安言淡淡說:「這屬妊娠反應,正常現象。」
「妊、妊娠?」陶陶整個跳了起來,「你,你懷懷孕了?」
「確實如此」
「據、據我所知,你、你還未嫁的吧?」她平日可是頭號乖乖女啊!
她點頭,「你的記性還不錯。」
「啊……那、是不是有人強……一定是了!」陶陶恍然大悟,立即叉著腰就要大罵那個臭男人一大頓。
「他是誰!你說你說!我替你罵死這個臭男人!罵得他飯也吃下下覺也睡不著,活活罵死他……」
她才罵情了幾句,就見安言的臉色很不自然,似乎是她越起勁罵那個臭男人,安言的臉色就越顯彆扭,陶陶正在火頭上,哪裡看得出眉目,便乘著昨晚的火氣。更加地叫嚷起來:「氣死我了,你居然被人家這樣欺負!我真想揍他一頓!這種吃完就溜的烏龜王八蛋合該要像太監一樣閹了才好,否則禍害女人!」
安言越聽越覺不堪入耳,不得不皺著眉頭制止她。
「別罵了,他沒錯,是我自願的。」
「你……啥時這麼開放了?」陶陶瞪著她。
「這有什麼呢,我愛他沒錯,他不愛我也沒錯。這其實是個最簡單的道理,很多人不懂,才生出那麼的感情瓜葛。」
「你,你,你別說是因為太愛他,所以渴望和他上一上床這些鬼話!」陶家生的都是女兒。陶陶自少被媽媽調教影響,思想較為保守,不太懂這是一種什麼級別的忘我境界。
「那是意外!」安言淡淡覷了她一眼,「結了婚的人了,怎麼這樣大反應了?」
「我是替你不值!怎麼可能這樣便宜他!」陶陶還在大叫。
「你這是什麼價值觀?」
「和不是老公的男人上床耶!還不嚴重嗎?對壞女人來說是小菜一碟,對好女人來說就是大件事!你是好女人耶!」
「我倒不是這樣認為,我會因為曾經和他有過一夕的快樂而快樂。」
「你和他是一、一夜情?甚、甚至未曾拍過拖?」陶陶眼都大了,「你、你果真是我認識的安……言嗎?」
「我不是安言,你就不是陶陶了。」言言白了她一眼。
「太不可思議了,你從來不像這麼開放的人哪……」陶陶扁著嘴默然坐下。腦海裡,突然浮現起阿KEN曾經說過的話——我們可以做喜歡做的事。
太不知羞恥了!她怎麼可能在安言說起「一夜情」這個話題之後,會想起阿KEN?即使只是想想,也有違卓太太這個名號!
然而想了就是想了,無論怎麼羞愧,它已經出現過了!
陶陶心中一窒,立即狠甩了甩頭,小臉很不自然地垂了下去。
「你有心事?!」安言睨著她。
陶陶沒做聲。
「快說吧,你知道我脾氣,向來懶得再問。」
「卓冶說……說三個月後才能回來……」
「我知道!」
陶陶扁了扁嘴,「我就知道你知道!好像他就是莊,你就是托。」
「說你少根筋就是少根筋,雖然過後自己能醒悟過來,當時還是會做錯事!小姐,你要記著你老公不是去遊玩,是去工作,拜託你成熟些好不好!」
「罵我幹嗎?!這道理我我當然知道,也不是不支持老公為事業拼博、但、但人家心裡難受嘛,就比如說你不喜歡吃臭豆腐,卻要捏著鼻子硬吃下去的道理一樣!」
「果然是臭道理!」安言哼了一聲。
陶陶眼眶微紅,乾脆直著脖子朝安言滴叫:「——我就知道你們都說我不懂人情世故,說我像『煮不熟的地瓜』,但你四處看看,哪有人結婚了二十多天就分開幾個月?這簡直就是再版王寶川,難道我還得笑嘻嘻的嗎?不應該難過嗎?」
「但他每天三次打電話給你、每次皆是軟語溫聲,這已經夠幸福了……」安言睨了她一眼,隨即眼簾一垂,幽幽地說,「如果我能嫁給那個男人,就算只是天天見著,他不和我說話,不吃我煮的飯菜,不穿我洗的衣服,我也滿足了,其實是不滿足的,但在知道自己懷孕那一刻,我的確有如此的決心。這是一種奇怪的心理,你不懂,我也不懂,他更不會懂,可見女人為了滿足自己的願望,井不能時刻保持理性——」
陶陶望了她一眼,沉默不語。心中不禁在思量自己,是否如同安言一樣,對愛情有著如此義無返顧的悲壯決心?半晌,她抬頭再望向安言,準備努力組織一翻壯志豪情的安慰性語言,卻見她垂著眼簾翻著放在櫃子上的時裝雜誌,臉上一派淡然,似乎剛才那翻氣吞山河的話,根本不是她說的。
真怪啊,看來女人果然是一種死心眼、情緒化,遇見小蟲子可以淒厲尖叫,遇到心愛的男人可以勇敢無畏、披荊斬棘甚至視死如歸的動物!如果人家也這樣愛你還好,如果不是,那真是一種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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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言告辭離去後,蘭子還未回來。陶陶趴在櫃子上想來想去,思緒飄忽不定,卻沒有半點稍有條理的思維。即使這樣,她也越來越覺得自己提不起勁,有點行將就本的味道……
一個客人進來了,陶陶很想打起精神上前招呼,身體卻硬是有點唱反調似的坐著,更沒有快速地站起身子招呼客人。
「小姐,這件衣服多少錢?」女人高瘦瘦的,能精幹的樣子。
偏生這時的陶陶還在垂頭喪氣地神遊四方,或許是意識中認為蘭子還在鋪子中,自會招呼客人。
「請問這衣服多少錢!」女人又叫了一次,語氣竟然有些大了。那是一件高領無袖的簡便禮服,最令人感覺清爽的是腰間有一圈用亮軟膠編織的環形花紋,穿在身上,花紋之間若隱若現地露出些許雪膚,顯得高雅而性感。這是她的設計,安言再把它物化。
「對不起,這衣服不賣的。」陶陶連忙抱歉一笑。剛才安言順便告訴她這衣服有朋友訂下來了,大概明天會來取,因為蘭子不在,沒有立刻拆下來包裝好。
「怎麼?」女人聲音尖銳起來,很不客氣地盯著她,「既然不賣的,幹嗎還掛著?」
陶陶忍著氣賠笑說:「一時忘記而已,我現在就拆下來。」
女人哼了一聲,轉身朝門外走去明知知道自己步出店門後,兩人可能今生今世再也不會見著,卻仍然用極為尖刻的語調說:「這樣的店面,這樣的服務態度想生意好?難!你等倒閉吧!」
陶陶立時氣得渾身打顫,正要朝著那女人背影罵將回去,卻見蘭子提著大袋食物回來了,為怕卓冶問及蘭子店子的事,而蘭子又不小心漏了口風,只得強忍著怒火,拉長著臉一手把食物接過來,掏出一包棉花糖,「啐」地撕開,掏出一大把起勁往嘴裡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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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時,卓冶打電話回來,是蘭子接的。陶陶正在洗手間,聽見電話鈴聲連忙衝出來,剛好看見蘭子收線了!她瞪大眼睛尖叫著撲向電話:「怎麼收線了!你叫我啊!」
蘭子無奈地說:「卓先生說他正在給病人做手術,不能多說話。
陶陶頹然挨坐回椅子上——等吧,她等就是,卓冶做完手術後一定會再打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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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陶陶由中午12點等到傍晚5點,仍然未能聽到卓冶的聲音。她焦急無措,又怕打電話吵著丈夫,只好哭喪著臉懨懨地伏在櫃子上一聲不哼。蘭子見老闆一臉烏雲,也不敢多聲。
今天店子的生意果然應了早上那尖酸女人的說話,客人寥寥無幾,甚至連每天必會找她聊幾句的姐姐也沒有來電話了!
陶陶心裡更加難過,有一種被遺棄的灰暗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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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到晚上六點,陶陶便先行離開時裝店。沒走幾步,天色開始暗淡,「呼呼」地刮起冷風。陶陶打了個冷顫,抬眼望向四周,路人行色匆匆,縮起胳膊抱著手袋急步而行。她抱手摸摸身上薄薄的棉裙子,突然記起卓冶早上說他特意上網查了天氣,說今天晚間有寒流襲港,叮囑她要穿夠衣服,以免著涼。
她只是「嗯」著,基本沒說什麼話,也壓根沒要記著穿衣服。其實她並不是想和丈夫生氣,只是內心積存著一種說不出來的鬱悶,以致什麼話也不說。就是想靜靜地聽著他說話,感覺他渾厚的聲線,回味他沉實的味道,想像他暖和的臂彎……
陶陶又肩一垮,有點自暴自棄地嘀咕:「不聽老公的話,冷死你是活該!」
她漫無邊際地轉過永寧街日,斜斜拐進一條住宅巷子裡——那是到公車站的快捷方式話至巷子中央之時,一條黑不溜秋的臘腸狗突然不知從那裡鑽了出來,在前邊一戶人家的石階前弓起長長的身子,伸起脖子朝她。
「汪!汪!」狂叫一通!
市區不是不准養狗嗎?這東西從那裡殺出來的!陶陶嚇得冷汗直冒,手腳虛軟.只得緊貼著牆壁,大氣也不敢喘一個,大黑狗仍然用金色的眸子狠盯著她,半晌,大概眼睛瞪累了。便慢慢地壓下身子,對著她,「呼」地猛噴氣!
陶陶在心裡大叫老公救命。然而,此時的卓冶若能感應她的召喚,也不能感應到心愛的老婆正和一隻大黑狗對視著,久久不能動彈。
一人一狗對峙半晌,人兒臉青唇白,狗兒仍然強硬!此時此際。豬也知道三十六著走為上策!陶陶把心一橫,咬緊牙關一吸大氣,同時一個猛轉身,朝巷子頭沒命地跑去!
閉著眼睛咬著牙朝前猛衝了好一陣子,直跑至永寧街口之時,看見一間西餅店,立時飛竄了進去。大概動作太大了,幾乎要把人家門邊塗得五顏六色的兩個廣告牌撞翻在地。害得全店服務員向她大行注目禮,有兩個正在洗抹著東西的員工連忙上前詢問她有什麼事。
「大狗,狗……」陶陶「呼呼」地喘氣,指著門口含糊不清地叫著。
兩個服務員對進一眼,立即到大門左右一看,然後又對望一眼,慢慢走回陶陶身邊。服務員甲很好心地說;「你的狗不見了?」
陶陶瞪著眼睛看了看兩人,然後躡著腳跟走至店門,左右一望,隨即邁開腳狂奔而去!害得兩個服務員擦了半天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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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陶陶立時攤倒在沙發上,渾身像散架了一樣,卻不忘立即抬頭望了望小壁鍾——八點過了,卓冶的電話也錯過了。她的心情更加鬱悶,心中硬是覺得卓冶一定會再打電話回來,便縮著身子呆坐在放電話的小茶几旁邊,準備死守著電話,連洗手間也不去。
過了大約十分鐘,電話果然響了!陶陶飛快拿起話筒,另一邊卻傳來一普通話嗓音。他嘰裡咕嚕說了好一陣子,陶陶才勉強聽明白——以來卓冶下午為病人做手術做了七個小時,手術成功了,他卻累得剛換過衣服便在醫院休息室的沙發上睡著了。
陶陶的心驀然揪緊,默默放下手中的話筒,只覺面上癢癢的,伸手一抹,手指上沾滿了淚……
她把腦袋緩緩地歪擱在茶川上,一任淚水橫流——彷彿,她今天早上和卓冶嘔氣,知道了安言的淒涼經歷;中午被臭脾氣女人搶白;晚上被大黑狗追趕;聽到老公累倒的事情全部都是導致她必然要憂上流淚的結果。
事實上,這段時問,她的身體常覺得虛軟,情緒也敏感脆弱,動不動就哭哭啼啼……
這個曾經甜蜜的小窩,因為失去了男主人的溫言軟語顯得清寂,令游離在內間的空氣,有了些許淒清的味道。
「滴滴」的QQ好友發話響一傳進耳膜,陶陶知道阿KEN在呼喚她。她莫名就覺得感激——在寂寞的時候,起碼還有人記得自己啊,即使這個人有守株待兔之嫌,但在這一刻,他確實起到安慰的作用。
陶陶覺得,阿KEN是那種聰明機敏,人模人樣,還略有家底,算是那類無論站在哪裡都是會惹起女人注意的種類。雖然這只是她從交談中感應而來的感覺,但也不一定不對,有時,他還會把自己形容形虛度光陰一無是處,很令她費解,不過,這種行為有時果然是比誇誇其談更有滲透能力。
有一晚,他們交換了相片。阿KEN嘩然大叫,說她怎麼長得和他想像中一個模樣?簡直太可愛了!陶陶本來因為一時興起把相片給了他有點後悔,現下卻被他哄得笑起來了。
相片中的阿KEN,同樣與她想像中的模樣差不了多少——說不上十分英俊,留著一頭短髮,身材修長精壯,臉面掛著一抹淡淡的不羈的神情……
「寶貝,在幹什麼。」
「發呆。」
「聞一聞,還未發酸。」他歪嘴笑。
「我在生氣,別惹我!」
「只有孩子才會任性,才會恣意表露情緒——」
「你才是任性的孩子!你還是個討厭的臭豬頭!」陶陶放肆地頂嘴。
「噢!小淘氣今天的態度似乎有些激烈——」
陶陶「哼」了一聲。
「突然覺得前路一片灰暗?生命中充滿失望?」
陶陶仍然沒回話。
「潘多拉釋放的罪惡裡,包含最多的就是失望和痛苦,明智者必須無時不刻努力地克服這種情緒。」
「怎麼努力?」
「只要能夠令自己快樂的事情都應該爭取嘗試。」
「例如?」
「你認同這種思維?!」他反問。
陶陶想了想,回道:「或許,前提是不可以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你果然是一個善良的女孩!我喜歡!如同你認同我的想法,就該立即和我見面!讓我帶你去尋找快樂!你不是說最想到日本看櫻花雪?如果你站在我在北海道的別墅的陽台,就可以看到一整片粉白的花海;如果你願意,也可以走進林中,等待清風拂過,感受最浪漫的櫻花雨……我還會帶你去吃隱藏在小鄉村的原始日式拉麵,駕遊艇揚帆出海吃最鮮美的海產……」
他在誘惑她!陶陶心中惶然不安,以前他總是要求見面,卻從未說過要帶她到日本!
記得有一晚聊天,她和他說,在大學時看過一出名字叫《漫天飛雪》的日本片,內中最浪漫的一段情節是年少時曾經相戀的男女主角多年後在那個叫「香苑」的櫻花林中重逢,因為兩人都曾經說過,在有生之年一定會到「香苑」一次。當時的場景果真飛揚著漫天的櫻花,而鏡頭,就拍攝著地上厚積粉粉白白的花瓣上的兩行腳印,它們由分散漸至靠攏,一直延伸至林中深處,屆時連成一片,分不清彼此……
說白了,其實就只是兩個故人重遇,心中蠢蠢欲動,終於按捺不住,摟在一起或吻在一起,然後齊齊上床去。這本是很常見的場面,卻硬是被攝影師弄得浪漫惟美,看得陶陶欲言欲泣,居然在當晚的夢裡,就看見自己也要在櫻花樹下見到自己的男人……
只是閒聊的小事,阿KEN居然就記下來了。
未待陶陶回話,他又繼續進攻:「只是幾天時間而己,你可以和家人說跟團旅遊或什麼的。回來後我們依然故我,各自的生活不會因為這段插曲而有所改變。」
陶陶聽得心跳如雷,一張小臉一會紅一會白——這個阿KEN對於這種網絡傳輸的挑逗可真是說得流利極了,大抵坐在計算機前的他,也是面不紅耳不赤!
她慌張地問話:「你、你應該帶你女友去……」
「分手了!現在我就想帶你去。」
終於把意思挑明了!她可是有老公的人!陶陶越發慌得小手都顫了,心中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大叫:「他是個誘騙網上女孩的壞蛋!把他拖進黑名單!」
猶豫半晌後,她還是仗著網絡上見不著面,也為這確實有一點兒的刺激的感覺,沒有依照心中的想法,把他拖進黑名單。
為免危險,她還是迅速轉了個話題:「誰飛(?棄)誰?」
「都試過。」明明是應該悲傷的,他卻在後面送來一個吹著鼻涕泡的小企鵝。
「你幹嗎不結婚呢?」
「戀愛是最快樂最理想化的,只要兩人都願意,同居是最適合現代社會的男女關係。」
她想了想,「如果長期保持同居關係,女人會嚴重缺乏安全感和信任感。」
「那你現在有嗎?」
陶陶沉默。
「婚前婚後的感覺是天壤之別,現在的你甚至可能因為老公一小點的往事就神經過敏呢。」
陶陶一呆。
「怎麼樣,被我說中了吧。」
「你、你怎麼會知道的……」
「這種事每一個成熟男人都加道。」
陶陶頓了一頓,腦子浮現起那個被卓冶說過「永遠深愛你」的美女、便問道:「那麼,男人是否都藏著許多不堪的過去,卻盼望自己的女人如同白紙一般純潔?」
「有的是,有的人是,哪能絕對呢。對我來說能夠經歷是一種福氣,所以我希望你能夠明白自己的心究竟渴望什麼,需要什麼,如果感覺壓抑,還要刻意把自己困在圍城就是愚蠢的行為!小淘氣,一輩子只是幾十年的事,只有聰明的女人才懂得找尋快樂。」
「我……」
「我只是在提醒你,同時也等待你。小淘氣,和我見面!」
「不!」
「你需要快樂,但你現在不快樂。」
「暫時而已。」
「你這樣我會心痛!我每晚呆在網上只為想看見你,只要見你上網我就安心,否則我晚上就感覺無所事事!這些話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總之和你聊天的時候,我是用心的,你懂嗎?」
陶陶眼眶微微發熱,「怎麼可能……」
「這是事實!我們見面吧。」
「不!」
「幹嗎還堅持?」
「我、我是有丈夫的女人……」
「你還顧慮些什麼!我一直嚴重懷疑你究竟是不是真的有丈夫!一個已婚女人怎麼可能每晚上網,由八點上至十二點!好,你可以說他出差了或病了什麼千奇百怪的借口,但他長時期不能陪伴你,就是他不對!他失責!他不配當你丈夫!」
「不,不是這樣的……」
「小淘氣,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對不對?我們見面吧!不要再死守著一些古老而不實際的條規!男女關係本來就是快樂的組合,既然出了問題,無論是環境還是人為,你都要接受事實!以另一種形式追尋自己認可的快樂!」
「不!你閉嘴!」陶陶的淚水瘋狂地湧出,「我們很好的,他很愛我,我也很愛他!」
「你說過你們新婚未到兩個月!新娘子是你這樣的嗎?要是我娶了像你這樣的老婆,我會寵她一輩子!」
「你閉嘴,你……你滾!」
陶陶「嗚嗚」大哭,正要立即關掉QQ,阿KEN卻不斷地發來說話:「我要知道原因!我要知道原因……」
她呆呆看著「我要知道原因」六個大字刷屏般的滾動,彷彿真能感覺阿KEN在計算機的另一邊,滿臉焦躁地複製,粘貼,再複製,粘貼……不論他動機如何,這一刻,確實有一個人在擔心她會從此遺棄他,這已經夠了吧。
半晌,陶陶回話:「我很愛我丈夫,我不會背叛他。」
她的心或許曾有著不切實際的浪漫,但她不再是小女孩了,不可以不承認一個事實,因為悸動而萌生的感覺只是一種幻象,一種感覺,和生活無關,和現實無關。卻能影響心緒,擾亂思維。因為,只要是人,就害怕離棄和寂寞……
「所以,你害怕和我見面後,個能自持?」
「不知道,但我很愛我丈夫,除非是他不要我,否則我不會背叛他……」
好一陣子,阿KEN才回答:「但你沒有否認你喜歡我。」
「只要是人,就有被感動的對能。」
「所以你不能否定自己的感覺!所謂兩情相悅,就是這個意思!」
「阿KEN,你別這樣…。」
「小淘氣,人生苦短啊,為什麼不努力尋求快樂呢?我可以令你感受前所未有的快樂和驚喜,甚至保證我們的交往絕對不會妨礙你的婚姻。」
「我只知道我不會背叛丈夫。」
兩人沉默良久,陶陶以為他離線了,心中竟是泛起絲絲落寞,似乎在這一刻,她終於知道,女人在寂寞的時刻防線最是脆弱的。如果不夠理性,如果不可以在誘惑之中及時抽身,出軌便成為定局。但她真的很愛卓冶,這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陶陶突然非常後悔把電話和相片給了阿KEN了。
突然,屏幕上彈出一個對話框,「你天真而不失理性,倒讓我越發喜歡你了!」
陶陶嚇了一跳,心中突然掠過一絲夾雜著不安和怪異,心中那個細小的聲音又突然冒頭大喊:「別再說話!別再睬他!」
「我要下線了,拜拜。」
「小淘氣,我會等待你!無論什麼時候。」
「你別這樣,上次給你那相片是假的,我是一隻非常標準的恐龍。」
「我對美女過敏。」
「……」這男人果真夠韌性!
「答應我,明大先見一見面?我打電話給你,約在哪兒都行!」
陶陶立時又嚇了一跳——這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啊,明明剛才已拒絕了他,轉個頭又再次要求?她一咬嘴唇,立即關閉IQQ。
慢慢地挨在椅子上,陶陶輕輕吁了一口氣——才只是一按指頭,阿KEN便自空氣中消失了,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個男人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他說他注重感覺,他說他喜歡她,即使她真是一隻醜陋的恐龍?
她歪起腦袋想著想著,回身時看見書房牆壁上的她和卓冶的婚紗照片。照片上的卓冶把她擁在身前,俊朗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意……
他不是一個誇誇其談的人、只是在求婚時對她說過一次「我愛你」,但她就是能感覺他真的很愛自己。而阿KEN是那種對女朋友可以一天說一篇「我愛你」的男人,一定是的。
噢,她幹嘛拿丈夫和這個素為謀面的男人比呢!
陶陶懊惱地甩了甩頭,視線掠過窗沿上一對接吻的陶瓷娃娃,那是她和卓冶在跳蚤市場精心挑選的。還有磨沙的曇花壁燈,水綠色的碎花窗簾,淡紫間鵝黃色的床罩……
這個家嶄新而美麗,即使卓冶暫時離開,也無損它本身的美麗,因為這個家中每一寸空氣,每一個角落,每一件擺設都揉捻進她和卓冶細緻的心思……
一切美好依舊啊,為何,為何她還會對卓冶以外的男人產生好感?難道只是區區四個月的離別嗎?要是卓冶身在北京也這樣沉不住氣,那麼她將如何面對?
陶陶突然覺得一陣胸悶——丈夫在外辛苦工作,她就在家裡和一個存在於空氣中的男人談天說地,甚至在對方言及曖昧和挑逗,也不立即抽離……
積蓄多時的羞愧和歉疚在這一刻全然傾瀉而出,為著今天所遇到的委屈,為著自己私卜和一個陌生男人嬉笑戲謔,甚至把相片和最私人的電話號碼給了一個本應存在於空氣中的影子,她捧著頭蹲在地下,嗚嗚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