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兒呢?」
他穿過前院,進了中廳,問向翠玉,腳步沒停,一雙鷹目迫切地尋著佳人的影子。
「已差人去請小姐了,將軍先歇息,奴婢立刻為將軍準備酒食,洗洗塵。」
「不必。」
他手一揮,大步朝內廳走去,在內院的走廊上,一抹芳影佇立,他本來沒注意到,直到那抹芳影輕聲喚他。
「夫君。」
段御石怔住,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對方,整個人呆了。
只見蘇容兒身著絲綢襦裙,高束的腰線,展現出她不盈一握的纖腰,金銀色線交織的薄紗羅,將她的膚色襯托得粉嫩動人。
她頭上梳著雲仙髻,肩上的披帛飄揚如羽,唇色被嫣紅的困脂勾勒得小巧迷人,婀娜多姿,彷彿仙女下凡,娉婷動人。
初見這樣的她,段御石看傻了,他一直知道她很美,但從沒想過她特地打扮起來會如此驚為天人。
蘇容兒眼中有著難掩的興奮,他就在自己的面前,她恨不得立刻撲向他懷裡,但礙於這身打扮,得維持大家閨秀的端莊樣,不過辛苦是值得的,因為她瞧見了夫君眼裡的驚艷。
「夫君……啊!」
才上前一步,卻不料被裙襬給絆住,她的人就這麼往前栽去。
慘了!這下子不跌個狗吃屎不行了!
不過沒有預想的疼痛,她一往前撲,一雙手臂已及時將她撈起,沒讓她傷著半分,熟悉的胸膛成了她的依靠。
她抬起臉,與夫君的目光對個正著,那雙火熱的黑眸,緊緊看著她。
她想問他自己這麼打扮是否美麗,但似乎已經沒有問的必要了,因為他熾熱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容兒恭迎夫君回來。」她羞答答地說。
段御石將她扶好,心中頓覺無比溫暖,戰場上的腥風血雨、殘酷無情,此刻全部拋諸腦後,不論這些年多麼辛苦,看到她,什麼都不重要了,為了心愛的女人,一切的苦難都值得。
蘇容兒牽起他的豐,柔順地輕聲細語道:「夫君才剛回來,一定又餓又累,容兒立刻命人為夫君準備熱水,好好洗淨身子。」
她溫婉賢淑地領著夫君往花廳走去,舉手投足,散發著大家閨秀的氣質。
段御石在她的牽引下緩緩入內,一個半月不見,她的改變令他感到新奇,卻也不解。
他還以為兩人見面時,她會像只快樂的鳥兒飛到他身上,因為活潑頑皮可愛,正是佳人的特色。
經過花廳,進入內室後,段御石又是一愣,因為室內裝飾得美輪美奐,每根柱子上都掛著雕花燈座,燈座裡點著燭火,四周圍了一層輕紗,中間放了一個大木桶,木桶裡的水飄著熱氣,熱氣中和著中藥的芳香。
「這是……」
「這是特地為夫君準備的,喜歡嗎?」她輕問一聲,揚起醉人的笑靨,令段御石瞧得一時癡迷。
「妳們下去吧,我一人伺候將軍便行了。」她對丫鬟們道。
以翠玉為首的丫鬟們,福了福身子,離開時,將四周的羅紗放下,然後退出房間。
其他人退下後,房內就剩他們兩人了,段御石以為容兒這般循規蹈炬的儀態,是故意跟他逗著玩的,他也就由著她,看她玩什麼把戲,當四下無人時,她應該就會恢復本性了。
但她沒有,繼續柔順溫婉的為他卸下一身戎裝,伺候他沐浴,為他擦背,為他洗淨一頭披散的黑髮,並時時注意水溫,適時添加熱水到木桶裡。
他以為,這只是前戲,過沒多久,以他對小傢伙的瞭解,肯定會迫不及待自動獻身,吃了他。
然而,他料錯了,自始至終,她只在一旁服侍,沒有對他動手動腳,雖然他很想要她,但忍了下來,因為他也想知道小傢伙在玩什麼把戲,扮演賢妻嗎?那麼他也就不好打斷她,只能繼續接受她準備的節目。
沭浴完畢,換上她為他準備的衣衫後,來到花廳,他又是一怔。
花廳上的圓桌早巳備好各式佳餚、水果,待男主人出現,圓桌旁排排站的丫鬟們,以女主人為首,向他福身。
「夫君,請用膳。」
段御石挑眉靜靜打量她,她的舉止很有氣質是沒錯,但怎麼說呢,就像是訓練有素一般,一點也不像調皮的她。
一開始他還覺得相當有趣,也很受寵若驚,但似乎有些奇怪?
當用完膳,撤下未吃完的菜,他心想,遊戲應該結束了,他的容兒也會恢復成原來的性子,但澡也洗了,飯也吃完了,他的容兒自始至終都對他畢恭畢敬,令他的眉頭越擰越深。
他的小傢伙,似乎打算永遠都這麼「柔順」地對他,不習慣,他非常地不習慣,也許過去,他會喜歡拘謹不多話的溫婉女子,但遇上她後,他已愛上她驚世駭俗的可愛性子。
在回來的路上,他不知幻想了多少次小傢伙對他投懷送抱的畫面,也只有小傢伙直率不拐彎抹角的求愛,才會激起他的熱情。
容兒從內房裡走出來,對坐在花廳的他恭敬道:「夫君一路辛苦了,床已鋪好,若想休息,可以先睡一會兒,若是不想睡,容兒叫人泡一壺熱茶來,陪夫君共飲如何?」
他當然想上床休息,而且不是一個人,是跟她。
「休息。」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當她牽起他的手,往房內走去時,段御石再也忍下住了,一把抱起她。
「呀——」她低呼,因為突然騰空,嚇得兩隻手忙抱住他的頸項。
段御石二話不說,三步並作兩步往床榻走去,一放下她,沒給她機會開口,如鷹一般攫住了她的香唇,火舌滑入她口中,狂熱地糾纏。
「唔……夫君……」她慌亂地掙扎,想阻止他,但他只當成是佳人在玩欲迎還拒的遊戲。
大掌熟練的隔著衣物撫摸她玲瓏的曲線,帶著急切的佔有,開始為她解開羅衫,強烈地宣示,他要她,現在就要,打從進門看到她,他就想這麼做了,能等到現在,已是極限。
「不行啊!」她硬生生地將他推開,令他不解,他已經快被慾火燒死,她居然喊暫停。
「為什麼?」
「因為不合禮數。」
她跟他講禮數?沒搞錯吧?
如果他記得沒錯,過去在軍中的那段時間,容兒可不只一次破壞世人所認知的禮數。
只要逮到機會,都是她對他吃豆腐。
她常常百無禁忌地亂說話,令他哭笑不得。
她女扮男裝,毫不在意男女授受不親的教條。
她活潑好動,往往做出大膽的舉止。
是她逗他開心,讓他枯燥的日子充滿情趣,她不在乎他的沉默寡言,因為她愛說話,她的特別之處,就在於她不受一般世俗禮教束縛。
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敢當他的面對他品「疤」論足一番。
向來也只有她嫌他不夠熱情,怎料到今日一切反常了,居然說他不合禮數?!
「禮數?」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是呀,男人不該白天和妻子做那檔事,會被譏笑為縱慾無度,你是將軍,更要小心,傳了出去會被嘲笑的,而且容兒尚未過門,還是……節制一點較好。」
他細細審視她的表情,如果自己判斷得沒錯,她並非真心說這些話,而依小傢伙的個性,更不可能會在乎這些想法。
「誰告訴妳的?」他質問。
「翠玉她們說的。」
果然!
「她們說了什麼?」
「她們說……將軍身份尊貴,非平常百姓,未來的將軍夫人一舉一動更需謹慎,不可做出讓將軍丟臉的事,要符合大家閨秀的標準,」
原來如此,他終於懂了,小傢伙會突然如此做作,原來是丫鬟們在背後說話。
他不在的這段日子,她們是怎麼折磨她的?容兒向來有主見又不容易妥協,會這麼委曲求全,一反常態地扮演溫柔賢淑的角色,做出完全不符合性情的要求,一定是以為這麼做對他才好,怕丟他的臉。
蘇容兒小心地瞄著夫君嚴肅的神情,低聲問:「你不高興?」
不高興,他當然不高興!但他不高興的對象,是那些自作主張的丫鬟們。
見容兒一臉擔心,他知道她誤會了,歎了口氣。
「傻瓜,妳根本不必強迫自己當一個大家閨秀,我永遠不會要求妳這麼做。」
「夫君不喜歡?」
「當然,我喜歡的是那個率真開朗又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可愛女人,可不要一個成天滿口禮數教條的女子。」
蘇容兒睜大了美眸。「夫君是說,我可以做我自己,就算野蠻粗魯,沒有將軍夫人的樣子,也沒關係?」
他揚著眉。「誰規定將軍夫人一定要是什麼樣子,何況我段御石愛上的,就是妳蘇容兒本來的真性情。」
蘇容兒聽得激動地抱住他,有了夫君的保證,她像是掙開了長久的桎梏,終於得到自由。
「太好了!夫君!」
她好開心啊!夫君一點都不介意,而且還說愛她,打從和他在一起,她還不曾聽他親口說過「愛」這個字眼兒啊!
「我好開心,你可以接受原本的我,這段日子,我好擔心自己配不上你。」
「不許這麼說,是妳教會我看人要看心,妳打開了我的心,我又怎能反過來,逼妳成為妳不喜歡的自己?若是這樣,我根本配不上妳。」
蘇容兒深吸了一口氣,他這一席話,令她感動得久久不能自己,她愛的男人,果然是獨一無二的,也許不懂情趣,不會說甜言蜜語,但只要他開口,絕對是真心的承諾,終生不變。
只要她的夫君不介意,那一切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別人愛嚼舌根,就隨別人說去,她只需在乎夫君的想法就行了。
眼兒一轉,她直勾勾地睇他,不依地用指尖戳他的胸膛。
「早說嘛∼∼害人家扮大家閨秀累得半死,穿這種行動不便的曳地裙,頭上還插一堆繁重的叉子。」
「是簪子。」他更正。
「隨便啦,反正不方便就是了,既然夫君不喜歡,那就快快去除這些礙眼的東西,嗯?」
那個活潑慧黠的容兒又回來了,他知道,因為兩條修長的雲腿很自動地纏在他腰間,這是她專屬的動作,每當小女人想要與他燕好時,為了勾引他,一定會動手又動「腳」。
而現在,她正對他猛拋媚眼,香舌舔著唇瓣,存心勾引他。
他不要言語,以侵略的行動,徹底表明他的慾望。
兩個人糾纏在一起,他的熱燙貼上她的柔軟,大掌在那銷魂的肌膚上一寸一寸地摸索,呼吸漸趨急促,在將她脫得一絲不剩前,他伸手放下綺羅帳,掩蓋住裡頭的春意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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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段御石帶著他的女人和大軍,準備回朝覲見聖上。
段大將軍率領的虎軍大獲全勝,將蠻人趕回寒冷的漠北,而北蠻王已派使者求和,呈上降書,願意歸順朝廷,永不再進犯。
帶著敵人的降書,段御石和容兒上了回京的路,除了受聖上冊封獎賞外,他將向皇上請求賜婚,正式迎娶容兒,做他的將軍夫人。
原本這是一件高高興興的事情,但在回京的半路上,卻從京城傳來了震撼的消息。
皇上因段將軍除了北方大患,除了下詔賜華宅、黃金、綢緞之外,並要將公主下嫁給段御石,封地封官,讓將軍升為駙馬爺。
這消息,無異是給了兩人一個重大打擊。
「消息確切嗎?」他問向東方先生。
東方衛拱手回答:「老夫的侄子從京城快馬趕來,親自來報喜,絕對錯不了。」
事情的轉折令人措手不及,段御石想都沒想到皇上會突然賜婚。
「這可怎麼辦?將軍已經有嫂子了。」穆德光道。
「但尚未成親。」畢齊提醒。
是啊!問題就在他和容兒尚未成親,而皇上卻已下詔公告,君無戲言,沒有收回成命的道理,這下子如何是好?
大軍目前紮營之地,離京城尚有四天的行程,本是快樂的歸鄉之旅,豈料,如今走也不成,不走也不成,段御石陷入了兩難。
營帳裡,瞬間瀰漫著嚴肅的氣氛,這不是行軍打仗,沒有人想得出辦法。
此時,蘇容兒從外頭蹦蹦跳跳地走進來。
「夫君!你瞧,我抓到了什麼!」她一進帳營裡,便迫不及待將自己的成就秀給大家瞧。
「又肥又大的魚耶,今天的晚餐有鮮美的魚可吃了!」
她衣服髒了,臉上還黑了一塊,一看就知道這一路來她玩得很盡興。
為了方便,也為了出外安全,她還是扮成男人,戴著假面具,扮成將軍的小廝,跟在夫君身邊,她開開心心地來邀功,一進來,很快便發現氣氛不對。
「咦?大家怎麼了?」
不只夫君,東方先生、穆大人、畢大人,全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而大家的目光全不約而同地望著她,看她的眼神,彷彿她臉上有什麼東西似的。
蘇容兒疑惑地看向夫君,發現夫君臉色有些怪異。
「發生什麼事了?」
沒人回答,就連平日比較多話的穆德光都反常地沉默,接收到她的目光,居然還把臉調開,不敢看她,實在令人起疑。
沒人肯告訴她,好!
「你們不說是嗎?沒關係,我辦法多得是,要是曉得發生什麼大事,卻故意隱瞞我,我可會記仇的。」她插起腰,頗有將軍夫人的架勢。
容兒遲早會知道的,段御石歎了口氣。「你們先退下。」
眾人依令,一一退出帳外,只留下他們兩人。
蘇容兒來到夫君面前,坐到他腿上,勾著他的頸子說道:「好啦,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妳先答應我,聽了之後要冷靜,別發脾氣。」
她想了想,點頭。「除了偷人之外的事,我都不生氣。」
段御石表情有些扭曲,雖然他沒偷人,但是……這事在某種程度上,比偷人更糟糕。
沉吟一會兒後,他還是一五一十把事情告訴了容兒,說完後,他緊張地看著她,為了預防萬一,腰先摟好,免得她跳開。
意外的,容兒聽了之後,沒有預想中的大怒,也絲毫不激動,只是眨了眨大眼睛。
「皇上要把公主賜婚給你?」
「但我不要,我只要妳。」他強調,嘴唇緊抿的線條,看出他的堅持。
蘇容兒緩緩點頭。「算他有眼光,要收你做女婿。」
「妳不生氣?」
「有什麼好氣的?你會娶嗎?」
「不會!」
「是嘍,早知道你不會,我有何好擔心的。」
「問題是皇上已下詔,全國老百姓都知道,皇帝下的命令,是不能收回的。」
「啊……」她現在明白了,難怪剛才大家一臉沉重,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這可傷腦筋了。」她也面露苦惱。
「妳不會離開我吧?」
她抬眼,迎上夫君的目光,緩緩說道:「我是說過……如果你另外有喜歡的女人,那麼娶我的約定就一筆勾消……」
「不!妳不可以離開我!」手臂一收,她整個人被他抱得好緊,緊到她差點就透不過氣來。
料不到夫君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令她又驚又喜,忙心疼地回摟他,好生安撫。
「放心,我不會離開你,這輩子跟定你了,即使到黃泉,我也會賴著你。」
「真的?」
「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嘛,就算上刀山下油鍋,我都會陪著你。」
他緊繃的身子放鬆了,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會解除自己的武裝,他無法想像,萬一哪天失去容兒,他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這才發現,他已經無法沒有她,他已經愛她很深很深了。
「妳放心,我段御石發誓,今生絕不負妳。」
她笑了,雙手捧起他的臉。
「別擔心,你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我們兩個一起面對,我只問你一件事,既然皇命難違,倘若那皇帝老子硬逼你一定要娶公主,到時你有什麼打算?」
段御石立刻回答;「我就解甲歸田,不做將軍了,反正如今北方外患已除,天下會太平一段很長的日子,朝廷有沒有我這個武夫,都無所謂了。」
「你不留戀將軍職位?」
「不!反正我本來就是一個人,無父無母,也沒有兄弟姊妹,權勢富貴於我如浮雲。」
「嘿!這就好辦了,夫君不戀棧將軍的權位,那還有什麼好怕的?倘若那皇帝老子敢為難你,你放心,容兒其他的不會,就會易容,到時咱們扮成別人,看是你扮女、扮男,還是你扮胖子、扮瘦子,要躲開皇帝的追緝,易如反掌。」她自信滿滿地向夫君打包票。
段御石深深地望著她,心中感到神奇,明明是一件棘手的事,到了她這裡,卻變成了小事一樁,她就是有辦法幫他解決一些疑難雜症。
蘇容兒也鬆了一口氣。「真是太好了,這麼一來,我也不用當將軍夫人,因為我一定無法適應京城的生活,整天和達官貴人交際應酬也挺煩的,如果真能回仙山,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那兒,師父也會很歡迎你。」
他點頭。「不管妳想去哪,我都跟,一切聽妳的。」
蘇容兒突然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怎麼了?」他不解地問。
她難掩激動地望著他。「你笑了。」
段御石怔住。「有嗎?」
「有!你笑了,再笑一次!」她語氣熱切地請求。
段御石沉默了好半晌,面有難色,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才有笑,現在突然叫他笑,他根本很難牽動臉部的神經。
「哎,快笑呀!」
「……我笑了。」
「哪有,你這根本不是笑,只是咧開嘴好不好,要像剛才那樣啦!」
剛才是怎樣,他根本不曉得,禁不住汗顏。
「下次吧!」
「什麼下次,又不是操練,還可以延到下次,現在!」
「……」
「不對,你這樣很猙獰耶!」
「……」
「你的表情好像被砍了一刀。」
「……」
「夫君,你這不叫笑,叫哭好嗎?」
「饒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