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雪沉的吻蠻橫地縱游在她的唇舌間,進行攻城掠地的宣示,霸氣在無形中表露無遺。
強烈感覺到男子的氣息是如此直接地撲在臉上,旭見悸動地整個人溶在那既溫柔又強橫的繾綣中。
心頭的喜悅肆無忌憚地以不著痕跡的方式悄悄穿膚入骨。
霍然間她明白了,她是喜歡項大哥的!因為他對她的好給了自己安定的力量與被愛的呵護感。
她可曾嘗過如此備受珍愛的感覺?她忘得徹底,卻無法不為他的溫柔所折服。
希望能一輩子不分離啊!
唇因沁了蜜的心而輕揚,然理智卻在瞬間萌起,她被自己對項雪沉產生的依賴與佔有給撼動。
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此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一思及他將邊疆戰地視為家,她一顆心便轉不出離別的淒惻。
她喜歡他卻不要離別、害怕離別。
究竟是何時的記憶左右了自己的想法,她無從得知,卻明白自己是害怕別後可能永遠再也無法相見。
她那幽轉的思緒讓自己的雙掌下意識抵住了肌理分明的偉岸身形,拉開兩人的距離。
「雨姑娘……」她的動作猛然拉回了項雪沉的理智。
咬了咬唇低垂下首,她那瑕白臉龐有幾分侷促。「我……我並不是……」
凝著他那張不解的俊顏,她只覺得千言萬語哽在胸口,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將她的欲言又止的懊惱捺入眼底,項雪沉卻誤解了她的意思。
項雪沉啊項雪沉,你向來冷靜自持,怎麼一沾情,未弄清姑娘的心思,便亂無章法地一頭栽進,還輕薄了人家?!
他懊惱地微蹙眉峰,僵冷了俊顏。「是我莽撞了,雨姑娘,請你原諒項大哥的情難自禁。」
揉了揉她的柔荑,他笑得有幾分尷尬,原本就低沉的嗓音此刻更是沙啞地教人分辨不清其中的情緒。
他旋身毅然離開床榻。
「不、不是。」扯著他的衣袖,旭見蹙起秀眉,氣自己弄擰了兩人間的氣氛。
「成了,項大哥明白,你好好歇著!」項雪沉悄悄掩飾心頭忽湧而上的失落感,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縱使兩人並沒有深厚的情感基礎,對彼此也沒有瞭若指掌的熟悉,但下意識地她就是不想讓他離開,不願觸目所及看不到他的身影。
一瞧見他那不聽她解釋、還愈走愈急的身影,旭見連繡鞋也來不及穿,連忙下榻往他奔去。
聽見那細碎的聲音,他滯住了腳步回過頭,適巧將她撞入懷的身子給結實抱住。
「你答應我,不會走的。」緊緊圈覆住他碩壯的身子,旭見的嗓音有著濃濃的責備。
「我只是……」面對她的控訴,項雪沉那梗在心口的情感有說不出的落寞,僵住身子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續話。
將臉貼著他的心口,旭見苦思不出該如何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心一橫,索性動也不動地賴在他身上等他開口。
浮亂心緒、漫漫情潮圈覆住兩人,刻劃出一圈曖昧不明的空間。
終於,項雪沉仰起頭歎了口氣。「我知道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項大哥無意讓你為難,真的,你不用感到愧疚。」
「那……項大哥喜歡雨兒,是不是?」試探性地推敲著他的話,旭見因為他霍然加速的心跳,感覺到心中沁入一道喜悅的曙光。
沒料到她會問得如此直接,項雪沉完全沒招架能力地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答與不答都掩飾不了那昭然若揭的情感。
「那……你親了我,是不是就該負責到底?」揪著他的衣襟,旭見眉眼染上笑,雙頰微泛赭地瞅著他問。
「啊?」那峰迴路轉的轉變雖然讓他的腦子像被抽空似地少了思考能力,嘴角卻是抑不住地往上飛揚。
心裡的喜悅誠實地浮映在臉龐,睇著那張帶笑的臉,旭見的心底有著說不出的踏實感。
「你永遠不會是我的負擔,不管你會不會恢復記憶,我會照顧你一輩子!就算離得再遠,我的心也會永遠繫在你身上。」撫著她觸感極佳的柔頰,項雪沉深情執著地許下了承諾。
說荒唐也好,誇張也罷,他心甘情願為自己所救的姑娘神魂顛倒。
凝著那雙蓄滿柔情的灼灼目光,旭見渾身一震地倒抽了口氣,只覺自己的心口因為他的話而有著感動萬分的顫然。
所有的疑慮、不安與顧忌,全因他的話而煙消雲散。
往後她不再舉目無親、不再是無所依歸的浮萍,項雪沉是她的依靠,她不會再孤單……不會再孤單啊!
「項大哥……」激動地擁住他,旭見的眼淚又再度氾濫成災。
「別哭!」忙著揩去她臉上的淚,他心底已開始盤算著要何時將她娶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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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打算和雨兒成親?」詫異地揚高語音,月嫂心頭有著難以平復的激動。
「經過上次一役,北方應暫時不會再有戰事,我想趁此時把婚事辦妥,也省得您時時叨念。」
無視月嫂感動得險些老淚縱橫的誇張神情,項雪沉不疾不徐地開口,一雙眸則落在旭見身上,揚起一抹無奈的笑。
揚起袖,月嫂煞有其事地抹了抹眼角,欣慰地仰首歎道:「天老爺啊!您知道我盼這天盼了多久嗎?項家……終於要辦喜事了……我……」
「奶娘,儀式簡單即可,我和雨兒只想讓大家一起熱鬧熱鬧。」似乎可以感覺到月嫂那山雨欲來的情緒,他驀地插口,眸底閃爍著溫柔的火光。
菱唇溫柔勾勒出柔美的笑容,旭見握住月嫂的手說:「雨兒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喚你一聲娘了。」
她懇切軟嗓說出的話可讓月嫂疼進了心坎裡,反手握住旭見的柔荑,語帶哽咽地說:「好姑娘,可委屈你願意嫁到項家來。」
嫁與沙場男兒為妻,身心都得背負著相當的壓力,這一點她心裡明白,卻是一直不敢言明的。
月嫂語氣裡的愧責反倒讓她心疼,她搖了搖頭綻開笑,坦誠道:「在這裡我感受到愛與善良,就算項大哥無法隨時陪在我身邊,但我還有你們啊!我會學習成為一個勇敢的將軍夫人。」
自從打算將終身托付給項雪沉後,她的心思開始轉移到他身上。
因為他對自己的體貼與愛,她相對地願意花時間去瞭解他、體諒他,以愛回報他的恩情。
按捺不住心中的撼動,項雪沉情難自禁地握住她的手,心口霎時湧出萬千柔情。
欣慰萬分地將兩人情意流轉的眸光納入眼底,月嫂若有所思地低喃著。「說起來也巧,這一兩日你廣叔他便會打京城回來,不如就等他回來再定日子,你說如何?」
「廣叔是月嫂的丈夫,幾年前離開沙場後便成了家中的總管,每半年會上京呈報衛所情況。」知道廣叔是雨兒唯一沒見過的人,他心細地解釋道。
旭見微微頷首,心裡並沒有特別的感覺。
將軍府上上下下熱情和善,想來廣叔該也如此吧!
「是啊!他倒是挑准了良辰吉日回家。」月嫂喜上眉梢地笑得開心極了。「好了,你就帶著雨丫頭培養感情,我得好好想想這門喜事該準備什麼才是。」
說著說著,她就這麼叨念地轉出兩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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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回旭見的廂房,他們並肩坐在石階前賞著滿園新梅。
瞧著那點點飄落下的雪絮,輕緩覆住了天地萬物、落在枝椏上,旭見偎在項雪沉的身邊,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寧靜。
「這送你。」那漫天的雪白不由得讓他憶起了那把青銅短劍,項雪沉掏出不離身的短劍,將它遞給旭見。
「為什麼送我劍?」接過劍,她不明就裡地眨著秀睫問。
「這是當日參加『碔釋劍』的授劍儀式時,鑄劍師利用餘燼鑄成的贈劍,他說雙劍鞘口處可相嵌合為一劍,這把叫『九日劍』也叫『旭情劍』。」
鑄劍師……望著手中的短劍,她的腦海猛然掠過一張眉目清朗的俊逸臉龐。
那張臉好熟、卻又模糊地讓她憶不起男子的真實面容。
腦海中映入的是,自己凝著素格窗欞出神的模樣。
在那熾熱的火光掩映下,那麥褐色的結實肌理間著沉重的打鐵聲,重重地敲入腦海。
他是誰?為何想起他時,心口總會揉著股苦澀的酸意?
「怎麼了?不喜歡?」發現她默不作聲地猛盯著旭情劍,項雪沉出聲打破了她的凝思。
「啊?不,不是……」恍然回過神,她低喃:「看著這把劍好像想起了一個人,可那影像卻很模糊……」
「如果想不來就別強求,別又犯頭疼了,知不知道?」扳過她沉思的臉龐,他低沉的語氣透出一絲急切。
「知道了,嘮叨相公。」輕笑地捏了捏他挺直的鼻樑,旭見把玩著劍,順勢枕入他溫暖的懷裡,一臉享受。
項雪沉不以為意地輕揚起笑,為了讓她枕得舒服,他略移動了身子,讓自己的背抵著樑柱,讓她毫無間隙地緊貼著自己。
「它很美,護手是東周的古龍紋、劍鏢用梅心絞氣紋收尾收得十分細緻又漂亮。」不自覺地審視著手中的短劍,她欣賞的讚不絕口。
然而,那縈迴的思緒卻千旋百轉地轉不出原有的記憶。
心中暗歎了聲,她定了定思緒,決定拋去那擾人的五味雜陳。
「所以才讓你配戴著防身用啊!不覺得這把短劍的氣質和你很像嗎?」他愈瞧便愈有這種感覺,真不知這劍是為了與她相遇而被鑄出,還是那鑄劍師預言他會遇上這麼個美麗的姑娘而為她所鑄。
不管是旭情劍又或者是雨兒,都是因有緣分才能遇上。
「人家哪裡像劍了?」感覺到他細膩的心思,旭見雖然努起唇抗議,心裡卻有著說不出的甜意。
離開他的懷抱,她難自禁地躍入雪中與紛落的雪花共同漫舞。
「快進來,若不小心受了風寒,你可別掛著鼻水和我拜堂。」看著她率真的舉止,他的眼底儘是那間在紅梅白雪裡的修長麗影與燦爛的笑容。
此時的她,彷彿是落入凡間的梅花精靈,不只一次地撼動著他的心。
「不行!我愛上雪,沉淪了。」對著那矜持的男子,她語帶雙關,毫不掩飾心中情感地對他笑著。
面對那赤裸裸的真心告白,項雪沉心口霍然一熱,就這麼衝入雪中將她攬抱入懷。
或許是霜滑,也或許是衝勁過大,兩人就這麼跌落在地。
「項大哥,我們要做永遠的夫妻哦!」不急著起身,旭見將手搭在他的寬肩上,瑕白臉龐上懸著抹嬌美無比的笑容。
「好!」
對兩人而言,這一刻是幸福的。
雪不斷飄然落下,項雪沉撐起身子為她遮去風雪。
「項大哥,地上好冷。」感覺到他漸濁、漸深沉的呼吸,她覺得自己快要融在項雪沉那深邃的黑眸裡了,秀頰不禁燒燙著。
「誰讓你調皮,這是懲罰。」他揚起邪佞的笑,俯身吻上她的唇。
直到那雙唇被他吻成有若新梅的赭紅,他才攬腰將她抱起。「你是我的。」抵著她的額,項雪沉宣示地對著她重申。
「你也是我的。」勾住那給她無限溫暖的寬肩,她將臉枕在他的頸窩,學著男子的霸氣道。
沉穩而滿足的低笑傳出,旭見明白兩人有著相同的心思,那深埋在彼此心頭的情絲,已糾纏成解不開的同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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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霽初晴,這一日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難得露面的軟軟金光映在雪面上,迤邐一地金閃的燦爛。
「利安,今兒個是好天氣耶!」
掃著門前雪,平順與利安一如往常地閒話家常。
此時遠處傳來馬蹄雜沓聲,尚不及回神,一匹雪白駿馬已往兩人的方向急奔而來。
那迅捷讓兩人以為馬兒會在面前呼嘯而過。
沒料到馬上之人卻猛然勒緊韁繩,駿馬驟止蹄步,仰首長嘶著,那不安紛擾的馬蹄瞬即揚起雪塵,直撲利安與平順的臉上。
突如其來的雪塵讓兩人愣杵在原地,只能呆呆地承接了滿臉的冰冷。
驕縱的笑聲響起,那馬上的姑娘俐落翻身下馬道:「瞧你們兩個奴才,雖然動作癡緩了些,卻還是逗得本公主挺開心的,有賞!」
朝兩人擲了錠碎銀,那自稱公主的姑娘以傲然而尊貴的姿態走進「衍恆將軍府」。
瞪著那落在地上的碎銀,平順制止她自然至極的步伐,質疑起她的身份。「站住!」
停下腳步,祥凌公主難以置信地揚起描繪得精緻的秀眉反問:「你讓誰站住?」
「這裡除了你,還有誰不是將軍府的人?」抬起眼,平順瞧著那自稱公主的姑娘氣焰高張的模樣,毫不客氣地說道。
瞇起細長鳳眼,祥凌瞪著他。「好!好個將軍府的狗奴才,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滿不在乎地聳著肩,平順舉臂擋住門,故意揚著微諷的語音道:「懇請公主靜候,待利安進門通報,再為您備紅帛鋪地,免得貴足染塵啊!」
「你!若是在宮中一定先讓人以廷杖伺候一頓飽,哪容得你如此放肆!」祥凌哪聽不出平順話裡的嘲諷,一時間也拿他沒辦法,只能頻跺蓮足怒嚷著。
「請公主稍候。」平順再一次重申,語方落,目光越過那蠻橫公主,竟瞧見了廣叔策馬趨近的沉穩身影。
「廣叔!」褪去肅然面容,平順熱絡地揚笑迎向他。
近日來將軍府喜事頻傳,該回來的全都到齊了。
「平順你失禮了,怎麼讓公主站在門口?」不疾不徐翻身下馬,廣慶臉上有著長途跋涉後的疲憊。
一瞧見祥凌公主蠻橫依然的模樣,他揉了揉眉心,不明白皇上體恤邊陲重鎮的將領,特准公主喬裝入軍營以慰軍心的聖意為何?
難不成他不明白這千金之軀的寶貝女兒,打著怎樣的如意算盤嗎?
在沉兒授劍儀式後,多少官家干金、皇孫貴族拜倒在項雪沉英雄出少年的神勇威武之下。
沒有一般武將的魯莽形象,外貌俊挺非凡、態度正直磊落的項雪沉成了眾人矚目之處。
想當然耳,祥凌公主此次打著慰勞軍心,隨他回將軍府的意圖是何等的昭然若揭。
他心下明白,卻無法推拒。只因皇恩浩蕩啊!
「她真是公主?堂堂千金之軀怎會紆尊降貴親臨將軍府?」挾著幾分輕屑,平順詫異地附在廣叔的耳畔道。
搖了搖頭,廣慶千言萬語只化為聲聲輕歎。「先伺候公主入府再說,月嫂在嗎?」
思及因公主無理蠻橫要求所下的聖旨,廣慶頭痛地無以復加。
「月嫂和平春出門辦事去了,對了,公主來咱們將軍府做啥?」
廣慶尚未接話,祥凌卻氣急敗壞地打斷兩人的對話。「你們還杵在那嘀嘀咕咕個什麼?到底想讓本公主在這等多久?」
兩人莫可奈何的相視而歎,平順吞下想對廣叔報告府裡的事,全都化為訴不盡的不滿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