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燈火點燃了小鎮的生氣,癡武差點連哭帶笑的跑進小超商。
「歡迎光臨——」營業員是十七,八歲的大男孩。他怔楞,看見髒兮兮的癡武。
「有沒有……」差點脫口要問電話了,好想打個電話給童,瞧她離開沒多久,就想念起他了。以前不曾有過這樣的經驗,即使距離太遠,離開的時間再久,總以為會有相見的一天,連繫永遠下斷。但現在不同了,他的一句話戳破了以往她所依賴的一切。
童說,他愛她。
天啊,頭皮依舊發麻。她真是彼得潘嗎?
「小姐!」原來是女人,還當她是衣索匹亞逃難來的難民。
「有沒有……飲料啦,好渴。」癡武從架上拿了好幾包餅乾結賬。「小弟,這裡的旅舍往哪走啊?」
「啊,小姐是外地人吧!這個小鎮唯一的旅舍正在整修中,得等一個月以後唷。」
「嗄?」這麼慘,屋漏偏逢連夜雨,現在的理由夠光明正大的打電話給童了。還記得國中的時候,興高采烈的跟老頭去露營,哪裡也去了,就他們三個,後來她迷了路,找到她的不是老頭,是童……可惡!不能再想,想了就鼻酸。
「田助教,你下山啦?」大男孩語出驚人的,讓癡武回過頭。田曉郁從外頭走進超市,看見她時顯然也吃驚下少。
「我是來買飲料的。」話是跟男孩說的,目光卻鎖住癡武。「你下山,這裡老師知道嗎?」
癡武搔搔頭髮,有些尷尬的:「童……大概不知道吧。」看著田曉郁拿了幾瓶汽水走到櫃檯結賬,在走出超市之前,她回過頭。
「今晚就住我那裡吧,旅舍在整修,要你睡公園,加重感冒就不好了。」
哇,難得一見的好心人,癡武連蹦帶跳的跑出去。複雜的三角關係,看見她與田曉郁誰才是第三者?想來就毛骨悚然。
「回去撥個電話給童老師吧,這禮拜他輪值待在山上,見不到你會擔心的。」田曉郁的腳步很快,頭也不回的。
癡武苦著臉:「一定要打嗎?」
「童老師喜歡你,尤癡武。」
「你也信那種三級流言啊……赫!」原本田曉郁走在前,癡武緊緊跟隨在後。忽然間兩公升的汽水瓶擊來,來不及閃,只得用手臂擋住。「好痛!」撞到下午在山路擦破的傷口。「你幹嘛?想謀財害命嗎?」
「如果我有足夠的勇氣,真想跟你好好打一場,尤癡武。」黑幕裡,田曉郁嬌小的身影如魅。同樣的短髮,同樣的身材,同樣懂武術的女人,卻醞釀出不同的個性。
「過份,我跟你沒仇吧?」
「是沒有,是我看不慣你的行徑?」田曉郁咬牙道:「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要霸著童老師不放。別把他當作你的所有物!」
「所……所有物?」癡武呆了呆。幾天下來的衝擊太大,實在消化不了。就當她是彼得潘吧。「我好累……我們先到你家休息好不好?」汽水瓶迎面飛來,癡武嚇了跳,急忙閃開,另一罐汽水則依舊用手臂來擋。擋完之後,是田曉郁的拳頭。
她的基本功得不錯,好幾次癡武差之毫釐就被擊中。癡武偏著臉,來風雲才幾天就成了眾人攻擊的目標。
「你出手啊!」
癡武雙手斂後,連連閃跳。「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啦!」
「你不是尤老師的入門弟子嗎?露個兩招出來,別老讓童晃雲幫你擋著。」田曉郁個頭小,外表看來柔弱,不像癡武當年什麼都雜學,她只專學拳法,精練了二十年,卻也花了好幾拳才擊中癡武。
「痛死了……」癡武眼淚差點掉不來,跌坐在地:「你把我當成不共戴天的仇人嗎?」
「你可以出手的!」她的拳是重了點,沒想到尤癡武當真沒來擋。是想要引起她的內疚?
「好幾年沒練武術了,但規矩我還懂的。」癡武全身酸痛的爬起來,極度哀怨地瞅著田曉郁:「練武者在心不在體,拿它來打架了私怨,肯定被老頭抓不陰間,對不起啊,現在我還不想去見老頭呢。」捶捶腰,好痛!
田曉郁聞言,忽然安靜了會兒,胸口的波濤像被潑了盆冷水。「進去吧,我拿藥酒過來。」她推開了門,走進去。
啊,她家就是這裡?早知道方才先躲進去再。癡武忙抱起在地上汽水瓶跟餅乾,追了進去。
「剛進風雲的時候,我也常被欺負。」田曉郁沒頭沒尾的冒出了一句。
埋首回味的癡武點頭隨口應和著,被捲起的報紙打了下,「你打人啊?」
「我在跟你說話!」
癡武可憐兮兮地抬起頭:「你完全變一個樣子了,曉郁。你來上香的時候,溫柔體貼又好心,是失戀的關係吧……哇,殺人!」連忙將盤子端開,免遭池魚之殃。
「住嘴!」田曉郁沒好氣地說。「你小聲點,吵醒我爸,就要你好看?」
「威脅啊!我好怕唷!把田爸吵起來聊天也不錯,讓我想想看剛剛他說了你什麼臭事。」癡武笑咪咪道。從小跟同齡的異性緣就像一層薄薄的洋芋片那麼脆弱,反而跟父執輩想處極好,也許是冥冥中彌補跟老頭的關係吧!
「尤癡武!」枕頭擊來,差點掃中田爸做的滷味。
「你小心點,灑了滷味我就不客氣了!」田爸的滷味是人問美味啊,唔,好好吃唷,半夜去偷秘方,改天做給童吃。
「尤癡武,我看不出來童老師怎麼會愛上你這種……」沒有發育的女人?剛洗完澡的尤癡武穿的是她的運動服,看起來相當的……平面,這也就算了,尤癡武霸佔了她的床,霸佔了老爹,活像來吃霸王餐的顧客,真看不出內斂沉穩的童晃雲會喜歡上這樣輕浮的女人?」
田曉郁歎了口氣:「我……在鎮上沒什麼朋友。」原本把癡武當情敵的,到頭來才發現她們連情敵也算不上,童晃雲自始至終就只愛尤癡武,而尤癡武的個性教人打從心底就氣不起來,想要妒恨也做不到。
「這樣啊。」田爸萬歲,好好吃的滷味:「看得出來唷,你的脾氣改一改會比較好。」為表加強說服,癡武還用力點了點頭。
「你……尤癡武……」
「叫我癡武吧,小武也行。」摸了摸嘴,直接倒向床上:「睡覺吧,曉郁,明天你還要當嚮導呢。」
「嚮導?」這女人還真會物盡其用。「你跟童老師完全不一樣……」是青梅竹馬的關係讓童晃雲的眼裡只有尤癡武一個女人吧!忽然之間,開始同情起童晃雲了。
「是啊,童……跟我是不一樣的。」刻意不想起童的。每次一想起,心頭就糾結一團亂,癡武煩躁的爬起來,一臉苦瓜。「他在風雲的樣子……讓我覺得好陌生。」
「童老師在學校想當穩重。風雲的武術老師向來重男輕女,我剛進去時受他照顧許多。」她不太能合群,至少沒像癡武這樣。即使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在鎮上依舊沒有什麼朋友,上了風雲遇見童晃雲,那種感覺像是忽然間有了防禦同盟,一顆心悄悄傾向他。她不愛當第三者,所以寧願放棄……「啊,你幹嘛?」尤癡武抱上了她的腰,靠在她身旁睡起來。
「我們是同伴,你瞧我進風雲也是受盡欺凌,嗚,我好可憐咧。」
這女人有點瘋瘋癲癲的,童晃雲怎會愛上她呢?田曉郁有點氣嘔,拉過薄毯蓋住兩人。「風雲的階級觀念很重,你只是個工友,尤癡武。如果你考上武術老師的資格,那又另當別論了。」聽說尤癡武是童晃雲的師妹,看不出來……童晃雲的根基比她穩上許多,這其間有什麼糾結她不清楚,但唐澤元對癡武想當感興趣是事實。很少見到唐澤元對人這麼有興趣,他通常只對身懷武術的男人有高度的熱誠,不分出勝負是絕不肯放棄,對女人則鮮有興趣的。好比她剛進武術學校時,在課堂上只試了她一拳,就收了手,沒再嘗試她的底限。癡武是個例外啊,但願她跟童晃雲能一帆風順,沒有什麼意外……退了一步,海闊天空,心情忽然大好。
「我這種半調子考不上的。」癡武又搔了頭髮。「我很懶的,練武太累。」當初醉心武術的原因已經不存在了,這輩子只要童保護她就夠了……童哪……
一向就喜歡依賴著童,連那幾天溜到童的宿含睡覺也因為他在身邊而心安,已經成了一個習慣,沒了童的氣味就難以入眠……
她喜歡童,是真心的,卻沒想到童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在愛她。
忽然想起童第一次來到尤家,瘦瘦弱弱的,有牛一般的脾氣。當時怎麼料也沒料到在未來的路子上會此依賴他,過往的記憶輪流跳進腦海,胸口有點喘,眼眶熱熱的,來到風雲就成了貪哭的小鬼。
不要了,不要再失去童了,失去他,心裡永遠都會破一個洞,她的過去會變得殘缺不全,而她的未來會是沒有生路的,因為童哪……
癡武忽然爬了起來。
「你……你幹嘛?」不會真要去偷老爸的滷味秘方吧?
「我……我想上山了!」癡武跳下床。想見童,想見他了,很想立刻見到他,然後,把心裡的話一股腦兒的告訴他。
即使成長後見的機會有限,即使見面時他總不多話,但她總是貪戀那樣的時刻,因為知道有一雙眼睛會守著她。所以她可以到處流浪而不寂寞,難以想像有朝一日會分離,不捨得童,不捨得童哪!
田曉郁怔楞。「你瘋啦?現在都幾點了?沒校車的!」
「沒關係,借我外套,星期一就還你。反正我能走下山,也能爬上山。」癡武隨便塞了塞背包,想了下,把滷味丟到塑膠袋裡一塊放進背包。「我去超商再買點零嘴。」
「尤癡武,太晚了啦……」完全抓不住尤癡武的心思。難得有一個同女人跟她秉燭夜談的,心裡有了點不捨。
癡武胡亂揮揮手,笑咪咪道:「安啦,這一點山路還難不倒我的啦。」走到門口,忽然回頭:「喂,星期一你上了山,可不要對我視而不見唷,你的床讓我睡過,是朋友嘍,賴也賴不掉了……」說完,她躡手躡腳的出了田家。
才晚上十點鐘,小鎮上還是黑漆一片。出了田家,癡武一路蹦蹦跑跑到超市。
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壓根兒沒人,癡武低哼著歌,遠遠瞧見那家超依舊亮著,她的腳步加快,自動門一開,嘴裡嚷道——
「小弟,有沒有手電筒,我要去當寧采臣趕路上山了——」話沒了完,圓眼瞠目:「你們幹嘛?喂,住手啊!」
七、八個少年拿著棍棒打先前的那個收銀男孩,男孩已經被毆在地連動也不動了。從癡武這個角度看去,瞧見地上一攤血,收銀機是打開的,裡頭的錢搶了光,癡武衝上前的同時,以腳勾飛了掃把。搶了錢就算了,為何還要將人打成這樣?
連掃了他們好幾棍,卻也被擊中二,三棍。對方人多勢眾,她氣不過,什麼樣的社會啊,即使自己自律了,旁人依舊打打殺殺,癡武旋身閃了好幾棍,少年在叫囂,猛打亂打的,背部挨了好幾棍,只有這種時候才恨自己沒好好的習武。癡武忍痛抓住其中一人的棍子,顧不得下手有多重,前腳直勾飛出去,將他甩在門外,左手擋了棍,身子一側,雙指直點對方的氣管。驚鴻一瞥的基本武術讓少年開始驚呼了。天啊!才倒下了兩個.在癡武還來不及動下一步,倒地少年如骨牌,在黑夜裡一個個垮下了——
「童!」癡武愣了楞,差點以為是思念過度的錯覺。嘴角開始笑,眼睛濕濕的,想要跑過去,冷不防的,後腦勺被一棍擊中,癡武痛叫一聲,往前傾倒。
「癡武!」童晃雲及時扶住她。
「童,我想吐——」好想哭喔,看見他的時候,一顆心安了,歸位了。頭昏腦痛的,第一次發現自己好孬種,她的神智開始飄浮,眼睛沒了焦距,眼皮慢慢合上,昏了過去。
「癡武!」
第一次昏迷……有童在,不怕……離不開他了,就算他想甩開她,她再也離不——開了……
雨滴順著屋滑落,叮叮咚咚的打在地面上。
晴朗的八月尾有了颱風警報,就像他跟癡武之間的關係吧?看似無波的水鏡,只需一顆小石子就毀了一切。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情感的路子起了岔?
對癡武並非一見鍾情,第一眼見到她是近乎抱歉的心態。尤儒生是父親的遠朋友,在一次意外裡,雙親並逝,尤儒生帶他回到了尤家,有心培養他成為尤家武術館的繼承人。
他明白,癡武也明白,彼此心照不宜。在頭兩年,他與癡武的關係處於僵局,談不上好或不好,癡武總是靜靜的,在尤儒生的背後悄悄地,幾乎閒散的打拳練武。
那兩年每當不經意窺見到她的身手,心裡又氣又是羨慕,在他站椿站得苦不堪言的同時,她卻練來彷彿得心應手,一個小小的女孩練武練得漂亮而隨意,往往讓他看到癡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才明白天才與平常人的區別啊,心裡不服卻也為她抱屈。尤儒生怎會沒看到這樣的好人才?她年紀還小,再練不去絕非今日的他所可比擬,因為老師的重男輕女,所以蹋了這樣的人才。
兩年後癡武漸漸疏於練習,他卻開始一步步走上武術之路,那時才幾歲?十三、四歲的年紀,花下的苦功不下於過去的癡武,但依舊打不過她。
這個傻女人,從沒要跟她強爭老師的武術館,而她放棄了再練下去,從此她有點傻氣傻氣,愛笑愛鬧的,跟他主動親近是第三年半夜她突然闖進他的房間,有點尷尬的遞給他一張紙,是母姊會的通知單。
彼此都明白尤懦生並不參與癡武的童年生涯,當時癡武連連抱怨了一串——
「都是你害的,在學校裡品行良好得連老師都讚不絕口。才大我幾歲,又沒親戚關係,你拒絕沒關係啦,不過責任不要推在我的頭上唷——」
「好,我去。」應該去的,吃住都用尤家,連尤懦生全副的心血都被他搶走,為她付出這點是應當的。
癡武的嘴尚張了一半,嚅動半響,像不知該說什麼,搔了搔頭髮,東張西望一番,才拖了凳子坐在他面前。
是從那一夜開始,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了改善。癡武從主動的親熱到依賴,是他一點一滴感受到的。
就這樣在不知不覺裡,眼睛只鎖著癡武,再也容不下任何人。而她,從十五歲那一年夏天,就成了彼得潘。
甚至,她連個原因也吝於施捨給他,就這樣劃分了距離。不甘心是一定的,卻只能靜靜地從旁看著她成長,而毫無插手的餘地。
拐騙她來風雲,表面上是為她好,實則出於自己的妒意。難以想像當有其他男人對癡武有了興趣時,他的妒意會有多深——即使沒有表露出來,心底的糾葛卻如毒蛇般緊緊盤旋,一點一滴的啃噬他的理智。癡武人本就長得討喜,會欣賞她的容貌的男人不在少數,但全教她瘋瘋癲癲的個性給嚇跑。是不是存心,他不清楚,只是無法想像當她二十四、二十五歲,甚至年紀更長的時候,會有一個男人如他一樣,看穿了她傻氣下的本質。
所以,他帶她來了,或者望能夠留她到永久。
「童——」床上的癡武呻吟,半垂著眼看他。他立刻走來,眼底透露關切。
「癡武,這是幾根手指?」
癡武的焦距晃了下,哀怨地說:「我的頭好痛唷。」
「癡武。」難得嚴厲的口吻讓她扁了扁嘴。
「三根啦,你的手指頭讓我想到香腸,我肚子也有點餓了,童——」像隔了一輩子沒看見他,好想他唷,很想爬起床跳進他懷裡,卻覺得全身虛弱得像只軟蟲。陌生的天花板、淡淡的花香撲鼻中夾雜童的氣味,好舒服,又有點想睡了。
「嗄?」什麼時候回到了尤家。「不……不是啊。」這裡陌生得緊。
「我在山下買了棟小屋。」
來不及感覺後腦勺的痛,癡武楞惕地、近乎發呆地瞪著他。「你……你什麼時候買的?」沒聽他提過。
「要不要坐起來?」
「要。」軟綿綿的身子讓童抱坐起來,他的力氣已非當日的她所可以比擬了。童晃雲在她身後墊了枕頭,讓她舒服地靠著。
「頭還痛嗎?」
「好痛!痛死了!」停頓了下,腦中閃過一幕,急急抬頭詢問:「那個男孩怎麼樣了!都抓到了嗎?」如果遲了一步,她會懊悔一輩子的。
「送醫了,頭破血流,但還是保住了。」童晃雲的黑瞳變沉了。「你只是一個女人,不該貿然動手的。」
癡武想習慣性的搔搔頭髮,手臂卻沉重如鉛。可憐啊,有病在身還被人打得慘兮兮的,是犯太歲了吧!
「我以為我可以的,畢竟,我的手腳靈活得很。」她吐了吐舌:「結果你瞧瞧我自不量力的下場。」
「別再做這種事了。」那足以讓他嚇破一斤膽都不止。天啊!跟其他老師換了值日下山,就是怕她鬧出事來。她不會鬧事,看似瘋癲,做事卻懂輕重,但唐澤元則不然。
他初上山的時候,就遭到唐澤元挑釁。始終沒跟他正面過招,任憑他耍盡花招的。自從癡武上了山,唐澤元便轉移了目標。他是個對武術狂熱的男人,想測癡武的極限在何處。
「一定要保證嗎?」癡武皺皺鼻,看他端來了稀粥,肚子嚕嚕的叫了起來,感覺好像才吃了滷味,這麼快又餓了。我睡了多久?」她張大嘴,笑咪咪的等著童晃雲餵食。很久沒讓童餵過了,除了生病的時候。好像回到了童年,好幸幅。
童晃雲在床沿坐下,一口一口的餵她。「你睡了一天了。」
「那現在是星期一了?你不上課嗎?」他的課表裡星期一有三堂課哪。
「我請助教代課。癡武,你不是三歲小孩了,理當知道輕重之分,你能應付得了七、八個少年嗎?逞一時之勇被打死在那裡,能救得了那個男孩嗎?」
「我……」又來了。說到底,就是要訓她一頓了。「我以為我能的嘛。至少,我能防身的。」疏於練習的下場就是連自己也救不了。如果當年好好花心思去學,也許今天不會弄得這般的狼狽——
童晃雲沉默了下,忽而說道:「如果你想躲避我,不必專程下山。」
癡武縮了縮肩,差點忘了那天下雨的事情,一心只貪戀見到童的快樂。
「童……」癡武一咬牙,直接用盡力氣跳進他的懷裡,要不是童晃雲及時將碗舉起來,她肯定撞破頭。
癡武狠狠地抱住他的腰,就算頭暈得快死了,也要好好的跟童說清楚。不要再一次如陌路人的距離,她會受不了的。
「癡武,你在幹嘛?」
「我……」話還沒說出口,胸前就開始劇烈起伏。天啊,這是在害躁嗎?她什麼時候也懂得在童面前害膘了。
「我喜歡你,童,我……我賴你是賴定了。」她舌頭像打結,臉蛋燒得通紅,幸虧童沒看見,不然丟臉丟死了:「你……不能不要我,我這一輩子就只有你了,你要照顧我一輩子。你說你愛我,那……那我也會愛你,也許我還摸不清楚其中的區別,但我一定是愛你的,這輩子我就只愛你了,所以你不能拋棄我,不能見異思遷,你要喜歡別的女人,我也要死抓著你不放,不放,一輩子死也不放。」
終於說出口了,天知道那有多難以啟齒。以往她大而化之,什麼也不想的,單純的就認定了童,但當他把愛情浮上檯面,心裡反而有點怕,怕……就是怕了,在記憶裡,似乎有什麼梗在裡頭,卻遺忘了,只餘不害怕。而現在,她把話全都攤開了說,心底某個角落也鬆了口氣。
就這樣相依為命一輩子……不想分離,好捨不得童。
「癡武……」上方傳來的聲音低低啞啞的,感到頭髮有人撫著。
「你別叫我抬頭啊,很丟臉的。」窩在童的懷裡一向是舒服安全的,這是首次敏感的感受到男與女的區別。
她低著頭,悄悄地爬離他的身體。天啊,她也懂得害臊了。
「癡武,你瞭解你所說的話嗎?」
「啊?」不夠明顯嗎?童還聽不懂?癡武連忙抬起臉,叫道:「相依為命一輩子,你說的,不能耍賴。」她這樣的說法還不夠嗎?天知道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氣,她要他這輩子就只要他了。
「就你跟我?」
「嗯。」癡武用力點頭。
「你臉紅得像蕃茄,癡武。」
「就說你不准笑的。」可惡?
童晃雲的嘴角含著淡淡的微笑,語出驚人的——
「我喜歡吃蕃茄。」
嗄!癡武怔了怔:「你在說笑話,童!」差點嚇壞了她,記憶中的童是不會說笑話的,他的這一面她從沒看過,滿新鮮的,像挖掘到一塊寶藏。
「我像在說笑嗎?」
癡武輕輕呀了聲,童雖在笑,但神態認真的靠了過來,癡武依舊坐在那兒,直到三秒鐘後,才知道童意欲為何
親吻她啊。她有點緊張兮兮的,溫熱嘴貼在她的唇上,跟上回雨裡的接吻不太一樣,像羽毛般的輕掃。
「癡武,我愛你。」他的鼻息搔得她癢癢的,如果是以往,童這麼接近她,她肯定會吃吃發笑的,但現在心口撲通通的跳著。
「你……你怎麼會愛上我呢?」問出了百思不解的疑問。自認沒好到哪裡去,也沒什麼女人味,有時甚至孩子氣重了點,這樣的女人他會喜歡嗎?「而且……你是什麼開始愛上我的?」
童晃雲微笑,退離床沿:「你好好休息吧,我打個電話回學校。」
癡武微張著嘴。「童……」可惡,童在耍她,深知她好奇如貓的天性。這麼瞭解她的人除了他,其餘的都還沒出生。「童,你過份!」她不敢大聲抗議,頭頸蔓延著痛。
癡武皺了皺鼻,只得目送他出去。她委屈的躺下來,不太想睡,腦袋胡思亂想起來。
這棟小屋看起來並非新的,童買了多久?沒聽過他提,何時童對她也有了秘密?討厭,沒見到童的時候老想著,念著他,見到了又想賴在他身邊。
愛童哪——在她眼裡,童與青梅竹馬逐漸有了區別。有時他像個陌生的男人,有時又像曾經有個的童年玩伴。不論是哪一個童,都有十足的魅力吸引她,只是以前對他習以為常,所以不曾注意過。她想要,貪心的兩個都想要,青梅竹馬跟現在的童。
眼睛有點累了,武暫時合上休息。
合上的眼珠看見一連串的七彩,裡頭是曾有過的回憶,也有童方才輕輕柔柔的小吻……
她的戀愛之路……才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