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不放。」徐櫻閉上眼睛,心痛的說:「你一直都很冷吧,從奶奶過世後就一直是一個人,沒有人靠近你、瞭解你,我不要放手,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放。我要讓你溫暖起來,從頭到腳,將你這一輩子到下輩子所缺乏的擁抱一口氣都給你,所以……不要再難過了好嗎?有我在這邊,陪著你。」
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對他說。這種感覺……是擁抱嗎?他抱過許多女人,但是沒有人能讓他溫暖起來,為什麼這雙纖瘦的、不斷顫抖的手卻能讓他感受到溫度呢?
她的顫抖隔著衣料傳達到他的心裡,害怕成這樣子依然不肯鬆手,什麼原因令她如此堅持?他一直都對她那麼冷淡,始終不曾對她好言好語,她怎麼可能會愛上像他一樣冷冰冰的男人呢?將她珍貴的初愛浪費在他這樣的人身上?
「你在做傻事。」他歎息地說。
「我不覺得這是傻事,若真要說傻,為了一點點自尊而遲遲不敢抱住你的我,才真的是傻人一個。從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就想這麼做了,從好久好久以前我就愛上你了。你曾經救了我一次,這次該輪到我了。」
「那麼,這只是感激之情。」他終能找到個答案。
她的手滑落他的身側,不再環著他。「是的,我是很感激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今天有人要你的命,那麼我會立刻擋在你身前為你承受那一刀。假設你需要人替你承擔殺人的罪名,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替你人罪坐牢。有許多許多的方式可以表達我有多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但是我不會……說我愛上你來代替。愛和感激是不同的,這點我還能分辨。」
「你想用愛救我不就是因為感激之情?」
徐櫻繞到他面前,用一雙澄徹坦率的大眼毫不閃躲地正視他,「救自己所愛的人,和感激有什麼關係?以這雙臂彎緊緊抱住自己所愛的人,不是感激就能辦得到的。聽到森源惠子向我炫耀你與她之間的事,我妒嫉到雙眼發紅、手心都掐出血來,又哪是因為你曾經救過我?然後你告訴我你一心想死時,我想給你一巴掌,讓你知道在這世上還有我存在時,你怎麼能一心想死呢?就算世上再沒有其他人需要你,我需要你難道不夠?就算你對你自己的存在一點也不在乎,我卻可以為了讓你活在這世上,不惜與全世界作對啊!我什麼時候已經愛你愛到自己都無法自拔,什麼時候已經愛你這麼深了,深得讓我想要恨你的冷漠無情,深得讓我想為你的童年痛哭一場,連我自己都難以相信。告訴我,你告訴我這算是『感激』嗎?這樣莫名其妙的愛,又是為了什麼而產生的呢?我也想知道呀!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地愛你?如果這不叫愛,那……什麼東西是愛呢?」
他伸出手輕撫著她淚流滿面的臉頰,那粒粒像珍珠般的淚都是為了他而流的。
連他都不曾為自己的過往流過半滴淚,她卻為他那麼做,為了囚禁在他體內深處那孤獨的小孩而哭。她是唯一這麼做的人。
不知不覺的,他低下頭,淺嘗著她濡濕而略帶鹹味的雙唇,像對待最細緻的玫瑰花瓣,小心翼翼的滑入她溫暖的口腔,尋找著她甜美的舌尖,觸動彼此脆弱的防線,誰是誘惑者、誰又被誘惑已經不再重要,他們交纏的唇舌一如交纏的肢體,誰也離不開也不想離開,緊緊膠合本能的渴望,赤裸相貼的需要燃燒彼此的身軀,慾望的火花一經助燃就沒有熄滅的可能。
細緻的扣子經不起摧殘,迸裂在空中,渴求的唇接替它的位置逐步的蔓延吞噬每一寸的她,而她也禁不住內心渴望的誘惑,顫抖的小手滑向他的腰帶,解開那繁複的皮帶,拉出已然弄皺的襯衫,快一點,她想要將唇印在他冰涼的古銅色皮膚上,她火熱的手心開始羞澀的探索那陌生的男子身軀,但是很快的,渴望促使她更大膽的滑上他厚實的背,輕輕地咬住他的頸彎。
他發出歎息,一如她在他熱烈的唇下無法不呻吟叫喊出那份喜悅。
「啊!」
「對不起,會痛吧?」他撐起身體,盡量減低初次進入時的疼痛。
忍住淚水不想讓他為此而愧疚,即使她發現他比自己預料中的還要巨大,撕扯的疼痛也遠超過自己所能想像的,但是……她擁有他,此刻他全部都是她的。「沒……沒關係。」
「傻瓜,不必強忍地。」他緩緩地後撤。
「不,你不要停——」她訝異地半抬起身,「你……要做什麼?」
華靖溫柔地對她一笑,「有許多方法可以做這件事,這麼做或許能讓你忘掉一點痛苦。」
完全迷醉了,她墜入他邪惡的懷抱中,當他的唇舌滑過她敏感的軀體時,段段
歡愉展現在她昏亂的世界,沖毀所有的矜持與害羞,完全的成為他的所有物,任由他一次又一次地佔有,一次次地攀上慾望的高峰瀕臨天際。
當她最終呼喊爆發地弓起身子時,他輕輕地擁著她,迎接她自天際返回人間的那一刻,「還好嗎?」
她說不出口,沒有言語能形容她的感受,擁住他,熱切的以行動告訴他一切。
夢幻也比不上他剛剛帶給她的一切,他的溫柔、他的多情,讓她只想獨佔他,再也不讓別的女人看見他。
「怎麼了,突然抱得這麼緊?」
發自他胸腔內深沉的聲音,讓她沸騰的心又揪痛起來。有多少女人過去曾讓他這樣擁抱呢?她怎麼能讓他知道自己醜陋的心境?黑色的妒火灼燒過她的五臟六腑,她不能讓他發現。「我愛你。」
「……」他略微悲傷的笑臉與沉默的唇,都讓她難過,不能奢求大多,她知道。
「這次,輪到我了。」她將他推倒,「女人的復仇是很可怕的,你有心理準備了嗎?我要讓你求饒。」***
唔……好……刺眼的陽光。這兒是哪兒?床……她什麼時候躺在床上的?昨夜……華副座、咖啡、她,然後……不對,她想起來了。她昨晚和華靖——這麼說她難道是……徐櫻睜開雙眼,摸摸床單下的自己……果然一絲不掛。
天呀,她真的做了!
幸好她身邊空無一人,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安心的同時,她也有點遺憾,他還是……不習慣有人陪在身旁吧?昨夜他可有睡過?摸摸身旁涼涼的被單與枕頭,一點也看不出有睡過的枕痕……她不禁捉起那枕頭窩在懷中,緊緊的抱著。昨夜只是場夢,夢醒了,一切也都結束了。
裹著床單徐櫻翻下床,她決定要堅強的面對他,絕對不能讓他因為昨夜的事感到負擔。是她一廂情願的愛上他,所以不能強求華靖有所回報,只要能像現在這樣待在他身邊,能讓她看到他健康無恙地活著,她於願已足。
「笑一下,笨櫻,千萬不能讓他看見你現在這副模樣。」瞧著鏡裡微紅的雙眼,徐櫻拚命潑冷水洗臉,想讓紅腫消退一點。「你可以辦得到的!」
好不容易整頓好自己的心情,徐櫻回到自己房裡換上平常那套灰布衣,像平常的日子一樣到樓下的花園,幫著澆花灑水與除草,等她忙完這些時,赫然發現時間過得好快,居然已經接近中午了。
「櫻丫頭可以休息了,你去吃飯吧!」
「福伯,我這邊還有些雜草,等我弄完手邊這些再休息好了。您先去吃飯,別等我,我一個人不要緊。」
「你呀一工作就不知道要休息,人已經夠瘦了,還常常工作誤時不吃飯,小心生病喔!這樣吧,我讓五寶及六寶幫你把飯拿過來好了,你在這邊等著。」
「福、福伯不用麻煩了,福伯?」人已經走遠了,再喊也沒用。徐櫻擦擦汗,搖搖頭,又繼續回去工作。大家都對她們三姊妹這麼好,接受他們這麼多照顧,將來該怎麼還這些人情債呢?「啊噢。」一不小心竟讓雜草割傷了指尖,她正想送入口中消毒一下,有人卻握住了她的手。「華……副座,你怎麼會在這兒?」
華靖為她拍去手上的泥土,一派理所當然地含著她的指尖吸吮去髒血,讓徐櫻看得一愣一愣的。「傷口雖小還是要注意,萬一感染還是會要命的。等會兒讓幫內的大夫看看。」
「不……不必那麼小題大作。」她訕訕地縮回手,指尖上還有著濕潤的感覺,好像他的吻,不由得令她臉紅。「我是打鄉下長大的,身子骨強硬得很,不會那麼容易就被壞東西感染的,放心吧!」
「是嗎?」華靖淡淡地看一眼那些雜草,「我來幫你吧!」
「咦?那怎麼可以——」徐櫻還來不及阻止,他已經很熟練的拔起那些雜草,一點也不含糊。「副座,你還有許多其他事要忙才對,這種事有我就夠了。」
「一個人不如兩個人動作快。」
這句話她無法反駁,雖然不知道華靖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出現,也不曉得現在專心拔草沉默的他在想什麼,但是這種感覺……她想好好地收藏在心中,能和他這樣並肩合作,讓人打從心底高興。
兩個人分工合作的確是快多了,原本還要好一陣子才能做完的份,全部三兩下清潔溜溜,看著光禿乾淨的漂亮花圃,她很高興地摸著含苞待放的花蕾說:「這下子春天到了時,你們一定會綻放出美麗漂亮的花朵,太好了。」
華靖凝視著她的側臉,春天嗎?他好像很久都沒有注意到生命中四季的變化,也很少去注意每個季節有什麼不同。可是透過她的雙眼,他心裡似乎有東西正在改變。其實連他自己都很難相信他居然會拋下滿桌的公務,放棄寶貴的午飯時間,只是想看她一眼。
這樣的心情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呢?她身上到底有什麼獨特之處,讓他不斷的想再次摟抱著她,感受她暖烘烘的體溫溶化他體內凍結已久的部分。
「副座?」徐櫻被他摟住時,還傻愣愣的,不曉得為什麼今天的華靖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你身體不舒服嗎?」
「我就像是你生命中的雜草,對你沒有好處,會妨礙你追求你的幸福。現在就離開我,將我從你生命中拔除掉,不要再給我機會出現在你的週遭,明白嗎?」
雜草?「我不認為副座和雜草一樣。真要說誰是雜草,或許我這鄉下姑娘還比較像呢!在我眼中,副座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和我這樣的女孩是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中,能像現在這樣在你的懷中,對我來說不僅是美夢成真,好像作夢一樣,更是奢侈的一件事。我已經決定了,副座,不成為你的負擔。要是我對你造成任何的困擾,我會自動消失在你眼前的,請你不必擔心。」
華靖一點也不曉得她竟會將自己比擬為困擾或是麻煩,這個小傻瓜。「憑你就想給我惹麻煩、造成困擾,你也未免自視過高了些。」
「呃……但是——」
他冷冷地說完那句話後,用著華靖式的關懷諷刺接道:「就算你真的惹了麻煩,你覺得我會無法解決嗎?你把我當成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弱男子還是沒半點腦筋的笨蛋?」
「都不是。」她急急地說:「我相信沒有你解決不了的問題。」
「那不就得了。」華靖滿意地一笑,「我不懂像我這樣一個我行我素孤僻又惡劣的男人有什麼好的。竟說我是仙人?幸好你沒將我形容成仙女,否則我就成了大笑話了。」
「如果你是仙女,我也一樣會愛上你的。」徐櫻情不自禁地說道。
「……」華靖一愣,兩人都在同時想像華靖是個女子的模樣。過了短暫的一秒鐘,兩人不約而同的爆出大笑。華靖難得的笑臉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頭,好高興,她希望他能永遠都這樣開懷大笑,和冷酷的華靖比起來,這樣的他更適合他。
「不要胡思亂想,笨蛋。」他微笑著敲她一記額頭,「那種事就算再過一千年也不會發生的。」
徐櫻頑皮的吐了吐舌頭。「這麼說,我可以一直待在這兒,待在你身邊羅?」
這句問話讓華靖陷入沉默。
「還是不行嗎?」她望著他那凝重的神情。
「想待就待,隨你的意思吧!」明知道最終她會發現她其實並不愛他,只是感激的救命之恩讓她將自己視為英雄人物的錯愛,錯愛總有醒來的一天,到時候她就會離他而去了。偏偏還是無法拒絕此刻她的要求。或許,情劫難逃。
「真的嗎?」
她純真坦率的喜悅,耀眼得讓他無法不回應。華靖輕輕的在她唇上一吻,「絕無虛言。」
徐櫻幸福的紅著臉,這一刻是獨屬於她的。
「哇,想不到阿櫻姊那麼厲害那!竟然能和那可怕的冰山說說笑笑。這還是咱們頭一回看到那嚇人的副座露出笑臉,你說對不對,五寶?」
雙胞胎奉命送來午餐,卻在迴廊處聽見了華靖與徐櫻說笑的場面,兩人忍不住偷偷藏起來,瞧這兩人在說些什麼。沒想到看到了兩姊妹始料未及的場面。
「嗯。」五寶緊盯著花園內的兩人,「不過,你不覺得他們而人給人的感覺好好嗎?那種氣氛……我沒有看過阿櫻姊臉紅的模樣,平常她都一副很堅強的樣子,幫我們做這做那的。可是現在的阿櫻姊好美喔!比我看過的任何女孩子都要美。那是因為她在副座身邊的關係嗎?因為有他在,所以阿櫻姊變美了嗎?」
「我看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們好了。」六寶悄聲地說:「把餐盒放在這邊,這樣子阿櫻姊等一下從這兒經過就會看到了。」
「好主意。」兩姊妹商量好,正打算要離開,老張總管卻打從迴廊的那一頭出現了。
「喂,剛好瞧見你們兩姊妹,五寶、六寶,幫老張伯伯的忙,去我一下副座好嗎?他人不在辦公室,也不曉得跑哪兒去了,沒有人看見他出門咧!奇怪。剛剛我還在頂樓看見人,怎麼吃個飯回來人就不見了。咦?你們兩姊妹眼睛癢是嗎?幹嘛眨個不停啊?光跟我眨眼也沒用,快去看大夫才對。」
「不是啦!」六寶氣急敗壞地跺腳,老張伯伯這麼大嗓門,害她們原本一番好心都被糟蹋了。
「小聲點。」
「小聲點?那是為什麼?」老張不明就裡地問。
「找我有事嗎?老張。」華靖遠遠聽見這番騷動,早已走到他們身後了,五寶與六寶只能大歎紅娘難為,好人難當。
「原來您在花園裡啊,難怪我找不到人呢!老張搖頭晃腦,「怎麼也沒想到您會在辦公時間跑到花園裡來。你們這兩個小丫頭也調皮得很,明知道老張伯伯忙著找副座,卻支吾半天跟我惡作劇。下次不可以這麼調皮了。」
真是一番好心東流水不說,還被誣指為惡作劇。五寶舉書噘起了嘴,暗自不高興。華靖卻在此時摸摸她們兩姊妹的頭,並且溫柔的一笑,好像在說他知道她們倆的苦心,兩姊妹不禁心花怒放。「老張,有什麼急事要找我?」
「前廳來了幾位客人,說是您老家派來的,非要見到副座不可。他們口口聲聲說這事十萬火急,立刻要見您。我知道您不想見華家派來的人,可是我們推托不掉,他們說不見到您他們是不會離開的。我們都不知道該拿那些人怎麼辦才好,所以只好來請教您了。」
華家派人來找他?莫非天下紅雨了。華靖沉著臉,「知道了,請他們在前廳稍候,我會去見他們的。」
「瞭解。」
雙胞胎不解地看著華靖冷著一張臉離開,她們纏著老張說:「喂,老張伯伯,為什麼副座聽見他老家有人找他,一下子就變得那麼冷冰冰的好嚇人?有家人找不好嗎?換成是我們一定很高興的。」
老張歎口氣說:「副座等於是被逐出家門的人,當初他進龍幫時,還曾經有他們老家派來阻擾的人,華副座不聽和他們大吵一番。那時候要不是有都勳幫主和勾燁副座在,華副座說不定會被他們老家的人押回去呢!」
「那麼轟轟烈烈喔?」兩個小女孩幾乎是用崇拜的目光看著老張。
「真正情況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不大清楚,但是大家都知道提到華家會讓華副座不太高興就是了。」
「華家很有名嗎?」
「那當然,華家可是京滬一帶有名的豪門士紳,雖然現在華家已經沒有人當朝為官,可是勢力依然不小,在京城外圍擁有廣大的土地呢!」
「哇!」
兩姊妹天真羨慕的樣子看在徐櫻的眼裡感觸良多。過去她何嘗不是用這樣的眼光看著高高在上的華靖,但是聽過了他自訴的童年與過往經歷後,即使是輕描淡寫的以幾句話帶過,她曉得那種苛刻的日子不是任何人都有辦法過的,金錢方面不虞匱乏,但是日日要接受責難與冷漠的對待。相形之下,她們姊妹的日子過得雖不寬裕但卻很快樂,有大娘充分的愛在保護他們。她相信讓華靖自己選擇的話,他一定寧可過像他們的日子吧!
希望今天華家找上門來,不會有什麼壞事在等著他才好。徐櫻不安地想著。*
**
對於森源惠子來說,這是她到上海來之後,最黑暗的一天早晨。昨夜的舞會成了一大笑話,被人刊登在社交版的頭條新聞竟然是「舊愛與新歡的戰爭,社交新漂亮寶貝戰勝日本森源將軍愛女,上海最冷的男子最熱門的新戀情」。斗大的字映入她眼簾,不想看到都不可能。
「爹爹,我要華靖的命!」她衝到森源將軍的書房裡,「我要親手殺了那個男人還有那個小賤人。他們讓我成為全上海最大的笑柄,所有的人都拿我當笑話看。
我受不了了!現在沒有見到他們的血,我絕不罷休!」
「注意一下你的禮貌,惠子。沒看到我房裡有客人嗎?」森源指指一旁的男子。
「早安,惠子。」
森源惠子怒瞪著對方,「櫻田志野是你,哼。你一大早來這兒做什麼?」
「惠子!不可以沒有禮貌。」森源想拉攏櫻田集團的少東企圖心,絕不容任何人破壞,就算是他自己女兒也一樣。「要稱呼櫻田先生,好好的打招呼。」
「不要!他昨夜居然對那個中國小賤人獻殷切,我才沒有這麼沒有品味的朋友。」
她雙手抱胸,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惡。
「那你一天到晚對下賤的中國男人投懷送抱就很有品味羅?」櫻田志野滿面笑意地回道。
「你!」
「很抱歉,我說話是看人的,既然你一點也不客氣,那我也沒什麼餘地好留給你。不過我勸你還是收拾一下這種盛氣凌人的模樣,今天我可沒意思找任何人吵架,而是來談一件合作案的。我剛剛徵詢過伯父的意見,他願意給我們全力的支持,現在就看你的意思了。」
「我才不要和你這種人合作。」
「那麼,你是不想要那個黑幫混混羅!嘖,本來我還以為你一定很高興有這機會扳回一成,原來我料錯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笨嘛!」
櫻田!從以前她就曉得這個男人碰不得,毒蛇一條,他的本質比她還要凶狠毒辣。「你少說風涼話了,我和華靖的事你才不可能有意插手,除非你有利可得。我警告你不許對他出手,他是我的人,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我手上。」
「嘿,我有興趣的對象不是他。」櫻田挑高一眉,「你也很清楚我要說什麼才對,惠子。」該不會……森源惠子挑高一眉,陰陰地笑著:「我懂了,那個小丫頭,你想要她啊?」
「想合作嗎?」
有了櫻田這傢伙的助力,惠子不得不承認事情將會易如反掌。既然是彼此利用,何樂而不為呢?只要她能讓華靖下跪求饒,就算和惡魔合作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我不曉得你和爹爹有什麼私底下的協議,我也不想管,我的要求只有一樣,把華靖交給我全權處置。如果你能辦到這一點的話,我就和你合作。」
「沒問題。」櫻田站起身,伸手給惠子,「那,預祝我們合作愉快羅!指揮的工作由我來作,明白嗎?惠子。」
任他囂張也只有這段日子,可惡。「明白。你什麼時候要開始行動,有計劃了嗎?我可不想等太久。」
「呵呵,」櫻田一如往常嬉笑著說:「別急嘛!你很快就知道的。」***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二少爺!」華家總管站起身來,激動得滿面通紅,「小的終於見到你了。太好了,小的差點以為沒希望,我也沒這臉皮回華家去覆命。沒想到您還肯見我,實在是老天爺保佑。」
華靖微皺著眉,冷淡地說:「我並沒有太多時間,說出你們的來意吧,老管家。」
華家總管抹抹服角的淚,「是的,二少爺。今天我們來轉達一件非常重要的要求,這是應老主人所請。他命我們無論如何一定要帶二少爺回華家一趟。」
「我拒絕。」
「二少爺!」總管與他的隨從突然撲通的跪下來,這樣的戲劇性讓大廳所有的人都嚇一大跳。
「老主人……老主人他只剩一口氣了,如果我們不帶您回家一趟,萬一他老人家死不瞑目的話,那就是我們這些下人們的罪過啊!請您看在這是老主人臨終前的要求,答應我們跟我們回去一趟吧!請您一定要答應!」
死?爺爺他……那個身強體壯的老頑固,怎麼可能會……不,就算再怎麼強硬的人也有壽命將近的一日,何況他也已經接近九十歲了,一般人活到九十歲已經是非常少有的,不管華東豐這一生如何輝煌叱吒,他畢竟也是凡人,也要面對死亡。
自從奶奶去世後,他就再也沒見過那老頑固一面了。
「老管家,我被爺爺逐出家門了,還記得嗎?我已經不算是華家的一分子了,所以……事到如今,爺爺不可能再把我找回去的。我不知道是誰假藉爺爺的命令來找我,但是我相信讓臨終之前的爺爺看到我這個不肖孫子,或許反而會氣死他。你們不用費心編這些謊話來騙我,我是不會跟你們回去的。」
「二少爺!」管家撲上前捉住華靖的衣角,「不是這樣的,當年老主人把您逐出家門,並不是因為氣您加入地下幫派一事,他是為了……為了讓您自由啊!跟在老主人身邊多年的我,請您一定要相信我最瞭解老主人的用心了。他常常感歎華家虧欠了你們母子,但是您和老主人的個性幾乎是一模一樣剛強,他無法像過世的老夫人一樣將您帶在身邊。讓您到日本單獨過日子,縱容您與這些平民幫派稱兄道弟,都是他對您的一種彌補。老主人希望您能成長為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不要像華家其他受盡保護的少爺小姐一樣,成為不知長進的溫室花朵。他的這番苦心全是為了您!」
磨練?為了他?那老頑固?華靖握緊拳心,「不可能的。他為什麼要彌補我?
他痛恨看到我,看到我就想到我那惡棍老爸,我媽媽說我長得和他一模一樣,所以爺爺看到我就會想到我老爸做的混帳事,他認定我和我老爸一樣,所以……所以要送我到遠遠的地方,好讓他永遠不要記起自己失敗的兒子。他幹嘛要對我抱有那樣的希望?」
「請您相信我的話吧!老主人心中沒有一日忘了您的。在他房中還留著二少爺您小時候的畫片呢!每次老主人都把自己關在書房,看著二少爺的畫片一言不發,我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想將您留在身邊,可是……華家人多口雜、環境複雜,不管他怎麼做您一定會受到家族內部的排擠與傷害,尤其是來自……大夫人與大少爺他們。
所以他才不得不送走您的。」
哥哥與大娘?華靖閉上雙眼,「沒有錯,老管家。大哥他也不想看到我,所有的人都不會歡迎我回去的。打從一開始我就不該生在華家,既然我已經離開那兒,我就不會再回去了。」
「少爺,不行的,您一定要回去。華家……華家已經不行了,您是老主人唯一的希望呀!」「老管家你在說些什麼?」管家老淚雙垂,「老主人一傳出不行的消息,大房與其他幾房就開始紛紛動作起來。您一直不在華家所以不知道,這幾年華家的財務一年年惡化,過去向由老主人親自管理的財務一交給了大少爺……就直走下坡,大少爺根本不會理財,手底下的人瞞天過海、陳倉暗渡的侵吞了不少府銀,捏造假帳等等的事層出不窮,而且大少爺自己也……花錢如流水,看在其他房的眼裡早就不滿了。這次老主人死,他們還打算分家,華家已經名存實亡了,老主人硬撐著那口氣,就是不希望看到那種事發生。二少爺,求求您,幫幫老主人吧!我實在不想見到……不想見到華家的末日!」
「我回去……又能幫上什麼忙呢?」想到那令人窒息的龐大家族,他回去不過讓族人以為又多一個來爭奪財產的傢伙,根本不可能對事態有所助益。
「您別這樣說,老主人所有的希望全放在您身上了。我雖然不知道老主人有何打算,但是我相信他心中已經早有計劃,他要我們來找您回華家就是為了這個計劃,老主人不會任由華家就這樣崩潰的。我知道我是厚著老臉來找您回去,請您看在過世的老夫人份上,就回華家一趟,好嗎?」
「回去吧!」
「徐櫻?」華靖訝異地看著從柱子後面走出來的她。
「抱歉我偷聽了你們的談話。因為我實在很擔心這些華家人不知會對你說些什麼,本來我以為他們若是來說些傷害你的話,我就拿掃把將他們趕出門。可是……聽到這邊,我實在忍不住了。」徐櫻深呼吸一口氣,「回去吧,華少爺。姑且不管過去你爺爺與你之間發生的事,一位臨終前老人的所托,你怎麼能置之不理呢?我不相信你真的能做到不為所動的程度。不要讓自己悔不當初,萬一老爺爺真有什麼萬一的話,你一定會因此而痛苦難當。」
「你不瞭解。」他望著她的眼中,有著過去回憶的陰影與淡淡的痛苦。
明知道回去會令他受苦,徐櫻自己的心也痛起來,但是她不需預知的能力也曉得,外表比任何人都冷漠、都能承受他人冷眼相待的他,其實有多需要一個溫暖的、可以歸屬的地方。龍幫是他為自己找到的第二個家,但是沒有人能忘記自己真正的出身。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如果想讓華靖心裡受的傷害真正痊癒,光靠她這樣一廂情願的愛是辦不到的。所以,就算她再痛苦,她也要說出最客觀的話。
「我……是個孤兒,或許真像你說的,我不瞭解你龐大家族背景的問題,因為我自幼長大的地方都是一些被家驅逐出來的孩子。可是有一點我卻很清楚的知道,血緣是不可否認的,同樣的血液在親族之間形成一種強烈的聯繫,不管恨意有多深都無法割斷的。沒有人有權利否認你回家的權利,所以……抬頭挺胸、正大光明的回華家去,這是你的權利。若是將來有一天我也找到我真正的父母或是親人,我一定會站在他們面前,毫不退縮地要他們面對當初他們放棄的孩子,和他們好好地談一談。」
「不是所有的事都如你想的簡單。」他沉著聲說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你要當個逃夫嗎?懦弱不是你會選擇的道路吧!只因為家族裡有些人看你不順眼,你就乖乖地遠離了華家嗎?你也是華家人呀,有什麼地方和他們不一樣呢?
現在你已經不再是當年十幾歲的孩子了,你也有龍幫和龍幫上上下下這麼多的人尊敬與愛戴著。回去一趟證明『華家』這兩個字已經無法再傷害到你了,有什麼不好?」
華靖挑起一眉,難得的顯現出些許怒氣。「誰給你權利過問我的事?」
「我自己給我自己的權利!」徐櫻堅不退讓,「除非你答應回華家,否則我會不斷地說下去。」
這該死的、愚蠢的、盲目的、濫情的小傻瓜!看得出來她是百份之百認真的這麼說,她真的打算說到他服輸認栽為止。她那種直線單純的熱情究竟是從何而來的?
為什麼對於一件與她切身無關的事她會如此的專注與在乎,像是在關注她自己的事一樣。不,如果事情與她自己有關,或許她反而不是那麼在意了。
那一夜同樣的天真單純熱情,打動了他不曾被人侵佔過的心靈。
「不論如何你都打算堅持到底?」
「沒錯。」
「我知道了。」華靖捉起她的手腕,「老管家,我不能說走就走,請給我一天的時間交代完所有的事,明天我自會回華家一趟。你就先帶隨從回去,通知爺爺一聲好了。另外,回去的時候我會多帶一位客人,請你先為我打點好客房。」
「是,是的,二少爺。」老管家轉悲為喜,「太好了,老主人若是知道一定會十分高興的,說不定精神還會變好一點,我馬上就回華家去通報。」
「散戲了,躲在柱子後的諸位。」華靖一面拖著徐櫻往大廳外走,一面冷諷了眾人一道。「大家都還有各自的活兒要幹吧!」
完全跟不上華靖跨大步的速度,徐櫻幾乎是半小跑步地被他拉往樓梯,直達頂樓的辦公室,一到了他的辦公室內,他就反手將她與自己關進了門內,隔絕外界的耳目。
「你該死,存心讓我生氣嗎?」他背靠在門上,雙目灼灼地看著她。「為什麼要插手管我的私事?還逼得我不得不答應回家一趟!」
徐櫻先是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最後卻露出笑容,「你是在生我的氣嗎?副座!」
「不要叫我副座!我已經厭倦你老是用那種稱呼,為什麼你可以叫季青嵐那傢伙季大哥,卻老是要叫我副座?」
「可是……我不曉得該怎麼喊你,叫副座是我的習慣。我只是跟大家一樣的叫你而已。」
「你又不是大家!」他意識到自己提高了嗓門,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冷靜一點,別老是被這小丫頭搞得頭昏腦脹的。「算了,以後你就喊我華靖就行了。」
「沒想到你會這麼生氣。」她微笑著說:「這算不算是一種進步呢?哇,我覺得自己好有成就感耶!竟然能使鼎鼎大名的『冷面諸葛』生氣,說給季大哥聽,他一定會佩服我的。」
「不許染上季青嵐那種怪人喜歡興風作浪的惡習。」他冷冷說道。
「那我學你冷冰冰的模樣可好?」
「不要鬧了,你就是你自己,何需模仿他人。」
「嗯……我好喜歡你,華靖。我最愛最愛的人就是你了。」
華靖真的被她這種直率的情感給打敗,「永遠的單細胞動物。」
「你說什麼?」她眨眨好奇的大眼。
「我在說你,小傻瓜。」華靖歎口氣,點點她額頭。「你把我的日子攪和得亂七八糟,我當初要是知道今天你會變成這麼超大型的煩惱,絕對不會救你的。」
「撒謊。」徐櫻直視他,「你無法見死不救的,我知道。許多人都被你的表面工夫給騙了,但是我不會。我看得見的你完全不是外表所展現給人的樣子,今天也是如此,你說我插手管了你的事,但是明明是你自己讓我插了手的,若不是我看見了你真正的想法,我又怎麼有辦法管得了你呢?你真正的想法是渴望回家吧?比任何人都想要回華家去,想要找到真正的歸屬。」
「不要說得你很懂我的樣子。」華靖扭開了臉。
「我是個……不瞭解怎麼拐彎抹角說話的人,所以我才不懂你呢!因為你什麼真話都不說,我只好把我內心的感覺一古腦的倒出來。要是我話太多太囉嗦,現在就叫我走吧!華靖。不要再讓我說下去,我不想惹你討厭,告訴我怎麼做你才會喜歡上我呢?」
「傻瓜……」他伸手摸摸她臉頰,「有什麼好哭的?」
直到他說了,徐櫻才曉得自己不知何時流下了淚,她不想用這種手段奪取他的同情,太卑鄙了。「我沒有哭,這是……煙薰的。」
「什麼煙?我沒有抽煙。」他溫柔地點醒她。
「就是有煙嘛!」死不認帳是唯一的一條路。
他的頭緩緩地降低,直到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稍一抬頭就能碰觸到彼此的唇瓣,「要是我說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你,你要怎麼辦?」
「……」糟糕,她又想哭了。不許哭!「那我,就永遠待在能看到你的地方,繼續努力讓你喜歡上我。說不定哪一天你就會改變主意,發現我的可愛。」
「永遠?」他眼神一暗,「萬一我喜歡上別人?」
「大哭一場,再給你祝福。」
「放棄我?」
「呃……我想我還是會愛著你吧!但是我那時就不能待在你身邊了,因為你有了喜歡的人,我不想纏著你讓你討厭。所以……我會另外找個地方住,遠遠的祝福你。」
「好童話的愛情。」他冷冷地評道。
「什麼?」
抬起她的下巴,他冰冷的黑眼透著熱光,「那樣的愛成全了別人卻忘了自己,這算什麼愛情?一個人一生只能擁有一次,為什麼不積極的佔有所愛的人的身與心呢?再這麼遲疑下去,讓心愛的人投入他人的懷抱就是高貴?說是自私也罷、孩子氣也好,讓我不能沒有你而獨活,不就是愛情最重要的一點嗎?說的愛情容易,可是無法滿足我。」
「華……靖?」
「噓!」他凝視著她,「明天陪我回華家,這件事你既然插手,就乾脆插手到底好了。」
「咦?可是——」
他強硬地吻住她,「沒有可是。就這麼說定了。」
融化在他狂野炙熱的深吻裡,徐櫻縱有滿腹疑惑與不解,也沒有辦法問得出口。
不論她願意或不願意,此刻的華靖不允許她退縮,她再度臣服於他的懷中,縛綁在他的魅力之網內,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