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俊美無比的騾駒在直道上行進,馬上三名男女亦是令人移不開視線,外型相當出色。
為首的一人全身罩著冷肅,剛硬的線條襯托出冷峻的氣息,卻不損他英挺倨傲的容貌,一路趕來吸引不少女孩家的目光,藉故與之攀談。
他身後一男一女,男的高大俊逸,一表人才,對人和氣溫柔,不斷安慰被為首男子冷言喝斥的女子。
而女子一臉沉穆不發一言,眼光總是飛向為首的男子,深得叫人看不透。
「大哥,趕了好些天的路,咱們先歇歇腿喝口茶,揚州城只在幾里外了。」
應潮風看了看他後退:「沒人叫你跟。」
他一次數落了兩個人,一是應批風,一是他師父臨終托孤的師妹沈靜依。
他對她從來無意,若非師父去得太急來不及交代太多,他根本不想收留她在莊內,為自己多添一個包袱。
雖然家中長者早已將師父的托孤認定是許下承諾,不斷催促他早日迎娶師妹入門,以承繼應家香火,但他仍三緘其口,不做任何表示。
即使師父臨終前拉著兩人的手交疊,意思十分明白,可他自始至終未曾開回答應。
並非她不美,而是他心中已有牽掛,再美的女子亦是枉然,無法進駐他的心。
「大哥所言差矣!小弟是替你評鑒未來嫂子,以免你腦筋太過陳舊,死守著承諾不肯回頭。」他純粹是來看笑話的。
他想瞧瞧是何方牛鬼蛇神,竟能抓住大哥那顆冷冰冰的心,這人真是偉大得可憐。
「我的事,幾時輪到你插手。」
「嘿!關心嘛!誰叫你是我大哥。」應批風脖子一縮,有點害怕被大哥的冷眼一瞅。
「哼!多事。」
三人騎在黃土坡道上奔騁,遠遠望見林子口有面「奉茶」的大旗幟張揚,他們頓感有些口渴而緩下座馬,決定計杯茶水喝。
一落馬走近,他們都為之一愕。
這是怎麼回事?
大大的旗幟下方,是一座頂寬敞的茶寮,茶水就擱在四方桌上。喉獨不見杯子。
但更叫他們詫然的是茶寮內儘是一排排的書,中間坐了位看似書生模樣的俊美公子,正搖頭晃腦地背著書,無視他們三人的存在。
如此忘我的神態,世間思是少見。
應批風實在是渴得受不了,主動步入茶寮拱起雙手詢問。
「請問這位公子,這茶是否供給路人解渴?」
正在背誦詩經的冷謙羽不耐煩地回頭一凝。「你不識字嗎?」
「可是……沒有杯子如何飲?」這書生好大的火氣。
「沒杯子?你眼睛瞎了不成,那兒不正擺著一隻十文錢的杯子?」他將書卷成圓筒狀一比。
順著他指的方向,應批風為之怔然,那一堆黑不拉幾的小東西是杯子?
「這杯子……」
冷謙羽拍的丟下書,「要喝茶就買杯子,十文錢一隻,一碗茶五文,要喝就付錢,不然快滾,少擋公子我的光線。」
嗄?這不是免費的奉茶嗎?他用狐疑的眼神望向應嘲風冷靜的身影。
一旁趕路而來的老車伕取出自備的大碗,先投下幾文錢在茶水旁的大竹簡內,然後自動自發地倒著茶一飲。
解了渴,他回頭向幾位外鄉客解釋。
「這是莫家奉茶,特別生津止渴,不少人遠道至此一嘗莫家奉茶的獨特口味。」
應批風疑惑,「老丈,這位公子說一碗五文錢,怎地我只見你投下三文錢?」還得自個兒動手,這年頭怪事特多。
「喔!公子爺有所不知。我可是訂下契約的老主顧,每回趕車必在此歇腳,完全符合莫大小姐訂下的規矩。」
莫大小姐?
應嘲風甚感熟悉的眉頭一皺;這等「斂財」手法相當像她的作風,他正欲開口詢問,一道清脆的嘲諷聲已在耳畔響起。
他不及看清來者的容貌,只覺一抹淡紫的嬌小身影掠過身旁,霎時鼻翼嗅得一陣幽幽的女子體香,他的身體竟為之一顫,起了莫名騷動。
「死人頭,我要你看著莫氏奉茶,你的狗眼睛給我盯在什麼地方!」
「潑辣女,我想你那兩顆珍珠眼夠亮了,沒看見我在上進嗎?」他反諷她眼珠是死魚眼。
「好呀!給你三分顏色就畫起山水了。」女子收起怒色,笑得可人。
「好說,好說。」
「我家那沒用的丫鬟到底瞧上你哪一點,不就是吃軟飯的小白臉一個,有啥好寶貝的。」
冷謙羽語氣惡劣地說:「不許批評婉兒,不論容貌和內在,她都勝你千萬。」
「是呀!可惜紅顏薄命,好好的尚書千金淪為我家鋪床焚香的小丫鬟。」敢吼我?活膩了。
秋婉兒原本是尚書府的千金大小姐,不意尚書大人太不會做人,不懂得巴結權貴而得罪某些高官,因此仕途不順而鬱鬱終了,家道至此敗落。
人一失勢,親朋好友跟著翻臉不念舊惠,以致她的娘親身染重病卻無銀可請大夫。
她一聽家中僅剩的老奴提起,莫氏當鋪什麼貨色都收,大到遏邏的大象,小至銀針一支,連人都可典當。
為了籌到一筆醫藥費,秋婉兒將自己典當三年為婢,以換取一百兩銀子為母治病。
「你……小氣財神,你不要欺人太甚,小心有報應。」人在屋簷下,為了心上人,冷謙羽只得低頭。
「放心,下雨打雷我一向足不出戶,何況我是大善人,雷神劈你不劈我。」
「喝!你是大善人?」她敢言他不敢聽。
女子撩撩耳後的珠飾。「我若不善良,早讓你給野狗啃了骨,丟到山溝裡生蛆長蟲。」
「哼!孔夫子有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無法反駁,這條命確實為她所救。
見這兩人自顧自地鬥嘴,應嘲風不知為何有些醋味橫生的光火,很想介入兩人之間的交談。
「公子爺,別說小老兒沒提醒你,莫小姐若在氣頭上,你可別去招惹她。」老車伕看出他的意圖,出聲勸阻。
「哦——」應嘲風看著女子的背影回著老人家。「為什麼?」
「莫家是揚州首富,這所有的財富全是莫小姐一手堆積而成,你道她是簡單人物嗎?」他們揚州城百姓可怕她呀!
應批風倒是興昧十足的問道:「人道有才無貌,她可是無鹽之女。」
「人的美醜不就是這回事,莫小姐的容貌雖然比不上你身側這位姑娘,但是也算秀麗吧!」
「那小氣財神之名……」
老車伕笑道:「她是咱們揚州城三名勝之一,等你入了城便知,小老兒要趕車去了。」
三名勝……之一?
不只應批風困惑,應嘲風的眉頭也直打兩個結,心想會是那個嗜財如命的冷血小丫頭嗎?
「冷大公子,罵人何必扯到自身,你娘是個女人,不幸生下你這個小人頭已經夠可憐了、你就饒了她吧!」女子仍和冷謙羽在舌戰。
「莫瘋子,你……」
「少囉唆,臭書獃,本姑娘的時間比萬金還貴,何大、白二,把竹筒內的銀子數一數。」
她才說完,出現兩道駭人身影,嚇得沈靜衣連退三步,掩口驚呼。
「對不住,姑娘,下人面容可怖非蓄意,請多包涵。」女子聞聲轉過頭,沒啥誠意的話語輕出。
她莫迎歡最忌以貌取人的人,何大身長七尺,虎背熊腰壯如山,外表雖然難看了些,但有一手好廚藝,把她的胃照顧得服服帖帖。
白二人不及五尺,兩眼突如十五月,他手短、腳短活像個鞠球,可功夫卻是一流,有他的保護,她可以安心地收帳和欺壓「惡霸」。
這兩人本是世外高人,一次意外誤中毒草險些送命,是她抱來雲日初那愛哭神醫,花了七天七夜才將兩人救回。
兩位前輩欠了恩,自此甘心為奴為僕跟其左右效命,殊不知差點被剛曉醫事的雲日初醫死。
一切全是陰錯陽差,而她樂得當起恩人。
反正有便宜不佔非她莫迎歡的本性。
左系鐵算盤,右佩收銀袋。
清妍的五官並不出色,一雙亮如星辰的瞳眸卻讓失色容顏炫麗萬分,叫人只注意她變換多彩的神秘深潭。
由那只略先顯老舊的收銀袋,應嘲風的嘴角肌紋隱隱勾起一道暗弧,這個視錢如命的冷血小丫頭是長大了,而且更精於收集財富。
「我……我不是有意歧視他們,是一時之間……慌了手腳才……」沈靜依嚅嚅的解釋。
任誰突然間見到外表差異如此之大的異人,總會失去應有的應對,她承認是目已的不是,不該以外貌取人。
莫迎歡手一揮,笑意只達眼袋下。「哎呀!不必掛懷,他們是醜得嚇壞飛禽育走獸,是我當主人該向姑娘賠禮。」
「不,是我不對。」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瞼。
美人粉腮妮紅,不飲也醉。
此等美景卻無人欣賞,只因茶寮內的人各有所思,無心深擷一片美麗。
「你客氣了,他們丑就是醜,是人都會嫌棄,要不我叫他們向你賠罪,何大、白二……」
沈靜依連忙阻止。「不用了,是我失禮在先,姑娘不要拆煞奴家。」
「噢!」她的眼中有抹談談狡光。
「小氣財神莫要捉弄外地的傻子,損人不帶髒字是高明。」冷謙羽看不慣的出聲。
「冷謙羽,信不信我燒了這一地古聖賢者的曠世巨作?」莫迎歡眼一掃,不帶好意地朝多話人冷笑。
冷謙羽絲毫不畏懼她的威脅。「要燒之前先考慮一下,它們值多少銀子。」
「你……」說到銀子她就落於下風。「山不轉路轉,大不了我回家找丫鬟出氣。」
莫迎歡說得雲淡風輕,氣定神困地等著看人抓狂。
「你敢動婉兒一根寒毛,我……我就踢破你家的門檻。」冷謙羽頓時氣到失去理智,口出令人發笑的字眼。
莫迎歡嗤笑一聲,「果真百無一用是書生,一點豪氣壯志少得讓人用一根針都挑不起。」她放作沉思道:「我想想怎麼訓練你的婉兒,這麼吧!就叫她醜時起床劈柴燒火,灑掃庭院,卯時將地窖裡的酒甕清掃一番,巳時……亥時就把一家子的衣物全洗淨……」
「你說夠了沒?」冷謙羽忍不住大吼。「是我不長眼得罪莫大小姐,你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
「是嗎?我記得剛才有人說我是小人耶!」看你囂張到哪去?
逮人弱點可是她的專長,但除了把銀子當愛人對待,她還沒惡毒到虐待丫鬟十二個時辰不休息,是他太不瞭解她的處世作風。
說起冷謙羽的身份,來頭倒是不小,父兄皆在朝為官,位居翰林院士,深受皇上器重。前途可說是如錦緞般光滑,一滑就滑上了榮華富貴。
偏他一身傲骨,以文人之氣不願入朝為官,不意得罪了十三皇子,被大內高手打得五臟俱傷,丟棄在洛陽城外一處臭溝渠。
正巧她採辦丫丫的嫁妝路過,二話不說地要白二渡氣護住他心脈,再命何大背著他上雲家求醫。
還非常有良心地留下貼身丫環秋婉兒。
這一留,留出個兒女情長,她這個救命恩人及不上丫環溫婉的柔弱風情,就這麼給搭上了。
施恩不望報是君子所為,她是女人兼小人,怎會錯放賺錢的機會?
所以,莫氏奉茶便為他留了個空缺,以報她的救命大恩。
「都是我不好,害你們為我起爭執。」不明就裡的沈靜依還當兩人是為她而鬧僵。
「言重了。」你還不夠格。莫迎歡在心裡一道。
冷謙羽斜眼怒言。「笨女人,飛禽走獸是說刺你不是人,是禽獸畜生,你還當是讚美呀!」
全是她的錯,空長了一副好皮相,卻胸無點墨。
「嗄?!你……你們……」沈靜依微露蒼色;
「嗄什麼,吞吞吐吐、不幹不脆,看了就討厭。」手一拍桌,冷謙羽沒了文人氣度。
他向來厭惡故作大家閻秀姿態的女人,美人故然賞心悅目,但沒有主見無個性的美女只是一朵多餘的牡丹花,看似嬌媚卻無生氣。
不像莫迎歡奸得真誠,擺明了她就是要錢,他是被克得死死的,想翻身都難。
若不是先愛上婉兒的溫柔和善解人意、他喜歡上的可能是率真的莫迎歡。但若是如此,恐怕今時今刻他的下場會很淒慘,因為她的眼中只有銀子,對他人愛慕之心皆視若無睹,叫人徒留一場遺恨。
「這位公子何必動怒,她只是一片善意。」看不下去的應批風笑著上前當起和事佬。
冷謙羽斜視他一眼,「這笨女人和你什麼關係?」
應批風忍住氣。「他是在下與家兄的小師妹。」
「我當是你們暖床的家妓呢,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拙相。」連人家的嘲諷都聽不懂。
孰可忍孰不可忍,應批風原本帶笑的俊顛霎然凝結成黑色的風暴,忍不住想抽出腰際的長劍教訓那傢伙的妄言,可一隻手卻適時地壓住他拔劍的手背。
「大哥——」
此時的應嘲風仍是一股冷傲,眼底卻多了些難以察覺的笑意走上前。
「你不配當個文人。」
冷謙羽不在乎地翻開一本書。「誰說手中有書便是文人,迂腐。」
「在下的師妹不像閣下的心機如此深沉,自然聽不出隱諷的暗語,你的話說重了。」
炫然欲泣的沈靜依驚訝地收起欲流的淚,她沒想到師兄會為她出頭。
自從十一年前他拜在爹門下學藝,她那顆年少的赤子之心即心儀於他,至今仍不改初衷的愛慕他。
爹臨終前的托孤更讓她深信,兩人的未來必定同行,從此恩愛至白頭。
可是,來到冷月山在快三年,她由二八年華已後雙十「高齡」了,卻仍不見他有任何成親念頭,靜待年華消逝的她不由得心急如焚。
她很清楚莊裡上了早已當她是未來的莊主夫人,因此她也常以他未來妻子的身份自居,自動地打理起冷月山莊的大小事宜,好讓他無後顧之憂。
豈知那日一句話將她打人阿鼻地獄。
不甘心一番癡心沉入湖底,沈靜依難得任性一回,非要親眼瞧瞧他的未來娘子是否勝過她,否則一口氣難吐。
愛,就是這般為難女人。
「心機深沉的是揚州名勝,而且我不認為自己誤解了,一位單身女子與兩名男子並騎而行,若說清白誰能信之。」
應批風可不管兄長的阻止硬要出聲。「那個女人還不是和兩個醜人同行,並與男子唇槍舌劍,豈不是更加無名節可言。」
「哈……你慘了。」冷謙羽笑得眼淚都擠出眼眶。「莫大小姐,你的開胃菜來了!」
淡淡的笑渦浮上莫迎歡的兩腮,這人真是不怕死,敢當她的面毀她名譽。
若不玩死他,枉費「名勝」之盛名。
「公子,貴姓呀?」
「呃!在下姓應名批風。」奇怪,一個很普通的笑容他竟覺腳底發麻。
應批風?!她眉微微一斂。「應公子,你初次蒞臨揚州城,一定沒聽過『小氣財神』是吧!」
「小氣財神?」他斜瞄了應嘲風一眼。
見大哥悶不吭聲,他頓感有片馬雲遮住朗朗晴天,似要有慘絕人寰的悲劇將降臨。
「就是手心永遠向上翻,絕往下落。」接著她笑得好甜。「人欠我一分,千倍討回。」
「嗄!你是說……」他有些畏意地往應嘲風身後退。
不知為何,他竟怕起眼前這位高不及他肩的姑娘。
莫迎歡故意在他身上打量。「瞧你一身華服,一副小相公的模樣,應該值不少銀子。」
「我像小相公?」應批民為之低吼。
「你到揚州是尋人或是遊玩?」她自說自活的眼神很曖昧,就像個……老鴇。
心驚膽戰的應批風全身泛冷。「你……你管太多了吧!」
「所謂強龍莫壓地頭蛇,貪心的蛇可是能吞大象,你自個保重。」她說得輕如柳絮,讓他寒毛聳立。
「你……你在威……威脅我。」她好大的魄力,笑臉絲毫不輸大哥的冷面。
「你去打聽打聽,莫家從不威脅人。」太小覷她了,她該再多學些人生經驗,才不會被看扁。
「是嗎?」怎麼他反而心更寒?
莫迎歡無心地捲弄垂在腮角的雲辮。「我們一向只付諸行動,威脅人太沒品,收不到賣質利益。」
她絕不做無謂之事。
「你好……恐……」恐怖!他自認不夠陰沉,還是不要跟她對上。「大哥,這茶別喝了,咱們先進城吧!」
應嘲風文風未動,冷眼直視莫迎歡,瞧得她心下不安,不自覺地摸摸右側的收錢袋。
銀子是她力量來源。
「奉茶是難喝了些,請到我們揚州城逛逛,莫家是不太長進,只擁有半個揚州城而已,可別走錯路,誤食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我很容易記恨的。」
應批風霎時瞠大了眼,這女人豈只恐怖,簡直是夜羅剎來投胎嘛!
「歡歡,你的壞習慣愈來愈嚴重了。」應嘲風充滿興味的說。
不只莫迎歡倏地瞇得眼睛迸出利光,連一向與她作對的冷謙羽亦斂眉一視。
他似乎是……舊識?
她有片刻的心慌,心頭老是不規則地紊亂成結。
「我們還沒親到互稱暱名吧?」
「歡歡,依你的記性需要我提醒嗎?那隻銀袋……」他盯著她多變的清眸道。
銀袋?!她有不好的預感,小手趕緊寶貝地抓穩飽實的銀袋。
「要進城請早,我不留各位了」
「你幾時變成縮頭烏龜了?小錢精。」她這是像小時一般貪得可愛。
小女孩長大了,不帶稚氣的臉龐有著姑娘家的嬌羞,雖然不是美若天仙下凡,但自有一份冷靜的出塵美。
心中的愛戀已由年少的誓言變成浩瀚的波濤,只為她點滴凝聚。
「小錢精?!」一道模糊的影子在莫迎歡腦中跳動。「我好像認識你。」
好久好久以前的小綽號,她都快忘得一乾二淨了,那是孩童時代的稱謂,成年之後早已丟棄,現在全揚州的百姓只知「小氣財神」這稱號。
因為實在太久遠,且又是和銀子無關的事物,所以通常很難在她記憶中留下痕跡。
「你不只是認識我,而且我們還關係密切。」看來,她是存心想忘了,好賴掉那件「典當品」。
應嘲風有一絲不悅,他的魅力還是比不上銀子的重要性。
「密切?」我和他?「你是不是搞措對象了?」她只和銀子關係密切。
「聽清楚,我是應嘲風,銀袋的主人,你的未……」他正要說個分明,忽地一道粉嫩的藕色身影哭著奔向他的「未婚妻」。
「嗚……歡歡……你要……嗚……救我啦!我……嗚……要要……不要……嗚……」
莫迎歡翻翻白眼拍拍差點按倒她的女孩,用感謝的眼神朝日二一投,沒有他適時以掌氣相托,兩人定跌得四腳朝天,難看極了。
「云云,誰欺負了你?」
雲日初只顧著抽搐,眼淚如波的嬌態不減胭脂的顏色,我見猶憐得叫人想去呵護她。
不包括莫迎歡和冷謙羽,以及何大及白二,他們都太瞭解她哭功的厲害處。
「歡歡,嗚……我爹……嗚……」雲日初哭得讓人聽不懂她口中的含糊詞。
莫迎歡歎了一口氣。「你爹怎麼了,該不會駕鶴西歸,去蓬萊仙島當起逍遙散仙了吧!」
她怎麼老是口沒遮攔地詛咒別入的長輩。應嘲風深邃的眸中有一絲責備。
「不!不是啦!嗚……」雲日初猛搖頭,豆大的淚滴掛在白嫩的玉頰上。
「你好好說,我在聽。」
云云樣樣都好,就是天殺的愛哭。
丫丫、她和自己能結成生死之交,倒是物以類聚,全是弔詭的怪胎。莫迎歡在心裡輕歎。
雲日初邊啼邊說:「爹他要……我嫁……嫁人。」
「嫁人是好事……什麼,雲老爹要你嫁人?」不會吧!是哪個倒霉鬼忘了燒香拜佛?
不是云云不夠好,而是她那哭功驚人,連自幼相處的玩伴都勉強忍受,何況是不明真相的可憐男子。
「歡……歡歡,你去和爹談談……他一向很佩服你……呃!的口才……」她哭到打了個嗝。
「斷人姻緣會七代窮,你不想和連祈風去行乞吧!」冷謙羽涼涼地說著美語。
嗯,莫迎歡打了個冷顫。人可以窮,但不能沒有銀子做伴,這種日子她連想都不敢想。
「云云呀!女孩子長大了終歸要嫁人,雲老爹真是個好父親,懂得為你做好打算。」免得她嫁不出去。
應嘲風眉一挑,聽出莫迎歡的口不對心。
「可是……我不想……嗚……嫁人……人家才……十七歲……」她還想多研究些醫理。
「什麼才十七,過了臘冬就十八了,再不嫁就老得沒人要了。」多個人來接受她的荼毒也不錯,省得一天到晚為她操心。
「你比我大兩……兩歲都未出閣……我捨不得……離開你……」
這……莫迎歡一下子面子掛不住地乾笑。
死小孩,沒事提起這碼事幹麼?她又不是不嫁人,全是為了她的銀袋……
咦!等等。
銀袋?
莫迎歡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和銀袋有關的畫面,食指微顫地指著應嘲風,吶吶地說道:「你不會是他吧!」
應嘲風冷硬的黑瞳奇跡似地有了笑意。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