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乞巧節,就是原齊之與袁麗華的大婚日。
蘇抹微聽和寧說,原齊之與袁麗華本來是打算在原齊之二十歲的生日之後完婚,原齊之比袁麗華大四歲,完婚的時候袁麗華也不過才十六歲,算是剛剛好。
但是,現在一切都亂了調。先是原齊之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後有袁麗華拒絕沖喜,這才有了蘇抹微被迫在中間插一腳,先於正妻嫁進原府。
未婚而先納妾,講究體統的高門大戶一般是不會這樣做的,但是原齊之這麼做,景國上下都不會說原府半句不是,畢竟沖喜重要,小命要緊。
但袁麗華背情棄義,拒絕給未婚夫沖喜,已失了婦德;再加上袁可望和原齊之本身的矛盾,原袁兩家的聯姻其實已經危機處處,矛盾重重。
但是這些,蘇抹微並不太清楚。
她只是有些倉皇,有些難受,卻還要一遍遍地催眠自己,告訴自己要盡快接受正妻就要入門的事實。
袁麗華的婚房並不在雪松園的正院,她和蘇抹微一樣,也被安排在一個單獨的小院落,同樣的規格,只是面積比蘇抹微的院子大一些,三間坐北朝南的正屋,兩間耳室,東西各有兩間廂房,南邊一排下人居住的平房。
但是,蘇抹微的小院位於雪松園主院的東面,有花徑小道直通原齊之的主院,又有遊廊連通原府中區的主道,地理位置極佳。
袁麗華的院子卻位於雪松園的西北角,蝸居一隅,行走非常不方便,到雪松園的主院之間,也有一道角門,角門一關一鎖,便赫然是兩個天地。這樣的院落,其實很類似冷宮了。
喜桃、喜蓮特意跑來講這些八卦細節給蘇抹微聽,很有些幸災樂禍。她們是姨奶奶的丫鬟,自古以來小妾和正妻就無法和平共處,所以她們自然不會樂見原齊之的正妻入門。
再說了,因為當初袁麗華拒絕沖喜,早已把原府的人從上到下都得罪遍了,沒有人會喜歡她。
七月,別稱蘭月,又稱鬼月。
這個月,有七夕的浪漫,也有七月鬼節的陰森。
這是一個好壞參半的月份,再加上天氣炎熱不利養生,一般人家是不會安排這個月份婚姻嫁娶的。
七月初七,宜嫁娶、納彩、訂盟、祭祀、祈福。
東方天光微亮,蘇抹微就在原齊之的懷裡睜開了眼睛,實際上,她昨夜根本就沒有睡著,儘管原齊之再三地向她索取,她也已經很疲憊,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睜著眼睛,悄悄地打量著自家男人的模樣,原齊之睡覺時不愛束髮、不愛穿衣服,所以此時他滿頭烏黑頭髮披散了滿枕,襯著他的劍眉挺鼻,少了清醒時的威嚴氣勢,倒多了幾分清朗俊逸。
蘇抹微嫩如春蔥的手指輕輕撫摸著他下巴上的胡碴,有點硬。就像他的性格和脾氣,可是蘇抹微很喜歡。
她想起自己最初嫁入原府沖喜之夜,也曾這樣偷偷打量他,那時候,自己還曾經埋怨他,對未來滿是惶恐,又怎會想到短短一個月,這個男人就已經霸佔了她全部的身心?
「齊之……齊之……」她輕輕地呢喃著他的名字,讓這簡簡單單兩個字在心頭、在舌尖來回纏綿,直到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從今往後,他再也不是她一個人的。
從今往後,她再也沒有權利喚他的名字。
她知道自己不該怨憤,知道自己該謹守本分,知道自己該笑著祝福他,該恭順地迎接正妻入門。
可是,她真的太難受了,難受得無法形容,無法訴說。
她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猶如浸泡在摻了麻藥的毒藥裡,明明已經受了毒害,卻又痛到麻木,已經沒有了知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可該是怎樣的情深,才能讓她無怨尤?
一隻大手覆上她玲瓏細瘦的肩頭,手心的灼熱溫暖了她。
蘇抹微迅速用手擦乾了眼角的淚水,揚起明媚的笑臉,「該起床了。」
原齊之幽深如子夜的眸子盯著她,直到她臉上勉強堆起的笑容一點點消失,直到她眼圈再次發紅。
原齊之把她的頭壓低,在她眉心輕輕吻了吻,說:「我想吃你親手做的壽麵,我答應過你,和你一起吃的。」
蘇抹微有點驚訝,「還不到你的生日啊。」
她記得很清楚,原齊之的生日是九月初九,正逢重陽節那天。
原齊之平靜地說:「大婚之後我就要重返戰場,沒有時間在家過生日了,所以提早過了吧!」
「重返戰場?!你的身體還沒完全調養好呢!」接二連三的打擊,讓蘇抹微越發心疼。
原齊之拍拍她的翹臀,「沒事的。」
蘇抹微就算不甘心也沒辦法,家國大事她根本沒資格插嘴。
她伺候著原齊之起床,拿起準備好的大紅新郎禮服,原齊之卻伸手制止她,「吃完壽麵再穿也不遲。」
蘇抹微低頭應了聲,下了床,親自去雪松園的小廚房做壽麵。
新麥麵粉干的麵條,又彈牙又爽口,和蘇抹微生日時候的壽麵一樣,很長、很長,裝了滿滿一大碗。
原齊之與蘇抹微並肩坐在一起,一人吃麵條這頭,一人吃麵條那頭,直到麵條全部吃完,嘴唇碰了嘴唇。
兩人這次都吃得很慢很慢,似乎都期盼著對方多吃一點,意味著對方的壽命能更長一些。
直到唇齒相依,口舌交纏,蘇抹微的眼淚再次滾落,她喃喃道:「我什麼都不計較了,只求你要好好的,平安歸來。」
原齊之拍拍她的頭,「傻姑娘,我還要吃你一輩子的壽麵呢!」
蘇抹微燦然而笑,「我就替你做一輩子的壽麵。」
吃完壽麵,原齊之換上衣服,準備迎親事宜,而蘇抹微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收拾東西,準備搬家。
喜蓮向來快嘴快舌的,一邊幫蘇抹微收拾著日常所穿的衣物,一邊小聲抱怨:「為什麼二少奶奶進了門,咱們就要搬家啊?姨奶奶不算二少爺的屋裡人?為什麼要離開雪松園?這也太霸道了。」
喜桃皺了皺眉,輕聲呵斥她:「你就少說兩句吧!不知道姨奶奶正心煩嗎?」
蘇抹微點看著她進門以來原家人賞賜給她的各種首飾,再加上她陪嫁帶來的首飾,都細心地收到首飾匣子裡,不在意地道:「這是二少爺的苦心安排,而且能去太夫人的跟前伺候,是給我的體面,我怎會不識抬舉?到了太夫人那裡,喜蓮不許再亂說話,要是讓人以為我心存怨憤,那可弄巧成拙了。」
喜蓮雖然還有點不明白,但還是乖巧地應了聲「是」。
喜桃雖然平時少言寡語,其實是個內慧的丫頭,她想了想,道:「還是少爺體貼姨奶奶,到了太夫人跟前伺候,二少奶奶就算想要找姨奶奶的麻煩,也要礙著太夫人的面子了。」
蘇抹微笑著點了點頭。一想到原齊之為她所做的種種安排,她就不能不心懷感激。雖然他的正妻入門,她的心還是有點酸酸的,但已經不那樣痛了。主僕三人很快收拾完畢。
蘇抹微當初嫁得匆忙,再加上家境平凡,嫁妝不算多,雖然進入原府之後被賞賜了一些首飾衣物,也仍然不多,只是打包了兩個包裹而已。一個裝著日常所穿的衣物,一個裝著首飾、胭脂水粉和零散小東西。
那些厚重的傢俱,以及床上鋪蓋、冬日厚毛衣裳等,自然遺留在這裡。
按照原齊之的安排,她們只是到太夫人的院子裡伺候、暫住,等原齊之從戰場返回後再搬回來。
說是搬家,其實也只要蘇抹微人過去就行了。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原齊之對袁麗華有所防範。袁麗華剛嫁進門,他隨後就要離家上戰場,把蘇抹微這個嬌嫩的豆腐西施放在袁麗華眼皮子底下,他實在放心不下。
嫡妻拿捏小妾的手段方法太多了,而且還能讓人有苦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