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正是下巴總是仰成四十五度角的慕絃歌。
這傢伙是來做啥的?朱弄月小心翼翼地盯著他,和他身邊的齊放雲。
真這麼湊巧今天早上才在台北市的某處遇見,現下他們又成了這兒的顧客?要說只是巧合她還真的滿難相信的,何況她到台北來這麼久,也還沒看過他們到過店裡光顧啊!
「請問兩位嗎?」她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於是比照一般的招待詞說著,只是神情警戒得像只多疑的貓兒,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們。
「要走了嗎?」齊放雲首先開口問。既然小女人暫時有了工作,那他們倒真的是多事了。
「不,既然來了,喝杯咖啡又何妨?」慕絃歌先是看了駱裴農一眼,隨即笑了起來,抬手制止了齊放雲,優雅地走至吧檯邊的座位坐下。
「喂!可是你的……」齊放雲本想哇哇叫的,可是卻還是把話吞回去了,硬著頭皮跟了過去。
「如果是不習慣喝咖啡,要不要來杯咖啡因較低的咖啡?」駱裴農適時地建議道,並敲了敲朱弄月的頭,「別發呆,過去招呼人家。」
「我?」朱弄月皺眉。為什麼駱裴農的語氣像是料定對方一定是來找她的?
就算對方真是來找她的好了,她又有什麼事情好讓對方找的?頂多只是她早上不小心撞到他而已!難道他真的這麼嬌貴,撞也撞不得?
「你在這邊工作?」沒想到慕絃歌先說話了。他的舉動讓齊放雲又開始用詫異的眸光看他,然後看看朱弄月。
有問題,大大的有問題!
這個向來不把女生放在眼裡的慕絃歌居然會因為一個小女人而在上班時間跑出來喝咖啡,而且還對人家這麼關心?
說這當中沒有鬼,他齊放雲是不會相信的。
「是或不是都與你無關吧!」朱弄月依然神情警戒地說。
「的確和我無關,」慕絃歌把玩著遞上來的水杯,他有一雙修長得像是鋼琴家的手指,「所以即使你甘於當服務生一輩子,被人說沒出息也是你自己的選擇。」
「你!」朱弄月擰起柳眉,「人各有志,閣下未免也管得太多了!」
「那早上的工作呢?」他接著又問,像是沒有把她的不悅放在眼中,「失敗了嗎?」
「這算是質問嗎?」朱弄月皺著眉,「我好像沒有必要回答你這種私人的問題吧!」
「你現在住台北吧!住哪兒?」沒想到他推高了眼鏡又繼續追問,壓根沒聽見她的抗議。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真是個討厭又不乾脆的傢伙!朱弄月真想直接把他請出去!
「聽說你批評了我的企劃案,」他淡淡地笑道,笑容中看不清他的目的何在,「我想知道小姐有何高見。」
「原來那份爛企劃是你寫的?」搞了半天,他是為了討回他的自尊心而來的,真是小心眼到極點的傢伙!朱弄月受不了地瞪視著他。
碰不得也就算了,居然連批評他的企劃案都得接受他的拜訪,這傢伙還真是閒到沒事兒做!難道台北的高級菁英份子都像他這樣嗎?
「不,我是很真心誠意地向小姐請教的。」慕絃歌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令她不得不抬頭仰望著他,卻發現他的靠近,彷彿籠罩了她整個世界。
好熟悉的感覺,她是不是曾經見過這個人?可是為什麼她一點都想不起來?
「請教?」她下意識地後退,蹙起彎彎的秀眉,還是無法放鬆地盯視著他,「不用紆尊降貴啊,我承擔不起。」
「既然你說我的企劃案有問題,認為用別的方式也一樣可以募到款項,而且不需用任何商業化的手段,那不就代表你應該有一個腹案在心中的嗎?」慕絃歌察覺了她的防備,於是停下腳步,不再靠近她。
那種說話的口吻,像是給她扣了個大帽子,而且是那種讓她無法動彈、無法抗辯的罪名。
「你到底想說什麼?」難道,他是想……
「對,就像你心中想的。」他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伸出手,以指尖勾纏住她的髮絲,像是預示了某種不可知的牽纏,「我決定要僱用你當我的秘書。」
「請我當你的秘書?」
朱弄月拉回自己被他勾纏住的髮絲,企圖用發火掩飾因他的舉動而產生的心悸。
言這個登徒子一定是個慣於調戲女性的大色狼!她在心中叫罵著。
情「你成了九官鳥。」慕絃歌笑笑地說著,並沒有因為她的反應而不悅,反倒欣賞起她的每一分風情。
小她聽錯了吧?那種口吻帶著近似歎息,像是寵溺的味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因為天氣太熱,所以她的感覺也變得莫名其妙了。
說「你會不會找錯人了?我對那種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而且就算你認定我有能力重擬企劃案,萬一我做不到呢?」朱弄月試著讓自己看起來是以中立的態度發言,「你不認為與其讓我去浪費時間,不如你去找個更可靠一點的人會快一些。」
獨「就算我去找了其他人來做,也不見得會有我所想要的效果,既然終究都是要找人來做,倒不如省下找人的時間,先做一步是一步。」慕絃歌推了推眼鏡,對她微笑,「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家「我……」這個可恨的傢伙!他一語戳進她心中最脆弱的角落,根本是把她的退路給堵死了!
這個男人難道是對她進行了一番研究才來的?普通人應該不會用這麼犀利的言詞吧!
可是,他們應該是初識啊!為什麼他會這麼明白她的弱點,知道她沒辦法因為他這句話而拒絕?
「哼!如果你不怕我去白領你的薪水,那我又為什麼要怕你!」朱弄月只差沒跳腳了,她一火起來乾脆直接指著他的鼻子大叫:「好!我接受你的挑戰!」
話一出口,她就沮喪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做啥啊!你當人家是來找你決鬥的嗎?討厭人家也不可以表現得這麼明顯啊!更何況這隻大色狼就快是她的上司了。
「如果你不擔心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慕絃歌倒是對她的指控不以為意,笑得壞壞地靠近她的耳邊,悅耳的嗓音輕吐:「那我又為什麼要怕你白領我的薪水?」
見狀,朱弄月馬上跳離他五步遠,用警戒和驚慌的神情看他。
這、這、這個哇咧圈圈叉叉的傢伙!他、他、他到底是在說什麼啊?
慕絃歌像是對她的反應感到很滿意,優雅地起身對一直沒有出聲的駱裴農說:
「多謝招待,我們打擾太久了,請問兩杯咖啡的錢是?」
「一共是兩百四十元。」駱裴農倒也沒跟他們客氣,該收的錢還是照收,「歡迎下次再來。」
因為他知道就算他想招待這個男人,他也不會接受的,以這個男人的個性,還是和他算得清清楚楚的好。
駱裴農才說完,朱弄月就追至他們身後叫著:「最好是不要再來了!」
可恨的傢伙!這裡是她的地盤,她不希望這個人再侵入她的地盤了。
聽到她的「歡送詞」……,慕絃歌走到門口的腳步一頓,突地腳下一轉,又來到她的面前。
「你、你、你,又要做啥?」朱弄月隨即又跳離他遠遠的,就好像他是瘟疫一樣,能離得多遠是多遠。
慕絃歌倒也不是很在意,「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朱弄月如臨大敵似的,緊蹙著彎彎的秀眉看著他。這可恨的傢伙,連這種可惡的笑臉都這麼好看,害她不服氣地想衝上去狠狠咬他一口。
「不用知道上班時間嗎?」他的嗓音雲淡風清得好像秋天的微風。
「呃?」她真的要把自己賣給這個人,在他底下做事嗎?她一直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耶!
駱裴農好心地遞上一張白紙和一枝筆,卻招來朱弄月一個白眼。他沒事那麼熱心做啥?
駱裴農則是涼涼地繼續擦拭著手中的咖啡杯,對她的瞪視視若無睹。
「明天早上九點半,拿著這張名片到樓下的招待處,請她們打電話上來找人下去帶你。」慕絃歌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張名片,然後把上班時間和聯絡電話寫在白紙上,「那座電梯只有身份特殊的人才能搭的。」
那天如果不是她那樣冒失的衝進來,基本上是無法搭乘的。因為那部電梯沒有特製的磁卡無法開啟。
「等等,九點半?你……」齊放雲本想說些什麼,卻被慕絃歌的眼神給阻止了。
駱裴農看著他們之間詭異的眼神交換,不覺陷入一陣沉思。
「平常我是十點半以後才會到公司,但是你是我的秘書,請記得在九點半之前到達公司。」寫罷,慕絃歌將筆和紙遞給朱弄月,等她走上前來拿。
不曉得為什麼,他這樣的姿態和舉動,像是在預示某些不可知的東西,令她的心莫名的怦怦地跳起來。
她遲疑著,想伸手去接,卻抬不起像是灌了千斤重的水泥的手臂;而他卻也耐心地等待著,等她來接。
「你就別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了,別忘了你還要生活。」駱裴農靠在她的耳邊悄聲說著,看上去好像是情人間的私密低語,這一幕也讓慕絃歌眼睛微微瞇起。
朱弄月點點頭,不再遲疑,下定決心似地從他手中接過了那張紙和他的名片。她的手甚至還些微顫抖著,動作也不是那麼流暢,笨拙得像是剛學拿東西的孩子。
慕絃歌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然後揚起一抹笑,「那麼,明天見,希望你不會遲到。」
那個緊圈住他們的迷咒被他這句話給打散了,朱弄月深呼吸一口,把怒氣壓下,然後擠出一抹甜笑,「這就不勞閣下費心了!」
慕絃歌像是還嫌不夠似地追加了一句:「還有,別再穿高跟鞋來上班了,那種飛來艷福,真是讓人無福消受。」
她真的想罵髒話。朱弄月把牙齒磨得喀吱喀吱響,握緊的拳頭只差沒往那傢伙臉上揮去。
難道他是為了找她麻煩才來僱用她的?哼哼,給她記住!此仇不報非女子,她一定要把這傢伙那討人厭的笑臉給抹掉,不然她爹就不姓朱!
為了出這口氣,她就去他的公司上班,反正領的是他的薪水!朱弄月登時熱血沸騰。
「呵呵呵!明天見。」慕絃歌再次優雅地轉身,不著痕跡地看了駱裴農一眼,然後和嘴巴張得可以放下一顆保齡球的齊放雲走出咖啡店。
「我一定要毒死這傢伙!」朱弄月看著慕絃歌離去的背影恨恨地說著,仔細聽似乎還可以聽見磨牙的聲音。
「那位先生是不是……」駱裴農撫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兩個男人坐上車離去。
「什麼啦!」朱弄月給他一個大白眼,「我不曉得你對男人也有興趣。啊,對嘛!那傢伙長得一副受君臉,也難怪你會……」
駱裴農回過頭看她,倒也沒有生氣,只是意味深長地說:「你說他是受君?呵呵呵……」
他離去前的眼神頗耐人尋味啊!駱裴農摸著下巴呵呵笑著,心中猜測著不久後應該會有好玩的事情發生喲!
也罷,他的興趣正巧是當反派角色,陪他們玩玩又何妨?
「那你受好啦!」朱弄月斜眼睇著駱裴農,開始想像這兩個嘴巴惡毒又一樣壞心眼的傢伙配成一對的可能性。
「只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駱裴農賊賊地笑了起來。
真是個超級遲鈍的女人!
駱裴農說的對,為了五斗米,她非折腰不可。這是為了對家裡有個交代,才不是因為那傢伙的刻意刁難,對,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不過,薪水到底是多少?真該先問清楚的,她怎麼會忘記問呢!都怪那傢伙意喻不明的微笑,害她的心不規則的亂跳!
不對不對,她又不是花癡,怎麼會因為一個男人笑得不錯看就傻掉了呢?她只是因為太過吃驚,所以腦袋有點轉不過來而已。對,就是因為這樣,絕對不是因為他的笑容讓她失去了思考能力,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