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現代,台灣,夏日鎮 >> 青梅竹馬,別後重逢,鬥氣冤家,患得患失 >> 夏日的花火節作者:衛小游 | 收藏本站
夏日的花火節 第九章 作者:衛小游
    當青少年開始想到性這種問題時,就是該好好教導他正確性觀念的時候了。

    ——第十五期健康專欄〈別讓孩子輸在起跑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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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了。

    一個始料未及的反應。

    當官梓言尷尬地說出當年夏令營所發生的關鍵事件時,娃娃竟然哈哈笑了出聲。

    「這有什麼好笑的?」他感覺很羞恥地瞪視著她。

    「哈哈,哈哈哈!」在他的瞪視下,她勉強收斂。「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這真的……太好笑了,哈哈哈!真的很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哈哈哈哈……」

    「在我誠心誠意地告訴你事實的真相後,你居然嘲笑我?」這難道不會太失禮了點嗎?

    娃娃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才終於止住斷斷續續的笑聲。

    她捧著笑到發疼的肚子,靈活的大眼這才幽幽轉向他。「你是說真的,當時你真的……」有反應?

    忍不住把視線從他的臉孔持續往下看向他似乎很健康的胸膛、挺拔的腰,往下、再往下……

    哇,緊急煞車!

    天!這真的要有很強的意志力才能不往下看去啊。

    說到當年,那時她突然被他推開時,根本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珍珍找到他們,他們立刻像兩個同極的磁鐵一樣,被迫分開了,根本找不到時間好好談一談。事情在為期三天的夏令營結束後,更沒有機會被重新提起。畢竟,這是一件令人如此尷尬的事啊。

    只是沒想到,在十年後得到的答案,居然會是這個樣子!怎能不令她失笑呢。

    梓言覺得被笑得有些羞恥。「你再笑我,我就——」

    「就怎麼樣?」她有點太過期待地問。

    他突然為之語塞,放柔了眼神。「我還能怎麼樣?」語帶自嘲地說:「我告訴你真相,你笑我。如果我再說更多,比如我愛你之類的話,不知道又會遭到怎樣的羞辱。」

    她並沒有很心軟地同情他,只是面帶微笑地問:「你剛說,你愛上我了,所以選擇離開。現在你回來了,這是表示你已經不再有同樣的想法了嗎?比如說,你已經不愛我了?」

    他看著她,緩慢卻清晰地道:「我們從小就認識,十年之間一直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是那樣沒錯。」這點她欣然同意,完全不打算否認。

    他繼續說:「過去你常常說,你愛我。」

    「我確實經常那樣說。」而且是逮到機會就說。因為他似乎總是不相信,至少不像她那麼樣的相信,所以只好一再提醒,彷彿要把那言語像木樁一樣,深深打進他心中,使之生根。

    「你經常把愛掛在嘴上。」聽起來像是一句抱怨。

    「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嗎?」她不懂。

    對他來說的確很困難。「你太常說了,而且對每個人都這麼說過。當時我根本不知道在你心裡,我到底算是哪一種朋友。」他略帶苦澀地說:「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以為我們對彼此的感情是一致的,就只是單純好朋友的關係而已。」

    他注意到她很仔細在聽,於是鼓起勇氣全說出口:「所以當我發現,我是真的愛你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當年我被自己的感情嚇了一跳,擔心你會瞧不起我,也擔心很多我不明白的事情,所以,我逃走了……」

    他目光放得很遠,遠眺著小鎮,夏日的微風吹動他的髮梢。

    十年前,他們在這裡分手,沒有說再見。

    在那個沒有結束的迷藏遊戲中,他在她閉上眼睛的時候,搭上駛離小鎮的巴士,就此不回頭。

    他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當年在這片山上所發生的事。

    十年後的他想知道答案,所以他轉過頭來,看著她的眼睛,尋找著,想看見任何有關過去的痕跡。

    但是她的眼底是如此清澈,他什麼也看不見,只好繼續說道:

    「事後回想,那份獎學金不過是個方便的藉口;其實真想要離開的話,還有很多方法,只要我願意的話一定做得到。但我想當時我之所以選擇離開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我以為,你並不真的愛我,至少不是以我對你的那種方式……你或許能以朋友的感情在愛著我,但是我太貪心……」

    他要的,不只是朋友間單純的關係。他想要全部。他害怕她會知道他是如此貪得無饜的一個人……

    她越聽,臉色越凝重。慢慢的,掛在嘴邊的笑意也消失了。

    「我不知道你這麼笨。」她說,又頓了頓。「可是話說回來,儘管你IQ不是問題,但是在某些方面,你好像一直都不算非常聰明,這很像你的風格,也很像你會做的事,你似乎就是應該會做出『這種事』的那種人。會得出這樣的結論,我不該意外的,可是為什麼我會越聽越生氣呢?」氣得雙手都握起拳頭了。

    「生氣?」他訝異地看著她。

    只見她霍地站了起來,雙手叉腰,瞪著仍然維持坐姿的他。

    「娃娃?」難道她沒聽懂他的話嗎?

    「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你要花那麼久的時間才能瞭解?」她忍不住開始計算起他離開的歲月,那是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啊。「你居然、居然敢讓我等那麼久!」真是不可原諒!

    「娃娃?」他讓她等了很久?

    「每個人都笑我傻。」她越來越憤慨地說:「都以為我在浪費時間,可是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你知道?」他咀嚼著她的話。「可是當年你說,只要我一離開,就別想再回來——」

    「你真的是那種乖乖聽話的人嗎!」她激動的,幾乎是在咆哮了。「有時候我真希望你是!那樣子我就可以在你脖子上套一個項圈,我到哪裡就讓你跟到哪裡。然而你不是!就像我總是放不下對你的牽掛一樣,你真的以為你一走,我就真的再也不想看見你了嗎!」

    「娃娃……」.「讓我再清清楚楚地告訴你一次,官梓言。以前我說愛你,那是認真的,我對你的愛,跟對美美、小月、甚至對我小媽她們的愛完全不一樣!可是那仍然都是愛!」她激動地握拳嘶聲道。

    「七歲時我愛你,那時我的愛有一半是出於友情,一半則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楚那是什麼感覺;當時的我只知道,你對我很重要,你是除了小媽之外,我最在乎的人……」她的神情飄忽起來,彷彿跟著她的回憶回到了過去。

    她語調轉為幽微地說:「十七歲時我仍然愛你,可是那時我另一半在童年時說不清楚的感情,我已經隱約知道它的真名……我是那麼的在乎你、需要你,那些對別人都不曾有過的感情也只可能屬於你;更不用說,當你忙著逃避你那驚天動地的生理反應時,或許我也有某種想要把你壓倒的衝動。」但是當年他沒有給她機會,讓她去搞懂那些衝動背後的因素。相反的,他離開她,就此斬斷他們的聯繫。

    「把我壓倒?!」他驚恐地瞪著她,好像她是能將男人變成石頭的蛇魔女。他也確實震驚得無法動彈,有如被石化一般。

    她撥開前額被風吹亂的頭髮,瞪著他說:「專業一點來說,那叫做『性衝動』。需要查詢詳細資料的話,可以用『費洛蒙』當關鍵字。」

    「性衝動……」震驚之餘,他不由自主地咀嚼她的話。

    「別忘了還有『費洛蒙』。」她沒好氣地提醒。

    他沈吟了很久,可能有半個世紀。

    她很想等待他終於領悟開竅,但她怕屆時自己已經垂垂老矣,再也無法忍受更多的等待,所以她出聲打斷他的冥思。「如何?你沒有別的話可說了嗎?」

    他緩緩地抬起頭,用她所見過最令人迷失其中的眼眸深深地注視著她。

    她猛然驚覺,日子真的已經過去了十年之久啊。這麼多年來沒有他的陪伴,她是怎麼忍過來的?那種失去自己另外一半的傷心與痛苦,她是怎麼有辦法承受下來的呀?

    而離開了十年的他,如今就在她的面前。她幾乎無法掩飾內心的激動。

    「你的眼角是什麼時候出現細紋的呢?」她交握住雙手,以免一時衝動,讓手指撫上他的眼角,領略他的改變。

    他忍不住失笑,伸手撫過眼角的時光證據。「以前……我偶爾會忍不住瞇起眼睛看著夏日鎮的方向,下意識地想念著你。」會不會是這樣子,眼角才出現了思念的紋路?

    「你答非所問呢。」想騙她同情他嗎?那些細紋可讓他看起來很有成熟的男性魅力呢,所以她決定他一點兒也不值得同情。

    「我想我是為你回來的。你相信我嗎?」他對她可憐兮兮地笑了笑,試圖藏住內心的忐忑不安。「娃娃……你說你七歲時愛我,十七歲時也愛我,那麼,十年後的現在呢?你……還愛我嗎?」渾然不覺問出口時,也屏住了呼吸。

    他還有機會好好地愛眼前這個讓他思念了十年的女孩嗎?

    重逢之後才發現,原來過去十年來內心那份永不滿足的空虛,只因為他逃避了心中真正的感覺。真是一件很傻的事啊。

    他等待著她的回答,等了很久,等到分不清胸口傳來的陣陣疼痛是因為屏息太久還是有其它的原因。

    然而她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勾魂攝魄地看著他,緩緩走近,並又突然地伸手一推,將毫無心理準備的他給推倒在地,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撲上他的身軀、壓住他,用柔軟的唇瓣給了他一個抵死纏綿的吻。

    「娃娃——」

    她用嘴堵住他的話,專心地把唇貼住他的,直到他鬆開了牙關,回應地與她相濡以沫。

    這一吻,就好像是溪流盼著大海,白雲盼著天空。而她,盼了他十年之久,等待他找到心中的路,回家來,回到她身邊。

    雙手抵住他怦然跳動的胸口,她清楚地意識到,他是個成熟的男人,而她是個成熟的女人了。

    這個男人,曾經是她最愛的人。

    她在十年後的他身上發現許多年前曾經令她心動的痕跡,如今依舊。

    很久以前就該知道的,他們是不能分離的兩個靈魂。

    幾乎在第一次相遇時,她就認出了他。

    只不過在當年,他們年紀尚小的時候,她還不知道,那一份特殊的感情不能只以「友情」的名義命名罷了。她誤會了那種感情的定位。

    愛情在他們兩人之間出現得太早,錯失了被正確命名的時機。

    對六、七歲的孩子來說,愛情不存在於他們的辭典裡,即使那份愛在當時已經被植下種子,等候日後萌芽成長茁壯。

    而,這是他。

    她全身的細胞都在吶喊,尖叫著,這是他、是他沒錯!

    這是她所熟悉的他,也是她所陌生的他。

    不管是十年前的熟悉,還是十年後的陌生,梓言,一直就只是梓言而已。

    是他,官梓言。他真的回來了。

    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過去十年來,她沒有在等這一天。

    他離開了那麼久,讓她以為他真的不會再回頭;他把他們之間的一切拋向身後,使她有那麼一點恨他;可是內心裡最深最隱密的那一個角落,她知道她仍然在等他。

    如今,他回來了。她不僅感覺得到,甚至每個呼吸、每個心跳也都為此而激動不已。可是那十年來橫亙在他們之間,即使是最熱情的吻都吻不去那段距離,該怎麼辦才好?

    萬分不甘心地,她咬了他一口,再用一個吻安慰他。直到兩人都不由自主地呼吸不穩起來。

    最後她推開他,居高臨下地站了起來,睥睨的眼神有如不可一世的女王。

    「我愛你嗎?真是個天大的問題。」用力吸了口氣,她不無諷刺的說:「如果當初只是發現你愛上我的事實,都可以讓你思考了整整十年,那麼現在你大可再用另一個十年或二十年,去慢慢思考我是否愛你。除此之外,或許你也可以順便想一想,你到底為什麼要回來這裡;因為我不接受你那個什麼『為我回來』的濫情說法。別把你自己個人的行為隨隨便便推托到別人身上,我不打算為你的離開負責。」

    說著,她略略牽動了嘴角。「當你終於想好答案時,別忘了告訴我,即使那時我或許已經嫁給了你最好的朋友約翰。」

    丟下最後這句話後,娃娃便揮揮手,轉身就走,彷彿一點兒也不留戀。

    任憑梓言暈頭昏腦,根本還沒從剛剛的纏綿攻擊中恢復過來,只能看著她太過瀟灑的背影,並模糊想到,幸好他沒有叫做「約翰」的朋友。感謝天。

    突然,她猛地煞註腳步,轉過身朝他走了回來。

    梓言以為她改變了主意,決定爽快地原諒他。

    但她只是對他眨了眨眼說:「哦,對了,我差點忘記一件事。」語調危險地耐人尋味。

    「什麼事?」怎麼突然覺得頭頂有陣冷風吹過?

    她邁步走回來,停在他面前,對他甜美地露齒一笑。

    他不禁也回以一笑。

    「忘記——這個。」

    她飛快揮出一記右勾拳,瞬間就將沒有防備的他,一拳打倒在地。

    只一眨眼工夫,他就已經被擺平地躺在地上。

    「我好像記得某人好像提議過要我好好扁他一頓?」在褲管上擦擦拳頭,呼,裝模作樣地吹了口氣。「希望你覺得滿意。我們小鎮警察最注重服務品質了……」喃喃地調整歪掉的帽子,跨過他倒地不起的身體,傲慢離去,像個復仇女神一般。

    梓言在地上躺了很久一段時間,才把臉朝上翻轉過來。

    他沒有張開眼睛,只是痛得很快樂地摸了摸被吻得很徹底的唇,以及被揍得很痛的下巴,而後傻傻地笑了起來。

    這真是貨頁價實的一拳。

    就像以前她處理怒氣時的方式一樣。

    有點傻氣的,他望著藍藍的天、白白的雲,輕聲低喃:「我回來了……」

    歎息般,身後守護著夏日小鎮的大橡樹也沙沙地搖曳著枝葉,彷彿也為他的返鄉發出歡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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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娃娃下山後就努力避開眾人的耳目,偷偷跑回家中。正想往房裡鑽時,卻被叫住了。

    「娃娃,等一下好嗎?」

    唉,果然還是在劫難逃。她停住腳步,回頭看著沐浴在黃昏微光中的小媽。

    年過四十的小媽保養得還真不是蓋的。若自己到了四十歲時如果還能有這等絕代姿色,絕對也會很吃得開吧。

    「小媽。」有點心虛,又有點擔心地喊道。

    心語小媽好笑地看著寶貝女兒。「放心,我不會多問,我只問一件事——你跟梓言……誰輸誰嬴?」

    娃娃鬆了口氣,微笑地回答:「他贏。」

    「所以是你輸?」

    「誰說的,我也沒有輸。」沒有輸掉驕傲、自尊和感情。

    娃娃笑看著這個養育她、愛她二十多年的親親小媽,解釋道:「他會贏,是因為我想讓他贏。」

    因為方心語與官梓言之間的感情戰役,不能夠有人輸,所以最好的局面、也是唯一的局面,必須是「雙贏」才行。

    小媽聞言,這才放下壓在心裡許久許久的石頭。她很溫柔地看著女兒,張開手臂道:「過來這裡,寶貝女兒。」

    娃娃溫馴地投入小媽的懷裡,像個小女孩般地撒嬌地抱住母親。

    「你長大了,你知道嗎?」小媽輕聲地說。

    懷中這個曾經飽受驚嚇的女孩過去一直不肯、也不願長大。

    永遠保持童真的心當然很好,可是若太過逃避成長時所帶來的改變,不僅會傷害到自己,往往也會使別人受傷。

    於是十年前,受傷的男孩選擇了離開。同樣受傷的女孩則選擇不再等待——當然是嘴上說說而已——每個人都知道她不曾真正放棄等待男孩歸來。

    他們在那一年被迫成長、被迫面對成長所帶來的傷害。

    心語小媽從來沒真正怪過梓言,她很清楚有時曖昧不明的感情最是傷人。

    十年後,當初那個一意想永遠住在夢幻島裡的女孩,是否終於願意走出自己設下的局限,看清楚愛情將以成年的面貌歸來?

    當年的女孩十年後在母親懷中顫抖地歎息了聲。「小媽,我長大了。」真的長大了。以前她總畏懼成長將帶來的改變,深怕失去所愛。但不得不的,在面對以後,才發現那個看似新的天地裡,仍然存在著某些不會因為時間而輕易改變的信念。

    「總會有這麼一天的,娃娃。」她安慰道,也欣喜寶貝女兒終於已經成長到能夠成熟地面對愛情這項人生的習題。堅定的心,是不怕改變的,只會因外在環境的種種改變而變得更加成熟而已。

    娃娃心裡也很清楚,事實上也早該面對現實了。她離開母親的懷抱,突然想到另一件更迫切需要面對的事。

    「小媽?」

    「什麼事,娃娃?」

    「還記得嗎?六歲那年,你說由我來決定要一個爸爸還是媽媽。」

    「嗯?繼續說。」

    「既然現在我已經長大了,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現在再問一次同樣的問題,但是是由你自己來做決定呢?」她鼓起勇氣問:「不管是小爹或是小媽,我都愛,你會選擇給我哪一個?」

    心語小媽有點訝異地看著女兒,而後搖搖頭,笑了。「你介意我穿女人的衣服嗎?」

    娃娃搖頭。

    「那女兒,你會介意我愛的人是個男人嗎?」

    娃娃仍然搖頭。

    她——或者該說是他——微笑地看著一手養大的女兒,舉手投足間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那不是女性化的美,也不全然男性,而是一種介於男與女之間性別模糊的地帶,是一種無法形容歸類的中性之美。

    當初他一心一意想延續過去的那份愛,而與所愛之人共同領養的女孩,則是那份愛的證明。

    雖說一個男人帶著一個女孩一起過活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當他決定帶著女兒回到過去「他」所居住的小鎮時就會有問題。

    一個單身的年輕男人帶著一個六歲女孩一起生活,看起來總是有些詭異;但若是個單身母親帶著女兒一起生活就沒那麼多非議了。一般人頂多只會猜測這個家庭為什麼沒有男主人罷了。一般的單親家庭,失去男主人的比率往往比失去女主人還要多得多。

    所以他,在愛玩的天性驅使下,決定以女人的身份來到夏日鎮。

    只是,當初那多少帶有些戲謔成分的決定,卻在不斷流逝的歲月中漸漸產生了某些實際上的困難。比方說,當年紀漸增,皮膚狀況儘管還算不錯,但上起粉來比起以前確實不服貼許多。

    難道說,真己到了該得再度改變的時候了嗎?

    當年他原本並不熟悉小鎮真正的面貌,只是經常聽「他」提起。他們曾經約定要一起回到「他」的故鄉,「他」承諾過會親自將家鄉介紹給他。

    可是「他」在實現諾言之前就意外過世。

    那使他非得代替「他」回來這裡不可。二十年前,他隱瞞身份,帶著一個小女孩來到這個地方,沒想到就此愛上這個奇特之地。

    夏日小鎮是特別的,有著獨屬於這裡的一套行事準則。

    他懷疑有不少人猜測到他跟「他」的關係,但是從來沒有人當著面點破。

    他沒有去探詢箇中原因,只是以著全新的身份,在這裡延續自己昔日的夢。

    想起過去,不禁微笑了起來。低頭看著心愛的女兒,他的眼神比夏日的陽光更溫柔。

    「娃娃,你大爹……」她/他試著解釋:「他離開夏日鎮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的性向。當我決定帶你來到這個小鎮時,娃娃,我以為扮演你的母親會比扮演你的父親容易一些。」

    娃娃只是搖頭地說:「我不在意的,不用對我解釋,真的。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小媽——或小爹,不管你穿著裙子或穿著褲子,我都愛你。而且我很清楚穿裙子的累聱,更不用提那些麻煩的內衣了。所以……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真的長大了,我不再需要保護了。以前你將選擇權交給我,現在,我將那個選擇的權利交還,無論從今以後你選擇怎麼做,只要是出於你自己的意志,我都會支持。」

    「看來我的小女孩是真的下定決心了。」她/他好溫柔地看著她。

    娃娃忍不住回以一笑,俏皮地說:「只是如果我又見到了小爹,我想暗戀小媽十幾年的國雄大叔可能會哭吧。」

    心語小媽——或者該稱之為心語小爹想像那情景,而後呵呵笑道:「你確定那不會太驚世駭俗嗎?」

    娃娃扮了個鬼臉。「我想鎮上的人大概沒那麼容易受到驚嚇吧。」小鎮上的奇人軼事可不少,其中有許多都是很驚世駭俗的。但鎮上居民哪一個不將之當家常便飯來看?

    小媽/小爹靠著窗邊,打從心底真心地說:「讓我好好想一想。」

    當男人確實比當女人簡單一些,但他畢竟已當了二十年的女人了。有時候他還滿喜歡當女人時的某些便利之處,起碼他從來沒抬過重物,在市場購物時也總有熱心男士幫忙。

    如果當回男人,他還能在這個可愛的小鎮如此自在地生活下去嗎?

    當年他把選擇權不負責任地交給年幼的女兒,現在,女兒把選擇權還給了他。那麼,該繼續當女人,還是重新做回一個天生就愛著男人的男人呢?

    嗯,確實是該好好想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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