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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皇 第6章 作者:湛露
    皇甫夕本不想睡去的,但他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終於在第一時間找到唐可怡,這份釋懷讓他卸下了所有的疲憊,無力阻止自己沉入黑甜夢鄉裡。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覺得臉上像是被一層溫暖的東西罩著,刺著眼睛,讓他不得不伸出手擋在眼前,適應了好一陣才慢慢睜開眼。

    原來天色已經大亮了,陽光毫無顧忌地灑在臉上。他想起昨晚,一側頭,身邊竟沒有了唐可怡。

    他忽然有種不祥預感,疾步走到門口,一拉房門的同時大聲喝道:「來人!」

    樓下已有侍衛佇立,急忙抬頭回應,「主子!」

    「人呢?」他凝眉問道。

    不需要指名,他們該知道他問的是誰。一名侍衛回答,「怡妃說要陪母親去街上走走,一早就出門了。」

    「出門走走?」皇甫夕蹙起眉峰,不祥之感更盛,一揮手吩咐下去,「立刻去找!」

    果然事實印證了他的預感。侍衛們在宿縣搜找了一圈之後,完全沒發現唐可怡的蹤影。

    侍衛長臉色慘淡地跪倒在他面前,請求治罪。

    而皇甫夕一語不發地看著門外的青石板路,卻沒有立刻發火。

    他知道,這一次她是存心逃掉,而會讓她逃掉的一部份責任在自己,畢竟他也沒有下令看守她。當找到她的那一刻時,連他都鬆懈了,更何況這群屬下?

    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在他們的眼皮底下玩失蹤。而他也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謊言犯了個錯誤,他不該用「神捕營捉拿逃妃」這個名號來嚇她,他猜想她的逃跑和這個謊言有關。

    「派一隊人去怡妃的家鄉看守。」他思忖著佈置人馬要將她再次抓回來,但是直覺告訴他,她不會是陪母親回家,因為這不是她逃出宮的目的,也不是她母親進京的目的。

    「再給王利追發一封信,告訴他,倘若有任何人上門打探唐可懷的案情,就地扣下,不許放跑來人!」

    「是。」

    又回到東都了。

    唐可怡深深呼出一口氣。現在和她不熟的人已經認不出她的樣子了,她買了一身東嶽文人最常見的青衫,紮好方巾,手中握著一把折扇,再加上她的容貌本來就不是驚艷型的,換成這身裝扮之後,時常聽到周圍人評價她的話都是——那個俊俏的小後生。

    外型上是騙過所有人了,她將娘親安置在郊外的一幢小民房裡,這地方是徐家老夫婦借給她的。

    她那日一早帶著娘和丫鬟悄悄離開宿縣的時候,無意中又遇到了那對老夫婦。

    徐婆婆好奇地問她要去哪裡,說是有人曾經向她打聽過她的下落。

    她情急下編了個借口,說是京中有登徒子要對她這個寡婦染指,本想要逃跑,可現在又得要帶著娘親回京,怕沒有安身之所。徐婆婆是個熱心人,立刻義憤填膺地說:「難怪來打聽妳消息的那個人看起來凶巴巴,就像官差似的。要不然這樣吧,我們倆要過一段日子才會回京,南城外曲流村裡有兩間小房,現在讓隔壁的張嬸照應著呢。妳就先和妳娘去那邊住,避避風頭吧。」

    唐可怡喜出望外,連聲謝過徐婆婆,來到曲流村,就這樣安頓下來。

    她不能告訴娘說自己是從宮裡逃出來的,也撒謊自己是和皇帝告假出宮省親。

    娘對於她一直在外面流連,沒有回宮之事覺得奇怪,她便笑著辯解說這是因為在外面打聽弟弟的消息比宮裡方便。

    然後她將母親托付給鄰居張嬸照應,自己隻身回京。

    進城門的時候,被城門的守軍攔住,拿著一幅畫像對照她看了好一陣,還嘀嘀咕咕地說:「這小子怎麼和畫像上的人倒有些相似?」

    她猜測是宮中為了搜捕她而畫了她的肖像,就故作坦蕩的笑道:「軍爺是要找什麼人嗎?不知在下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

    因為她穿著男裝,氣度從容,全無半點女兒的忸怩之態,軍卒雖然起了疑心,卻也沒有認真細查就笑道:「妳若是個女人,我就要扣下妳了。現在趕快走吧。」

    唐可怡客客氣氣地拱手做了個揖,揚著扇子走過城門後,才輕吁一口氣,將剛才緊張的心情稍稍平復。

    再過四五天就是科舉開考的日子,擺在她面前有一個巨大的難題:如何應考?

    她並不是擔心自己的學識,在藏書樓浸淫書海多年,所有舉子學過沒學過的知識她早都斕熟於心,而是東嶽的科舉規定,一定要先從鄉中選拔考試夠格的人才,登名造冊,呈報朝廷之後,才算具有正式參加大考的資格。

    可她這樣一個連真實姓名、身份都不能公諸於眾的人,該怎樣去應考?

    她一邊想著,一邊在路上徘徊,直到路過一座府邸門前時,忽然停住了腳步。

    這座府邸門前車水馬龍,有很多人進進出出,好不熱鬧,最重要的是,進出的客人大都很年輕,像是應考的舉子。

    她好奇地拉住一人打聽,「這是哪裡啊?」

    「這裡你都不認得嗎?」一名書生不耐煩地用手指了指府邸門上的匾額,「這是文學院張大人的府邸啊。」

    唐可怡眼睛一亮,「這麼多人進進出出的,今年莫非是張大人主考?」

    書生看著她笑,「你這個人,是不是也是進京趕考的?怎麼會連主考官是誰都還沒弄明白?」

    「那,你們來這裡是……」

    那書生倒也好心,看她全然不懂人情世故似的,便多說了幾句,「本來主考官的府上應該是舉子避諱的地方,但是大家一起去,反而堂而皇之,無須避忌。張大人為人謙和,又非常惜才,就算日後不能高中,只要得張大人金口一讚,也不算白來東都一趟,所以大家才會紛紛前來拜見。」

    唐可怡又問:「要見張大人,是否要帶什麼禮物?」

    那書生嗤之以鼻,「張大人平生最恨那些齷齪的官場黑暗,所以明令誰要是帶禮物上門,他就會下逐客令。你看大家不都是空著手來嗎?」

    她眼珠一轉,笑道:「聽兄台這麼一說,我對張大人也非常傾慕,不知道能不能跟著兄台一起進去見識見識?」

    那書生得意地拍著胸脯應允,「這好辦,我已經遞了拜帖,你跟著我來,就說是我的同鄉就好。對了,你叫什麼?」

    她遲疑一瞬才答覆,「我叫……唐可懷。」

    「哦,是唐賢弟,那咱們就進去吧。」唐可怡一撩衣襬,跟著他走進高大的張府大門。

    皇甫夕坐在朝堂之上,靜靜地聽著臣子們一一稟奏。

    未登基前,這個一直讓朝臣們當作茶餘飯後閒聊的對象,暗中搖頭的王爺,如今已然是個眉宇冷凜,動靜讓人萬分緊張的一國之尊。

    少年時的皇甫夕最喜歡笑嘻嘻地和人打趣,見過他的人都說他和藹可親。但是先後經歷了海外使臣和邊關守將這兩個重大角色洗禮之後,他再回到朝中,已讓過去那些自以為熟悉他的人戚到陌生。

    他的話越來越少,少到整個早朝之中他幾乎可以不說一個字。

    而在所有朝臣自以為可以鬆一口氣,回府大吉之時,他卻一個個叫到臥龍宮單獨訓話。

    在朝上若是說錯一句話,皇甫夕絕對不會讓他好過,先要寫「每日一省」,字數不得低於萬言,然後要提出改過措施,兩日內呈報,若不合格,每日一省字數就要加倍。就算是朝上沒有說錯話,皇甫夕也不是好相與的皇帝。邊關軍情、朝中政務、河道防禦、吏治革新,任何一處都有可能被拿來做為談論的話題,而且他絕不允許臣子在被問到的那一刻楞了神,答不出來。若答不出來,就要回家閉門思過,美其名日:讀書省事。讀不完他指定的書籍,交不出一萬字的讀書筆記,停薪罰俸,職位高懸,何時能回朝就全看他日後是不是還能想得起這個人來了。

    也因此,朝中人人自危,下朝後都忙著回家讀書,生怕皇帝出了個什麼刁鑽古怪的問題無法回答。

    在所有的朝臣之中,唯一能在皇甫夕面前順利過關的,就是文學院張宗府張大學士,他是三朝元老,飽讀詩書,學識淵博,曾是皇甫夕的兒時老師,也教過諸多皇子,因此地位不同,皇甫夕亦對他十分禮敬。

    今日張宗府按旨到臥龍宮參見皇上,走到殿門前時,只聽到皇帝在殿中冷笑一聲,發聲道!

    「果然如此,不出朕所料。既然如此,王大人,從明日起你專責此案,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誰下的這個毒手,朕要準確回報。」

    從殿中退出來的是刑部的王利王大人,兩位官員互相拱拱手。王利笑道:「張大學士也來聆聽聖訓了?」

    「你呢?陛下今日心情如何?」張宗府看他並不像被訓得灰頭土臉的樣子。

    他低聲說:「陛下近來可真是神了,出了京一趟,倒連一樁殺人案其中的古怪都提前洞悉了。」

    「什麼殺人案?」張宗府好奇一問。

    「本來只是地方上的一個小案子,一個今年就要趕考的舉子,犯了殺人案,上京途中意外死亡。押解的官差上報了一個暴病而死,但是陛下卻下旨徹查,一定要開棺驗屍。一查之下,果然是被人用鈍器重傷致死。陛下很是震怒,便命我徹查清楚。」

    「陛下怎會知道這邊邊角角的小案子?」

    「誰知道?說不定這個唐可懷是陛下的遠親。」王利開著玩笑道。

    但張宗府聞言卻一楞,「你說什麼?唐可懷?!」

    「對,就是那個犯人的名字。」王利見他變了臉色,疑惑地問:「怎麼了,張大人認得這個人?」

    「不……只是認得一個名字相同的人。奇怪,世上竟然有這種巧事?你說那犯人是哪裡人?」

    「泉州的。」

    張宗府臉色緩和了些,「哦,泉州,不同處。」

    殿內這時出來一名太監,恭恭敬敬地對他說:「張大學士,陛下請您進去。」

    他急忙邁步走進大殿,只見陛下正在看著一本奏折,聽到他進來請安的聲音,也沒有說話,抬手一擺,示意他先坐下。

    他便靜靜地入座稍等。又過了一陣,皇甫夕忽然出聲問道!

    「張大人,若是你身犯案子,卻又有人等著你救,你現在是逃,還是不逃?」

    張宗府聽得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惹了什麼案子,一下子站了起來。「敢問陛下,何出此言?」

    皇甫夕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個許久不見的微笑,抬手示意他不必驚慌,「只是就一個案子和張大人做個探討,大人不必驚慌。」

    惴惴不安地坐下,張宗府想了好久才回答,「若是微臣,應當以救人為先。」

    他點頭笑道:「朕相信,這是大人為人本色,正直清廉。」接著他低歎一聲,「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會如大人這樣的選擇。」

    張宗府忍不住問:「陛下所說之人是誰?」

    「一個逃犯。」皇甫夕淡淡說,言詞簡練,顯然不想多談。放下手中的奏折,面對他,忽又笑道:「科舉大考在即,張大人身為主考官,聽說這幾日門庭若市,熱鬧得很啊。」

    他心中坦蕩,如實回應,「是一些各地的舉子,或求名,或求利,到微臣的府上拜訪。微臣一視同仁,並未有從中謀私利之心。」

    皇甫夕點點頭,「張大人的人品朕是信得過的,大人在考前先考察一下他們的人品,也是應該的。不知道這幾天裡,可曾考察出什麼出眾的人才嗎?」

    說到這裡,張宗府很是興奮,「此次是陛下登基之後的第一次科舉,微臣深知意義重大,不敢懈怠。距離上次科舉本來只過了兩年,微臣還怕沒有太多英才趕得及參考,沒想到我東嶽真是人才濟濟,有幾位年輕人,學識談吐都非常不錯,堪做國家楝梁。微臣雖然當面不敢表露,但是猜測他們今年也該是皇榜高中之人。」

    「哦?是嗎?」他依舊淡淡地問:「都是些什麼人?」

    「錦州的孫文科,一手王羲之的書法出神入化。徐州的李嘯陽,能識得十餘種海外文字。滄州的常非,能文能武,將來該是中原辛棄疾那樣的人物。」

    皇甫夕依舊靜靜地聽,並無特別驚喜之色。「這些事情大人自行拿捏就好。新朝初立,朕只要人才。」

    說到這裡,張宗府倒遲疑了一下,又斟酌半天才說道:「要說人才,倒是還有一個,因為來歷有點特殊,所以微臣拿不準是否讓他參加今年的科舉。」

    「什麼人?」

    「說是錦州孫文科的同鄉。此人博學多才,品學出眾,難得又很謙恭,沒有半點驕傲之氣。但是他是剛從西嶽遷到東嶽來住,未曾參加之前的初選,所以沒有參考資格,只怕要等下次了。」

    皇甫夕不以為意的道:「若真的是個人才,大人可以開個特例給他。為朝廷做事,還要等時候嗎?那人叫什麼?」

    說到名字,張宗府笑道:「此人姓唐,名可懷。微臣剛聽刑部王大人說,有個犯人和他同名同姓,真是天下之事無不出一個『巧』字。」

    一直波瀾不興的眼波突然像被石子投進,濺起了星光一樣的漣漪,皇甫夕脫口問道:「這個唐可懷……長什麼樣子?」

    張宗府比劃著,「身量不高,比微臣要矮上一個頭吧,面容清秀,骨骼纖細,氣度平和……是個挺俊的青年。」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皇上的沉默讓他狐疑地沒有再說下去,不知道陛下心中想的是什麼。

    冷不防的,皇甫夕從旁邊的一個畫軸瓶裡抽出一卷畫軸,刷地一下拉開,沉聲問:「你看看那人像不像畫裡的人?」

    張宗府湊過去細細一看,失聲道:「還真有八九分相似,只是這畫中的人是個女子啊!難道……」

    皇甫夕一抬手,止住了他幾乎脫口而出的猜測。

    一抹詭譎的笑隱隱爬上皇甫夕的唇角,那笑容隱密得讓一旁的張宗府瞧了心驚膽戰,可他眼中卻又蕩漾著春水般的柔波。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現在相信古人的話確實有道理。

    不必去查證了,他已經可以認定這個唐可懷的真實身份。

    他曾有無數種關於她下落的猜測,但萬萬沒想到,這個小女人會如此大膽。

    這樣也好,不必他再費心費力地去找,只要學那姜太公釣魚,等著她自行咬住色一鉤,浮出水面即可。這個女人啊……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她可知她丟下他,選擇走的這條路該有多麼危險?

    真想給她點教訓,讓她懂得害怕和後悔。

    但是……又著實不忍。

    在她一個人苦苦地、孤獨地過了這四年之後,在她獨自一人苦撐著家中人禍災劫的情形之下,在她若知道弟弟死訊將陷入悲痛中之際,他又怎能再給她增添更重的打擊?

    該愛她了。

    他是如此迫切地希望兩人再見面的那一刻,快點到來!

    唐可怡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她成功地讓張宗府大人注意到她的才學,也編造了一個不能參考的理由,張大人表示願意為她想個辦法。

    兩日之後,她得到了準確的消息——由張大人作保,她可以破格參加今年的科考,這讓她欣喜若狂。一家小客棧裡,用身邊僅有的一點錢租了個最小的房間,試著寫了幾篇文章。她記得藏書樓中有一卷書,就叫《東嶽科舉實錄》,其中記錄了東嶽有史以來朝中歷代科舉考試中的優秀文章,她試著模仿那些文章的文體和格式。練習了幾篇之後,雖然自覺把握不大,但應該已有了一搏的自信和機會。

    沒想到這晚,張大人突然派人來接她,說要把她接到張府去住。她暗自吃驚,連忙婉拒,豈知到了再晚些的時候,張大人竟然親自前來,堅持要她搬到張府。

    張宗府話說得非常誠懇,「我是為朝廷選拔人才,如今你從西嶽來到我東嶽,就是將人都托付給本朝。這樣的赤誠之心,若是讓你住在這樣的小客棧裡,本官於心不忍。」

    唐可怡感動之外,心有不解,「大人好意學生心領,只是明日就是大考之期,今日我若住到大人府上,倘若日後我高中皇榜,就算別人不說,我自己也會心中不安,怕是另有原因,大人的一世英名只怕也要毀在學生手上,這是學生萬萬承受不起的。」

    張宗府見說她不動,只好囑咐店家為她準備暖手爐及熱水,隨時備她使用。

    唐可怡連聲道著謝,將他一直送出店門,送上了馬車。入車之後,他並沒有立刻坐下,而是恭敬地對著車中的另一人躬身行禮,直到那人點頭,他才靠著門坐下。

    「說不動她?」皇甫夕挑起了眉,但模樣倒也沒多驚訝。

    「她很執拗,堅持不跟我回府,說是怕斷送了我的清譽。」

    他笑了笑,「她,老為別人著想,寧可讓自己苦著。J」

    張宗府遲疑著,小聲問道:「陛下,真的要讓她參加今科比試?這件事若是被人發現,揭露出來,可是本朝的一大醜聞了。」

    「什麼醜聞?中原的花木蘭、孟麗君,難道不值得後世稱頌?雖然有些荒唐,處理得當也是一段佳話,你還怕朕會秋後找你算帳?」

    張宗府笑道:「那倒不怕,只是微臣愚鈍,實在不懂陛下為何要這樣安排?若是她弟弟果有冤情,陛下只要直接下旨昭雪即可。」

    「因為……這是我欠她的。」

    黑暗中,皇甫夕低低的傾訴,面前坐著的人不是張宗府,而是唐可怡。

    猜到了她的目的,也知道了她現在的住處,他實在不忍見她窩身在這個簡陋的小客棧裡,所以特意命令張宗府以他的名義將她接到環境更好的張府去安頓。只可惜,一番美意被她拒絕了。看來想要寵愛她,只有等她今科皇榜高中後再說了。

    按照殿試規定,最後一試,會由他這皇帝親自出席面試最後入選的諸位舉子,定出前三甲人選。

    那時候,他們就避無可避地要見面了。

    那一刻,她會有怎樣的表情,震驚?恐懼?驚慌?憤怒?還是……無從想起,又萬分好奇,因此,熱烈期盼!

    唐可怡惴惴不安地入闈場應考,考完之後長出一口氣。試題沒有她想像的那樣難,她是第一個交卷的人,緊接著出考場的是那天將她帶入張府的恩人,錦州舉子孫文科。

    兩個人都想找個地方休息,孫文科提議去旁邊一家小茶樓喝茶,唐可怡也從善如流。進了茶樓,坐下後,他的表情依然很興奮。「聽說今科殿試改了地點,原本是在天聖壇,今年改到了臥龍宮,直接到皇宮內面聖。」

    唐可怡一楞。去臥龍宮?可是宮內有那麼多的太監宮女都認得她啊,她的身份豈不是要立刻暴露?

    孫文科猶自興奮得喋喋不休,「當今陛下非常年輕,但聽說脾氣有些古怪,不好相處,滿朝文武現在都怕了他,不知道是個怎樣的人物。J

    她不自覺地喃喃響應,「他以前是個挺讓宮裡皇室傷心頭疼的邪王,據說先帝還想將他流放海外。」

    他不解地看著她,「唐賢弟雖然是西嶽人,但是對我們東嶽皇宮裡的事情倒是知之甚詳。」

    她暗自一驚,趕緊敷衍過去,「道聽途說而已。東嶽西嶽相隔不遠,這些皇室秘聞最是街頭巷尾百姓喜歡議論的話題。」

    「說起來啊,唐賢弟你是西嶽哪裡人?我倒覺得你說話的口音和我們東嶽更像呢。」

    唐可怡忙解釋道:「我娘是東嶽人,我的口音多學自娘親,所以讓孫兄聽著有些耳熟吧。」

    「難怪難怪。」孫文科不疑有他,繼續笑著喝茶。

    她卻驚出一身冷汗。自己雖然小心謹慎,但難免會在細節露出馬腳,幸好這個孫文科是個心地樸實的書獃子,才沒有留意到她言詞中的破綻。

    這一場大考她過關應該無虞,然而接下來的殿試卻得入宮面聖,這一道難關,該怎樣平安度過?

    真讓她為難。

    臥龍宮內,皇甫夕正在看唐可怡的第一場試卷。他將整篇文章看了一遍之後,滿意得嘴角含笑,抬頭問道:「張大人是何感想?」

    張宗府躬身說:「唐姑娘雖然是女兒身,但是見識廣博,思維敏捷,下筆之風也見老到。若不是陛下言明在前,微臣一定料想不到這篇文章會是出自一位巾幗之手。」

    皇甫夕聽得出他的話裡有討好自己之意,便只是笑笑,將試卷遞了回去。「下一場的試卷就不必給我看了,朕就在這裡坐等著你帶那些新貴來面聖吧。」

    「是,微臣一定不負聖意。」張宗府依然話裡有話。

    他和陛下心中都明白,這個唐可怡一定會在三甲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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