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人豈肯善罷甘休,紛紛斥責南黎陰險毒辣,東野皇帝憑著一顆仁愛之心前來,卻遭此毒手,要南黎給出說法,否則便以兵戈相向!
同時,消息傳回東野國內,東野的十萬水陸大軍全都待命邊關,戰船火炮,精兵強將,皆枕戈待旦,磨刀霍霍,要與南黎決一死戰。
南黎朝內也不禁嘩然一片,驚慌失措,無數人上表朝廷,請南黎國主嚴懲下毒之人,還南黎一個清白。
南黎國主南冬雲卻是遲遲不能做出答覆,因為心中有愧。
據太醫查實,東野箭中的毒正是南黎特有的一種密毒——長相思。這種毒藥,只在宮中秘藏,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怎麼會讓東野箭吃下?
眼看與東野的大戰在所難免,南冬雲盛怒之下,讓南卿如和南卿君一起到自己的寢宮內密審。
「你們兩人說實話,這件事你們到底知不知情?」
南卿如咬著牙說:「只有想亡我南黎的人,才會做此大案。父皇想想,此事我會做嗎?」他狠狠地瞪了南卿君一眼,「倒是這丫頭,自從去了一趟東野後,心中就把自己當成東野人,早已是吃裡扒外的叛徒。父皇倒不如問問她吧!」
他用詞如此狠毒,讓南冬雲大吃一驚,看向南卿君,她卻是一臉寧靜,微微垂著頭,不發一語。
「卿君,你哥哥若是有冤枉你的地方,你可以說出來,父皇為你做主。」
南卿君跪在地上,忽然伏倒,重重叩首,「哥哥說得沒錯,此事是女兒做的。」
南冬雲因為過於震驚而一時錯愕地呆住,怔楞了好一陣子之後,忽然幾步走到南卿君面前,狠狠地打了她一記耳光。
「好個混帳!你是要將你的父兄置於死地嗎?」南冬雲氣得雙手顫抖,幾乎要昏厥過去,被南卿如一把扶住,扶回了椅子中。
「父皇,女兒做的事,願意自己一人承擔。女兒這就去見東野人,告訴他們,女兒願以死抵命。」
「你說得倒容易!你去承認,這事便坐實與南黎脫不了關係,以你的身份,必然又會被懷疑此事與父皇有關,你想想看,東野人豈不是要鬧翻天?」南卿如在旁邊惡狠狠地說道。
「卿君啊卿君,你向來是個聰明孩子,為什麼要做下這樣的蠢事?你若是不想嫁他,可以和父皇實話實說……」
「即使實話實說,父皇真的會遂了我的心願嗎?」她緩緩抬起頭,臉頰的紅腫和眼中的淚水都清晰可見。「女兒只是你們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誰會真的在乎我的死活?東野箭那個人,喜怒無常、心胸狹窄,朝令夕改最無常性,這樣的人若是執掌了東野大權,真的會對南黎有利嗎?女兒也算是為民除惡,至死不悔。」
南冬雲聽得更是氣憤,恨不得再打她幾巴掌,但是看她已經腫起的臉頰,又實在打不下手。
南卿如冷靜分析,「事到如今,只能想辦法,先找個替死鬼去頂罪,堵了東野人的口,再圖後計。」
「談何容易?東野人吵著要接他們的皇帝回國,若是讓他們的太醫驗出這種毒來……」
正說著,遠處忽然傳來長長的一聲高喊,「陛下,東野的鵬王在殿外求見!」
「鵬王?!」殿內之人皆震驚不已。
「……不是說他快死了嗎?」南卿如最是詫異,甚至以為外面喊錯了。「不是鵬王,是豫王東方涉吧?他是東野箭的岳丈,由他出面解決此事才最為合理。」
「陛下,鵬王帶、帶人硬闖,百餘禁兵都、都擋他不住。」外面的侍衛因為過於驚懼,聲音都在發顫了。
「真的是他……」聞言南冬雲也呆住了。
唯有南卿君,垂下眼瞼,深深吸了口氣,空氣中彷彿都可以感覺到那股熟悉的肅殺之氣。
「是他。」
這應該算是東野情第二次出現在南黎皇宮,至少對於南冬雲和南卿如等人是如此。
八年前的東野情,還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卻已讓他們心存忌憚,而今的東野情,在一干東野死士的護衛之下,一身玄色如昔,但身上的貴氣、霸氣,甚至是殺氣,都早已遠遠超越當年。
他傲然屹立於南黎皇宮之中,彷彿他並不是不請自來的敵人,而是這宮殿真正的主人。
「東野情特意來見南黎國主,卻不知國主為何避而不見?莫非真是心中有鬼嗎?」他緩緩開口,每個字都似能穿透天宇,震動大地,周圍的南黎武士,震懾於他的氣勢,竟不敢上前一步。
「鵬王,這裡可是我南黎皇宮,不是你可以隨意撒野的地方。」南卿如快步走出,看到神采奕奕的東野情時,又驚又怒又疑。他明明得到確切的線報,說東野情中毒病倒,連吃飯飲水都極為困難,怎麼可能會突然耀武揚威地出現在黎都?
東野情看著南卿如忽青忽白的臉色,冷冷一笑,「南黎小人,勞我親自來見,你們也該大禮相迎才對。」
南卿如氣得要死,對左右喊道:「來啊!將東野的鵬王請入天牢!」
「看在你用了個「請」字的份上,我留給你最後一點顏面。」東野情幽冷地凝視著他的眼,雙手緩緩張開,一股狂風猛然自四面八方吹來,將南黎武士吹得平地飛起,倏地自半空墜落,刀劍劈哩啪啦掉了一地不說,摔傷摔殘的比比皆是。
南卿如臉色再變,「東野情,你仗著自己會御風,就如此目中無人!」
「太子殿下,今日理虧的可是南黎,我給你機會與我東野善理紛爭,殿下若是一意孤行硬要與我為敵,請恕東野情真的要無禮了。」
說著,他平伸的雙手似無形的利刃,殺機彷彿一觸即發。
「鵬王,請住手!陛下請您殿內說話!」一名太監匆匆出殿宣旨。
東野情微微垂下雙手,悠然笑道:「好,看來還是貴國陛下通人情,只是不知,殿下能否為我引路?」
南卿如氣白了臉,但形勢比人強,他轉身往殿內走去,東野情在其身後緩慢跟隨。
東野的死士屏氣凝神,雙目炯炯,手持刀劍在四周護持。
東野情無懼的走入殿內,一眼便看到跪在南冬雲腳邊的南卿君,看到她紅腫的臉頰時,他的眉心像是被誰揪了一下,倏然凝起。
南冬雲注視著他,「我南黎此生有兩大恨,一恨南黎沒有東野蘭,二恨東野又有東野情。」
東野情俊冷的容顏上沒有絲毫的喜色。「陛下,情向來不喜歡繞彎子說話。我國陛下造訪貴國,身中奇毒,現在於南黎宮內養病,我此次前來,一是為接陛下回國解毒,二是請南黎交出下毒之人,也好對東野有個交代。」
「東野陛下療毒之事,朕已命太醫精心診治。至於下毒之人,還在全力緝拿之中」
東野情聞言嘴角一勾,「若是不便緝拿之人,國主也請不要再費心了,我知道此人是誰,可要我點出她的名字?」
不等對方回應,他用手一指,「就是跪在國主腳邊的公主殿下。」
南冬雲驚得張開嘴,南卿如也沒想到他會突然指認南卿君。
「想來國主和殿下都已知道我前日中毒之事,此事,四四作坊,獨家製作,太子殿下敢堂堂正正地說一句,與你們南黎無關嗎?」
「是我下毒,與父兄無關,鵬王要殺人償命,就直接衝著我來吧!」南卿君赫然起身,直勾勾地瞅著東野情。「那人對你不好,而我又對你下毒在先,普天之下,既無我容身之地,也無我用情之人,我本就想一死了之。」
「卿君,你……」南冬雲生怕女兒這樣承認會激怒東野情。
但東野情只是斜睨她一眼,「原本我對你還動了真情,你卻利用我的真心而想要我的性命!公主殿下,我東野情向來不缺美女,即使你貴為公主,也不可能讓我原諒你。若是你還有身為南黎公主,為子民謀福的一點點仁義之心,我勸你,以己之命平息此次紛爭。
「我會告知東野臣民,說你只是個宮女,因為一時鬼迷心竅,對陛下用毒。我將帶你回東野,單設私院讓你服刑,衣食起居都以公主在南黎時的習慣為準,絕不讓公主覺得委屈。
「倘若南黎不接受我的這個提議,那……就等著與東野開戰吧!東野大軍今晚只等我一聲號令,便會全面進攻。南黎雖然國富,但要想擋住東野的鐵騎,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沒有那麼強的防守之力!」
他軟硬兼施,語氣辛辣狠絕,全然不給別人半點置喙插嘴的餘地。
南卿如氣得罵道:「東野情,你這個東野的亂臣賊子,竟想拿我堂堂南黎公主換你的榮華富貴!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安的是什麼心嗎?你看東野箭被毒倒,正好可以取而代之!」原本一切都在他的掌控當中,眼看南黎即將超越東野,豈料,卿君扯他後腿,而該去見閻王的東野情安然無恙的現身,還大言不慚的要脅南黎,令他氣憤難平的是,他竟然無力反擊!
東野情微微一笑,「殿下,算你說對了。我屈於人下多年,雖然權勢錢財從不缺少,但始終差那麼一步,既然東野箭已經決意殺我,我又何必救他?日後的東野,必然在我手中,你們是想與我議和,還是與我為敵,自己掂量著辦吧!我只等到今晚子時,過時不候!」
他再看一眼南冬雲,「國主應該不會忘記,當年你們曾想殺我於橫斷山中,可惜沒有得逞,那時我便在心中發誓,假以時日,絕不再讓自己有那樣受制於人的機會,因為到時的東野,必然重新成為四國中最令人生畏的對手!如今,我做到了?」
他噙著那絲令人膽寒的冷笑,撂下話,轉身便走。
南卿如追過去幾步又停住,因為他知道,單打獨鬥,他絕不是東野情的對手。
就是強行武力,也未必留得住對方,到時候事情鬧得再大,就更不可收拾了。
他回頭去問:「父皇,該怎麼辦?」
南冬雲長歎一聲,又恨又氣的瞪著南卿君,「誰種下的惡因,誰去收這個惡果,就讓她跟東野情去吧!日後是生是死,朕不管了,只當朕從來沒生過這麼一個女兒!」
南卿君簡單地整了一下裙擺,揉了揉已經跪得僵硬酸疼的膝蓋,勉力站起,又再次跪倒,深深叩首三拜。
南冬雲看著女兒如此舉動,禁不住老淚縱橫。
縱使說得決然,總是骨肉至親,這一別就是終生,以後生死兩離,再無相見之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