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君。」黎廉昌有些心虛的喊了女兒一聲。
「你坐那邊!」她往旁邊一指,要他坐遠點,因為這個父親現在對她來說太骯髒了。
黎廉昌歎了口氣,努力重拾尊嚴,讓自己坐個挺直。
「我在外面還有個二媽?兩個妹妹?」她待父親坐定即咄咄逼人的追問。
「是……」他終於認了。
「我媽媽知道嗎?」最好不要知道。
「……不知道。」應該吧!他說。
亡妻一直是個賢妻良母,年輕時幫他打拚事業,他事業有成便在家相夫教子,從不過問他在外多餘的應酬,是個非常盡責的妻子與母親,所以他愛她、尊敬她。
「什麼時候開始的?」黎杏君再問。
「大概八年前。」
「所以我妹妹可能只有六、七歲而已?」她挑挑眉。
「一個五歲,一個七歲。」
「好!我想我不會特意去媽媽的墳前說給她聽,但你能不能告訴我,還會不會有個四媽、五媽跑出來?那個二媽有沒有可能帶著兩個女兒進黎家?」她誠懇的要求他說實話。
「不會!」黎廉昌忙澄清,「你口中的二媽,我們已經沒什麼實質關係了,現在我只是負責她和孩子的生活起居而已。」說到這裡,他咬牙瞪了眼在沙發上睡得跟死豬一樣的女人。
「那你今早是從哪兒過來的?妓女?新釣上的妞?」她突然睜大雙眼,倒吸口氣,「厚!不會是上茵媽媽那邊吧?」
黎廉昌低頭,又是無言。
「哦──Shit!」她忍不住低呼,不知所措的從這頭走到那頭,然後停下來再疾呼一次,「Shit!你們這些骯髒的大人!」
「上茵是個好女人,我是真心誠意和她交往的。」他強調。
「你外面有個小公館,家裡有個未離婚的老婆,現在又找上我男朋友的媽媽,叫我該有什麼感想?」黎杏君怒氣衝天的怒罵,「你敢拿自己當小孩的教育範本嗎?這叫我如何面對婚姻這個議題?我對未來的老公是不是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許裝做什麼都不知道?哈!」
什麼亂七八糟的世界啊!
「我沒說自己做得對,但男人逢場作戲總是有的,在我的心裡始終只愛你的母親。」黎廉昌還在狡辯。
「對對對,只要心中有愛就夠了,以愛之名可以殺人放火,可以砍了又殺,殺了又砍,反正愛這個字會判你無罪!」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喊道。
「逢場作戲又不是殺人放火。」
「如果我媽媽知道這些事,這跟一刀砍在她的心上又有什麼不同?當你嘴裡說著愛的同時,只是心存僥倖嗎?如果上茵媽媽知道這些事呢?你叫我如何面對他們母子倆!」她氣得猛捶大腿,真正的歇斯底里從這時候開始。
又是沉默,這大概就是黎廉昌準備用來對付史上茵的武器吧。
「你立刻給我停手!吵架也好,借口也罷,做得漂亮一點,總之不要再玩弄上茵媽媽了。」她生氣的指著父親。
「我沒說我在玩弄她。」黎廉昌很不服,他幹麼聽女兒的?他才是老大好嗎!
「那你有種直接向她坦白呀?看她能不能接受!」黎杏君劍拔弩張的迅速做個請的姿勢。
他握緊拳頭,洩氣的低吼,「我知道女人都不能接受這種事,我又不是自大狂!」
「那好,自己做事自己擔,馬上分手,不要害了我。」她的手還沒放下來。
「現在分手已經造成傷害了,我不能因為你而傷害一個好女人。」
「所以你決定傷害所有人?不管,我不要幫你隱瞞這些事,我不要做你的共犯!」
「你為什麼不像你媽媽那樣保持沉默?」
「你知道嗎?媽媽說的對,我像你,因為我們都很固執!」她的鼻孔噴著氣。
「不行。」他決定。
「你不行我行,我來告訴上茵媽媽。」她背起書包,往門口走去。
「給我一點時間!」他叫住她。
「可以,不過你最好說到做到,否則我們會像這個花瓶一樣。」她隨手在一隻兩人高的大花瓶上用力一推,花瓶倒地,應聲摔成碎片,發出匡啷巨響。
黎廉昌歎口氣,這巨型花瓶一隻少說也要二十幾萬,花瓶又是成對的,這下損失超過五十萬,女兒的脾氣可真是會挑發洩對象。
兩人吵了半天,葛蘭華這時才被碎花瓶的聲音給震醒,只聽她發出「嗯」的一聲,坐起身,醉眼迷濛的問:「什麼事?」顯然在狀況外。
效果已經達成,黎杏君哼的一聲走出門去,打算重新整理心情上課……希望可以啦!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當晚下課,來到武翰揚的工作室,黎杏君看不下書,只好停下來看他。
好一會兒後,她開口道:「我對你的熱情已經消失了,怎麼辦?」想起父親的真面目,她對男人的信心真的消失了好多。
所有男人都是愛打野味的嗎?這種例子屢見不鮮,她爸爸不是開山老祖,也不是世上最後一人,只是,她很難想像如果武翰揚也變成那樣,自己會不會瘋掉。
武翰揚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依然專注在他的防火牆程式上,最近他老是這樣,駭客對他的吸引力似乎遠超過她。
「喂!電腦狂,我說……」
「Yes,完成了。」他突然雙手握拳高舉,擺出勝利姿態,一副興奮莫名的樣子,「終於可以回家睡覺了。」他說著站起來歡呼。
「完成了嗎?」五人小組的其他四人聽到歡呼聲,紛紛跑過來湊熱鬧。
平常這四個人會在六、七點就下班,頂多只留兩個人留守,今天五人都到齊了,似乎都在期待某件事的發生。
「完成什麼?」她的眼光在每個人身上遛過一圈,問。
「防火牆程式啊!經過一年多的修改與測試,終於可以正式提供網友付費下載了,這對我們的收入是一大跳板,等網友的回應多了,我們還要發行完整版光碟,賣得好的話還可以再改版,然後成立一個軟體部門,到時候我們就削翻了!」顏期義手腳並用的比劃給她看。
「Oh!YA──」
五人小組說著紛紛擊掌歡呼,快樂得像群大孩子,除了武翰揚以外,其餘兩位對兩位,手勾著手跳起慶祝舞蹈,嘴裡哼著「我一定要成功」。
「你們說得好像自己已經是比爾蓋茲了一樣。」她好笑的看著他們。
「總是一個開始。」他抬高下巴,難得一副自滿的樣子。
「慶祝!慶祝!」眾伙人大聲鼓吹。
「怎麼慶祝?這裡又不能開香檳。」武翰揚問。電子零件最怕潮濕。
「喝白蘭地!」
「叫外燴!」
「叫披薩!」
「放大假!」
他們一人提供一個意見。
「OK、OK、OK、OK!」武翰揚一一數人頭,每個條件都同意,想來大家都是有志一同的。總算達成第一階段目標,沒有大肆慶祝也要來個舉杯同歡,放鬆一下疲憊的身心。
「YA!」
慶祝舞蹈再來一遍,這次哼的是「Celebration」,連黎杏君都被拖下去跳。
半晌後,打電話叫外送的打電話,回到工作崗位的回到工作崗位,這時武翰揚才想起剛才黎杏君似乎問了他什麼問題。
「杏君,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沒什麼啦!」她搖搖頭。因為氣氛一經吵熱,先前的感覺又不一樣了,她抱著他的腰,滿足的道:「你不要變哦。」最好不要變得太有錢,有錢的男人就是愛做怪,反正錢她多得很,不怕生活沒保障。
「你這個疑心病重的小孩,你變了我還沒變呢!大考就快到了,還在胡思亂想,功課準備得怎樣了?有沒有信心?」他擰擰她的鼻子問。
「還好啦,老師說我資質不錯,滿有希望的。」現在大學林立,錄取率這麼高,就算考不上一流的公立大學,私立也有好學校能沾上邊。
「看你這麼乖,考完了我帶你出去玩。想去哪裡?」他已經答應部屬們可以放大假,自己當然也要輕鬆幾天。
「真的?」她高興的兩眼閃閃發光,「那去日本吧!反正你不准我穿比基尼,那些熱情的小島就免了,要不然我們去澳洲避暑啊,韓國現在也很熱門哦!聽說美國自從九一一後……」
「去日本!」他替她決定。再讓她說下去,全世界可能都游一遍了。
「好啊好啊,這個季節北海道的薰衣草不知道開了沒,九州的祭典……」
「麻煩你準備好你的考試就好,其他的讓我來煩惱。」他打斷她的滔滔不絕。她也興奮過頭了吧!大考真的太令人緊繃了。
「翰揚,你最棒了,愛你唷!」她開心的踮起腳尖,嘖嘖有聲的啵了一下他的唇。
「你有時候真的很好取悅ㄋㄟ。」他笑道。這和她的大小姐脾氣有點差距。
「因為你對我好嘛。」她理所當然的回。
「果然是小鬼!」他笑她。
「又扮老頭!」她瞪他。
這一對甜蜜得很,暫時還沒有問題。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包中包粽,想高中就得包粽!
到了端午節這一天,史上茵特別挪了點時間教黎杏君包粽子,希望她真能如諧音般包中,不負眾人的期待。
這種大節日,幾乎所有人都放假,連武翰揚都將工作室鎖起來,讓終端機自己去運作,有問題等隔天再說。
然而,黎杏君邊學包粽子,邊瞪著不遠處一個很白目的人──她的父親黎廉昌。
想那天父親明明答應她會找借口和史上茵分開的,可是到了今天,兩人還是像個成人般交往,看了她心裡就有氣。
所謂成人的交往,大概就是速度特別快吧!他們不懂什麼是矜持,感覺對了就該辦的通通辦一辦,依這種速度看來,想結婚的話大概不用一個月就能確定了。
這期間繼母葛蘭華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書,搬出黎家大門,可是就算父親真心想和史上茵在一起,那個二奶的問題怎麼辦?誰會相信一個曾經包了三奶的男人不再花心,只守著一個長他兩歲,還有個二十八歲兒子的女人?
是她的話就不會信!
「轉彎的地方要輕一點,否則反而容易歪掉。包個漂亮的粽子,包你中得也漂亮。」史上茵邊包粽子邊說好話討吉利。
「看起來簡單,實際做起來有點難。」黎杏君看看手中的粽子,真的有點歪。
「沒關係,繼續包,包到你滿意為止。」史上茵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
「為什麼女人要辛苦的彎著腰在這裡包粽子,男人卻蹺著二郎腿在看電視?」黎杏君有些不滿的埋怨。
「否則你叫他們做什麼呢?」史上茵反問。她手腳俐落的將一顆完成的粽子綁好,突然問,她想到了,「對了,我可以叫他們煮香茅。」
「煮香茅?」黎杏君皺著眉問。
「是啊!煮好後你可以帶點回去洗澡。傳說端午節這天用香茅、艾草、雞屎籐等數種藥草熬汁來洗澡,既可以去邪保平安,又可以不怕蚊蟲叮咬,不生皮膚病等等。既然過去的人這麼說,我們就照著做吧。」史上茵用毛巾擦擦油亮的手,預備去叫那兩個不動如山的太上皇幹點活。
「印象中,小時候我媽媽好像煮過這種東西。」黎杏君回憶道。
「可能後來太忙了,這些動作都省起來了。我想你媽媽也不包粽子吧?」
「是啊!過節應景,別人總會送幾顆,不過通常都是擺著而已,因為也不一定有人吃。」
「你們吃慣了山珍海味,當然對粽子興趣缺缺了。」
史上茵說完就跑去命令兩個男人移動尊駕,順便唸唸他們,要他們自己找事做,不要光坐著等吃。
後來粽子拿去蒸了,武翰揚被抓去洗澡,史上茵又在廚房忙,趁著父女獨處的空檔,黎杏君斜睨一眼父親,小聲的問:「你來幹麼?」
這個時間,父親通常不是在打球就是在吃應酬飯,想不到他竟然跑到史上茵的小房子來吃粽子,家裡應景的粽子,他不知道有幾年沒碰過了呢!
「我覺得今年的端午節特別有氣氛,你不覺得嗎?」他斜睨著女兒反問。
「那是因為你太久沒看過家人包粽子了。你答應我的事怎樣了?看來你根本沒在進行。」
「杏君,你知道嗎?我考慮了很久,覺得我和上茵根本不需要分手。」黎廉昌垂下眼瞼,低語道,「也許我們會發展到論及婚嫁,這樣錯失了不是很可惜嗎?她真的是個不可思議的女人,你又喜歡她,不論當妻子或後母都適合。」
「不,爸,你還是沒搞清楚狀況。」她搖搖頭,「不管你我多喜歡她,重點在於你不忠實!我想你絕對不會向上茵媽媽提那個二奶的事,但是這件事既然讓我知道了,我就憋不住!紙是包不住火的,就算我不說,你瞞得了幾年呢?你確定我媽媽去世的時候完全不知情?」
「我不想和上茵分手,你是我女兒,你應該幫我。」他沉重的道。
「即便你娶了她,你希望你的婚姻像你的戀情一樣不長久?」她很現實的道。
「討論這些是沒有意義的。」他嘴硬的不肯面對現實。
「既然沒有意義,你又何需皺眉?」
「好啊!那由你來說,正合你意。」黎廉昌故意鼓噪。
「我來說就我來說。」黎杏君在逞強。
「我也很想知道翰揚對這件事有什麼反應。」黎廉昌老謀深算的撫著下巴。
「他……誠實最重要。」她臉色微變。要知道翰揚有多保護他母親,真被他知道父親的風流,難保不會覺得他們父女倆聯合欺騙他母親的情感。
「誠實不代表能達成目的,我的合約書,沒一筆是誠實的。」
「你這個奸商!」她不服氣的又瞪了父親一眼。
「謝謝誇獎。」黎廉昌氣定神閒的又蹺起他的二郎腿,因為他知道他贏了。
「你早晚會露餡的。」黎杏君提出最後警告。
「也許上茵和你媽媽一樣,隱約知道了,但絕口不提。」他停了一下,驚奇的發現,「這麼說來,上茵真的很像你媽媽,難怪我們都這麼喜歡她。」
「還要你說嗎?我第一天就知道了。」她一臉神氣的模樣。
「原來你是看母親在選老公的。」他嘿笑一聲。
「不行嗎?剛好兩個我都喜歡。」她再賞父親一記衛生眼。
「虎父無犬女。」他突然冒出一句。
「什麼意思?」聽起來真怪。
「意思是你對翰揚的感覺,也許只是你自己想像的。」
「胡說八道!」
「要不然來打睹啊,賭你和翰揚就算交往了十年,還是不想結婚。」
「才怪,我已經跟翰揚求過婚了。」
「哦?這麼說我錯嘍!真難得,他怎麼說?」
「他說我不害臊。」真是不解風情。不過當時的氣氛,她的確大膽了點。
「呵,小孩子的戀情。」黎廉昌還在取笑她。
「別再說我是小孩子了!」她最近老是在抗議這點,因為要結婚,就必須成為大人。
「好吧!那來場大人的打賭。」黎廉昌坐正來,像個大人般對待她,「睹我在跟上茵求婚前,你都不會告訴她二奶和妹妹的事。」
「你這是變相的堵我的嘴!」她才不上當。
「被你發現了,果真是虎父無犬女啊!」黎廉昌以傻笑帶過。
「這時候用這個詞就對了。」
「什麼對了?」史上茵踏進客廳時剛好聽到這一句,「杏君,你要不要順便也洗個澡啊,中午洗效果更好唷!」她笑問。
「好啊。」黎杏君很開心的答應。
「中午洗澡好像是小孩子專有的特性。」黎廉昌提出很大眾化的見解。
「當一天小孩子有什麼關係?武翰揚也當了小孩子呀!」黎杏君善變的說。
「呿!果真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