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伊萱站在窗邊,凝視著樓下人來人往的街道。公寓前方有一處花壇,幾個孩子在一邊嬉戲。他們的歡聲笑語飄蕩在她耳邊,讓她好生羨慕。
如果自己也能像他們這樣無憂無慮地歡笑,該有多好!
可是現在,她已經失去了笑的能力,就連輕柔地扯動嘴角都是那樣困難。夏伊萱原本甜美的臉被陰霾籠罩著,原本明亮的雙眸如今只剩悲傷的凝視。
鑰匙聲從門邊傳來,她立即離開窗口,跑到玄關處。一抹希冀從她無神的大眼裡升起。
大門被打開,表情冷漠的卓昊司跨進門裡。他凌厲的眼掃過她,卻只是一言不發地與她錯身而過。
夏伊萱呆站了幾秒,從嘴角擠出一抹哀傷的笑容,回頭看著他。「你餓了吧?先吃飯好嗎?」
「我換個衣服,待會還要出去。」他逕自向臥室走去。
她趕緊跟在他身後。「你要穿哪一件呢?我幫你拿。」
卓昊司在門口停下腳步。「灰色的那套。」
「我知道了。」她燦爛的笑容裡揮不去早已深烙的悲傷。「這就拿給你。」
「妳很高興我又要走嗎?這麼急著想把我趕出去?」站定在門邊,他的嘴角勾起譏誚。
「不是,我不是……」她怎麼會希望他走?
夏伊萱的手抓住衣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反正無論她說什麼,卓昊司還是不會滿意。自從他從馬德里回來,每天都是這樣──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他總能挑出刺來譏諷她。
她低下頭去。算了,說什麼還有什麼用呢?她拿出他要換的西裝默默遞給他。
「怎麼不說話了?」他卻沒有伸手接過,一雙利眼冰冷地掃過她的臉。「擺出這副我欺負妳的臉色是要給我看的嗎?」
「我沒有。」她咬住嘴唇,臉色已經發白。
「那為什麼不抬頭看我?」
夏伊萱的眼裡閃過悲痛,她抬起頭,果然只是看到他更多的輕蔑和嘲諷而已。
「又想哭了嗎?我跟妳說過,妳的眼淚對我沒有用。」他薄唇輕扯。「每天只看到妳哭喪著臉的表情,難道我虐待妳了嗎?我對妳不好嗎?」
「沒有。」她的聲音低如蚊蚋。
卓昊司冰冷的眼裡掠過一抹痛恨,她以為自己就願意回到這個「家」嗎?說什麼沒有,他明明是在精神上折磨她,打擊她,她怎麼還能說沒有呢?
他眼裡的譏誚加深。「和我在一起幸福嗎,『老婆』?」
她身形晃了晃,為這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內心倍受煎熬。他居然問她幸福嗎?她嫁給了自己最愛的男人──這不是自己唯一的願望?!可是她幸福嗎?如果幸福可以用她現在的處境來定義,那麼她希望天下的女子都不要像她這樣「幸福」。
夏伊萱抿緊了嘴角,一語不發。她無法說「是」,也不能說「不是」。他們之間怎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昊司的眼裡現在對她只有濃濃的敵意呢?
她猛地抬起頭,悲傷絕望的眼裡閃動著決心。「昊司,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忽然間你會變得這樣恨我,這樣討厭我?如果你已經不再愛我,又為什麼要娶我,又為什麼要……花這麼多力氣折磨我?!」
理由是什麼?卓昊司依然帶著那種譏諷的笑容,只是他的眼眸裡閃過更嚴厲的光芒。「我們有過約定,記得嗎?今生一起度過的約定。」
驀地他蹙了蹙眉,為什麼這句話除了讓他覺得無比諷刺,還有無比的憤怒?他不是早就壓下自己的怒火,只想要報復她和算計他的那些人,只是想讓他們知道,他卓昊司並不是這樣容易被人擺佈的嗎?
他要讓他們後悔,讓她──夏伊萱後悔!他繃緊下顎,整個表情都僵硬起來。
卓昊司拿過她手裡的衣服,轉身走進更衣室。
夏伊萱呆滯地站在原地,她是真的不明白,什麼也不明白。
究竟從哪一天開始,他就不愛她了呢?難道是她做錯了什麼嗎?
「為什麼?昊司,我就是不明白呀……這些天,我想了又想……是我做錯了什麼?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的事,讓你如此恨我?以前的你不會這樣,我們之間也不是這樣的……你說過,我們會擁有一個很溫暖的家,只屬於我們自己的……」淚水悄悄地滑落,怎麼也止不住。「你還說過,我們會幸福,兩個人在一起就會得到加倍的快樂。為什麼回到台北後一切都變了?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要回來。我寧願留在巴黎,等待一次次我們短暫的相聚。」
卓昊司換完衣服走了出來,他的表情依舊是那樣漠不關心,只是用冷漠的雙眼掃過她的臉。「今天晚上可能不回來。」
他本來不想叮囑她,她老是愛等到天亮那是她的事,他根本不必在乎。
夏伊萱依舊只是站在原地恍若未聞,默默地落淚。
卓昊司胸口驀地一陣煩躁。為什麼她落淚的樣子依舊和過去一樣楚楚動人?他轉身,快速向外面走去。
「昊司!」就在他踏出房門的時候,夏伊萱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一把抱住他的腰,而且抱得那樣用力、那樣地緊,彷彿用盡她此生所有的力量去挽留他。
卓昊司的肩膀驀地僵硬,他想轉身甩開她,可是她卻抱得這麼緊,貼近的身體讓他可以輕易感覺到她的柔軟,聞到她身上特有的香味,他在瞬間無法移動。
「昊司,你不要走,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我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了?你告訴我,好不好?如果是我不好,如果是我有什麼做錯了,你告訴我,讓我知道。不要這樣對我不理不睬,我真的好難受、好痛苦!
記不記得我們以前共同編織過多少的美夢,說好要一起創造一個溫馨的家庭,幻想我們的家是什麼樣子,裡面要佈置成什麼模樣?過去我們不是很幸福嗎?我們不是說好要給對方滿滿的幸福,甜甜蜜蜜地相知相守嗎?為什麼……」
「過去?」他冷冷地開口,憤怒和痛苦也一樣在他眼裡閃動,只是卓昊司自己並不知道。「妳也說了那是過去,而不是現在。」
現在的他心裡無法有愛,也不可能再愛她。
「不!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是一樣的。我愛你呀──我想要回過去的那個你,我……我只想要過去的那個你。為什麼你要這樣狠心地對待我?!」她撲在他的背上哭泣,長久以來壓抑在心頭的痛苦悲傷、絕望落寞……一切的一切都在這個時刻爆發。「我只想要回那個你,其它的我都不要……」
她的眼淚濕透了他的衣服,滲進了他的心。她哭泣的聲音如此淒絕,卓昊司霎時握緊了雙拳,因為他心底竟然有股衝動,有股不顧一切想轉身將她緊緊抱在懷裡的衝動。
為什麼她的眼淚和淒涼的呼喊,依然對他有如此巨大的影響力?
「只要你說,不管我有哪裡不好,我都願意改。我只想留在你的身邊,做你的妻子,和你共度一生,我不知道為什麼你開始討厭起我、就這樣厭惡我了呢?為什麼我們過去可以那樣相愛,一夕之間就全都變了……」她哭得胸口好痛,因為她真的不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原來那個對她溫柔信賴的情人,突然間就變成了自己不認識的樣子。夏伊萱哭得哀怨揪心,對她來說,卓昊司就是全世界,當世界突然崩塌時,也是她整個人崩潰的時刻。
卓昊司倏地猛吸一口涼氣──不,他不能對她心軟,更不能有任何想要再次擁抱她的念頭!他對有這樣念頭的自己無比憤怒,於是他冷酷地抿緊嘴角,殘忍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整個人推開。
他的力道不輕,夏伊萱冷不防被他推倒,沙發前玻璃矮几的尖角不偏不倚在她小腿上劃出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鮮血立刻汩汩湧出。
「妳已經得到妳想要的,成為了卓太太。所以,不要再來煩我!」他粗聲說完後,就大步向外走去,沒有再望向倒在地上的她一眼。
夏伊萱的手按住了自己小腿上的傷口,一陣陣錐心的刺痛傳來。
他無情地推開了她,即使她受了傷流著血,他也沒有為她停下腳步!
他真的不再愛自己,連一絲一毫的情意也沒有了!如果她原來還存有一點微弱的幻想,現在也早已隨著他這一推而消失不見。
可是為什麼?無論她如何努力去思考,她還是無法明白理由。唯一能肯定的,是昊司不愛她了,他也不再要她了,他甚至恨她……
她無力地癱倒在地上,任憑腿上的鮮血不停地流淌。
既然卓昊司已經不再愛她,她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她又該如何在他的恨意裡活下去?
夏伊萱一片茫然,她已經無力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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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聲響起時,夏伊萱正神思恍惚地坐在沙發上發呆。
她腿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凝結著血污的傷口看起來十分怵目驚心,但她對那傷口完全置之不理,甚至不曾感覺到──因為心裡的痛已經超過了任何身體上的痛楚……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卓昊司離開以後,究竟過了多少時間,甚至不知道現在究竟是白天或黑夜。
持續不斷的鈴聲將她從茫茫無邊的世界裡拉回,她下意識起身去開門。昊司他沒有帶鑰匙嗎?
唯一能進入這個空白腦海裡的詞還是卓昊司,只有卓昊司。
可是昊司已經不要她了……她悲傷地站在門前,神思又有些恍惚。
「大嫂……是大嫂嗎?」一個在相片上已經看過無數次的可愛女孩握住了她的手,親熱地叫著她。
夏伊萱先是愣愣地望著她,接著沙啞地開口。「芷櫻,妳是卓芷櫻?」
許久不曾說話的她,這才發現自己聲音變得很奇怪。
「對啊。」卓芷櫻熱烈地打量著她這位不曾見過面的大嫂。「為什麼你們結婚也不通知我們?我和傑一知道消息就立刻趕了回來……大嫂,妳的臉色不太好,怎麼了?」
卓芷櫻有些緊張地看著臉色發白的夏伊萱,該不會因為自己的突然出現把嫂子嚇壞了吧?!
「不,我很好。」夏伊萱回過神來,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卓昊司最疼愛的妹妹!她無論如何也得打起精神,因為她想見卓芷櫻已經好久好久。「妳……快進來坐吧。」
她勉強地笑著,不知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無比虛弱。
卓芷櫻靈巧的大眼飄過一抹詫異。大嫂看起來有些憂鬱,她垂下眼去,一絲不安飄過心頭。
卓芷櫻還記得自己離開台灣前,從其它哥哥那裡聽來關於她大哥和大嫂之間的事,她知道他們之間出了問題,因為大哥忽然間不願意再談論大嫂。可是既然是感情的事,也不是他們這些外人可以插手的。
這陣子她和鄭傑在國外度蜜月,所以也更加不清楚他們兩人的進展。
「我早就聽昊司提起過妳。」夏伊萱強撐起身子,不想讓卓芷櫻發現她腳上的傷,於是她盡可能如正常走路一般走進廚房去,替卓芷櫻泡茶。只是自己的雙腳彷彿漂浮在空中一樣不真實,全身疲憊不堪。她靠在廚房的牆壁上微微喘氣,打起精神說:「他真是個好哥哥,是不是?我真想早一點認識妳。」
「我也想早一點認識嫂嫂。真希望我們在法國的時候就能認識,可惜一直以來都沒有機會。」卓芷櫻細細打量著哥哥的新房,簡單的擺設、簡樸的設計,這裡好像不太適合夏敬亭的女兒居住吧?!
她心裡的不安更加濃重,這個婚姻是開始得那樣倉促啊。
夏伊萱先是倒了一杯水,她覺得喉嚨發燙,說話都有些困難。一杯溫開水落喉之後,似乎精神也比先前好了些。閉起雙眼,她試圖減輕暈眩的感覺,接著利落地替卓芷櫻泡壺玫瑰花茶。
「哥哥也真是的,結婚這樣重大的事居然自己偷偷舉行,妳不怪他吧?」卓芷櫻在看到她端著茶杯出來時,小心地探問。
「他只是不喜歡熱鬧鋪張。」驀然一陣疼痛竄過心頭,夏伊萱盡量讓自己維持平靜。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小姑看出自己的痛苦,這樣昊司會不高興的,一定一定會不高興。
她臉上血色盡失,看起來孱弱無比。
卓芷櫻連忙站起來接過茶杯,一邊擔憂地望著她。「大嫂,妳的臉色真的不太好,妳先坐下吧。」
「我沒事,不必為我擔心。」夏伊萱的笑容裡有些偽裝的倉促。「芷櫻──我可以叫妳芷櫻嗎?」
「當然可以。」
「很抱歉沒有通知妳婚禮的事,只是昊司……他覺得現在這樣比較好。」
忽然間沉默瀰漫在兩人之間,夏伊萱的神色不自覺地完全沉浸在落寞哀傷裡。昊司覺得……那樣比較好。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已經娶了自己,可是他還是娶了她,卻不再愛她、不再要她。
「對了,鄭傑──也就是我的丈夫,他先趕去公司處理些事情,過一會兒就來和我會合,等大哥回來,我們一起去吃飯好了。」卓芷櫻看著她那樣悲傷的表情,忽然間什麼話也問不出口。
這個已經是自己大嫂的女人,看起來卻有如風中殘燭般地脆弱,卓芷櫻無法再問出任何話,就怕讓她感覺到更加痛苦。
因此,卓芷櫻只能故作輕快地扯開話題。
誰知道,夏伊萱在聽到她這些話之後,白皙的臉頰顯得更加驚慌,一絲沉重掠過她無神的大眼,她嘴角勉強地牽起笑容。「好……好啊。」
昊司會因為他妹妹的出現而願意和她共進晚餐嗎?昨天他離開的眼神充滿了怨恨,那是對自己的怨恨……雖然不知道原因,她卻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卓芷櫻看著她恍惚的表情,終於有些忍不住自己的擔憂和好奇,對哥哥強烈的關心和想進一步瞭解伊萱的念頭讓她突兀地開口。「我可以問一下,妳和哥哥之間到底怎麼了嗎?」
夏伊萱驚恐地抬起頭。難道芷櫻知道什麼了嗎?難道自己掩飾得不夠好嗎?還是,還是昊司告訴芷櫻什麼了呢?
但她什麼話也沒有說出口,只是用她那雙驚恐的大眼靜靜地瞅著卓芷櫻。
夏伊萱的神情讓卓芷櫻更加詫異驚疑。「到底怎麼了?大嫂?妳可以告訴我,也可以完全相信我,我覺得妳和我哥哥之間有問題,妳看起來好奇怪,是他對妳不好嗎?」
「不,不是。」夏伊萱驚跳了起來,她那激烈的舉動把卓芷櫻嚇了一跳。「芷櫻,請妳不要胡亂猜測,我和昊司之間很幸福,他很愛我,我也很愛他,我們……我們……」
胸口掠過的巨大疼痛讓她驀地差點暈厥過去,這樣的謊言她怎麼能夠輕易說出口?
可是,可是這個女孩是昊司的妹妹,昊司很在乎這個女孩的反應,她不能做任何讓昊司會責怪她的話,所以,她必須這麼說。
「我們什麼事也沒有。」她咬著牙說。
「但是……」卓芷櫻不信任的言語尚未出口,門口忽然傳來了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正坐在客廳裡的兩人都停下動作,卓芷櫻一臉興奮,而夏伊萱卻只是坐在那裡重重地喘氣。
昊司回來了,他沒有拋下她獨自離開!昊司回來了……雙眼緊盯著那被打開的門,她看見他冷淡的表情,和那時常掛在嘴角的冷靜微笑。
「大哥!」在夏伊萱緩緩站起時,卓芷櫻已經衝向她大哥,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好久不見。」
「很久嗎?我怎麼記得妳這個小丫頭才剛嫁給鄭傑不久?」卓昊司看到妹妹似乎一點驚訝也沒有,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一樣,還寵愛地摸了摸卓芷櫻的頭髮。
「可是你都結婚了呢!從訂婚就對我們保密,害得爹地媽咪都不敢和你提結婚的事。結婚了也是這樣,你不可以委屈親愛的大嫂……」
「他沒有委屈我。」又一陣奇異的脆弱竄過心坎間,夏伊萱再次感到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看著走近的夏伊萱,卓昊司的笑容看起來卻是那樣冷漠。「見過芷櫻了嗎?」
夏伊萱默默點頭,她的眼不曾離開他的臉。
「過一會兒鄭傑也會過來,去換件衣服,我們一起去吃晚飯。」他望向她那看似溫柔的目光裡,隱含著警告和命令。
夏伊萱默默點頭,她似乎已經無力再開口說話,因為身上的力量正在一點一點消失,讓她連邁開腳步都變得有些困難。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雲霧裡?
卓芷櫻非常不高興地皺起眉,在伊萱消失在臥室門口時,她鼓起腮幫子轉向大哥。「說,你到底怎麼欺負大嫂的?你既然娶了她那就是喜歡她啦。既然喜歡,怎麼可以讓她那麼傷心難過,怎麼可以……」
「她跟你說我欺負她?」卓昊司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見,連卓芷櫻都是很少看到他這樣嚴厲的表情──哥哥不是總把喜怒哀樂放在心上,不是總用臉上的笑容來掩飾一切的嗎?
「她怎麼會這麼說?我看得出來她很愛你,但她也不快樂──這是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的!難道你會看不出來嗎?她還替你掩飾說一切都好,但在我看來那就是一切都不好……」
「卓芷櫻,如果妳是來看我,我會很高興;如果妳想來插手我的家務事,妳馬上離開這裡。」他從來不曾對卓芷櫻用如此嚴厲的語氣說話,但是妹妹的話驀地讓他感到焦躁和憤怒。
這是他的事,什麼時候輪到連妹妹都可以插手的地步?他愛怎麼對待伊萱也完全是他的自由,不需要任何人的干涉!
卓芷櫻沒想到哥哥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剎那間當場怔忡住。「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是你妹妹,我是因為關心你才……」
「不必。」他冷冷回答,然後越過她身邊向臥室走去。
卓芷櫻驀地呆愣住。大哥居然會那樣冷淡地對她說話!
卓昊司胸口燃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其實這股怒火從昨晚的對話後就開始熊熊燃燒,在剛才卓芷櫻的質問中突然就上升到最高點。
他從來不是一個會輕易動怒的人,更別說讓別人看出他真正的情緒。可是面對夏伊萱,大概他已經習慣了在她面前流露出自己的真性情,因此現在連怒火也無法像往常那樣用虛偽的笑容壓抑。
他關上房門後,立刻就對蜷縮在搖椅上的夏伊萱大吼。「為什麼還不換衣服?我不是告訴過妳過一會兒要和我妹妹、妹夫一起吃飯嗎?」
他找不到自己生氣的原因,只能藉題發揮。
「對……對不起。」從搖椅上站起來的夏伊萱依舊搖搖欲墜,不知道為何,她覺得好難受,整個人都虛脫無力。
她要想趕快去換衣服,可是卻再也無法移動半步。就讓她休息一下,只要一下就好……
夏伊萱強撐著虛弱的身體站起來,向衣櫃走去……
卓昊司看著她慢吞吞的樣子,凌厲地皺起眉。
「妳一定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看出來我在虐待妳,看出妳的婚姻生活有多麼不幸福,是不是?」他走過去拉住她的手。「為什麼動作不能快一點?連換個衣服都拖拖拉拉……」
站在門外的卓芷櫻驀地摀住嘴,不敢相信這樣惡劣的話語會出自那個一貫疼愛她的哥哥之口。
夏伊萱猛然瑟縮了一下,她暈眩的腦袋裡開始有幾千幾百枝錘子在敲打,為什麼自己會感到如此虛弱,似乎無法站穩了呢?她也無法看清楚卓昊司的樣子,只知道他在指責她、他在恨她……
卓昊司一把拉過夏伊萱的手,拖著她向衣櫃疾步走去。他的嘴唇緊抿出憤怒的弧度,下顎繃緊,整個人散發出暴戾的氣息。
他不知道,伊萱小腿上的傷口因為他的用力再度流血不止。
「大哥!」卓芷櫻推開房門衝了進來,然後她驀地摀住嘴大叫一聲。「天吶,大哥,你快放開大嫂,你看不出來她就快要暈倒了嗎?她的小腿在流血,你不要拖著她,你不能這樣……」
隨著卓芷櫻驚呼的聲音,夏伊萱的身體倏地有如洩了氣的娃娃般向地面倒去。她想要張口對昊司說些什麼,想告訴他自己一定會動作迅速地換完衣服……
可是,那句話她最終還是無法說出口,接著完全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