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地看見你的影子
我在其間停住
聽到的是我的哭泣聲
菁藍來到基地後立即被保護起來,兩個警衛護送她去弗朗西斯科的房間。她站在門口卻遲遲不敢進門,忽然聽見另一扇門打開的聲音,驚恐的她立刻打開房門大步走進去。
她猝然停步,呆站在門前。
他坐在窗台前的沙發前,那份折疊起來的報紙就放在身邊。他沒有抬眼看她,只是專注地盯著那份報紙,眼神冷硬如冰,眼眸裡慣有的溫暖神采完全被冷酷所代替,嘴唇因為憤怒而緊抿,臉部的線條如花崗岩般堅硬。
她見過他憤怒的時刻,知道他狂暴的性格,他會放任感情爆發,卻從未像現在這樣極力隱忍。他渾身的肌肉糾結著,蓄勢待發,卻在那即將爆發的一刻把這些感情全部壓制。如平靜的海面看不出一絲漣漪,其實內部早就波濤翻滾。
悔恨向她排山倒海般地洶湧而來,她靜靜地讓它將自己吞沒。他打算就這樣把她永遠忽視嗎?
弗朗西斯科聽見她進門的聲音,他一直壓抑的怒氣因為感覺到她的呼吸而欲激烈地宣洩而出。可是他忍住了,咬著牙感受著一波波向他湧來的痛苦,他忍住了!如果此刻他讓自己爆發,她將無法承受他激烈得可以燒燬一切的怒火,所以他只是沉默著,無法抬頭看著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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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自己會忍耐不住。
她心痛地向前跨了一步,見他依然毫無動靜。閉上雙眼她讓心頭的昏眩與膽怯過去,忽視想要奪門而出的衝動,她再跨前一步。
他紋絲不動。
「你打算這輩子都不跟我說話了嗎?」她被自己的聲音給嚇著了,這個沙啞的、痛楚的、顫抖的聲音居然會是自己的?
他握緊雙拳。
看著他這個準備攻擊的動作與他平板如鐵的眼神,她忽然明白他為什麼還不攻擊的理由。菁藍不顧一切地撲倒在他腳下,靠在他腿上哭泣。
他頓時渾身僵硬,陰雲密佈的眼眸裡掠過不知名的痛苦。忽然,他用力扶起她的肩膀好讓她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眼裡的狂怒,「我需要你的解釋。」短短幾個字他說得咬牙切齒。
她虛弱地癱軟。他還願意聽她解釋已經讓她感激不已,深呼吸,她望進他波濤洶湧的眼眸裡,心臟緊縮,「他吻了我,這是真的。」
他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收緊,可表情依然僵硬。
「我不知道那是怎麼發生的。前一刻我們還隨著音樂和一大群人一起跳舞,下一秒他就把我拉進他的懷裡……我當時慌亂極了,可我發誓……」急切的表情點染她的黑眸,「我立刻就逃開了,然後叫車一路開回佛羅倫薩。我被嚇壞了,弗朗西斯科。」她抽噎。
他無法放手,她的話只讓他更加憤怒,「你告訴我你是一個人去參加慶典活動,你告訴我葡萄園的主人你根本就不認識。」
「我的確欺騙了你。」她感覺到他的手從她身上迅速移開,看見他眼裡深切的厭惡。
她在他警告的眼神中緩緩起身,因為他眼神裡的暴戾氣息而全身發抖,她揪緊心口的衣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麼。
他僅僅只是拿起那份報紙,攤開在手裡,「那麼這上面說的都是真的?你從中國回來後就開始和他約會?」
他低沉的聲音把她顫慄地釘在當場,眉宇間的憤怒讓她無言以對。她明白他想到了什麼,是誰說過謊言總有被拆穿的一天?
他的神情告訴她他的耐心有限,她最好盡快回答。
她的臉色慘白一片,「我的確和他出去過幾次。」她哽咽著,無法連貫,「可是……那並不代表什麼。」
「這也不代表什麼?」他揚起報紙揚起眉毛,陽光從窗外射入,從沙發上起身的他挺立得有如金色的報仇之神,渾身都散發著熾熱的怒火。
「是的。」她堅定地點頭,也挺直了背,眼神一樣堅決地直射入他的眼裡,「這不代表什麼!」
他冷冷地審視她,讀不出她眼裡的信息,只看見閃動的光芒。
「我不知道它是怎麼發生的,那個時候我們都有些醉了,但是絕對不是報紙上說的我和他在幽會!我是真的想看葡萄園而不是看他才去克麗斯泰羅的,你相信我嗎?」她的表情懇求,下頜卻抬得高高的,她不要讓他以為她是心虛的。
「你背叛我了嗎?藍。」他的聲音低柔得令她毛骨悚然,可她卻放下懸著的心。
「沒有,我沒有。」她低聲吶喊,眼淚一串串滾落。
他緊閉雙眼,光芒立刻隱去,在張開時,暴風雨在淡淡地消失,「很好。」
聽著他沙啞的聲音,她明白是他對她的愛代替了恨。但她對自己的恨卻代替了愛,是她讓他如此痛苦,她怎麼可以這樣?
「我知道你並不完全相信我的話,可我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他見面。」她的眼裡閃爍著悔恨與痛楚,還有對他難言的歉意。
他凝視她良久,「我相信你。」說完後,他就舉步往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兒?」她恐慌地低喊,轉身看著他背對著她的身影。
他在門口轉身,「我要去見隊醫,早上的訓練拉傷了大腿。」
菁藍驀地奔向他,奔進他的懷裡,用雙手抱住他的腰,她淚如雨下,「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你才會受傷的。都是我的錯……」
他遲疑了瞬間,就立刻單手環住她的身體,把她拉向他,「訓練時受傷是難免的。」
「我知道是因為我。」她無法遏制的眼淚依然流個不停,「我愛你,弗朗西斯科。我只愛你,從來沒有愛過其他人。」
他靜靜地,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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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佛羅倫薩到機場的路上她都安靜地坐在冷靜的賈安尼身邊。他如陽光般的笑容這幾天裡從來不曾在他臉上顯現,四周的壓力巨大得讓他們兩個都透不過氣來。
每天她都要面對無數個等待著的記者和各方的詢問。她可以阻止大部分的人,卻無法阻止來自親友的問候。他們有的旁敲側擊,有的直接進攻,更有人一開口就對她漫罵侮辱——特別是激動的球迷。由於賈安尼大腿肌肉拉傷無法參加和西班牙隊的友誼賽,因此隊裡決定讓他回到羅馬養傷,同時也可以讓他們免受記者對於足球以外事件的過分關注帶來的諸多不便。
坐在封閉的小型巴士裡,他們都保持著各自的沉默。到了機場,保安人員如臨大敵地護送他們進關,可是不止是記者,就連人群都停下來關注他們的身影,菁藍生平第一次覺得全然無助,她多想摀住耳朵,不聽任何人的議論聲。但她不能這麼做,她惟一能夠保持的是她臉上偽裝的笑容。
接著她感覺到他放在她腰上的手所帶來的力量。
他看上去面無表情也不勉強自己微笑,可他的手已經保護性地把她擁進懷裡,冷酷地拒絕四圍的提問。把興奮的記者全都擋在他身體的外面,不讓他們靠近她一步。他高大的身體罩著她的嬌小,再一次讓她免受任何風雨的侵襲,就如每次他們遇到麻煩時他所做的一樣。
即便他的臉上依舊沒有出現讓她安心的笑容,可在這樣的情況下,從來不屑偽裝自己的弗朗西斯科怎麼可能給她笑容呢?
菁藍的心漸漸地平靜。起碼她知道他依然關心她,保護她,而且永遠都會繼續這樣對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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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羅馬已經一周,她應各方的要求待在家裡不敢出門。那份報紙把整個意大利特別是羅馬搞得沸沸揚揚,無數辱罵的、幸災樂禍的聲音都針對她而來,畢竟那照片拍得如此真實,她根本無法否認。再說她任何的辯解在他們看來都是狡辯。
弗朗西斯科的經紀人、俱樂部還有許多其他的好友都告訴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鎮定地面對謠言,不理會任何攻擊,用行動證明他們的關係還是一如既往,沒有任何變化。
讓菁藍欣慰的是,認識她的人在聽完她的話後沒有人責備她。即使他們的眼裡有著疑問,但賈安尼堅定的態度消弭他們的懷疑,畢竟人人都知道他們是真心相愛。
可她和賈安尼之間並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樣誤會盡消。近來他的表情經常是冷漠的,看不見任何笑意。
一向笑容柔和的臉部表情,如今卻只剩剛毅。他一向是以堅毅得有如太陽神而聞名的,他的笑容也點亮過無數少女的心,當他在場上露出燦爛的微笑時,任何人都會被他打動。
可他最近不笑了,不對她笑了。她知道他心裡還有無數個疑問,但他倔強的性格阻止他進一步詰問,他更賣力地踢球,也更漠然地忽視她。
她決定打破這個僵局。這天是三月八日,按照羅馬人的習慣,在這一天丈夫會送給妻子含羞草當禮物。今年是她第一年需要過這個節日,她希望他能夠記得。賈安尼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個強硬的男人——的確在許多時候他是,但他同時也是非常體貼與細心的。
黃昏時分,幫忙打掃的大嬸帶進來一位花店的職員,一束捆紮得很漂亮的含羞草被送到她手裡,上面有弗朗西斯科的簽名,她樂不可支,心情舒暢。
她不喜歡家裡有其他人走來走去,所以房子裝上了最先進的防盜系統,大嬸離開後,她就獨自一人準備晚飯,她不在時才拜託其他人,她喜歡烹飪,特別是做給他品嚐。
可是過了八點弗朗西斯科還是沒有回來。今天是週五,一般球隊會訓練到六點以後,但也應該回來了吧?原來的擔心變成事實,她開始坐立不安。最近這些日子一直糾纏著她的無力感也不請自來,她無法排除那惱人的情緒。
在焦慮的等待中,她有了一個恐怖的想法,賈安尼是真的不打算與她和好了?他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但卻並不著急地趕回,那就證明他不願意看到她,不是嗎?對於那個吻他一定不會釋然,想想她在雜誌上看見他與喬安娜在游泳池裡一同游泳就心痛欲裂,何況是貨真價實的吻呢?
怎麼辦?她腦子裡一片空白,忽然傷心地趴在沙發上開始哭泣。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會接受倫恩的邀請,她怎麼會這樣虛榮與愚蠢呢?這幾個月,她的表現根本就不像她自己,難怪賈安尼會生氣,難怪他會不回家……
弗朗西斯科踏進家門的時候就看見傷心哭泣的她,他飛快地走過去,摟住她的肩膀,口吻十分急切:「怎麼了,藍?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聽見他腳步聲的她驀地看見他就站在她面前,而且滿臉是對她的關心,有一剎那她反而驚慌失措,愣愣地看著他的臉發呆,眼淚還掛在臉上,看起來楚楚可人。
「究竟怎麼了?」他沉下臉,因為她的不言語而更加擔心,語氣有些粗暴。
她瑟縮一下,他的態度讓她回過神來,她把嘴唇咬到發白,「我以為你不回來了。」她拉住他的衣袖,「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我可以感覺得到。」由於擔心與緊張,她問出了這幾天一直不願意問的問題。
身體明顯的緊繃,他點點頭,眼神冷峻。
果然!她泫然欲泣,眼淚又滴了下來,「那你是不準備原諒我了?因為我被他強吻了一下嗎?」
他審視著她的表情,然後把她擁進懷裡,「不,我不是生那一吻的氣,我知道你愛我不會離開我。」
他知道她愛他?那他為什麼生氣?她問出心中的疑問。
弗朗西斯科的濃眉嚇人地聚攏,烏雲飄過他晴朗的藍眸,「你為何隱瞞你一直和他見面的事?」這讓他無法釋懷,他想不出她有什麼理由必須一定要隱瞞他,甚至欺騙他。
她臉上露出心虛的表情,可她立刻熱烈地回答,不願放開拉著他的手:「我不是故意要隱瞞你,但是如果我說跟他出去,我覺得你可能會不同意。」她坦白地說。
「如果你和他什麼事情也沒有,我怎麼會不讓你去?」他的濃眉蹙得更緊,整個臉部表情都是懾人的。
「你別誤會。」她驚慌地望著他的藍眸,「我跟他真的什麼都沒有!我只把他當成朋友,一點也沒有其他的意思。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跟他見面,我發誓,弗朗西斯科。」她的語氣是小心的也是膽怯的。
他還是沒有放鬆表情,「我想你還是不要見他好,我覺得他對你有企圖。難道你自己看不出來?」
她看得出來!她囁嚅地說:「我以為他那些話是開玩笑的。可能我下意識裡想否認他其實不只想跟我做朋友吧,我不知道他會對已婚婦女感興趣。」
「哎。」他輕歎一口氣,看著她因為淚水而顯得柔弱的容顏,他打算相信她的話,愛不就需要信任嗎?他更加輕柔地摟著她,「總之從今天起不要和他見面,聽見了沒?」他的語氣霸道,同時也霸道地吻上她的雙唇。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投入地回應他的吻,感覺到他渾身的力量也感覺他漸漸放鬆的心情。他的吻溫暖而舒適,帶著安撫她心靈的功能讓她完全輕鬆。
「你真的相信我對你的愛?」在他越吻越深時,她最後的思緒停留在這裡。
「當然!」他的回答自信而傲慢,蔚藍色的眼眸裡有著狂妄的神采,然後他溫柔地一笑,笑得可以融化最嚴寒的堅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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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終於和好如初。帶著醉人的微笑,林菁藍在花園裡澆花,春天是鮮花怒放的日子。她最新雇的花匠把這裡打扮得非常漂亮宜人。她看著她的家,白色的外牆,哥特式的尖頂和類似塔樓的兩翼,還有綠色的籐蔓攀爬其上。它的規模比起真正的城堡當然是小得太多,可依然非常威嚴和華麗,而且它是白色的!她覺得這點尤其突現它的與眾不同和現代氣息,彷彿它不屬於過去,而是屬於現在。就像走進了阿拉丁神話裡他為心愛的公主所建造的城堡,虛偽而真實。
但當她驕傲的同時,腦海裡忽然想起另一座更加宏偉壯觀的莊園,那是美的化身,真正的建築……
有車駛進她的車道,她瞇起眼睛。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拜訪?立刻她就看清來車的樣子,這不是倫恩的車嗎?他怎麼會來?慌張地後退,她知道為何門房會放他進來,他以前來拜訪過他們好幾次,顯然他們以為他是她和弗朗西斯科的朋友。
她沒有辦法可以避開他了嗎?記起自己對弗朗西斯科的承諾,她武裝起自己的表情,用最冷漠的態度面對從車裡走出的身影。
他為何如此憔悴?穩重的臉上沒有了一貫的篤定與自信,反而多了一份讓人心痛的執著與受傷,他的黑髮蓬亂,下巴上胡碴隱顯,望著她的藍綠色眼眸不像湖水般平靜,反而充滿了血絲。他依然穿著整齊的西裝,但平常襯得他自信與富貴的裝扮此時只讓他顯得更加凌亂不堪,是什麼造成他如此巨大的變化?
他向她走來的腳步依然是穩定與堅決的。
「你打算就這樣永遠地逃避我?」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聲音沙啞低沉,但又威力十足。
她站在橙色的早金蓮、藍色的迷迭香、銀色的鼠尾草、紅色的辣椒花交織成一片燦爛的花海前,宛如春之女神,但她的心情卻無比沉重。
在他的眼裡她看見了最不願意見到的愛情閃光與由此而來的傷痛與憤怒。她繼續沉默著。
「你不接我的電話,拒絕與我交談,以為這樣我就會永遠不再來打擾你嗎?」
沉穩的聲音更加讓她無言以對,她保持著假裝的冷靜,「我覺得不見面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
「可你欠我一個交代。」他咄咄逼人。
她後退一步,臉色發白,收斂自己顫抖的心情她指指屋內,「我們到裡面去說。」
「好。」他簡短地點頭。
在采光良好的客廳裡坐定,她不安地挪動身子,因為那炯炯逼視的眼神。清清喉嚨,她故作輕快地問:「你要不要喝點什麼?」
「不必。」態度一樣冰冷。
「可是……」
「不要再浪費時間。」他大聲打斷她的話,「你知道我為什麼來,我正在等你開口。」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她猝然說,語氣是不容拒絕的強硬,「我已經答應我丈夫不再見你,我得遵守我對他的承諾。」
他突兀地靠回椅背,表情深沉,「我明白了。」
簡單的幾個字由他沒有感情的聲音中傳來卻讓她心靈顫動。她的態度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那一吻嚇壞了你,而那份報紙也把事情搞得更糟。我一直想要找你解釋,可你從來不給我機會。
你害怕了是嗎?」他看似平靜。
菁藍倏地抬頭,「我害怕了?」她的表情是迷惑的。
「對。」他鎮定地點頭,「你害怕我那一吻會攪亂你的生活,也害怕大眾對你的指責,當然你更害怕你的丈夫不會原諒你。」
她不能否認他的話,臉色更加慘白。
倫思的表情從進門時的心痛變成此刻面對她的高深莫測,「可是我並不打算為我那天的行為道歉,我一直想要找你是要告訴你一個事實!」
他的停頓令她焦慮,雙手不自覺地絞緊,「什麼事實?」顫抖的聲音透露她此刻驚懼的心情。
「我愛你的事實!」他大膽地表白,「這個事實其實也一直藏在你的心裡。不要告訴我你從來沒有察覺。那是你故意忽略它,只因為你覺得自己不可以再愛了,只因為你已經嫁給了一個配不上你的男人!」
他漸漸地激動。
她則更加激烈地驀然站起,「你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你知道你的行為是在幹什麼嗎?你在破壞我的家庭!」她氣得渾身發抖,他怎麼敢這樣說她的丈夫!
他也立刻站起,與她面對面對峙,「如果這樁婚姻一點也不適合你,它就應該堅決地結束。結束一個錯誤才能開始一個正確。」
「你怎麼敢這樣批評我的婚姻?是誰給了你這樣的權利?」她怒視他,「我從來沒有發覺你這個人這麼狂妄與幼稚,你如何可以妄加評論我的生活?」
「就因為我比你更加瞭解你婚姻的真實狀態,就因為我真心地愛你。」他的雙眼放光,「就因為我可以給你的幸福比他所給你的要多得多!」
她無比詫異地看著他,既覺得他的話可笑,又覺得他的話讓她感動,一時間她竟怔忡住。
「我可以給你許多他不能給你的幸福。」見她不說話,他的話變得溫柔。
可她卻茫然地搖頭,「倫恩,你是不是神志不清?為什麼我聽不懂你的話呢?」
「你聽得懂的!」他突然的狂暴讓她瑟縮,「我可以給你的一切比他可以給的要好得多。他只能讓你生活在仿造的城堡裡,我卻可以讓你生活在真正的城堡裡。你難道不想念克麗斯泰羅美麗的陽光與盛開的鮮花,還有芳香四溢的葡萄園?我可以讓你成為那裡的女主人,你可以在午後的陽光下寫作,可以在鮮花盛開的花園裡休憩,甚至可以在莊園巨大的客廳裡舉辦各種美妙的文學聚會,還有我在美國的產業……」
「夠了!」她厲聲地打斷他的話,因為氣憤而渾身顫抖,「你可以到處去炫耀你的財富,但不是在我面前、在我家裡!現在請你立刻出去,你以為你用錢可以買得到我嗎?弗朗西斯科沒有你富有,但他擁有的許多東西你永遠也無法得到!」
「他擁有什麼?」他絲毫不被她的激烈反應嚇倒,反而更加走近一步,「他能夠和你談論文學藝術嗎?他理解表現主義與浪漫主義的區別嗎?他能欣賞你溫暖詩意的作品,可以和你談論黃昏與清晨的不同,可以陪你遊歷歐洲每一個歷史悠久的博物館、美術館……」
「請你出去!」她怒斥著他,用她最大的聲音,「我不要再聽你的胡言亂語。」
「你知道我不是在胡言亂語!」他以同樣劇烈的嗓音喊著,「他甚至不會明白羅馬這座城市的歷史與驕傲。我看過你的每一部作品,理解你的思想和你對生活的定義。而他呢?我可以肯定他甚至連你的一本書都沒有看過,他不會知道你最喜歡的作家是誰,你最欣賞的哲學理念是什麼,甚至你喜歡的音樂是什麼!」
「住嘴!」她的聲音直衝雲霄,她狂怒無比卻又無處發洩,她只能渾身顫抖,大口地喘著氣,胸膛劇烈起伏,「我聽夠了你詆毀我丈夫的話,所以請你立刻離開我的家,不然我要叫警衛送你出去。」
「菁藍。你可以把我趕走,可你知道我說的話都是事實!」他不依不饒,又跨前一步,直視她散亂的眼神,「不然你為什麼會這麼激動?「」
「我激動是因為我沒有想到我認為是朋友的人會這樣看不起我的丈夫,也不尊重我的選擇。我激動是因為你和我認識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愛我,你就應該祝福我,而不是想要拆散我的婚姻。」她回視過去,語氣淒涼。
「我知道我不該,可我已經無法控制我對你的感情。」他的聲音沉痛,飽含著讓人辛酸的柔情,「你知道我已經不能沒有你。這些日子我千方百計地留在羅馬只為能引起你的注意,盡量找借口可以晚一點離開你的身邊。我邀請你去葡萄園是因為我希望你能更加深入地瞭解我的家庭和我的生活。我願意為你付出我的所有,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她深深地呼吸,無法穩定自己的情緒。她顫著聲說:「可這些都是沒有用的!我已經結婚了。」
「這有什麼關係?只要你願意,隨時你都可以恢復自由之身。只要你願意,我會立刻張開雙臂迎接你,我不會讓你……」
「不行。你的話說得夠多了,現在請你馬上離開。」她想用雙手摀住耳朵,那樣就可以不再聽他這些讓她覺得酸楚的話語,她害怕自己內心深處的激盪,也害怕他的話帶給她太深的衝擊。
「不要言不由衷。」他的表情嚴厲,「你能否認你一直不知道我對你的追求嗎?如果你真的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你早就該拒絕我的每次邀請,而不是欣然接受。當你每次和我出去的時候,你怎麼就不想想你的丈夫?」
他的話說中她的心事,也是她最害怕的地方。她倏地轉身不願見到他洞悉一切的眼神,眼淚流下眼角,她忍住哽咽,「我已經深深地後悔了,所以以後我們不能再見面。」
「沒有什麼後悔的!」他用力扳住她的肩膀,「在我吻你的時候,你明明和我一樣有感覺,為什麼要否認你自己的感情?」
「我沒有……」她狂亂地搖頭,搖下一串串淚水。
「菁藍。」他的聲音帶著令人心碎的柔情,「如果你能否認你對我一點也不動心,我現在就立刻離開,永遠離開你的視線,從此不再讓你有機會看見我。」
她能否認嗎?她閉上眼睛,無法遏制內心的心痛,為什麼她說不出口?
他的手勾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他,藍綠色的眼眸裡燃燒著痛楚,「我愛你,菁藍。我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一個女人像愛你這樣,任何人也無法與你比較。」他的表情更加沉痛與專注,「只要你承認你一點也不愛我,我現在就走。」他痛苦地等待著。
不敢睜開眼睛直視他的菁藍忍受著內心一波波要將她淹沒的衝擊,說不出一句話,只能任由眼淚一再滑落臉頰。
「菁藍,在你判決我死刑前,必須凝視著我的眼睛告訴我。」
他痛苦的低語讓她驀地張開雙眸,卻在望見他眼裡滿溢的痛楚與深情後說不出一句話,久久只是無助地呢喃:「我……」最後,她痛苦地閉上雙眼,又一串淚珠滾落。
上帝,她說不出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忽然低頭緊緊攫住她的雙唇,用他的吻融化她心裡對他豎起的屏障,他一定做得到……他的吻更加專注,專注於誘惑她張開她的嘴……
他們浸沉在彼此的情緒裡,絲毫沒有察覺在他們談話的時候,汽車駛進車道的聲音,也絲毫沒有察覺此刻站在門口那個面色如土的男人。
弗朗西斯科回家了,他聽見看見了他們最後的談話。他默然地筆直站著,如冰般凜冽的眼神直射在他們擁抱的身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