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幹嗎?」周建沒好氣的坐在他對面的欄杆上。
劉小源嬉皮笑臉的摟住他的脖子:「想我哥哥了唄!我可還記得昨晚上有人答應我今早晨有烤鴨子的。」
周建又好氣又好笑,勒住劉小源給了他兩拳頭:「我就知道你成心的!」
笑過之後,劉小源一捅他:「老實交待吧?」
「交待什麼?」周建到底比不了劉小源,還沒開始裝傻臉就先紅了。
「少跟我這打馬虎眼,以為我是瞎子那?就你們倆那點小心眼能瞞的過我?」劉小源一臉的不屑:「說吧,什麼時候看上人家天遠的?」
周建一把摀住他的嘴,狠狠瞪他一眼:「胡說什麼你?」
劉小源「切」了一聲,手指頭戳戳周建的心窩:「別說我沒說到你心裡去。早就看出來你們倆不簡單,那眼神都夠的上高壓電了!」
周建心虛的低聲問:「這話是你說的還是別人說的?」
劉小源拍拍他:「放心,也就是我火眼金睛的看出來了。咱倆誰跟誰啊,心裡話你不跟我說跟誰說去?說說吧,是不是真的愛上他了?」
周建憋的滿臉通紅,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就是覺得不一樣。」
「每天早晨呢,第一眼看見他心裡就特美。他要是衝你笑笑,這一天都過的有滋有味的。只要是跟他名字沾邊的字看見就覺得親,他喜歡的東西你是越看越順眼,慢慢的都快成專家了。」劉小源慢條斯理的說。
周建倆眼瞪的老大一眨不眨的看著他:「你怎麼都知道?」
「切~~我是誰啊?」劉小源得意的仰起頭:「看昨晚上你們倆那意思,也就差一層窗戶紙了吧?」
周建點點頭:「對,你說的都對。天遠要是個女孩子我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不過我們都是男的……其實也不是沒聽說過男的跟男的……這回事,不過到了自己身上還是有點……再說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想的,咳!不想還好,越想越亂!」
周建重重的吐了口氣,從欄杆上滑下來,靠著牆坐下。
劉小源貼著他坐下來,嘻嘻的笑著:「是不是覺得自個兒特變態?」
周建瞪起眼睛:「找揍你就說話!」
劉小源忽然不笑了,神情古怪的看著周建:「男的怎麼了?誰規定的男的就得喜歡女的?男的喜歡男的犯了那條王法啦?哼!什麼男的女的都給我一邊去,我就是喜歡他!不對不對,是你就是喜歡他,愛誰誰!」
周建抿緊了嘴唇,晶亮的眼睛閃爍著光芒:「你真的這麼想?你真的覺得我們沒有錯?」
劉小源十分嚴肅的點了點頭。周建興奮的摟住了他:「小源兒!能認識你真好!」
劉小源笑瞇瞇的拍拍他的背,哎呀!找到同志的感覺就是好。怪不得戰爭年代地下黨見面的時候都那麼激動呢!那以後要隨時匯報你們的進展哪!我好給你們做參謀。」劉小源嘻嘻的笑。
***
圖書館裡靜悄悄的,大家都在埋頭啃書。劉小源揀了一個犄角旮旯坐了下來,四下看看沒人注意,悄悄的從書包裡拿出了幾本書。這兩天沒事就跑到附近的小書店裡瞎翻,什麼少女漫畫口袋書帶色的雜誌逮什麼都翻翻。可就是沒找著自己想要的。一來二去的小書店的店主大叔猜著了他的心思,眉眼亂動的笑的劉小源直發毛。塞在他懷裡幾本書非常關心的說小弟弟你先看看這幾本對不對胃口,要是嫌淡大叔這還有帶勁的。嚇的劉小源連價都沒還夾著書就跑了。
書是買來了,可就是一直找不著合適的地方看。劉小源抓耳撓腮的跟自己著急,當初上高三的時候政治課上看武俠小說的膽都哪去了?總算在圖書館裡找著個機會。劉小源一邊看一邊冒汗。我的媽呀!敢情這男的跟男的還可以這樣啊!這……這圖……這圖畫的……我想喝水。
劉小源嚥了口唾沫,突然想起來,有一次莫言抱著自己親,那手摸著摸著手指就伸到了自己那裡,還試探著插了一點進去。自己當時就理直氣壯的一句:你幹嗎捅我?疼!
臉騰的燒起來,劉小源下意識的收緊了腰以下的肌肉。有個地方支起來了。罵了莫言幾百遍的大色狼,敢情他都明白!深呼吸~~劉小源還是忍不住的往下看。
上邊的教科書攤開著,下邊的漫畫上的兩位帥哥旁若無人的大干快上,劉小源面紅耳赤燥汗淋漓。圖畫得到邊到沿,那小說更是描寫的如臨其境!會流血,會疼,然後就是強烈的快感。真的能那樣嗎?那個地方可是彈性有限啊!又最容易出現問題,教科書是這麼說的。還有這描述的怎麼也和書上的解剖圖對不上號呢?我再查查,在這呢!括約肌……
「小源!」
「哎!」差點就從椅子上掉下去,劉小源嚇的小臉都白了。趕緊把手裡的漫畫用書蓋上。
「看什麼呢這麼認真喊你都聽不見?」老威夾著書站在他身邊,旁邊是周建和天遠。劉小源皮笑肉不笑的舉起手中的書——肛腸內科
「十二點啦!再不走食堂就沒飯了。」
「你們先去吧,我一點都不餓。我那個肚子不大舒服想再坐會嘿嘿嘿……」劉小源咧的嘴都快抽筋了。
好死不死今天穿了條緊身的牛仔褲,哪都平平整整的就那個地方鼓起一個小山包。要命他也不敢站起來啊!都是青春期的大小伙子了誰不明白啊,可是看一本肛腸學也能看成這樣估計是沒人能明白了。劉小源下定決心,從今往後把所有的褲子都換成韓版的大水桶。
大家都走了,劉小源看著空空的圖書館鬆了口氣。
電話響了,一看見電話號碼劉小源又開始冒汗。「好,我現在就過去。」
***
實驗室的門虛掩著,劉小源使勁的喘了幾口氣定定神,推門進去。反手關上了門。莫言就站在窗前,看見他進來一言不發,伸出雙手。
劉小源低頭笑了,走上去伏進他懷裡。緊緊的擁抱,綿長的深吻。甜美的暈眩讓人沉淪。忽然劉小源覺出了莫言的不對勁,那種好像要把自己揉進懷裡的勁頭讓他擔心。抬起頭看著他,莫言也正注視著他。
看著劉小源詢問的目光,莫言低低的聲音:「我要離開一陣子了。有個國際性的學術研討會在日本召開,機會難得,院裡決定要我去。」
劉小源愣住了,好半天他才明白莫言說的話。突然覺得心裡長了草一樣,慌成一團。聲音虛的都不像自己的:「要去幾天?」
「大概要兩個星期。」
「什麼時候走?」
「明天早晨。」
好半天誰都沒說話,兩個人緊緊的抱著。
強烈的空虛抓住了他,劉小源覺的一點力氣都沒了。
「兩個星期,那你的生日呢?能趕的回來嗎?」
莫言勉強的笑笑:「不知道,也許可以吧?」
劉小源貼著他的胸膛,小聲的像是跟他說又像是安慰自己:「那就好。別忘了我等著給你過生日呢!」兩個星期呀。我會一天一天的數。
莫言心中一疼,把臉埋在他柔軟的頭髮裡。我的寶貝,你知道我是怎樣的左右為難嗎?去日本的機會求之不得,可是我真的一步都不想離開你。
莫言走了,他要回家收拾東西。漫無目的的走在校園裡,劉小源像丟了魂。白花花的陽光都變得很刺眼,空啊!到處都是空的,他走了。
再也沒有心思胡鬧,連聽見別人快樂的笑語都會莫名的難過。劉小源都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見不得別人高興呢?孤單單的坐在天台上,茫然的看著遠方的天空,日本有多遠啊?在哪邊啊?
夜深了。劉小源把自己蒙在被子裡打著手電寫日記。以前要是看見陳默寫日記,劉小源能把最損的話扔給她。寫日記的人基本上等同於自慰。一般都是這句話開頭。
可是自從莫言走後,劉小源就發現把心裡的話寫在日記裡,就像跟他說話一樣。每一點思念每一個夢,甚至莫言的每一個電話裡說的話都是甜甜的回憶。寫下來,再重溫一遍,然後掐著指頭算日子,莫言!我好想你,你還不回來?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轉眼已經是一年的最後一天了。大街小巷張燈結綵,人人喜氣洋洋的提著拉著大包小包回家過節。校園裡的彩旗標語也掛起來了。慶祝元旦!
學校的禮堂裡歡聲笑語,元旦聯歡會正開的熱熱鬧鬧的。湯燦的歌唱的可真好聽。
「嗨呀~~水呀水蕩漾,前浪推後浪誒,嗨呀~~心呀心嚮往,幸福萬年長。」
周建和一群女生一定正在台上,他們練的就是這個舞蹈。周建那叫帥呀!苗家兒郎的驃悍和柔情都被他詮釋的淋漓盡致。天遠一定在後台偷偷的看他了吧?現在他是學生會的幹部了,這台聯歡會就是他一手操辦。可是這些熱鬧和我都沒有關係,莫言,我只記得今天是你的生日。掃了一眼滿世界的喜慶,劉小源把手插進口袋,默默的走開。
「源兒,我要回來了!」電話裡的莫言彷彿觸手就可以摸到。你要回來了!你總算回來了!
「我去接你!」
「不,源兒,別來了。路太遠,很冷的。」電話那頭莫言的猶豫被高興壞了的劉小源忽略了。
「你別管,我就去!」我只想見到你,早一分鐘也好。飛一樣的跑出校園,打了一輛車直奔機場。
候機大廳裡劉小源心浮氣燥的踱步,每隔幾分鐘就看看表。他的飛機晚上七點到,現在是……中午十一點。
***
聯歡會結束大家回到宿舍還在議論著剛才的節目,周建忙著洗掉臉上的妝。
「周建!快點啊!」老威興高采烈的喊。明天放假,早就商量好了今天晚上哥幾個好好出去搓一頓。
周建答應著,回頭找天遠:「天遠……」
天遠淡淡的笑笑:「我不去了,我還有事。你們玩去吧!」說完穿好衣服,很有意味的瞥了周建一眼,走了出去。
這傢伙,搞什麼?周建很是洩氣,你不去還有什麼意思?低頭拿衣服,衣服口袋裡一張小小的卡片探出來。周建心裡一動,悄悄拿出來打開看。沒有抬頭和落款,中間素雅的幾行小字:綠蟻新蜉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一股熱流衝進心田,周建只想大叫一聲宣洩狂喜的心情。抓起衣服就往外跑:「我也有事,別等我了!」
校門口的甬道上,周建放慢了腳步。輕輕的喘息著靠近了那個清秀的身影。
天遠微微的笑著,沒有說話。
兩個人並肩朝校外走去。黃昏的天空很陰。真的要下雪了。
老威幾個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跑了:「這是怎麼了?都不去了我們幾個有什麼意思啊?」
「劉小源哪?」
「誰知道?從上午就沒看見他!」
***
一分一秒,時針一點一點的靠近重逢的喜悅。劉小源眼巴巴的看著入口,等待著。飛機到了!有人出來了!莫言,莫言,你快出來呀!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人流中,劉小源的心突的一下跳到了喉嚨口。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了,卻只是呆呆的站著,傻瓜似的朝他笑。莫言大步流星的趕過來,緊抓著行李箱的手不敢鬆開。怕自己難以控制情緒把眼前這個心心唸唸的人抱進懷裡。人流穿梭的大廳裡,兩個人只能面對面的看著。
「你來了多久了?」莫言疼惜的低聲問。
劉小源搖搖頭:「沒,我剛來。」
「胡說!」小孩滿臉的疲憊,他到底在這裡站了多久?
「我們走吧,我幫你拿!」劉小源喜滋滋的抓過莫言的皮箱,莫言心情複雜的跟在後面。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兩個人坐了進去。劉小源靠著莫言,手被他緊緊握住。昏暗的車內沒人看得見。
「我們去哪?」今天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我聽你的。
劉小源有點羞澀的神情像一把尖刀在莫言心上剜。握著他的手越來越緊,緊到那個精靈的孩子終於有所察覺。
莫言不敢看他疑惑的眼睛,低啞的聲音緩緩的說:「我今天得回家。」
劉小源看著他,就像第一次聽見他說要離開的時候一樣,愣愣的沒有反應。
「媽媽已經準備好了給我過生日,每年都是這樣的。我不能讓她一個人……」莫言說不下去了,他發現自己原來可以這麼殘忍。
劉小源猛地轉過頭去,車窗外的天空黑的像要吃人。
「你們到底要去哪呀?」
莫言艱難的拉拉小源的手:「我先送你回去。」
劉小源沒有說話。
車子在滿街慶祝新年的喜悅氣氛中飛速行駛。收音機裡的播音員都透著喜氣洋洋,隔幾分鐘就念幾句過年的吉利話。劉小源始終看著車窗外,他不敢回頭。不敢說話。他怕一張嘴就會把苦苦撐著的一點鎮定給毀了。
你可真夠笨的!居然一相情願的想和他一起過生日。他出國那麼多日子當然要先回家,他的生日就是新年他當然要和自己孤單的媽媽一起過。劉小源你怎麼那麼笨呢!活該你跑到機場來,活該你等了他八個小時。
「小源……」
「停車!」劉小源突然的喊了一聲。
莫言下意識的抓緊了他:「你去哪?」
劉小源頓了頓,轉過頭勉強的笑了:「你不用送我回學校了。其實我跟周建他們都說好了今天晚上出去玩的,我現在就找他們去。」
莫言定定的看著他,無言的神情蓄積了太多的情緒。
別再這樣看我,你的難過會讓我想耍賴拉住你不放你走!劉小源咬著牙推開車門下了車。莫言趕出來不放心的想拉住他。
劉小源忽然又轉回來,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塞到他手裡,低著頭很快的說了句:「這個給你,生日快樂。」
快步走開,去哪裡都沒關係,只要不停的走,快走!
看著那頭栗色的頭髮越來越快的消失在人流中,莫言的心也隨著找不到了。捧著手心裡精緻的禮物盒,痛在身體裡蔓延。
***
終於還是回到了學校。爬到自己床上,用被子裹緊冰冷的身體。到處都是樂呵呵的人群,到處都是喜洋洋的燈籠。沒有可以讓我容身的地方。只有你給的這床被,還可以給我溫暖。莫言,別難過。今天是你生日,我也不哭。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黑暗中,劉小源輕輕的唱起生日歌。
***
車子朝著家的方向飛馳,莫言靠在座位上,沒有一點歸家的喜悅。手上是那個強忍著難過的小孩給他的生日禮物。他一定準備了很久,等了很久,他是滿心的希望今天晚上可以和自己一起過一個快樂的夜晚啊!寶貝,對不起。
小心的拆開手中包的很精緻的小盒子,盒子裡躺著一隻張牙舞爪的玩偶小貓,嘻著嘴瞇著眼,樂得賊賊的。竟是活脫的一個劉小源。莫言驚訝的把小貓拿了起來,小貓爪上有個紅色小按鈕。莫言手指一捏,小貓的肚子裡竟然傳出了劉小源的聲音:「小言言,生日快樂……」
後面是壞小孩佔了多大便宜似的咕咕的笑聲。
這個小壞蛋!莫言忍不住笑出聲,一遍一遍的聽,莫言不住的笑著,笑的眼眶裡熱熱的,心酸酸的。
***
下雪了。紛紛揚揚的雪碎玉般的飄下來。不大的店舖裝點的紅紅火火,悠揚的音樂惹得人心飄飄蕩蕩的,不由自主的就往美妙的方向靠攏。
靠窗的座位,兩個羞澀的大男孩面對面坐著。兩瓶啤酒,幾盤小菜。酒喝的不多,
話也少。可是兩個人的臉都紅紅的。如水波般蕩漾的眼神偶爾的一瞥,倒把千言萬語的情話比的沒了意思。
夜深了,並肩走在飄雪的街頭,一種叫幸福的情緒蔓延滋生。
周建悄悄的伸出手,握住了一直在身邊的另一隻手,微微的猶豫之後,兩隻手十指交疊,扣緊。側過頭含笑看著身邊的天遠,蕩了蕩牽著的手,天遠的笑容就被蕩了出來,甜甜的。
踏著紛瓊碎玉,慢慢的走。誰也不說話,靜靜的傾聽腳下的積雪發出吱吱的響聲。感受彼此手心裡的溫度。天遠跳上窄窄的道崖,搖搖晃晃的走。周建在下面扶著他的手,看著他笑。快到校門口了,兩個人站住。心領神會的笑一笑,轉身繼續慢慢的往回走。
***
莫言按響了門鈴。屋裡傳來莫媽媽欣喜的叫聲:「來了來了!哎呀,可算回來了!」
門打開了,溫暖的燈光流洩出來,瘦小的莫媽媽匆匆的在圍裙上擦擦手,急忙接過莫言的行李:「快進來,外頭冷吧?先暖和暖和,媽這就煮麵條去!」
「媽,這些日子家裡還好吧?您的腰沒事嗎?」莫言一邊脫衣服一邊說。家裡依舊是井井有條,一塵不染。飯桌上已經擺好了酒菜杯筷,廚房裡的熱水正等著麵條下鍋。
「挺好的,都挺好!」莫媽媽慈愛的笑著,手腳麻利的把煮好的麵條端了上來。
倒了一杯酒,盛了一碗麵條放在高櫃上鑲著黑框的遺照前。看著遺照裡不老的容顏,輕聲的說:「他爸呀,小言今兒滿二十八歲了。托你的福,孩子平平安安的,大傢伙都誇他有出息啊!」說著悄悄的用圍裙擦了擦眼角。
莫言站在遺照前,看著照片裡那個年輕的英俊軍官。
從小就是看著照片長大的莫言,對於爸爸的印象,只限於那個至今仍然躺在媽媽箱子裡的小撥浪鼓。
從小在小朋友們羨慕的眼光中想像著英武的父親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榮光,長大之後才在媽媽艱辛的勞作裡體會到烈士的名譽並沒有給他們的生活帶來幸運。母子倆曾經有過一日三餐全靠鄰居接濟,曾經在雨夜裡看著滿地滿床的盆盆罐罐到天明。
剛剛五十出頭的人就已經斑白了頭髮。驀的一陣心酸,莫言扶住媽媽瘦小的肩:「媽,吃飯吧!」
「吃飯,吃飯!」莫媽媽笑著在桌邊坐下,一個勁的往莫言碗裡夾菜。「這些日子沒吃好吧?聽說小日本就會做泡菜啊鹹菜的,花樣不少可沒一樣好吃的。」
莫言笑了出來:「媽,您這都聽誰說的?張大媽吧?」
莫媽媽歎口氣:「你張二哥比你大一歲,人家的兒子都上幼兒園了。我看著人家眼熱啊!」
莫言收斂了笑容,訕訕的說:「媽,以後我盡量的多陪陪您。」
「嗨!你有你的事做,老陪著我一個老婆子哪成啊?正兒八經的給我領個媳婦回家比什麼都強!白天啊你們都上班去,我給你們看孩子做飯。晚上啊你忙你的,我們娘幾個看看電視說說話。哎~~神仙過的日子啊!」莫媽媽一臉的神往。
莫言的筷子在碗裡撥,卻送不到嘴裡去。眼前是寶貝小源泫然欲滴的臉。如果可以把小源領回家,媽媽怕不捧在手心裡疼啊!可是,沒有這個如果。沒有!他現在在哪呢?吃飯了嗎?誰陪著他?是不是一個人躲在屋子裡哭,是不是在實驗室門前等我?
突然的念頭像一道火苗把早就乾透了的柴火點著了,在心上熊熊的燒起來。如坐針氈,如芒在背,莫言焦躁的捏著筷子,不時的瞄著牆上的表。去看看他,現在還不晚。看看那個傻孩子平安無事的我也放心。可是該怎麼跟媽媽說,找個什麼理由呢?
「小言!」
「啊?媽,怎麼了?」莫言猛然驚醒,趕緊賠笑看著媽媽。
莫媽媽好笑的看著他:「你在想什麼哪?這碗裡都加了三勺鹵了,鹹不鹹哪!」
莫言掩飾的笑笑。
莫媽媽說:「你是不是有事啊?心不在焉的。」
「對,媽,我學校裡還有點事。我得趕緊去看看。」莫言三口兩口的吃完了碗裡的麵條,站了起來。
莫媽媽趕緊說:「這大過節的有什麼事不能明天說阿?你才剛回來……」
「媽,我一會就回來您先歇著吧!」
莫言已經穿上大衣,匆匆的跑出了門。
急促的腳步在寂靜的街道上奔跑,沒有系口子的大衣在寒風中像展開的翅膀。莫言現在才明白自己心裡,把寶貝實實在在的擁在懷裡的願望是多麼的強烈!
總算找到一輛空著的出租車,莫言急切的攔住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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