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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小孩劉小源(中) 第八章 作者:冰魅
    被揭去了封條的宿舍門虛掩著,天遠僵直的坐在床邊上,呆滯的目光垂向地面。已經是臘月二十五了,早已人去樓空的宿舍樓冰冷寂靜。離開家的那天他沿著火車道走了一夜,無以名狀的悲憤怨怒甚至讓他情願相信這只是一場惡夢。天亮以後,已經精疲力盡的天遠恢復了鎮定也拿定了主意。路是自己選的,就要靠自己走下去。

    回到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銀行查詢自己帳戶的餘額。天遠甚至幻想攜款逃走的父親會給他留下一筆足夠的學費。但是他失望了,他的賬戶裡只剩下了一千多元。開學以後要交學費書費食宿費還有各種費用,以前這些通知單對於天遠來說只是單純的數字而已,而現在他才真正的感覺到那些數字的沉重壓力。怎麼辦呢?貧困學生可以申請助學金,可是我能要嗎?用自己的家庭醜聞和自尊去換錢,做得到嗎?天遠捏緊了拳頭。

    接到劉小源的電話周建立刻就趕到了學校。他不是回家了嗎?為什麼又突然回來了?回來了連個招呼都不打,電話也停機。天遠你到底出什麼事了?

    宿舍門是鎖著的,天遠不在。周建打開門,看到天遠的行李放在地上,沒有打開過。他去哪了?

    天漸漸黑了,天遠好像根本就沒出現過,如果不是地上他的行李箱,周建幾乎以為又是劉小源的惡作劇。在宿舍裡守了整整一夜以後,周建急了。校園裡,同學家,幾乎所有的可能都找過了,天遠竟然像平地消失了一樣!

    好幾天過去了,周建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也報了警,可那有什麼用?北京城每天報失的人口上百呢!

    天遠!你到底去哪了?坐在宿舍樓的台階上,周建急得想撞牆。

    ***

    除夕將近,是所有商家最繁忙的時候,京城裡燈紅酒綠的光景營造著盛世的繁華。一家裝飾得分外前衛的迪廳裡人聲鼎沸,巨大的音樂聲浪狂野的節奏還有瘋狂搖頭的人們,在光怪陸離的燈光裡顯得如同鬼魅世界。

    天遠穿著侍者服端著一托盤啤酒和飲料在人群中穿梭。蒼白的臉在燈光下格外憔悴。

    「嗨!這小弟長得不錯嗎?白白嫩嫩的。」

    「你太老了,人家不會鳥你。」

    「屁!只要錢夠多男人他都接你信不信!」

    一群圍坐在桌邊的男男女女一邊噴雲吐霧一邊看著天遠調笑。

    天遠裝聽不見,幾天以來的境遇讓他明白在這個地方最好的應付方法就是聽不見看不見。迅速的將手中托盤裡的東西擺到桌上,轉身要走。

    「這我可得問問接男人多少錢哪?」

    冷不防一隻手伸到天遠的大腿上使勁一掐,天遠驚叫一聲,驕傲慣了的少年受不了這樣的屈辱,想都沒想回手就是一個耳光甩在那個男人臉上。

    「反了他了!」

    「你活膩歪了!」

    沒想到面前的男孩會動手,那群男女愣了一下,隨即掀了桌子大罵著衝了過來。

    天遠被推得撞在旁邊的桌子上,破碎的酒瓶扎破了他的手和胳膊。血淋漓的滴下來。迪廳裡的人迅速的圍了過來,迪廳老闆也匆忙得趕過來,連問都沒問直接抓過天遠衝著怒氣衝天的那個男人陪笑臉:「五爺五爺,消消氣。新來的小子不懂規矩。這些日子太忙!臨時抓來的人什麼都沒教呢就得用,我也沒法子!得!今哥幾個的消費都算我的!您放心,我鐵定的教訓他!還不過來給爺賠罪!」

    天遠的腦子裡嗡嗡得響,怎麼被強迫著低的頭,怎麼被從咆哮的人面前偷偷拉走,天遠都不是很清楚。直到他坐在老闆的辦公室裡那些污水一樣的辱罵還在耳邊轟鳴,天遠死死的掐著流血的傷口,瑟瑟發抖。

    門輕輕的打開了,老闆走進來。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天遠歎了口氣,從抽屜裡拿出藥棉紗布替他裹上傷口。

    「對不起,老闆。」

    「孩子,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那群混蛋是流氓混子,你惹不起!吃點虧就吃點虧吧,別放在心上。唉!」

    天遠使勁的咬著牙,不讓眼淚流出來。

    老闆從自己錢包裡拿出幾張鈔票塞到天遠手裡,「孩子,我知道這是委屈你。可是你必須得走,這群混蛋常來這,看見你還得找你麻煩!再說這個地方也不是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大學生呆的地,先回家過年吧!等初幾兒的時候給我打這個電話。我有個哥哥干了個超市,你到他那當個理貨員什麼的雖說沒這多也能掙點錢。」

    天遠攥著那幾張鈔票,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

    老闆拍拍他的肩:「我是個粗人,說不出什麼漂亮話。我就認一個理,誰一輩子還遇不到個溝啊坎的,那龍啊小河溝裡也能升天,泥鰍你給他個汪洋大海也只配吃泥!孩子,你還小呢!吃點苦頭全當補鈣了!打起精神來!」

    寒風刺骨,天遠搖搖晃晃的回到學校,黑暗中摸索著開了門。

    突然,屋子裡燈光大亮,周建幾乎是衝出來的站在門口。

    天遠愣了一下,悄悄的把受了傷的手臂縮在衣袖裡。心裡酸楚難當,臉上卻若無其事的微笑:「你怎麼知道我在這?什麼時候過來的?」

    周建睜大了眼睛。目光直視著他。

    天遠心慌了,低下頭勉強地笑:「幹嗎這樣看人啊?審賊似的。」

    「你去哪了?」周堅低沉的聲音讓天遠心酸。

    「沒去哪,到處逛逛。」

    周建的目光中充滿了痛苦,聲音因為極度的壓抑而顫抖:「你知道我在這等了你三天了嗎?你知道我差點把學校翻個個找你嗎?你知道我已經報警了嗎?」

    天遠倏得抬起頭,周建英俊的臉痛苦的扭歪著,臉色都發青了。

    「對不起……」一點被人牽掛的溫暖蕩漾在心頭,天遠輕聲的道歉。

    「我不聽這個!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這幾天你到底跑到哪去了?」周建焦灼的抓住天遠的手臂。

    天遠吃痛得抽出手,周建這才發現他手上裹著藥布。

    「怎麼回事?!」周建捧著他受傷的手急了。

    天遠淡淡的一笑:「不小心弄的,沒事。這兩天我去打工了,那包吃包住的工錢還好,我就沒回來。我那知道你在這等著啊?」天遠疲憊的坐在床上,屋裡連口水都沒有。其實外邊也只有涼水。

    「打工?」周建迷惑的看著天遠。

    天遠笑笑:「是啊,打工。我得自己養活自己了。我爸我媽離婚了,他們誰也不會再給我一分錢。我必須在這個寒假裡湊夠下學期的學費書費,還有我自己的生活費。就是這樣。」

    周建驚的目瞪口呆,呆了一會,周建輕輕的抱住了天遠,貼在他耳邊低語:「為什麼不跟我說?為什麼不找我?」

    天遠抬起手扶著他的胳膊,你也是靠爸媽在供養啊!你能有什麼辦法?

    「走,跟我回家!」周建拉著天遠就走。

    天遠猛然掙脫了他:「不,我不去。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不能再去你家。」

    「為什麼?」周建吼著:「你剛剛才離開的為什麼就不能再去了?難道你想一個人在這間屋子過年嗎?」

    天遠漲紅了臉,上次我是你的朋友,我可以住在你家享受你爸媽的溫暖照顧。可是現在我無家可歸,我現在去就是討要可憐的寄食者你懂嗎?

    「你不要再說了,說了不去就是不去!」天遠賭氣的背過身子。

    周建氣壞了,也不管他願不願意拉起他就走。天遠拚命的掙扎:「我不去你放手~嗚……」抗議的嘴唇被堵得嚴嚴實實的,天遠嚇得瞪大了眼睛。他——在吻我嗎?

    只是嘴唇簡單的碰觸,甚至可以說情急之下周建實在找不著別的東西來堵他氣人的嘴了。

    天遠迅速的扭過頭,臉像擱在烙鐵上。

    周建也不好受,坐在床邊上兩隻手搓著大腿,不停的舔著嘴唇。忽然他站起來,拉起天遠的行李箱伸手拽天遠:「跟我回家。」

    「我說了我不去!!你……」

    周建回過頭嚴肅地看著他:「要不要再來一次?」天遠怔怔的沒敢再說話,被周建連拉帶拽的拖走了。

    ***

    除夕的燭火分外莊嚴,劉家的正廳裡,祖宗的牌位畫像排列正中。一套精美嚴整的白色盔甲供在牌位的側面,盔甲後面是一面三角形的白色旗幟。那是滿清八旗軍隊中正白旗的帥旗。

    閤家大小都換了旗裝,這是一年中最盛大的節日,也是最莊嚴的時刻。爺爺最先上香,然後是劉小源年過花甲的大伯,劉家的長子。每到這個時刻就是劉小源深切體會自己的重要性的光榮時刻。劉小源有三個伯伯,五個姑姑,十二個堂姐表姐。雖然劉小源的爸爸是家中最小的兒子,但是他劉小源確確實實的是長孫。大伯上過香以後,就是劉小源的了。

    家中的承重孫,全家位列第三的尊崇,劉小源脖子挺得直直的,雙手擎香,恭恭敬敬的行禮上香。牌位上葉赫那拉的名號在香煙中透著尊貴。

    ***

    給爸媽打了個電話簡單的說了幾句,天遠就被周建不由分說地拉進了出租車。並肩坐在後座上周建的手緊緊的摟住天遠的腰,天遠被困得很不自然想動都動不了。死周建你以為你抓賊哪!

    周建拉起他受傷的手臂,低低的聲音悶悶的:「還疼嗎?讓我看看行嗎?」

    斜他一眼,天遠賭氣不說話,心裡卻如同春日的凍土在慢慢回暖鬆軟。

    電梯裡空空的,兩個人並排站著,周建仰著頭看上升的數字。

    天遠悠悠的說:「周建,你就一點也不考慮我的感受嗎?」

    周建轉過身站在他面前直直的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天遠,我喜歡你。所以,請讓我和你一起分擔。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有你的就有我得!」

    天遠永遠都想像不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樣的背景下面對一個男生這樣的告白。張大了嘴說不出話,雖然是彼此早已明瞭的心情,可是還是紅了臉。結結巴巴的天遠給自己找著理由:「不是,不是這樣的。如果你以為……」

    天遠嚇得不敢說話了,因為周建的手已經捧住了他的臉,灼熱的呼吸近在眉睫間。喂!我不說了不說了還不行嗎?別靠我這麼近別再……吻我。

    剛剛貼近的嘴唇受了電擊似的分開,僅僅一點溫潤的碰觸就使得兩個人的動作僵硬起來。但是那種美好的感覺太誘惑了,無法放棄。再次試探,碰觸,接納,輾轉……

    電梯停了,周建連看都沒看手臂一伸摁住了開關。電梯不動了。

    電梯維修員風風火火的趕來了,電梯又出毛病了不說這回還關裡邊倆孩子,這大過年的要真出點事誰兜的起呀!呼哧呼哧的爬到十四樓,真難為大胖的身子了。上來以後不敢怠慢,對著電梯門一通狂踹。

    「裡邊的人聽得見嗎?還行嗎?」

    真不簡單,門開了。倆大小伙子從裡邊好好地走出來,只不過臉都通紅。好心的鄰居們一個勁的囑咐聞訊趕來的周爸周媽:「回家讓孩子躺會,別害怕。瞧把孩子給憋得……」

    周爸周媽聽見信都嚇壞了,親眼看著兒子和天遠好好地走回來一顆心才放進肚裡。不停的替倆孩子謝著好心的鄰居們,周爸一個勁的埋怨破電梯:「你們兩個怎麼不知道按警鈴了?」

    周建咬著嘴唇笑,天遠又羞又窘,瑟縮著不知所措。

    周媽媽把天遠的手拉住,疼惜的看著這個可心的孩子:「天遠,什麼也別想。只要你不嫌棄,就把這當成自己的家。我們先好好的過了年再說!」

    除夕夜的年飯很豐盛,周爸端著酒杯:「天遠,那些灰暗的痛苦的東西就讓他留在過去吧!去舊迎新,你未來的路還長著呢!你是小建的好兄弟,就是這個家的一員。來,伯父祝你新年快樂。」

    天遠恭敬的端起酒杯,「謝謝伯父……」太多的酸澀堵塞了喉嚨,天遠說不出話來。

    周建兩隻手抓著大腿,緊緊的抿著唇,頭上的青筋一下一下得蹦。

    周媽媽覺出不對勁,放下不停給天遠夾菜的筷子,摸摸兒子的頭:「小建,你怎麼了?」

    周建下定了決心,抬起頭來堅定地看著爸爸媽媽:「爸,媽,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們。希望你們可以理解我。」

    周爸周媽互相看了一眼,兒子嚴肅的態度讓他們疑惑:「你說吧,什麼事?」

    天遠緊張的看著周建,他預感到周建要說的事和自己有關,但是他到底要說什麼?忐忑的放下了手中的東西。

    周建艱難的嚥了口唾沫,聲音不大卻異常的鑒定:「我喜歡天遠,我想和他在一起。」

    「周建……」天遠驚恐的瞪大了眼睛,瞬間連呼吸都停止了。你!你怎麼可以……

    周媽媽如釋重負,笑起來:「嗨!我還當多要緊的話,你爸爸不是說了嗎,這就是天遠的家。只要他喜歡,住到什麼時候都可以的。」說著夾了一大塊魚放在兒子面前。

    空氣凝滯了,周爸凝重了神色看著兒子:「小建,你剛才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周建的額角流下汗來,周媽媽困惑的看看丈夫,再看看兒子。

    「不是。我……」

    「周建!」天遠尖利的喊了出來,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你來一下我有話說!」伸手抓住周建,深怕再說出什麼不管不顧的話來,笨蛋怎麼可以對爸媽說這樣的話你想氣死他們嗎?!

    「不,讓我說完。早晚要說的。」周建固執的坐著。

    「你瘋了!周建!」天遠驚恐萬狀,死命的攔他。

    周爸爸嚴肅地看著周建:「小建,你最好把話說清楚。」

    「爸媽,我想說的是我喜歡天遠,我會和他一輩子在一起,我愛他!」

    再沒有了一點聲音,一切都像被定住了。

    周媽媽惶然的張大了嘴:「小建,你在開玩笑是吧?你和天遠都是男孩子啊!怎麼會這樣!」

    媽媽淒厲的叫聲震的周建渾身一顫,總是樂呵呵萬事不愁的媽媽從來沒有這樣的悲傷過。可是事到如今沒有退路了:「媽媽,請理解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的,我不想讓你們失望。但是我沒辦法不喜歡他,沒辦法放棄。這是真的。」

    天遠頹然的坐著,內心一片空白。

    「小建,這件事太突然。我們沒有準備,你要給我們一點時間來考慮。」周爸爸皺緊了眉頭,審慎的說了話。

    窗外,笑語聲喧嘩聲音樂聲還有模擬的鞭炮聲把除夕的喜慶渲染得淋漓盡致,也把屋子裡的寂靜無聲顯得更加難以忍受。豐盛的年夜飯冷冷清清的擺在桌子上,兩個房間的門都緊緊地關著。

    周媽媽坐在床上掉眼淚,怕天遠聽見走心,不敢哭出聲。周爸爸站在陽台上一個勁的抽煙,已經戒了半年的煙徹底破戒了。

    周建和天遠並排坐在床邊上,誰也不說話。周建焦躁的用手擼著頭髮,自己是太莽撞了!事先沒有多想想就一下子說了出來,怎麼就不考慮一下天遠的感受和處境!現在讓他還如何安心得在這個家裡呆下去?

    天遠看著周建,淡淡的微笑了,這個魯莽的笨蛋,卻是難得的摯誠。謝謝你,能遇到你喜歡你是我的幸運。

    天遠搬起周建的頭,笑著看他:「別自己瞎想了,去洗個澡睡覺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周建想想也對,站起來:「好吧,明天再說。」拉開浴室的門又轉過身對天遠歉意的一笑:「怎麼這會你不罵我了?」

    天遠迷戀的看著周建英俊的臉:「周建,我喜歡你。」

    周建喜出望外的瞪大了眼睛,忽然又有點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皮,笑了。

    聽到浴室裡傳來的水聲和抑制不住快樂的歌聲,天遠淒然的笑了,伸手拿起床頭上的照片,周建,這個我帶走了。

    輕輕的打開門穿好衣服,從壁櫥裡拿出自己的行李箱。想了想,又返回來,躡手躡腳的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放在周爸周媽的房門口,留戀的看了一眼,無聲的說了聲謝謝,拎起了行李。

    走出樓群,來到通衢大街。已是午夜即將新年,所有的窗口都透著溫暖喜慶的燈光,所有的人都在家人的關愛中迎接幸福,我要到哪去呢?天遠迷茫的站在路邊,看著四周空蕩蕩的街道,哪裡是我的去處?

    ***

    浴室裡的水流嘩嘩的衝著,周建用力的甩甩頭上的水,這一天大概是自己一生中最值得紀念的一天了。嘿嘿的苦笑幾聲,周建靠在了濕漉漉的牆壁上。

    從來沒有體會過失去是怎樣的一種痛苦,天遠消失的這幾天才真真切切的體會了如火焚心的滋味。明明已經抓到手裡的幸福突然間就失去了,那種不能接受的傷痛真地想要撞牆啊!

    可是,今天的莽撞要怎麼辦呢?爸爸他會怎麼說?媽媽呢?她那麼喜歡天遠。天遠一定很難過,他本來就覺得傷自尊,這一下他是非走不可了……像一道火苗舔了心,周建伸手關了水。

    側耳傾聽,外邊沒有一點動靜。

    「天遠!」沒有回聲,周建伸手抓起浴袍胡亂地往身上一裹衝了出來。房間裡靜悄悄的,天遠不在了。

    「我是不是在做夢啊?怎麼會有這種事?我不是歧視同性戀,我是受不了它出現在我的世界裡我兒子的身上!」周媽媽終於痛哭失聲。

    周爸爸坐在媽媽身邊,試圖安慰驚慌失措的妻子:「我仔細的想過了,也許我們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小建從小一帆風順的,在他看來事情只要是對的就是理所當然要做的。天遠現在遇到了困難,需要一個堅強的依靠;小建是小孩子同情心氾濫的結果。再說青春期的男孩子本來也不太容易分清友誼和愛情。我想我們應該和兒子好好的談談,弄清狀況再加以引導,慢慢的他們會弄清自己的感情的。」

    周媽媽抹抹眼淚:「但願像你說的,可是小建那個樣子……你沒看見天遠找不到的那幾天他都快急死了嗎?連家都不回。」

    周爸爸皺緊了眉:「慢慢的疏導吧,感情的事不能壓,這兩個孩子我不想傷害任何一個……」

    突然門被彭的一聲撞開了,周建張皇的闖進來:「爸爸,天遠呢?」

    看見爸爸媽媽被問愣了的神情,最後的一點希望破滅了。他走了!他走了!周建掉頭就往外跑。

    周爸爸反應過來急步追了出去:「小建!你去哪給我回來!」衝到門外的周建被爸爸一把抓住。

    「爸爸,我要去追他,他走了!如果我找不到他我也不會回來了!」迸著眼淚的吼聲像受了傷的野獸,幾乎絕望的在自己手中想要掙脫的兒子讓周爸爸凜然一驚。

    「你在說什麼胡話?」周爸爸惱怒的把兒子往門裡一推,嚴厲的說:「你想把大家都叫起來看熱鬧嗎?」

    「爸爸!」

    「回去穿衣服!我去開車。」抓了外套就往外走:「時間不長,他應該走不遠。」

    周建這才注意到自己只穿著一件浴袍連鞋都沒穿。趕緊回屋裡套了衣服出來,窘迫的擦乾了眼淚,急急的追了出去。

    「我也去……」周媽媽匆匆的跟了出來。手上抓著門口天遠的字條:對不起,請忘記今天的事情。周建只是想幫我,現在我知道這是個餿主意。

    小小的奧拓車在公路上滑行,心急如焚又不敢放棄任何一個可能的角落。公路上的趕著回家過年的車跑得飛快。不時地有性急的人在後面按喇叭,更多的是直接超車,周爸爸不得不十分小心地掌握著方向盤。周建把整個的車窗都搖了下來,上半身趴在車窗上睜大了眼睛在黑暗中尋找他熟悉的身影。一條街,兩條街,一個路口,十個路口。天遠,你到底跑到哪去了?!周建在心裡吼著。

    突然路邊燈影裡蜷縮的黑影佔據了周建的眼睛,「天遠!停車!」

    繁忙的公路上哪是說停就停的,但是如果一晃而過的話又要到哪裡去找他啊!周建來不及等車停,直接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小建!」

    尖利的剎車聲,淒厲的驚叫聲同時響了起來。周建的大紅色羽絨服像一溜火苗滾過路面。接連兩輛車緊急剎車,周爸爸幾乎失去控制直接撞向路邊的護欄。

    周建爬了起來越過欄杆衝向那個把驚險的一幕看在眼裡已經嚇傻了的人,撲過去緊緊地抱著。除了死死的抓緊對方,兩個人再也沒有別的意識了。

    天遠感覺得到周建在抖,卻不知道自己已經快癱了。聽到那熟悉的一聲呼喚,看見那道火苗是怎樣的不顧一切的撲過來,也看到了緊急剎車的車頭是怎樣的把他撞出去!

    「周建……周建……」天遠顫聲的叫,懷裡的周建抖得越來越厲害。「周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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