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青蔥的綠地上,一棟直人云霄的高樓正以它挺立高聳的身姿,向世人宣稱它的雄偉及不容他人漠視的氣勢。
它正是聞名全球的白氏集團總部,也是白氏集團旗下金雞母——玫茜百貨的總部。
至於那閃著雷射燈光的圓型頂樓,正是這家公司兩位重要的負責人,白奕夫與他的父親白爵士的私人辦公室。
然而讓他們白氏集團賺大錢的企業,並非這家知名的玫茜百貨,而是集團旗下的白金金控公司,舉凡有遠景而且回收快速的行業,他們都會全力支援,讓它們在短期內,獲利以倍數成長。
今早,本來是每半年的全球高層幹部的研討會議,但是開會前三分鐘,白奕夫的機要秘書卻還是找不到這位中法混血的俊逸老闆,只好越級向總裁,也就是白奕夫的父親自爵士報告。
「總裁,真的很抱歉,我到現在還沒有看見總經理,不知他是否先行到了您的辦公室?」蜜雪兒專業且穩重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來。
啪!重力拍打桌面的聲音,迅速傳進蜜雪兒的耳膜裡。
她當然知道這事的嚴重性,全球的高級主管這兩天分別從世界各地飛往波士頓,為的就是今早的會議,而總裁似乎也計劃在今天向大家宣佈,她的老闆白奕夫將完全接手他的工作。
如今這位大少爺突然不見,不僅令總裁困窘,集團總裁之位能否順利交棒,也成了問題。
「馬上找到他,否則明天你也不用來上班了!」白爵士火爆的口氣一如岩漿噴射,誰也躲不過。
「是的,總裁。我會盡全力找到總經理。」已到四十五歲的蜜雪兒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這個大帥哥到底躲到哪裡去了?
啪!用力掛上電話的聲音,再次傳進蜜雪兒的耳膜,她暗歎地放下電話,掏了掏被震痛的耳朵。
突然,她的耳邊傳來很輕微的聲音,她不驚也不慌地出聲道:
「總經理,您已經長大了,不可以再躲在我的辦公室後方。」
她依稀記得二十年前,白奕夫的母親剛去世,年僅十歲的他一時找不到慰籍,而總裁又忙於公事,便躲到她後方的小櫃子邊啜泣。
當她發現他時,什麼也沒問,只是將他抱在懷裡,像一個母親一樣給他溫暖。
忽然,待在她懷裡的他像是想起什麼似地推開她,驕傲地命令道:「這事不准跟我父親打小報告,否則我會——開除你!」
那時她看著他那張既可愛又倔強的小臉蛋,一陣心疼,但為了顧及他的面子,她笑著說:「我的嘴上有一條拉鏈,還有一把鎖,現在拉上,也鎖住了。」
聽了她的保證,他可愛的小臉蛋這才露出笑意,然後有模有樣地說道:
「請問小姐怎麼稱呼?」
她差點笑出來!她知道有很多富有的美國家庭,通常會送孩子去學習國際禮儀、美姿……各種應對進退的課程,這樣將來進入上流社會,才不會鬧笑話。
看來這位小帥哥已在父母的培養下有了點規矩,除了剛才的威脅外。
「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畢竟年紀小,耐心有待加強。
「我叫蜜雪兒·貝倫。」她也半正經地回答他。
「謝謝你,貝倫小姐。」他先是擦乾眼淚,繼而向她點了點頭,便離開這裡。
從此,他不曾再來她身後的小櫃子邊哭泣。
後來,他二十三歲那年,從哈佛企管博士班畢業,正式進入公司上班,他上任後的第一道人事命令,就是調她為他的機要秘書。
再次照面,誰也沒有提起十三年前的傷心事,但她後方的櫃子卻在他的命令下被撤走,並且還特別為她弄了一間有衛浴設備的休息室。
此刻,他就是從那裡走出來的。
此時的他,真是俊美極了,外加這些年的經商磨練,個性更見成熟穩重,不知風靡了多少名媛、淑女。
她一見他一身名牌淺藍牛仔褲,外加全球最貴襯衫的輕鬆打扮,就知道白奕夫今天打算放他老爹的鴿子,不去開會。
「總經理,你真的不打算出席今天的會議?」她直接問道。
他邪氣地笑著點頭,並在她桌上的電腦,敲下幾個字母。
「唉,我是全心全意支持你的,但是總裁卻說我若找不到你,明天也不用來上班了。換言之,我的退休金便泡湯啦。」
「那你就先休假,等我度假回來,你再來上班,至於退休金我會付你雙倍。」他說得輕鬆,繼續在她的電腦上敲打著,同時圈選了父親的名字,並將它E—mail出去。
她知道白奕夫向來說到做到,這幾年來,他早已能獨挑大樑,更不時替公司創造驚人的利潤,這使得他成了紐約時報、波士頓郵報……等各大報爭相報導的頭號人物。
他的俊美與瀟灑,讓玫茜百貨的業績每年呈十倍成長,那些來消費的女孩也不管認不認得出他,就是想碰碰運氣,看看能否遇見他這個帥哥。
「蜜雪兒,祝你、我都有個快樂的假期。」白奕夫俏皮的眨著眼,算是道別。
「等一下。」她喊住他。
「你不會綁我去開會吧?」他開玩笑地問道。
對於蜜雪兒,他有一種更勝母姐的情感。十歲那年,她給他的溫暖,他永遠忘不了,雖然後來誰都沒有再提及那件事。
蜜雪兒對他露出慈祥的笑容:「如果你要去度假,記得換套衣服。」
「這套不好?」這可是最高檔的休閒服,有何不妥?
「除非你想被人搶劫,或是當冤大頭,否則我建議你到樓下的百貨公司特價品裡,找一件十元美金的襯衫,再換上一件十三元的牛仔褲,至於那雙舒適的名牌球鞋,你可以保留它,畢竟有雙好鞋才能遊山玩水,但記得將皮面拆掉,這樣才像仿冒品。還有,盡量用信用額度較低的信用卡,或是現金,以免馬上有人知道你是誰。」
「天啊,我發現我真該帶你一起去旅行!」他真的覺得蜜雪兒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除非,你想娶我的女兒。」她打趣道。
「哦哦,我還是自己去吧。」
開玩笑,他可不想被婚姻綁住。一個愛管他閒事的父親已經夠煩了,別再多個老婆夾在中間。
蜜雪兒笑了,「有問題,隨時Call我,我的手機永遠為你打開。」
「是的,蜜雪兒媽媽。」他揮揮大手往外走去。
一分鐘過後,白爵士的電腦發出了收到信件的提示聲音,他的秘書走過去幫他打開信件——
父親大人,從此刻起,我休年假了,如果順利,十五天後見。這些年,我被您老操得太累,必須好好放個長假。而您也該輕鬆一下了。
對了,忘了提醒您,我已發函全球各部門,通知各高層放假一個星期,再回到工作崗位打拼。
剮試圖找我,否則我被綁架,誰來替玫茜及白金金控賺錢?
正在享受難得假期的兒子——奕夫
白爵士閱畢,立刻抓起桌上盛滿咖啡的杯子往電腦上潑去,「不肖子!」
嘶地一聲,電腦螢幕立刻變黑,站在他身邊的秘書,一下子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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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
黑吟鈴面對賈斯文的再次求婚,真的是哭笑不得。
「我是認真的。」賈斯文特別選擇一家高級的西餐廳,向她提出求婚。
她啜了一口玫瑰花茶,沒有回答。
「如果你覺得自己仍在服喪期,我可以等。」他仍然企圖說服她。
「你到底看上我哪一點?」她提出了個尖銳的問題。
「這——」他一時啞口無言。
她直直地看著他,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十八歲就被迫出嫁,二十歲再嫁,二十三歲三嫁,但這幾年來,仍有些相信「命好不怕運來磨」的男人希望和她交往,卻都被她拒絕。因為她不想應付男人,不想再經歷生離死別。
雖然她對她的先夫們沒什麼感情,但她還是很難一再面對這種感覺。
賈斯文為了扳回頹勢,於是提議道:「我知道你對藝術有極深的愛好,不如我們一起去趟美國藝術之都波士頓,然後再往西走,可以看看寬廣的中西部草原,還可以去參觀有百年歷史的黃石公園,甚至可以去…·一」
「這些我都可以自己去啊。」她打斷他。
「那就當做我們是不小心在同一個旅行團偶遇的旅客。」他還是不死心。
黑吟鈴又啜了口花茶,「你為什麼不放過自己?」
他人長得也不差,家境也很好,在大學擔任藝術方面的老師,一直是許多女孩心中的白馬王子,沒必要這麼委曲求全地追求她。
她的心老了,實在沒力氣和他耗。
賈斯文更加積極地說服她:「如果我說我愛上你,你也許會嗤之以鼻,但是我想說,你剛才那句話的上一句,應該是「饒了對方,就是放過自己」,你一直深陷在三次喪偶的情緒裡,也許你在內心已漸漸相信中國人所說的,自己是個剋夫的女人,因而不願再嘗試下一次的機會。但如果有一個男人,他不信這些,而且願意敞開心房,你又何必強制禁錮自己年輕的靈魂?」
黑吟鈴睇著他,久久不發一語。
賈斯文是這些年來,在她身邊講話最有內容的一個,也許她一輩子都碰不到一個乍見對方,就會臉紅心跳、小鹿亂撞的男人,如今有個言語不算是太乏味的男人,願意陪她一起去音樂之都波士頓……
多個人,也許安全些。再說,多年來,她一直想進波士頓大學進修,何不趁這個機會去看看那裡的環境呢?
反正如果他到時令她困擾,大不了分道揚鑣便是了。
「好,就依你的意思去做吧。」終於,她回應了。
「謝謝你,吟鈴。」他喜出望外地說道。
「謝什麼,我們不過是搭同一班車偶遇的旅客。」她還了他這句話,也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不。」他的態度突然變了。
黑吟鈴直覺不妙,這個賈斯文常有出人意表的舉動,這是她兩年來對他的觀察所得出的結果。
「我希望你以我的未婚妻名義一同出遊。」他堅決地說。兩人的關係好不容易往前一大步,他當然要好好把握機會,強勢介入她的生活,解救她強制禁錮的靈魂!
男人真的不能給他甜頭吃,她冷笑了聲。
「你儘管笑吧,但我仍會認定你是我的未婚妻,而且我也會在出國之前,將我名下百分之九十的財產移轉到你名下。」他很堅持。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她打斷。
「你不怕命運?我可能讓你的命不保。」
「我已經說過,我不怕!」他就像一頭栽進愛河的人,什麼也不管。
「你瘋了。」她潑了他一把冷水,希望他作罷。
可是他卻依然堅持道:「也許吧,那就讓我瘋狂!畢竟人生難得有幾次可以碰上自己鍾愛的人。」
她總覺得他說得有些悲壯,好像不是去旅行,而是去……赴死,她真不想用這個詞,但隱約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
「我不需要你的錢,我擁有的已足夠了,你難道忘了?」她提醒他。
「我知道你的一切,但這是我的心意。」賈斯文逕自說道。
「隨你吧。」不過是趟旅行,隨他怎麼做。再說,他未必會像她的三任先夫那麼倒楣。
「謝謝你,謝謝你。」
賈斯文伸出大掌準備握住她的柔荑,她立刻閃過,馬上提出警告:「你可以自稱是我的未婚夫,也可以隨意安排你的財產,更可以安排旅行的路線,但有三點你必須配合,否則我們就各走各的。」
「你說。」
「第一,我一定要去波士頓,第二,你不可以觸碰我的身體,第三,絕不同房。」她沒有商量餘地說出自己的條件。
他顯然有點失望,但還是說道:「沒問題。」
近水也許不一定先得月,但總有機會先近月。能夠近月,自然就比其他遠觀者擁月的機率大。
他願意賭這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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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波士頓。
廣場路上擠滿了來自不同地方的人們,與一輛輛寫著前往不同方向的雙層巴士。
車旁有著一堆衣著整齊的導遊,正在門邊大喊著自己的旅客上車。
一時之間,原本各據一方的旅客,都匆匆趕往自己的巴士門前。
「往波士頓市區及黃石公園十五日游的旅客,請搭乘金龍八號車。」
賈斯文聽到是他們所屬的旅行團,紳士地拖著黑吟鈴及自己的行李,往金龍八號車擠去。
看到人來人往,好像菜市場的吵雜情況,黑吟鈴一下子感到親切起來。
據她瞭解,美國的旅行團通常素質很高,看來賈斯文並沒有找到最好的旅行團,所以才會加入這種所謂的平民團。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只要他遵守行前的約定,就一切隨他吧。
就在他們的行李就緒之後,導遊賽諾便開始點名,點到最後時,他一再喊道:「白逸夫!白逸夫?」
這時,一抹高大的英挺身影,三步並兩步地跨上巴士的階梯,「我是白逸夫。」
白奕夫為了避人耳目,所以將自己的名字做了小小的更動。
他真的換了一身行頭,但仍從那些廉價品中找出適合自己品味的衣褲,依舊是白色的襯衫,外加水藍色的牛仔褲,球鞋沒變,但聽從蜜雪兒的建議拆了鞋面的商標,至於高級的Hemes旅行提箱,他可不想破壞它。
這可是他的最愛,全球限量二十個,犯不著為了一次假期而弄壞它。
他的出現,立刻引起一陣騷動,尤其是單身女郎,都虎視眈眈地盯著他這可口的獵物。倒是賽諾鬆了口氣,人總算到齊,可以啟程了。
「白先生,你的座位就在我的旁邊。」賽諾說道。
「謝謝。」
白奕夫坐下,隨意瞄著窗外,意外從暗色玻璃窗的投影裡,看見了一張美麗卻看似對世事淡漠的精緻臉孔。
以他對女人的經驗,這個東方娃娃絕對不超過二十四歲,但她老成的神態卻和那張年輕的臉蛋格格不入,至於她身邊的男子,雖然算得上稱頭,但仍配不上她。
黑吟鈴彷彿感到有人在看她,而且是道強烈的質疑波光,於是往墨色玻璃看去,試圖找尋那道波光的來源,結果,白奕夫那如神祇般俊美的混血臉孔,就這麼直直地撞人她的眼底、心底。
她第一次有種呼吸急促的感覺,而且還伴隨著急速的心跳聲……她是怎麼了?
她很想逃開那雙眼,但就是移不開目光,彷彿被磁石吸住了,怎麼也挪動不了。
「吟鈴,喝點冰玫瑰花茶吧。」
賈斯文的聲音,喚醒了她猶如被下咒的神志,她這才抽回眼,下意識地喝起花茶。
「你的臉好紅,是不是發燒了?」
他準備抬手摸她的額頭,她馬上制止,「你忘了我們的約定?」
他有些惱,低聲講了句:「我是你未婚夫,難道也不能?」
她將水杯交還給他,「莎士比亞第一百二十頁的第三句話寫了什麼?」
賈斯文其實記不得莎翁說了什麼,更別說第三句寫了什麼,也許是不可忘了自己承諾的字眼吧!
他認栽了。
黑吟鈴其實也不知道莎士比亞在那頁、那句話裡說了什麼,這麼做只是不想破壞才開始的假期。
倒是白奕夫笑了。
因為他熟讀莎士比亞,這句話和他們的對話一點兒關係也沒有,這女孩顯然不是聰明過人,就是個騙子。
他真替那個可憐蟲感到悲哀,看來他的看法百分之百正確,這個男人完全配不上那個詭異的女孩。
不管她是否是騙子,或是聰穎過人的俏佳人,他都算是開了眼界。
「各位旅客,我是你們的導遊賽諾,從今天起到整個旅程結束,我會盡我的全力帶各位吃最好、看最好、住最好的……而你們只要做一件事,就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盡情地享受接下來的假期。」
掌聲頓時響起,整車人快樂地航向未知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