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就約在學區附近的小公園。
傍晚時分,天氣已經不再像白天那樣燠熱,公園裡有幾個小孩子在玩,籃球場上國高中生分組鬥牛,一點點的風,吹在臉上很舒服。
兩人就坐在長椅上,方晚靜一連串的問了一堆:你在那邊有沒有被欺負?他們是不是要你做打雜?那個趙明威說女朋友也會去,會讓你跟她女朋友住一間有個伴是真的嗎?一大串問題。
其實她並不是這麼囉唆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就是很想確定一些她覺得需要確定的,她想知道她的生活至少有一個部分是沒有改變的,但似乎事與願違的,就在晨曦的期期艾艾之中,她聽到了很霹靂的消息。
晨曦說她跟……在談戀愛。
方晚靜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所以假裝沒聽到,而方晨曦很顯然知道她的想法,又小聲的重複了第一次,第二次,直到第三次,方晚靜終於確定自己沒聽錯,也知道了什麼叫做青天霹靂。
「你是說真的嗎?」
「真的。」
「不是在騙我?」
「不是。」
「你現在說騙我,快,我會原諒你。」
「我……我沒騙你……我是真的戀愛了……」
看到妹妹一臉粉紅,方晚靜只覺得整個傻眼。
奇怪,為什麼會這樣?她才離開她的視線不到半個月啊,可事情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
這個夏天未免也太令人頭大。
先是她在珠寶專櫃誤把藍寶石包入領帶夾的盒子,導致要賠專櫃二十萬,而為了賠那二十萬,晨曦被帶去紐約當煙幕彈助理,她自己因為這件事情不但被那家百貨公司列為黑名單,還連帶丟掉飯店的工作。
後來藍寶回來了,帶它回來的人居然是陳宇揚。
他明明在追求她,但不知道為什麼卻又有一種奇怪的顧忌,當她下定決心長痛不如短痛的要他別來找她,也以為所有的糟糕會到今天為止時,晨曦突然丟出一個驚人的消息給她。是不是要你做打雜?那個趙明威說女朋友也會去,會讓你跟她女朋友住一間有個伴是真的嗎?一大串問題。
其實她並不是這麼囉唆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就是很想確定一些她覺得需要確定的,她想知道她的生活至少有一個部分是沒有改變的,但似乎事與願違的,就在晨曦的期期艾艾之中,她聽到了很霹靂的消息。
晨曦說她跟……在談戀愛。
方晚靜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所以假裝沒聽到,而方晨曦很顯然知道她的想法,又小聲的重複了第一次,第二次,直到第三次,方晚靜終於確定自己沒聽錯,也知道了什麼叫做青天霹靂。
「你是說真的嗎?」
「真的。」
「不是在騙我?」
「不是。」
「你現在說騙我,快,我會原諒你。」
「我……我沒騙你……我是真的戀愛了……」
看到妹妹一臉粉紅,方晚靜只覺得整個傻眼。
奇怪,為什麼會這樣?她才離開她的視線不到半個月啊,可事情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
這個夏天未免也太令人頭大。
先是她在珠寶專櫃誤把藍寶石包入領帶夾的盒子,導致要賠專櫃二十萬,而為了賠那二十萬,晨曦被帶去紐約當煙幕彈助理,她自己因為這件事情不但被那家百貨公司列為黑名單,還連帶丟掉飯店的工作。
後來藍寶回來了,帶它回來的人居然是陳宇揚。
他明明在追求她,但不知道為什麼卻又有一種奇怪的顧忌,當她下定決心長痛不如短痛的要他別來找她,也以為所有的糟糕會到今天為止時,晨曦突然丟出一個驚人的消息給她。
晨曦戀愛了,而且對像很驚人。
「你,跟韓抑剛?」
自首者點點頭,一副做錯事小孩的模樣,「我……跟韓抑剛。」
「上床了?」
「……上床了。」
「你才跟他去紐約十天……」
「……我才跟他去紐約十天。」
天啊——這是方晚靜今年最期望是夢境的一刻。
她自己的小亂感情毛線還沒整理完,妹妹突然拋給她一個超極大毛線,光聽就是一團亂,只有騙人的才會出現這種事情。
怎麼會這樣?
這是人生,不是歡樂大爆笑啊,而且這一點都不好笑。
啊,她知道了,這是夢境,只有夢境才會這麼奇怪,只有夢境中的晨曦才會跟一個近身相處不到十天的人突然火花四射然後以身相許,是夢境,對,一定是在作夢,不然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她絕對不相信這是真的。
「晨曦,快點打我,用力一點沒關係,反正一定不會庸,或者你捏我臉,我的臉最禁不起捏了,你盡量捏,因為一定不會痛……」
「你不要這樣。」方晨曦小小聲的說,「我……我是認真的……」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完全脫力的聲音。
「對不起。」
「方……晨……曦……」她覺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我相信你是認真的,但他呢?」
「他也是。」
「但他是花花公子啊。」
「他會改變的。」
雖然妹妹的語氣很堅定,但方晚靜就是有一種脫力感。
她知道晨曦總有一天會戀愛,但沒想到這麼突然,她們才十幾天沒見,晨曦儼然跑到另外一個世界。
她希望妹妹幸福,但她真的不喜歡韓抑剛。
那個叫韓抑剛的鋼琴家,雖然是用憂鬱氣質來包裝,但其實是個大色狼,而消息來源非常準確,就是她的寶貝妹妹——晨曦在韓抑剛居住大樓所附設的便利商店上班。
由於是狗仔進不來的地方,所以明星們都十分自在,玉女叼著煙出來買零食,氣質偶像穿著屁股破洞的睡褲出來買八卦雜誌,而韓抑剛的知名之處在於他每週帶不同的大胸美女出出入入,從不避人耳目,而且就在不久前,他在酒吧搭訕辣妹的照片才上了週刊封面。
這男人身經百戰,但晨曦卻是第一次戀愛。
她覺得不妥,但也不能怎麼樣。
與其對妹妹說一些虛無的鼓勵或者無意義的打擊,她寧願選擇沉默,然後當手足在感情上的後盾。
後來她告訴晨曦,她不喜歡韓抑剛,但是她會祝福她的感情。
晚一點的時候,韓抑剛來小公園接晨曦——她才知道,原來下飛機俊,韓抑剛就直接把晨曦帶回住處,而她那為愛昏頭的妹妹,也喜孜孜的接受了男人這種表達認真的方式。
真是傻瓜!方晚靜想。
晨曦是,她自己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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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天,晨曦帶著韓抑剛以及搬家公司的人來了。
雖然韓抑剛的經濟狀況非常好,但有些東西是晨曦一定要搬的,課本,照片,裝有很多東西的電腦。
晨曦的東西不多,很快的打包完畢。
離去之前,韓抑剛跟她說,他是認真的,他會好好愛護晨曦,只會讓她笑,不會讓她哭……
她注意到當他這麼說的時候,她的妹妹一臉害羞與喜悅。
她知道很多事情不能阻止,譬如說朋友的信義,譬如說,對東西的戀舊,譬如說,對自己的矛盾,譬如說,感情。
愛情來了就是來了,沒什麼可以阻止。
晨曦已經愛上韓抑剛了,身為姊姊,就算她覺得現在不是她們應該戀愛的時候,只能接受事實,然後努力祝福,在妹妹熱烈的時候,保持冷靜。
那天晚上,方晚靜躺在空了一半的套房,有種奇怪的感覺逐漸湧上。
好累。
很多事情都讓她覺得好累。
唯一讓她覺得安慰的是,晨曦戀愛的對象是個小有錢的人,而且感覺上對晨曦不會吝嗇——證據就是,離去之前,韓抑剛非常委婉的說,他在信義區有兩間買來投資的套房,還沒租人,如果她不介意的話,搬過去可好?
韓抑剛說這些話的時候,並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而是一種接近謹慎的小心,很……該說那是真誠嗎?
那個瞬間,她得到小小的安慰,晨曦跟他在一起,可以戀愛,也可以在物質上得到比較好的照顧,會問她願不願意搬去的人,絕對不會對她的妹妹太小氣——雖然她們兩人一直腳踏實地的努力工作與努力生活,但不代表她們不懷念過去的奢華歲月。
即使不能恢復,但至少讓她們都當單純的學生就好。
不用煩惱房租,不用煩惱學費,當個專職學生。
那對大部分的人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對於她們而言,不去煩惱經濟幾乎是不可能的,她找工作時連距離都會計算在範圍內,最好是騎腳踏車可以到,這樣她不用花錢加值悠遊卡。
躺在床上,看著透過紗簾的淡淡月光,方晚靜突然想起剛剛升上高中時,跟媽媽吵著說要請法文家教的模樣。
因為她高中畢業就要去巴黎學習藝術相關課程,所以想開始做準備,可媽媽卻希望她能去紐約的茱利亞音樂學院,後來她鬧了一陣子的彆扭,最後媽媽還是屈服了,替她請了法文家教……
一切就跟昨天的事情一樣。
又想到陳伯跟陳嫂要離開家裡那天。
陳伯陳嫂當然捨不得她們這兩個幾乎被他們從小看大的小姊妹,但是兒子既然在美國有好發展,他們當然也是較期望跟兒子住在一起,可以的話,也希望能快點抱到孫子。
她其實對那時的陳宇揚是有印象的。
還是很土,很不起眼的一個人,不起眼到她對他除了眼鏡跟香菇頭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印象了。
可沒想到五六年後再度相遇,他完全變了一個人。
頭髮很像剛從造型屋出來那樣,有型,而且修飾了他比較高的額頭,大眼鏡拿掉了,臉上有著成功人士才有的神采奕奕,身材鍛煉得結實,穿起西裝來十分好看——他的五官仍然平凡,但她知道,此刻的他若出現在酒會中,會有大把名媛樂意與他交換電話。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對她始終彬彬有禮。
雖然她已經說要他別來找她了,但她知道,只要自己主動一點,他還是會出現的,甚至,只要她再更主動一點,他就會迷失了,只要……這個晚上,方晚靜第一次覺得無措。
很多事情推翻了這兩年來被她視為理所當然的常軌,讓她對自己過去的堅持上了問號。
應該不應該,需要不需要,此刻,在她內心的天平上起了劇烈的變化。
她不明白自己這樣努力的意義在哪裡,也不明白自己這樣努力堅持的意義在哪裡,她想起過去的時光,想起跟陳宇揚重逢後的複雜與難受——還關係不到愛,只是一種充滿對命運的感慨。
方晚靜終於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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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
中央公園的清晨照例是紐約客運動的好時間。
天一亮,有人慢跑,有人溜冰,有人帶狗出來散步,所有的人都想在城市甦醒前感受一下充滿綠意的寧靜。
陳宇揚與恩惠牽著三條小狗出來。
狗兒都是恩惠的,不過她忙的時候,會抱到陳宇揚的公寓跟他住上幾天,因此狗狗對他也很熟悉。
此刻小狗們正在草地上亂跑,順便跟其他狗狗做交流。
「欸,你說的那個女生,是什麼樣的人?」
「小女生一個。」
「多小?」
「十九。」
「十九?」恩惠難掩驚訝,「也太小了吧。」
陳宇揚有點尷尬的笑了,「是很小沒錯。」
她看著他的樣子,笑,「你真的喜歡她對吧?」
「沒錯。」他沒有否認,「真的喜歡。」
看著他臉上隱隱的笑意,恩惠很驚訝的發現,他是來真的。
他到台灣不到一個星期的時候,就打電話給她,說,遇到真命天女了——他們都知道那個意思,於是她說,回紐約時見個面吧,把東西還一還,彼此還是可以當朋友。
她的個性一向就是好聚好散,何況他們都明白,彼此之間說愛情太牽強,說感情比較恰當。
在外人眼中他們是男女朋友,但兩人都知道比較接近寂寞伴侶。
他們一起吃飯,一起玩,偶爾出國旅遊,但工作陷入瓶頸時,絕對不會找對方商量,她沒跟他撒過嬌,他也沒讓她見到自己軟弱的時候,似乎,他們在對方面前就是個放假中的無敵鐵金剛,就是娛樂,永遠沒有弱點,她忙起來的時候可以十天半個月不跟他聯絡,也不會想念,反之亦然。
別人不會懂他們感情的建立基礎。
其實獨身在紐約很寂寞的。
他是,她也是。
不想一個人吃飯,不想一個人上街,不想一個人看電影,不想一個人過情人節,不想一個人吃聖誕大餐,不希望在時代廣場慶祝新年時只能擁抱陌生人——他們只是需要一個感覺自己還在生活的理由。
很多情況,這樣的關係可以發展成愛情,可惜他們不是。
他們有感情,但離愛還有一大步。
恩惠明白自己從來沒有因為陳宇揚手機中的女生簡訊而吃醋。
「宇揚。」
陳宇揚轉過頭,看著她。
「其實我有點失落耶。」
「有什麼好失落,追你的人又沒少。」
「可是他們不會像你。」恩惠用一種很懷念的語氣說,「你是我歷屆男朋友中,唯一不會惹我哭的。」
「那是因為你不愛我。」
「怎麼這樣說。」
陳宇揚很坦白的說:「我不溫柔,忙起來把你晾上十天半個月,你脾氣暴躁,不喜歡被忽略,因為兩人工作的關係,很多約會總是改了又改,原本說要一起看的電影上片又下片,直到出DVD才一起在客廳看了,這樣的相處我居然沒讓你落淚,你看我多失敗。」
恩惠一笑,「你真是個好人。」
「你第一次說我是好人。」
「真的嗎?」
「當然。」
她點點頭,「為了讓你知道自己有多失敗,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情好了。」
「你這種語氣讓我覺得有點恐怖。」
「告訴你吧。」恩惠哼哼呵呵的笑了幾聲,「我跟湯米復合了。」
湯米就是她的獸醫前男友,這兩年來,她的愛犬生病還是要打針,都還是往湯米那裡帶去。
「湯、湯米?」
「嗯,說來,還得謝謝你呢。」
陳宇揚完全糊塗了,「我不記得對你說過什麼鼓勵的話。」
「你那天跟我說遇到真命天女後,我就想,對啊,那自己在做什麼呢?我突然覺得好傷心,我也想要有一個怦然心動的對象。」說到這裡,恩惠對他露出了些微抱歉的神情。
「剛好隔天我就要去加州,所以帶那些寶貝們去湯米附設的寵物旅館住,湯米看我眼睛紅的,就問我怎麼了,我跟他說了你在台灣的事情,他居然激動起來,說老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我才發現,原來他一直在等我回心轉意,我現在很少回自己的公寓了,幾乎都住在他那邊。」
說完,恩惠對他一笑,「怎麼樣,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失敗啊。」
陳宇揚點點頭,想笑,又覺得這世界詭異得讓他喜愛,「恩惠,我很為你高興。」
中央公園的朝陽中,恩惠笑了,「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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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揚剛進辦公室,助理立刻叫住他,「有你的電話。」
「多急?」
「我也不知道這算多急。」那個法裔美籍的秘書一臉無辜,「是私人電話,只說姓方,是台灣人。」
他臉上明顯出現高興的表情,「姓方?」
「喏,她留的電話。」
接過便條紙,一組新的號碼。晚靜換手機了嗎?
管他,先打再說。
於是,進入辦公室後,他沒有馬上重新閱覽下午要跟道夫開會前需要的資料,反而先打了電話。
接通了,但那句「喂」卻不是晚靜,但又有點像是晚靜……
陳宇揚想了想,試探性的問:「方晨曦嗎?」
「嗯,你是……是陳伯的兒子?」
「對。」
「我聽我姊姊講過一點你的事情。」
然後他跟方晨曦開始講起電話來。
她並不是要問他什麼,只是單純的說故事而已——她們生活的方式,她們控制物慾的方式,有時真的累了,兩人會開始亂髮豪願,將來要嫁給有錢人,將來要嫁給石油王子,將來要去拉斯維加斯考發牌員,看看能不能認識一些新新貴族。
那些都不能為外人道。
然後由她的口中他知道,晚靜從來沒掩飾自己對藝術的喜愛,但也因為這樣,總有人要地實際點。
那個瞬間,他想起晚靜在琴房彈著鋼琴的樣子。
他不懂鋼琴,但晚靜的老師都稱讚她有天賦,其中一位專門教授古典鋼琴的老師還說只要地持續練習,進入維也納音樂大學絕對不是問題。
然後方晨曦告訴他,她短時間內爆發的愛情故事。
然後她說,她只是想告訴他,感情需要努力,努力才可能得到,才可能幸福。
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