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親族們咬牙切齒的咒罵聲下,「葉豐銀行」的信譽評比從第十八名狠狠竄升到第三名,連三商銀都要靠邊站。
呆帳的大幅減少,已預見擁有銀行股票的投資人明年股利分紅,一股至少可以配到兩塊錢,那還是指如果銀行從現在開始再沒有營收的話。
但那當然不可能。在操盤高手趙芸雙的指揮下,聽說在上海的股市、華爾街股市都頗有斬獲……其它的銀行股或許依然趴在地上喘氣,但「葉豐銀行」這一支儼然成了金融股的黑馬,從原本的一股九塊翻紅了一倍,目前還在揚升。
親族們對此可說是又悲又喜,百味雜陳。這些人絕大部份都把銀行當提款機任意取而不還。也在水漾的手段下一一吐了出來,歸還那些從不屬於他們的錢,但他們手中也都握有股票。股票大漲,他們帳面上的資產多了好幾個零。在這一失一得之間,他們對水漾簡直是氣恨驚喜交加,深覺這女人非常不好惹。即使他們對葉遐爾哭訴也起不了作用——事實證明,葉遐爾這個老好人恐怕早被吃得死死的了。不然怎麼在身體康復之後,一直沒敢提出要回公司的話?
股東們雖然數錢數得笑呵呵,幾乎笑歪了嘴巴,但也深恐就此養出後患,讓武則天事件在「葉豐」上演。如何能不驚心呢!這葉遐爾分明是唐高宗的性情:善良、軟弱、意志不堅、懼內呀,而水漾也恰恰好有著武後的美麗、厲害與手段哪!
錢要大大的賺,但也得要適時的阻止她坐大成禍國殃民的妖姬,於是他們不時聚在一起吱吱喳喳的商量著壓制她的對策……。
「這六人小組怪怪的。」林書艾在四月底正式離開了「長明電子」,來到「葉豐」之後,依然坐上特助的位子。她的工作是幫助水漾消化工作量,但大多時間則是觀察各個主管的工作能力與態度,對水漾提供用人的建議,對外則是調查合作對象的來路與公司信譽。工作性質充滿機動性,地位也超然,完全符合林書艾絕不受拘束的狂放性子,要她乖乖坐著做事,簡直要她的命。
「哪有!我看最怪的是那個葉展宏。」呂依芳暫時停下敲打鍵盤的手,加入嗑牙的行列。
所謂的六人小組,就是葉、紀兩家年輕一輩中,最有能力、同時也被看好的男女。這些人曾經到水漾家中作客過,但並沒有為彼此留下好印象。
他們的長輩安排他們回國加入公司之後,頗努力求表現,紛紛在子公司或總公司弄出一點成績。但也只能做到這樣了。再強的主將,也承受不起弱兵的拖累,偏偏他們身邊的執行人員都是平庸之輩;平庸還不打緊,更可怕的在於那些人又是撤換不得的親戚,簡直讓人吐血!滿腔衝動與理想,都讓庸才拖累,七折八扣下來,成果讓人想上吊的難看。
水漾笑了笑,心情不錯的她並不介意開會開到一半,突然聊起天來。
「他們一直想做出大成績來跟我別苗頭,怎麼也不願在我面前顯得遜色。瞧瞧!哈佛、柏克來、哥倫比亞……都是喝洋墨水回來的,怎麼可以輸給我這種技術學院畢業的小人物咧。」哈哈哈,真是太爽——快啦!
林書艾也笑著:「光拿一個紀達開做例子吧。他執掌『紀光貿易』,業務經理是他姨丈,財務經理是他姊夫,人事主管是他表叔,企劃部主任是他剛畢業、沒半點實務經驗的小妹,全是自己人也就罷了,問題是無能又平庸,每月支出項目裡,交際費就高達三百萬,卻沒談成什麼像樣的合約。紀達開手下有五十個員工,但他卻一人當十人用的擔起找客戶、選代理商、做行銷、管帳的工作。那些人動不得也就算了,這個月他母親又推薦了幾個剛退伍的表親要他接收,職位還不得少於課長才要。」
「哈!累也累死他。」呂依芳幸災樂禍。
「他們早該知道任用庸材坐大位的後果。」
「你不管?」林書艾問。雖然是子公司,好歹也歸總公司監督,子公司虧損,對「葉豐」本體也沒好處。
水漾哼道:「光是這幾個月刮他們一層油水來讓『葉豐銀行』成呆帳比率最低的商業銀行後,他們已恨不得吃我的肉啃我的骨了。我還不想戴上那頂『誅殺親族、剷除異己』的華麗大帽子。隨他們自相殘殺去。」
「你恐怕很難置身事外。最近那六個人非常需要借用你的黑臉來趕走一票冗員。」於是有了一些小小示好的動作。
呂依芳同意林書艾的觀察。
「上個月的銀行並賠案,葉家大叔那一派全力護航你的提議,然後紀家小舅那一支也立即跟進。前所未有的,股東以百分之八十的支持率同意放手讓你主導。當時真是嚇了我一跳。可以預見,最近幾個月他們要爭先恐後向你彎腰示好了。」
林書艾搖搖頭。
「每個大頭頭都知道自己下面的人有幾個人才與庸才,但又因為是親戚,長年姑息下來,也不好開口叫人走路,最好設計讓外人來當劊子手。那麼當庸才上門哭訴時,他們還可以陪著一同唾罵你的狼心狗肺,順便表示自己的無能為力。因為形勢比人強,上頭已然變天了。」
「水漾,你要怎麼應付?」呂依芳想知道水漾的立場,好拿捏以後應對那些人的態度。
水漾嘿嘿一笑,打起了官夫人腔:「我只是個婦道人家,什麼也不會。所有重大事情,就讓我們家官人去處理,我懂什麼呢?」
三人忍不住噴笑了好一會。
「咳咳!言歸正傳,要是那六個人之中,有心靠過來的話,又要如何?」林書艾問,一邊還揉著肚子。
「慢慢來嘛!不急。」
「水漾,你還是當心一點比較好,我真的覺得那個葉展宏對你有其它的企圖耶。」呂依芳認真道。
水漾皺眉想了下。好不容易才把臉孔與名字兜在一塊兒:「他能對我怎麼樣?」
「他好像……一隻求偶中的孔雀,拚命求表現,甚至爭取要進入總公司的開發部,三番兩次的與他巧遇,他眼光都怪怪的直瞅著你瞧。水漾,他似乎想證明他比葉遐爾要適合你在各方面。」
「真的?」林書艾一向佩服呂依芳對他人的直覺感應,那通常距離事實不太遠。「不錯嘛,沒幾個女人在結婚後還有這等風光。」
水漾不予置評。她要是常把這種無聊小事放在心上,那一整天也別想做正事了。
呂依芳凝眉道:「老實說,大總裁休養半年多了,卻不肯回公司上班,當然會帶給別人好逸惡勞的假相。任由外界加諸水漾不公平的評語,就是不負責任。水漾,你怎麼允許他這樣對你?」
水漾抬起雙手,希望她們兩人別輪番炮轟,因為再下去肯定沒完沒了。
「請你們相信,我真的不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人。而我老公也沒那麼軟弱懶惰怕事OK?你們該知道我不可能會看上那種人。」
「我們是相信你,卻不相信他呀。」林書艾撇撇嘴。「從你們結婚至今,我們見過他的次數不出五根手指頭,哪有機會瞭解他?更進而挖掘出他絕難為人所知的優點?」事實上她們四人都一致覺得水漾被下降頭了。
「我自已知道就好了。請記住,嫁他的人是我。」
呂依芳好奇問著:「正常人無所事事了大半年以上,八成要發瘋了,你老公都不會嗎?」
水漾突地一笑:「那也是我近來一直在猜想的:他是否有其它更好玩的事在忙著?」
五個多月的夫妻生活,推翻了她對他初步的認識,也讓他對她多了一份經心。她覺得自己像在挖寶,想知道在一個看似淡泊無為、平庸好性情的男人身上,可以挖掘出多少束西。
她發現他一天上網七個小時,國際電話的往來更可以用熱線形容之。她不相信數萬元的電話費來自對公婆的噓寒問暖,他們一家子感情要真有那麼好,就不會分居三地了。
「怎麼說?」呂依芳與林書艾同聲一氣地問。
水漾揚了揚眉。
「我假設——除了是『葉豐』的總裁外,他其實有別的工作,並且是他興趣之所在。」
「奇怪。」水漾手持一份文件,尚未看完就低呼著。
「怎麼了?」從時代雜誌中抬起頭,葉遐爾問道。
才剛用完晚餐,管家送來一大壺水果茶,茶香瀰漫在書房中,使得空氣中有著淡淡的酸甜味道。
大多時候,他們都會一同在書房消磨晚飯後的時光。偶爾閒聊幾句。要是有親友的投訴電話來,也好丟給他去應付。
「為什麼『豐揚集團』願意分一大杯羹給我們?」
葉遐爾不動聲色的問:「為什麼不?去年他們就有意願找一家公司合作生產電子零件。」
「但他們明明自己吃得下。」水漾思索道:「這個集團不僅是台灣排名前十大企業,更在前幾年取代了日本,吃下全球百分之七十的電子零件市場,為此,他們在東南亞與大陸共建了二十個廠房,足以供應其所需了。」
「就我所知,他們去年爭取到一份新合約,龐大的訂單讓他們一時來不及擴廠,為兼顧品質與時效,他們不得不挪出一部份讓人代工。」
水漾彈了彈手上的文件——
「對。即使是一小部份,少說也有數億的淨利。但他們大可從以往合作良好的企業中去挑選,不一定要考慮我們。我猜全台灣至少有五十家公司想爭取跟『豐揚』合作。你認為我們加入其中有勝算嗎?」
「既然他希望我們去競標,當然機會都是平等的。何況我們條件並不差。雖然我們在電子零件方面尚未有太亮眼的成績,但廠房與員工齊備,隨時可上線,絕對是吃得下這個大餅的。」他接過她手上的文件,以鉛筆勾畫出上頭標示的五間廠房與作業員數量。
水漾挪近身軀偎著他,拿出一張白紙計算給他看:「喏,精算師評估出獲利約莫是四億,但別忘了,一旦代工『豐揚』的部份零件,我們就得向他們購買機器等相關生財器具。至少要支出二億幾仟萬,再花一個月送工程師去進修,學習維修與操作技能,訓練作業員等等,全部加起來成本就差不多三億了。除非『豐揚』與我們有長期合作的計畫,否則這件生意並不划算。」
葉遐爾低垂的眼睫掩去眼中流洩過的精光與讚賞。
「反過來說,假如我們做得好,日後就算不替『豐揚』代工,我們也可以優秀的製造技術吸引客戶直接下訂單。一切也不算做白工。」
「哼哼,親愛的老公,您別忘了『豐揚』吃下這片市場百分之七十,而我們的主業也不在那兒,沒命跟他搶生意的。人家花了數十年的努力才有如今大口吃肉的成果,我們有碗湯分著喝就要知足了,別妄想太多。你老婆我現在的工作領域挺順手的,沒有換跑道的打算。」水漾訝異他的天真。奇怪?他一向務實得超於保守呀,怎麼會蹦出這種白日夢?發燒了嗎?
他好笑的拉下她貼在他額上的小手。
「想退回這份企畫書嗎?」
「是的。」她點頭。
「不爭取?」他看向她。
「當然要!」她雙眼迸出旺盛光采。
「那為何要退回?」他下巴點了點文件。
「我要企劃部對『豐揚』做出至少五年的合作規劃,再讓業務部去爭取到合約。然後,待精算師算出合理的利潤後,我要『豐揚』吐出更多的肉湯與我們分享。」
他頓了一頓,小心翼翼地問:「你對『豐揚』的老闆瞭解多少?」
「現在不瞭解,不過很快就會知道了。」
「那你哪來的篤定?」她根本是自信過了頭。
水漾自傲道:「我一向先決定自己想得到什麼之後,才去爭取,而不管對方是圓是扁。有絕對的自信,才有成功的機會。」她看著他,笑笑地:「你覺得我不該太自信嗎?」
「你一向以自信的態度予取予求嗎?」他覺得她太鋒芒外露,太早成功,太……危險,像是從未體認恐懼滋味便已享受成功的初生之犢,心中微微有著擔憂,為她。
水漾將文件丟開,雙手環上他頸項,兩人靠得好近——
「我篤信立志要趁早。許多人往往拿不定目標,所以大多時間都浪費在找尋上。但我總是很快的訂下目標,然後花全部的時間去努力,然後——得到。」他,不就是她的勳章之一嗎?
「總會有事與願違的時候吧?」為什麼他好像成了被垂涎的獵物?
「不是事與願違,是還沒得到。」
「例如?」
她唇瓣抵住他的,含糊低啞地道:「你……」吻住,探舌勾逗他的保守。
夜深了,投向床被的懷抱,做個纏綿的交頸鴛鴦夢吧,春日漫漫,情意正濃。
一個三十三歲的大男人,為何總會讓一個二十七歲的小女人逗得心跳加速,愈來愈失卻引以為傲的鎮定功夫?這是葉遐爾最近一直在反省並自問的。
明明是純粹的各取所需婚姻,不該有其它過於浪漫的想望,但她看向他的眼神,為什麼含著情意?他並不是不相信世上有所謂的一見鍾情,但他很明白自己並沒有讓人一見鍾情的條件。
水漾才是擁有充足條件的那一個。
相信很多男人第一次見到她,都會驚艷得難以自持。就算雜誌上早已多有報導,對她的相片也不陌生,但當真正面對面時,仍是震撼。
葉遐爾相信其它男人與他的感覺相同。
他還記得半年前她來探病時,乍見她時的目眩神迷,差點讓他無法正常應對。老實說,在商場上真的很少看到她這麼美麗的女子。一般來說,相貌清秀些的,就會被捧成大美女來看了。而水漾這種相貌,通常可以去當明星還綽綽有餘。
老實說,在上流社會的場合,美女絕對不缺的,一大堆模特兒、明星,或者是各公司的公關美女們充斥其中,皆暗自期許以自己優越的容貌博取企業名流們垂青的目光。不管是當個短暫女伴,或者是釣長期飯票,都足以使她們過一段虛榮富足的生活。
按照正常的程序來說,美女利用美貌來登天是最方便實用又快速達到目的。成千上百個出身平凡但又相貌姣好的女性,百分之九十九都會擇此路行之。但偏偏水漾成了例外。
比美貌更甚的,她有一顆靈活的商業頭腦,有一副敢沖敢賭的倔性情,而且……很不知道怎麼寫「怕」字。
倒也不是說身為美女就不應該在事業上表現精采,而是既然已是美女了,少有人肯再花心思去充實自己,開發自身才能——她何必?反正一張美臉就夠她受用一輩子了。
仗恃著美貌而貪懶的女人比比皆是,所以水漾反倒獨特了起來。
這……會不會是他毫不猶豫答應她求婚的原因?
也許好友說的沒有錯,他不是那種對自己人生輕率視之的人。就算對愛情、婚姻沒有太大的期許,也不至於隨便處理。否則他不會單身到三十三歲,直到水漾終結掉他單身漢的身份。
就算他不是所謂的美男子,也不是「葉豐」員工私下排名中最被垂涎的世家公子,但想嫁他的女子依然不少。吃過的相親飯不下數十頓,女方拒絕的,或他無意的,使得一切不了了之。名門淑媛或許挑剔,但其它女性並不。他的下屬,以及許多想嫁人豪門的女人常有向他示好的舉動,但他也避過了,不能說他有柳下惠的品德,而是他深諳明哲保身的道理;每一個偎過來的艷福,索求的不外是感情與財富上的保障,他無意玩這種成人遊戲,也厭惡綿綿不絕的糾纏,最好的方法就是打一開始就別涉入。
他的自律,加上並不出色的外表,讓他得以與緋聞絕緣,日子過得清靜自在。
也不知是為了什麼,竟結婚了。她來求婚,他順勢答應,糊里糊塗中,居然不曾感到後悔過。
如果說是色迷心竅,這幾個月來,也該回魂了。但他卻有愈陷愈深的恐慌。原本,他很冷靜的,可以客觀的觀察她,把她當事業夥伴來看,給予小小的提點,冷眼看她在「葉豐」內大展身手,沖個頭破血流抑或悠遊自在他都可以平常心視之。
但那種自持逐漸消失了。在她含情的勾逗下,若有所求、毫不客氣的攻佔下,她……好像一直在他身上貼標籤,那標籤上寫著私有物,水漾封緘。如果還有別的字眼,那肯定是「請勿觸碰」、「水漾獨享」這一些。
奇怪的女人,一點也不像他印象中任何一個女強人那樣冷漠、高傲、不屑撒嬌示好,總以為在公事上強悍,在私底下也不能軟弱,失去主導權。只有男人來舔她腳趾頭的份,哪有她們去服侍男人的道理?
但她並不。她在家就像個小妻子,睡衣一套比一套性感撩人,高興時會勾引他,不高興時會做半套來憋死他(半套,乃挑逗到一半轉身走人,留他一個人槌心肝噴鼻血,摸摸鼻子沖冷水)。
也不知她打哪學來的技巧,硬是能使他的自制力潰決如山倒。
起初,她的手段其實算是生澀的,但她的學習能力非常強,一一探出他最怕癢或最有反應的地帶之後,如今無須耗費太多工夫就可教他在床上丟兵卸甲,再也不敢吹捧自己有什麼高超的自制力。
除卻他原本所認為的理由——娶她可以各取所需,他能順利卸下總裁之位,而她可以當上「葉豐」的總裁——在這之外,他必須更誠實的自問: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這是第一個問題。一旦答案出來了之後;緊接著第二個問題便是——
她為什麼要嫁他?
真正的原因又是什麼?
他有預感,他會得到很多的驚喜或驚嚇。
或許,他的人生並不若他所認為的平凡乏味,在水漾加入其中之後。
呆坐在電腦前方一上午,任由彼方傳來一連串數目字,視而不見的看著數字一串又一串的晃過,那串數字的結論是上個月份在日本的營利豐碩,可惜沒人在乎……至少主導出這一切的人不在乎。
那些數字全化成了一張張美麗得讓人失魂的笑臉,佔據他所有思維。滿心滿眼,全為一個女子牽動……
他沒發現,這是他今生第一次產生這種對他人的探索慾望,懷著一種好奇、喜悅、與……期待。
而這些,都不曾經過理智那一面的核准。這事,與冷靜理智無關,只是純粹的悸動。
「遐爾,你確定你要陪我去?」
今日提早回來,就是為了慎重打扮以趕赴「豐揚集團」老總裁的七十大壽宴會。雖然從來沒有交情,但因近來在公事上有密切的聯繫,她竟然收到了邀請函。當然要參加了。書艾告訴過她,企業界每年有五大名宴,若能接到邀請函者,可以說是非常風光,因為那表示他有絕對被肯定的才華能力與地位,才會讓這些企業界龍頭大老們下帖子邀請。而所謂的五大會,則是台灣排名前五大財團,地位崇高、年高德勳的老爺、夫人們所辦的名流夜宴。
上流社會的人士以能收到這五大名宴的帖子為榮,但卻不是每一個富豪大戶都能收到帖子,也因此才更讓人趨之若騖。
水漾決定參加的原因是今天所有想得到「豐揚」訂單的公司主事者都有收到帖子,可見今晚是豐大老闆決定誰是最後合作對象的關鍵,她豈能缺席?必要時與大老闆打個交道是必要的。
但,葉遐爾為何會自告奮勇的當她男伴?這幾個月以來除了自家人的約會他會出席之外,他對外一律不露面的。從以前他就不是活絡於社交圈的人。想來他是排斥的,那沒理由他大老闆今兒個突生了興致吧?
他是哪根筋接岔了?
在等待造型師送禮服過來,並幫她梳頭化妝的這一段空檔時間,管家送來一些墊胃的食物。參加那種場合,一向沒命大肆享受美食,她還是先把肚子填飽比較實在。
七點赴宴,她還有兩個小時可以耗。
「這種場合不一定需要男性作陪,你不必擔心我形單影隻。」她笑了笑,大眼打量著他的表情。
「好久沒見那些商界上的朋友了,趁此見面也不錯。」他叉了塊哈密瓜入口。
水漾疑惑道:「我不認為你是那麼喜歡應酬的人。」他在商界根本沒幾個真正的朋友好不好?
「不希望我陪你出門?」他輕輕地問。
「希望啊,但你不能怪我好奇心旺盛,以前你都不出門,怎麼突然變了?」她不喜歡這種弄不懂他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他手上的叉子再從水果盤中叉起一塊鮮甜多汁的哈蜜瓜,送到她口中。「我開始覺得是一個丈夫了吧。」
「呃?」什麼意思?口中的水果讓她沒法子問話,但表情傳達個十成十。
「我們相處的時間實在太少了,這是要改進的第一點。」認為自己已給了完美的解釋,他笑:「現在,你允許我當你今晚的護花使者了嗎?」
「啊?」還沒回神,她呆呆看著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畢竟她沒有足夠的經驗去與積極的他交手。他一向是被動的一方哪。
「叮咚——」門鈴聲在幾分鐘後揚起,應該是造型師來了。
「別發呆了,快把東西吃完。」她呆呆的表情好可愛,他忍不住欺向她紅唇,竊了一個吻,有點體會到她逗他時得到多少快樂。
水漾楞楞的看著他,覺得他今天一定是被雷給劈到了,否則怎麼會一切都這麼不對勁?
「你出了什麼事?」她直覺問。
「我很好。」他拉過她手掌貼在他額上以茲證明。
「會不會是我發燒了?」她以另一手探自己的頭。
「你也沒事。」他保證。
「我不相信。」
「無妨,你會慢慢相信的。」他安慰她。
對著走進門的造型師點頭打招呼後,他轉身上樓沐浴更衣。直到走入了更衣室,再也忍不住的笑了起來。望著穿衣鏡中笑得純然快樂的自己,想不起來自己曾經有過這麼開心的時候。
三十三年以來不曾有過。不過,從今以後,那就難說了。當他發現他那精明美麗的妻子其實也很好逗弄之後,他也迷上了逗弄她時的那種邪惡快樂。
快樂,唾手可得。
他居然到現在才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