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要我每天接你上下班?!」
喜兒揚高聲音,瞪著對面的男人。
相對她的激動,器洋洋的態度顯得平靜無波。
「嗯。」他僅僅只是點點頭,彷彿這件事情不值得多加討論。「這鯉魚刺身不錯,你試試看!」又岔開話題。
此時此刻,喜兒一點都沒有心思去理那珍貴得連在日本的一般料理店都吃不到的鯉魚刺身。
「不行!我們先把話說清楚,我才不會每天巴巴的跑去接你上下班!」
聽起來就覺得蠢斃了,而且粉累耶!她才不要做這種蠢事。
器洋洋抬起頭。「溫馨接送情是拍拖中男女必備的浪漫,你該不會連這種最基本的男女交往方式都不知道吧?」
他微蹙起眉,看似有點頭痛。
「這我當然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看得出他的表情,也聽得出他話裡含有「瞧扁」自己的意思,喜兒立刻嚴正聲明。
「不過,都嘛是男生接送女生,哪有女生接送男生的?你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嬌滴滴、需要人家保護的女生,竟然要女生接送你,說出去不笑掉人家的大牙嗎?」
「你還是不懂!唉——」他搖著頭長歎一聲。「看來,你好像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是追求者的身份。這無關性別的問題,只是因為追求者想要盡量多跟心上人相處,以便讓對方瞭解自己,並且早日接受自己,不單純只是為了保護對方的關係,懂嗎?只是通常男生是主動的那一方,所以才會造成要負責接送的都是男方的這種錯覺而已。」
「這樣追求者不是粉弱勢?整天要追著別人胞,好累耶!」喜兒不高興地低聲咕噥。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說要追求他了。
除非約客戶到戶外拍照,要不然她一向都睡到很晚才起床,可是聽盈盈說,他每天都七早八早就去上班,然後一直工作到很晚;如今他提出這樣的要求,豈不是要她起早摸黑的接送他嗎?這傢伙好過分耶!
「追求者,顧名思義,就是為了求得心上人的歡心,所以常常追著心上人跑,盡可能找機會跟對方在一起,這是很自然的事,跟弱不弱勢扯不上關係。」
他瞥一眼她噘得半天高的櫻唇,拿她的邏輯回贈給她。
「咦?照你這樣說,那……那些遠距離的戀人怎麼辦?總不能每天南來北往的接送,那還要做正事嗎?有的還遠在千里之外耶,那些戀人又怎麼辦?可見得不是每對戀人都是這樣的!」
逮到一個破綻,她立刻加以反駁,企圖扭轉乾坤。
「那是客觀條件不許可,自然另當別論!可是如果客觀——」
聽到這裡,喜兒雙眼一亮,立刻打斷他。
「我的手現在還不方便開車耶!這個條件粉客觀吧?」
他總不能沒良心到再要她接送他了吧?她得意地看著他。
「重點不是誰開車,而是那份想要陪伴對方的心意!要不然的話,我只需要一個司機就夠了。」
他從容不迫地回道,好像一切早就已經想好了似的。
「所以,以後每天早上七點半,我會去接你,你只要負責陪我上下班就行了!」
「七點半?!」喜兒哀嚎。「那可是我睡得最熟的時候耶!我每晚都到三、四點才睡,要我那麼早起床,太慘無人道了啦!」
「習慣了就好。你以後早點睡,作息很快就可以調過來了。」
他仍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輕而易舉又幫她解決了一個「難題」。
「你說得倒輕鬆!你知不知道這對我來說粉痛苦耶∼∼」
喜兒扁扁小嘴,隨即把臉蛋皺得像苦瓜,眼波一轉瞟了他一下,見他沒什麼反應,她又睨了他一眼……
器洋洋把生魚片沾上一大坨哇沙米,放進嘴裡嚼著,企圖藉那嗆鼻的味道壓下心底的笑意。
這丫頭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不只做得太假,而且還假得很滑稽,他實在很想告訴她別再東施效顰了!因為那一點也無法惹人同情,只會惹人發笑!哈哈哈……
都看了他好幾眼了,他卻還一點反應都沒有,真是個木頭人!喜兒在心裡嘀咕著,繼續用「哀怨」的眼神看他。
器洋洋壞心眼地繼續吃他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直到感覺到她的眸光摻進了殺氣,才憋住笑問道:「你怎麼了?有話想說嗎?」
她的表情還「說」得不夠明白嗎?這傢伙一定有弱視!
「嗯,嘿嘿∼∼」她未語先笑,而且還笑得十分的諂媚。
「我是想說……嗯,我們都這麼熟了,還這樣客套的接來送去,不是反倒顯得生疏了嗎?所謂熟不拘禮嘛,你說對不?所以我看,我們還是免了這套俗禮吧!」她眼巴巴地瞅著他。
「哦?我倒不知道我跟你什麼時候開始熟了?」
這丫頭又在胡扯了!器洋洋悶哼一聲,不過卻順著她的話跟她扯下去。
「你說這話就差了!所謂一回生,兩回熟嘛!我們都見過三回了,我覺得我跟你簡直已經熟透了,熟得不能再熟了!」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她還很熱絡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一副跟人家很老友的樣子。
「而且,你的命還是我救的!說起來,我們真可算是生死之交啊!」
這丫頭還真會亂拗!器洋洋頓時又好氣又好笑。
「所以啊!你有什麼心事都可以向我傾訴喔!我這人是個非常好的聽眾,你有什麼辛酸的、傷心的、不如意的心事都可以告訴我,憑我們倆的交情,我一定會替你分擔的!」
她突然話鋒一轉,語帶玄機地暗示著,一方面固然是為了要乘機套取情報,另一方面也是企圖要把接送的問題給矇混過去。
器洋洋哪會看不出她在打什麼鬼主意,瞄了她一眼,懶得搭硿。
「不要不好意思啦∼∼你要知道,把不愉快的心事一直壓抑著,對你的心靈是粉不健康的喔!更不要以為只要把它密封在心裡,不去理它就沒事了,其實它會悄悄的在某個角落發霉、發臭,最後腐爛,直到完全侵蝕你的心靈!
「隨著這個過程,你的情緒會越來越低落,然後憂鬱症就會找上你,讓你覺得了無生趣,到最後甚至會產生要一死以求解脫的念頭!」她開始危言聳聽。
這丫頭就喜歡胡說八道!以前要是有人敢像她這樣,在他面前囉唆些有的沒的,他可一秒鐘都待不住!
然而,奇怪的是,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她煩,反而有意無意地縱容她胡說八道。
像下午,他竟然不知不覺地花了一個小時,任她「糟蹋」他的秘書,讓她胡扯個痛快。
「嗯,我看你……」她上下瞥了他一眼,才很嚴肅地續道:「很沉默、很少笑,很不快樂的樣子!我估計你最起碼有中度的憂鬱症了!」她一副權威的模樣。
好傢伙!這死丫頭這會兒又當起密醫來了,信口就給他斷了這麼個「病症」!器洋洋忍不住瞪她一眼。
「為了避免情況繼續惡化下去,最好的方法就是找朋友傾訴,讓朋友分擔你心裡的憂愁,然後你就會發覺,把這些垃圾倒出來後,你的心靈又有空間可以裝些快樂、美好的事,從此之後便不會再鬱鬱寡歡了!」
她一臉認真地對他曉以大義,直說得口沫橫飛的。
「說吧!不要害羞!你要知道,有我這個願意聽你訴說心事的朋友,你是非常、非常的幸運。你看看統計數字,每天有多少憂鬱症患者要花錢找心理醫生聽他們說心事?有些更慘,直接就跳下去找閻羅王說!
「為什麼會這樣呢?那是因為在那之前,從來沒有人願意聽他們說,他們的病情才會越來越惡化;所以,你要好好的把握機會,千萬不要害了自己啊!」
她語重心長,循循善誘,隨即卻臉一變,握緊小拳頭,衝著他喊道:「說吧!勇敢地說吧!盡情地說吧!I
看她那副喊口號般的激昂模樣,活像個宗教狂熱分子,器洋洋忍不住被她逗笑了。
「好了!別再亂扯了!」他笑罵。「你再怎麼扯,也轉移不了我的注意!」
詭計被識破,喜兒頓時灰溜溜地垮下小臉來。
「說來說去,還是要……唉∼∼」她很悲慘地長歎了一聲。
他為什麼這樣精明呢?記性為什麼這麼好呢?
「看你的樣子,真的很不願意……」器洋洋的俊臉陰沉了下來。「如果客觀條件許可,卻不去做,那麼就證明這個追求者沒有誠意!嗯……假如說你沒有誠意的話……」
他的指關節在桌面上輕敲了兩下,抿了抿嘴巴頓住。
他敲擊的力道並不大,發出的聲音也不響,可不知為何,卻敲得她渾身一震。
而且更可怕的是,她還感覺到他墨鏡後的「凶眼」好像又在對她「發功」了,直讓她渾身的寒毛當場全都豎了起來。
下一秒便脫口說道:「好啦!好啦!接你就接你咩∼∼」
器洋洋很滿意地點點頭。「吃吧。」
喜兒偷瞄他一眼,見他沒啥表情,沒敢多說什麼,乖乖地吃起來。
奇怪!這個男人總是能讓她莫名其妙地照他的話去做!
下午協議完後,她本來想立刻回家,擬定「追男作戰計劃」,但他三言兩語就說服她陪他吃晚餐,現在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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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喜兒頂著兩隻熊貓眼,一路打著呵欠下樓來。
她一出現在大門口,器洋洋便打開車門走下來。
見他步履矯健,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喜兒頓時覺得礙眼極了。
為了早起,她昨晚十二點便準時上床,可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好不容易五點多才總算睡著,沒多久卻又被鬧鐘叫醒,不過她還是直等到第三個鬧鐘響起時——七點二十五分,才跳下床,胡亂梳洗了一下才衝下來。
「早!」
器洋洋看她那副披頭散髮,好像直接從床上衝下來的模樣,就忍不住暗自發噱。
「早……」
她無精打采地勉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眼瞳卻沒動,吊了個死白眼給他看。
器洋洋抿住兩片厚薄適中的唇,以免笑出聲來。
看來這丫頭有起床氣哩!這當頭要是不小心惹到她,鐵定有得好看!昨天她教訓Ana和Sandy的場面,可真叫人……印象深刻啊!
「上車吧!」他輕推著她往前走。
被他像布袋似的塞進前座後,喜兒便癱靠在椅背上,臭著小臉,喃喃說道:「這種送往迎來的事,真不是人幹的!唉∼∼」
剛坐進駕駛座的器洋洋聞言,忍不住輕敲了她一記。
「死丫頭!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她把他當成什麼了?嫖客嗎?他笑罵著,側過身來幫她繫好安全帶。
喜兒實在無力反擊,把頭懶洋洋地靠在車窗上,閉目養神。
車子才開出一條街,她的頭便不住地晃動,很快就會周公去了。他轉頭看著她的睡顏,一抹微笑浮上唇邊,平日又冷又酷的俊臉上竟帶著淺淺的溫柔和寵溺。
「到了!喜兒,醒醒,喜兒!」他輕拍她的嫩頰。
「別吵啦!人家還要再睡……」喜兒閉著眼咕噥。
「到了,醒醒!」
喜兒睜開惺忪的雙眼,茫然地望了一下四周,一副不知身在何處的樣子。
「來!我們去吃早餐。」
喜兒用遲滯的眼光看了他一會兒,才有氣無力地道:「你自己去吃啦,我要回家睡覺,」
「不行!一定要吃早餐!」
這丫頭剛睡醒的樣子好可愛!器洋洋忍不住捏捏她的粉頰,然後才半拉半抱地把她拉下車。
「人家好想睡覺耶!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嘛,吃不下啦……」
喜兒嘟起小嘴抗議著,卻被他半強迫地推著往前走。
「那就從今天開始習慣,走快點!」器洋洋一點也不心軟。「好了啦,別孩子氣,就當陪我吃好了,乖!」
語畢,他不禁一怔,這話真的是他說的嗎?怎麼溫柔得像在哄小孩子一般……
「又要陪上班、下班,又要陪吃早餐!那我不是好像三陪女郎嗎?」喜兒仍舊嘟嘟嚷囔地抱怨著。
這死丫頭就不能說句好聽的話嗎?器洋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索性大手一伸,攬住她的纖腰,幾乎是抱著她往前走。
喜兒被嚇了一跳,連忙喊道:「喂、喂、喂!你做什麼?不要這樣啦!這樣子看起來粉曖昧耶,很多人都在看我們了啦!」
「我們的關係不就是很曖昧嗎?三陪女郎!」他貼在她的耳邊,用邪惡的聲音低語。
「誰……誰跟你曖昧啊?你不要亂講話啦!」她紅著小臉嗔道。
他幹麼要貼得那麼近說話?嘴唇都碰到她的耳朵了,害她的耳朵麻麻辣辣的,好討厭喔!
誰亂講話了?器洋洋悶哼一聲,深邃的黑眸牢牢盯著她發紅的耳朵看。
「你快點放開我啦!」
喜兒邊掙扎著,邊轉過頭來跟他說,但太近的距離卻讓她的嘴唇不經意地拂過他的嘴唇。
兩人都同時震了一下。
喜兒臉上的紅潮頓時往脖子底下蔓延,而心跳更是不由自主地加速;器洋洋則是渾身一僵,好像被突然急凍一般。
過了片刻,他才放開她,又輕咳了一下,才道:「到了,進去吧!」
說畢,他牽起她的小手,往餐廳裡走。
喜兒任他牽著自己定,羞得不敢抬頭,就伯目睹剛才那一幕的人,會用曖昧的眼光看她。
「好了,你可以抬頭了,呵呵呵……」
點完餐後,見她仍一逕低著頭,器洋洋忍不住好笑地說。
喜兒抬起頭來賞他一個大白眼。「都是你害的啦!還笑!」
器洋洋被她嗔得頓覺半邊身子酥酥麻麻的。
「你就別再害羞了!你現在在追求我,所以逮到機會,就忍不住吃我豆腐,我都能理解,也不會怪你的,你放心。」
他一副很通情達理的樣子,眼中卻閃著逗趣的光芒。
「誰……我哪……哪有吃……我才沒有!」
瞧這傢伙說的是什麼鬼話?逮到機會就吃他豆腐?把她說得像個大色女一樣,可惡!喜兒氣惱地瞪著他。
「剛才你不是乘機吻我這兒嗎?」
器洋洋很無辜地睜大眼,又伸手指著自己的嘴唇,壞心眼地挑明來講。
「怎麼可以一轉頭就不認帳呢?外面可是有很多人可以作證喔!」
「你……你胡……胡說八道!」喜兒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分明就是事實……好、好,你不要再那麼凶的瞪著我,我明白了!」
他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故作恍然大悟般地說:「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說,對不對?嗯,我知道了,以後就算你再怎樣『蹂躪』我,我也絕口不提!」
「你……」喜兒被他氣得七竅生煙。
見她瞪著他的模樣像是要將他生吞下肚似的!器洋洋忍不住暗自發噱。「這丫頭不只不堪一「激」,還不堪一「逗」,好有趣!
「我……我不要理你了!我要走了!」她氣呼呼地大聲說,卻沒有動。
「那怎麼行?待會兒你還得跟我一起去上班;再說,一個員工怎麼可以不理老闆呢?」器洋洋一派悠閒地說道。
「什麼?」喜兒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什麼老闆、員工、上班的,他在說啥啊?
「哦!昨晚忘了跟你說,你的手現在這樣,攝影師的工作暫時不能做,這段時間就來我的辦公室裡幫我,你也可以有收——」
「我才不要!」
這臭傢伙這麼惡質,明明沒有的事也敢亂冤枉她!每天跟他在一起,不被他活活氣死才怪!
「那真可惜。」他十分遺憾地說。「我正缺一個助理幫我整理一些文件,出去見客戶的時候,也需要個人幫我打點一些事——」
「慢著!」她再次打斷他。「你是說幫你整理文件,跟你一起去見客戶?」
他點點頭,看著她的美眸立時迸出星輝。「不過,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只好找別人了……」
「不不不,你千萬不要找別人!我願意、我很願意!」喜兒立刻說道。
幫他整理文件,又跟他一起去見客戶,說不定她很快就能找到他們公司跟吳朝貴的霸朝公司的恩怨秘密。
這麼想著,她忍不住得意地咪咪嘴笑起來。
器洋洋挑挑俊眉,一臉深不可測地輕撫著剛毅的下巴。
「你怎麼笑得這麼鬼祟?好像……在算計什麼似的。」
他突然頭一伸,毫無預警地湊到她面前去。
「嗄?」喜兒嚇了一跳,一時答不出話來。「哪……哪有?什……什麼鬼祟?你真會亂……真會說笑!我這人從來不懂得算計別人,真的!你要相信我!」
器洋洋點點頭。「嗯,我同意,你根本不是算計別人的料。你心中在想什麼,從你臉上就看得出來了!」
喜兒聽不明白這句話到底是褒,還是貶?不過聽他的口氣,應該沒有懷疑她了,不由得暗鬆了口氣。
「就是咩!我這人最光明磊落了,才不會去做那種鬼鬼祟祟的事!」
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再撇清了一下下,又忙咧開嘴朝他直笑。
器洋洋也回她一笑,看似很愉快的樣子。
兩人就這樣一直笑望著彼此,不過心思卻都好像飄到了別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