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莊裡已是夜深人靜,娟兒和護院等知情的人皆在大廳等候,連年邁的老管家也在椅子上打著磕睡硬撐著。看見蕭倚樓懷裡的柳綠楊時,廳裡四個人都鬆了口氣,對隨後進門的冷飄水則投以責難眼神,似乎在說著:
「你這傢伙竟敢偷偷帶走綠楊,瞧,還是逃不出咱們莊主的手掌心,讓他給抓回來吧?」
面對一臉寒冰的蕭倚樓,丫環娟兒深呼吸幾回後鼓起勇氣問:
「綠楊不要緊把?莊主。她的房間我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
「綠楊暫時要呆在我房間裡。」蕭倚樓卻不容置疑地說。「我要我的藥箱,再到外頭挖一盆雪,立刻送到我房裡來。」
老管家領命而去,娟兒則探了探門外,又問道:
「小姐呢?莊主,小姐沒有跟你們一塊回來嗎?」
「嗯。」蕭倚樓簡短回答了聲,便快步朝自己房間走去,不明所以的娟兒在情急下只得攔下冷飄水。
「等等,」她擋在他面前。「我問你,我們家小姐呢?你把她藏哪兒去了?」
為什麼她也來找他要人?他怎麼會知道她家小姐究竟上哪兒去了。
懶得說話的冷飄水直接越過娟兒追上蕭倚樓,留下她氣憤地在原處跺腳。
「什麼嘛!目中無人的,這一切可都是他惹出來的耶。」她轉頭看著兩位護院,又皺眉又噘嘴地問:「那個傢伙實在高傲到極點了,你們說是不是?」
兩位護院只能點頭,雖然他們覺得這其實和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唉!」娟兒長長歎了口氣低頭嘀咕著:「小姐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呢?早說她那麼點三腳貓功夫是只會壞事的,還想去找綠楊呢。這會兒綠楊回來了,她卻行蹤不明,這可怎麼是好?真是急死我了。」她說著,又是連連歎息。「還有啊,綠楊那副樣子想必是又發病了,人回來卻還不能工作,三夫人那兒我已經擋不住了,誰來救救我?有沒有人能救救我呢?」
她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抬起頭,兩位護院卻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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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讓她受寒,而且必須想辦法退去她的高燒,看護柳綠楊數年,蕭倚樓很清楚唯有這麼做才有機會救她的。而儘管如此,經過這些的鑽研嘗試,歷經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從不認輸的他似乎也不得不接受她終將死去的事實。
每一年的發作都令她的身子更為虛弱,他實在無法預料纖弱的她還能再活多久。
替她把過脈後,蕭倚樓讓她服下數顆藥丸,以雪化成的冰水為她擦拭額頭、頸子以及手部等處,但並未逾越禮教觸及她的其它地方。
「如需要為她擦拭身子,我可以代勞。」在一旁靜觀的冷飄水開口說,引來蕭倚樓幾可致命的一瞥。
「用不著。」以及他這麼冷冷的一句。
「暫時是穩定了,但隨時都會再度發作,就這麼斷斷續續約莫要持續整個冬季。」蕭倚樓回答,將沾了水的冰冷濕佈置於她的額頭上。
「挨過冬季便能活命嗎?」
「很難說。」
「什麼意思?」
「她努力熬過了幾個年頭,但誰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熬過了一個。」
「連你都不知道?」冷飄水啞聲問。
「連我都不知道。」蕭倚樓站了起來,微揚的嘴角透露出他的苦衷與無奈。「遐爾聞名的蕭倚樓也不過這麼點能耐,你是不是這麼想的?」
冷飄水搖頭道:
「我相信你能救她,請不要放棄。」
「我從未放棄。」蕭倚樓說著看向他,思索了半晌後才開口:「坐下來,我替你把個脈。」
「我?」冷飄水有些詫異,繼而搖了搖頭。「用不著分心照顧我,像我這種忘恩負義的傢伙什麼時候死都無所謂,你難道不是這麼想的?」
「你不必管我是怎麼想的,只要過來坐下就行了。」
蕭倚樓十分堅持的樣子,冷飄水只得乖乖坐下;而看著他拉起的袖子,蕭倚樓靜了靜,接著也坐了下來。
「這袍子是綠楊繡的?」他問道。
冷飄水點頭。
「為什麼?」蕭倚樓仔細打量著這件雪白色的外袍。「綠楊為何要做袍子給你?」
冷飄水蹙眉思索,之後回答:
「因為越來越冷了,而屋裡被子又不夠,她是這麼說的。」
「被子不夠?」蕭倚樓瞄了他一眼。「我見過的,那屋裡只有一張床不是嗎?」
「你究竟想說什麼?」冷飄水面無表情地問。
「既然你宣稱綠楊是你的人,我以為你們理所當然會同搨而眠。」
冷飄水給了蕭倚樓一瞥。
「她依舊是你心目中那個嚴遵禮教的女孩。」他說。「她很努力掙扎過了,是我強迫她的。」
蕭倚樓盯著他。
「別再惹惱我,我尚未打消殺你的念頭。」他說著,開始為冷飄水把脈,聚精會神地持續了好一會兒,神情更是少有的凝重。
「我還能活多久?」被人抓著把玩了半天,冷飄水忍不住開口了。
「為什麼這麼問?」蕭倚樓終於鬆開他的手。
「因為你的表情。」
「你放心,暫時還死不了。」
「哦?」
「再觀察兩天吧,到時候應該就能更明確的判定了。」蕭倚樓站起來,又走向床邊審視柳綠楊的情況。
真是模稜兩可的答案,但冷飄水絲毫不以為意。
「在她好轉之前我可以呆在這裡嗎?」他在乎的僅有這個。
蕭倚樓轉過頭瞪著他,久久之後道:
「隨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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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天裡,柳綠楊的情況時好時壞,不過即使是最好的時候也是昏迷不醒,讓出房間的蕭倚樓就睡在隔壁的廂房,不管是白天黑夜都會過來巡視她的情況,而冷飄水則是繼續他席地而眠的日子,走出房間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
此外,冷飄水也注意到這兩天來自己並未毒發,一次也沒有,而他仍將此視為死前的迴光返照,畢竟冰心毒針的毒性詭譎,連蕭倚樓都無法捉摸,更何況是他。
回到情劍山莊的第三天一早,蕭倚樓到房裡來檢視過後,冷飄水問起柳綠楊的現狀。
「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蕭倚樓坐下並暫時自己倒了杯茶,然後對冷飄水說:「你也坐下來,我有些事要問你。」
冷飄水依言坐下,他已逐漸知道和蕭倚樓爭辯不過是枉費唇舌罷了。
「是關於你體內的毒,」他一坐下,蕭倚樓便開始說:「有些事我百思不得其解,或許從你這兒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釋。」
「有什麼是你不瞭解的?」冷飄水問。
蕭倚樓思索了片刻。
「這麼說吧,冰心毒針的毒自你體內完全消失,你可知這是什麼原因?」他問。
冷飄水聞言後久久不能言語。是他聽錯了嗎?抑或是蕭倚樓為了報復所開的玩笑?
「你在說笑嗎?」
「我可沒有那種興致。」蕭倚樓回答。
「唐飛說冰心毒針是沒有解藥的。」沉默了好一會兒,冷飄水開口。
「我也以為是如此。」
「以為?」冷飄水蹙眉。「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為什麼,你體內的毒已經截了。」蕭倚樓傾身向他。「看你的表情,你似乎什麼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事實上他腦中一片混亂,根本無法思考,說什麼他體內的毒已截,這簡直一點道理也沒有。
「一點概念都沒有嗎?」蕭倚樓輕歎一聲。「原本以為可以從你這裡知道些什麼的,這下可麻煩了。」
冷飄水沉默著,半晌後抬頭道:
「這麼說也許有些失禮,但——有沒有可能是你診斷錯誤?」
蕭倚樓瞇起眼睛看著他,
「恕我失言,我道歉。」冷飄水輕咳兩聲改了口。
「你倒是第一個敢對我說這種話的人。」蕭倚樓扯扯嘴角。「老實說你的死活我一點都不在乎,只不過若是能找出你不藥而癒的原因,或許對綠楊會有幫助。」
冷飄水聞言,倏地抬起頭:
「別這麼訝異,」蕭倚樓淺淺一笑。「我說過很多次了,你們的情況類似。」
「我能做什麼?」冷飄水問,聲音裡帶著急切和絕望。「我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除了你給的藥,我並未吃過什麼特別的東西。」
「在你接觸過的東西裡,肯定是有什麼東西剛好跟冰心毒針的毒相剋。」蕭倚樓對他說:「你再仔細想想,不管多麼細微的事都不能錯過,看能不能記起些什麼。」
蕭倚樓嚴肅地看著他,於是冷飄水穩下紛亂的思緒,試著在回憶中搜尋所有可能的線索。他想了又想,卻毫無所獲。究竟是什麼原因?他體內的毒在什麼時候消失的?但不管怎麼回憶,他就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怎麼樣?」蕭倚樓問。
冷飄水搖搖頭。
「我和她吃一樣的食物,喝一樣的茶水,都是些很普通的東西,我實在想不出來……」
「不光和吃的喝的有關,我不是說了,再細微的細節都不能錯過。」蕭倚樓又瞇起眼睛看他。「我問你,那些私人方面不可告人的部分你可仔細回憶過了?」
冷飄水惱怒地瞪了他一眼,臉上也有些泛紅。
「你不想救綠楊嗎?」蕭倚樓無所謂的喝了後茶。「雖然我最厭惡的就是探人隱私,但為了救人,我看就讓我來幫你回想一下那些重要的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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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氣憤,冷飄水仍在蕭倚樓的堅持下一一回答了他的問題,而蕭倚樓也收斂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以一個大夫的身份認真仔細地盤問。在回答的過程中,冷飄水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抓住了些他原本忽略的細節。
儘管如此,事情卻沒有什麼太大的進展,即使是將冷飄水和柳綠楊兩人這些天來的一舉一動弄得一清二楚,也從中找出了幾個可疑之處,但蕭倚樓仍無法立即做出判定。
「如何?」冷飄水問:「知道癥結所在了嗎?」
蕭倚樓搖頭。
「不過總算是有了點頭緒,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想我會從中找出救綠楊的方法。」
「拜託你了。」冷飄水說。
「綠楊未來會是我的妻子,用不著你拜託,我也會盡全力救她。」蕭倚樓說著,看了他一眼。
冷飄水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即使柳綠楊最後終究會成為情劍山莊的少夫人,但至少她是活著的,這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
「對了,」此時蕭倚樓站起來對他說:「有件事麻煩你去做。」
「是什麼?」冷飄水問。
「因為綠楊的關係,我分不開身,所以希望你能代我尋找舍妹。」
「令妹?」冷飄水蹙眉。「你要我去找她?」
「是的,」蕭倚樓斬釘截鐵道。「舍妹會失蹤完全是因為你擄走了綠楊,是你的責任,所以在我照顧醫治綠楊的同時,你就負責去把纖雲找回來。」
冷飄水並不想在綠楊未有起色前離開這兒,但蕭倚樓這樣的說法又哪裡由得他拒絕?除了點頭,他似乎已沒有選擇的餘地。
冷飄水輕歎一聲。
「但是我從未見過令妹。」
「我會命人拿她的畫像給你。」
冷飄水點頭。
「我應該從什麼地方開始找起?」他問。
「我知道的話又何必要你去找?」蕭倚樓也歎息。「舍妹很手走出情劍山莊,即使是到城裡逛逛都有護衛跟著,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老實說我非常擔心她,如果不是因為綠楊……」
「我知道了。」冷飄水打斷他的話。「把畫像給我吧,我會負責將她找回來。」
他的回答令蕭倚樓滿意地點頭。
「那就有勞你了,我也會竭盡全力找出救綠楊的方法。」蕭倚樓說。
於是,在出發前去尋人的前一天晚上,冷飄水站在床前久久地、靜靜地凝視柳綠楊。幾天來一直昏睡著,原本身子就單薄的她更加消瘦了,肌膚也蒼白得幾乎透明。雖然現在是沉沉睡著,但多數時間都是發著高燒,不停地喘息囈語。
這種痛苦冷飄水最懂,他是個男人尚且難以承受,她這麼纖弱的女子又如何受得住?身子會一年不如一年也是理所當然。
但她不該受這種罪的,這麼一個完美善良的姑娘有權利活到兒女成群子孫滿堂。
輕撫她的發,冷飄水的手在顫抖。他很想坐上床將她擁如懷裡,又怕驚擾了她。
「別死,別死啊,綠楊。」他啞聲低語,希望這發自內心的呼喊能喚醒她,真正地喚醒她。
那一夜,冷飄水終於明白什麼是愛。他坐在床邊,握著柳綠楊的手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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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耶,沒見過這位姑娘來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子,見過的話我一定不會忘記的。」客棧掌櫃笑著這麼說,於是冷飄水再次道謝並把蕭倚樓交給他的畫像收起來.
這不知道是今天來第幾回了,他拿著畫像在城裡最熱鬧的地方尋找,得到的幾乎全是這樣的答案不是沒見過就是沒印象。冷飄水越來越覺得單憑一張畫像要尋人簡直有如大海撈針,如果沒有佛祖保佑是絕對找不到的。
找不到蕭纖雲就不能回情劍山莊,帶著這樣的焦慮,冷飄水必須繼續找下去,但在這之前也得填飽肚子,一早就出門,此時已經是夜幕低垂了。
冷飄水正打算找地方歇會兒,忽然感覺一道凌厲的殺氣由背後襲來,他閃身躲開,轉頭一看,牆上釘著根雪白透明的冰狀長針。
冰心毒針?
冷飄水神情一凜!四下搜尋著發暗器之人。
「出來吧,唐飛,老用這套暗箭傷人的把戲,不怕辱沒了唐門響亮的名聲?」他沉聲道。
話才說完,一個頎長的身影便出現在眼前:是個相貌俊秀的年輕人,可惜的是臉上帶著憤怒和憎恨。
「你真是福大命大啊,冷飄水,中了唐門的冰心毒針能活到現在。」
「你就當我已經死了一次吧。」冷飄水看著他說:「我殺了你叔叔,而你殺了我,我和唐門之間的恩怨到此為止。」
「別說笑了,你明明還活生勝地站在我面前。」唐飛瞪著他。「我問你,是誰替你解了毒,是誰?」
「冰心毒針有藥可解嗎?」冷飄水問。
「沒有。」唐飛斬釘截鐵道,卻微微移開了目光。
這細微的動作並未逃過冷飄水的雙眼,他也立即便有了這樣的結論。
原來如此!冰心毒針果然並非什麼必殺之毒。
然而冷飄水並沒有再加以追問,他知道再問也得不到答案,只會更加惹惱唐飛。在這個迫切要找出蕭纖雲的時刻,他最不希望的就是這裡和唐飛牽扯不清。
以前他或許會,現在的冷飄水卻覺得所有爭執都是無謂。
「廢話少說,冷飄水。」唐飛不再提毒針的事,仍以憤怒的視線盯著冷飄水。「既然你還活著,咱們又在這裡碰了頭,我們就在這裡一決生死吧,我唐飛絕對要殺了你替我叔叔報仇。」
「你叔叔姦淫擄掠無所不為,唐門早已將他歸入叛徒之列了不是嗎?」冷飄水道。
「唐門的叛徒自有唐門自己清理,用不著外人插手。」
「我是個殺手,拿人錢財為人除禍,殺你叔叔並非我本意。」
「那麼你告訴我,究竟是誰僱傭你殺我叔叔?」
是官府。但基於這一行的規矩,冷飄水並不打算說出來。
「我無法告訴你。」他的答案始終如一。
「那麼你等著見閻王吧。」唐飛話一說完,身子也跟著撲向冷飄水,一道陰冷的掌風更是先行而至。
冷飄水向上躍起,依舊不想動手,但唐飛咄咄逼人,出招凌厲且招招逼殺,蘸過毒的指尖有數次幾乎要劃破冷飄水的衣裳——那件綠楊為他縫繡的外炮。
再三讓步閃躲,冷飄水的耐性逐漸用盡。他開始想著,也許狠下心來殺了他才是解決此事的最快方法。
唐飛年輕氣盛,將報仇為一種崇高的正義行為,也許是傻了點,卻也非該死之徒,他實在不想動手取他性命。
「我不想殺你,唐飛。」冷飄水說,身子向右一閃,躲開向他的毒掌。
「好大的口氣。」唐飛笑著,動作絲毫未曾減緩,「動手吧,冷飄水,我可不想日後讓人說我唐飛勝之不武。
「勝之不武?」冷飄水扯扯嘴角。「你之前還偷襲過我呢?難不成你忘了?」
「你——」唐飛聞言,惱怒地紅了臉,卻又無法反駁這項事實,於是便以更為險惡的招式攻向冷飄水。
看來不動手是不行了,再容忍下去就是對自己殘酷。冷飄水這麼想,最後一次警告唐飛:
「罷手吧,唐飛,以你現在的能力是殺不了我的。」
「殺不殺得了你要試試看才知道。」唐飛咬牙切齒道,冷飄水的話產生了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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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引起騷動,冷飄水刻意將唐飛引至城外人煙較稀少的地方。而在這期間,唐飛的攻擊一直未曾停歇,冷飄水的神情也逐漸由忍耐趨於冷漠。
唐飛雖然稱得上是唐門新一輩中的佼佼者,但武功造詣尚淺,江湖歷練也不足,並非他大言不慚,若是兩人單大獨鬥,唐飛此刻確實沒有殺他的本事。
然而冷飄水也不想要唐飛的命。這年輕人儘管狂傲不馴,還曾以毒針暗算過他,冷飄水仍覺得可以原諒他。認識了綠楊後,他似乎也感染了她的慈悲心腸。
雖然不想殺他,但冷飄水認為唐飛實在需要點教訓,如果不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永遠不會成長,永遠都是這麼目中無人,那麼即使他今天饒過他,他遲早也會命喪他人手下。
冷飄水才想著,唐飛的毒爪已經再次襲向他,而且是朝著他的雙眼,毫不留情。於是,冷飄水動手了,既然他屢次勸說都無法令他改變心意,那麼他也不必再客氣。
冷飄水在閃過唐飛攻擊的同時向他還擊,他一掌打在唐飛的肩上,雖然僅用了四成功力,卻令得唐飛悶哼一聲後退數步,還嘔出一攤鮮血。
唐飛瞪大了眼睛看著冷飄水,臉上寫著驚愕及不解。就那麼一掌,只是隨意的一掌,他已敗了,但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輸,他是唐飛,是日後將執掌唐門的人啊!
冷飄水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要離開,唐飛卻開口喊住了他:
「站住,姓冷的。」
冷飄水停了下來,緩緩地轉過身子。
「我說過了,現在的你絕對不是我的對手。」他說。
「為什麼放過我?」唐飛問,知道自己的傷勢並不重。
「你怎麼知道我放過你?」冷飄水揚揚嘴角道:「說不定我掌上也藏了毒,再過不是久便要你毒發身亡。」
「你掌上有沒有毒根本就瞞不過我。」唐飛看著冷飄水,「為什麼不殺我?就算你放了我,下回見了面我一樣取你的性命。」
「隨你。」冷飄水說著又要走,唐飛再次喊住他。
「你是怎麼回事?居然會如此心軟,一點也不像江湖盛傳的冷血殺手。」
「別急於尋死,年輕人應該珍惜生命。」冷飄水回頭看了他一眼。「就當作是你運氣好,快走吧。」
唐飛還想開口留住他,但冷飄水已經轉身,他已決定不論唐飛說什麼都不再回頭,回城裡找間客棧吃點東西,繼續尋找蕭纖雲才是他此刻該做的事。
結果卻是另一個聲音令冷飄水又一次停下了腳步。有個女人正在尋找唐飛,一聲呼喚著他的名字,冷飄水不由自主轉過身,恰好看見一位姑娘朝唐飛跑去。
是戀人啊,冷飄水這麼想。
「你跑這兒來做什麼?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到處找你知不知道?!」那姑娘一見唐飛劈頭就說,語氣連和善都稱不上,更不用說甜蜜了,令冷飄水心生疑惑。
似乎並不是戀人啊,他又想。
「我看見一個熟人朝這兒走來,所以就——對不起,你別生氣嘛。」
咦?這女子究竟是誰,竟能讓唐飛低聲下氣道歉?冷飄水的好奇心被喚起,決定站在暗處靜觀片刻。雖然唐飛不時眼神示意他離開,那位姑娘卻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存在,只管責備著唐飛。
「我不能生氣嗎?東西吃了一半你就扔下我往外跑,我差點因為沒銀兩付帳被店小二抓上衙門,最後還是把我哥哥給我的玉鐲子押在客棧才出得了門,你說我該不該生氣?!我該不該生氣?!」
那位姑娘嚷著,只差沒指著唐飛的鼻子,而唐飛不但不發怒,反倒還陪著笑臉說: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全是我不好,我這不是道歉了嗎?你別生氣了,這麼大聲嚷嚷——」唐飛朝冷飄水那兒看了一眼,眼神煞是難堪。
「要我不嚷嚷也行,你這就跟我回去把我的玉鐲子給贖回來,然後咱們就分道揚鑣,各走各的!」
「這——別這樣啊,說什麼分道揚鑣的,你不是答應讓我陪著你找人的嗎?」
「你還好意思說呢,說什麼自己見識廣、人面佳,找這麼久,一點消息都沒有,我還不如自個兒去找,還省得受你的氣!」
「我事事順著你,什麼時候讓你受氣了?」唐飛苦著臉道。
「這會兒不就是了?」
「事出突然,我又不是有意的。」
「有意的無心的都一樣,總之我決定自己去找綠楊了。」
「還是讓我陪著你吧,蕭姑娘,江湖險惡,你一個柔弱女子……」
冷飄水由黑暗中現身。他聽見的已經足夠了,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和唐飛一場不情不願的鬥爭,竟能助他完成此行的目的。
他直接走向那位女子,完全無視於唐飛帶著戒備和怒意的眼神。
「敢問姑娘可是情劍山莊的大小姐蕭纖雲?」他問。
那位女子將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揚起眉道:
「我是蕭纖雲,你又是哪一位呢?」
「在下冷飄水,令兄蕭倚樓囑咐我務必要立刻將你帶回情劍山莊。」
「我大哥?」蕭纖雲兩道柳眉挑得更高。「冒昧請問,可有什麼信物能證明你說的話?」
冷飄水攤開她的畫像。
「只有這個了。」他說。
蕭纖雲檢視過畫軸,正是她十八歲時哥哥請人為她畫的。
「原來大哥已經回到情劍山莊,這下可糟了。」想起她離開時莊裡的一團混亂,蕭纖雲忍不住皺起眉長歎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