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請息怒,氣壞身子就不好了。」慎忠微彎著身,關切之意溢於言表。
「你要我怎麼不氣,我委曲求全了這麼多年,就連那個小雜種,我也沒敢明目張膽的對付,沒想到養老鼠咬布袋,反而害了自己的孩子,唉!」她長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陰狠,「或許當初我是做錯了。」早該將他們一起解決掉,一了百了。
「您沒錯,錯的是她,若不是那個女人出現,您也不會落到這種下場,更不會變成這樣……」慎忠感歎的頓了頓,腦海中浮現的是當初蘭因剛嫁入王府的模樣。
她也曾是個純真、善良,不知憂愁為何物的溫柔女子,可王爺的移情別戀,卻徹底改變了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子,讓她不得不變得好妒、陰狠,以求得在王府佔有一席之地。
慎忠愣了會兒,才納悶的問道:「可是她已經瘋了這麼多年,不足為懼,何必費神料理呢?」
「你懂什麼?」蘭因不耐煩的拉高聲音,「就算她真瘋了這麼多年,難保她沒有清醒的一天,現在王府又落在那個雜種手中,哪一天他突發奇想,不顧王爺的命今跑到她那兒去,進而發現咱們的秘密的話,那一切不就完了?」
「呃,是、是,還是福晉想得周到,小的會將事情處理乾淨,請福晉安心。」
對於蘭因的呼來喚去,他是一千個願意與甘心,即使今天她要他去死,他也不會多皺一下眉頭。
誰要他不自量力的愛上了這個身份、地位皆高他許多的女子呢?唉!
「額娘。」
「行兒回來了。」蘭因的神色因為聽到兒子的叫喚聲而霎時飛揚。欣喜的迎向走進來的慎行。
「行兒,你是跑到哪裡去了,額娘整日都掛心你呢。」蘭因雖抱怨,但是滿臉寵溺的神色。
「我回王府去了。」慎行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應了母親的話之後便吆喝著慎忠道:「喂,站在哪裡做什麼?還不去端杯茶來給本貝勒爺解解渴?」
「是。」慎忠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仍恭敬的退下去。
「行兒,你跑回王府做什麼?要是讓他瞧見,傷了你那該怎麼辦?」她擔心的檢查兒子的狀況,還好沒事。
「啐,那個雜種怎麼可能傷得了我?我沒將他打得滿地找牙就不錯了。」
慎行面不改色的說著大話,可蘭因的心中明白得很,會被打得滿地找牙的是哪個人。
「總之你要事事小心:那個雜種除了對你妹妹和顏悅色之外,對咱們倆可是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呢。」她沒戳破兒子的牛皮,只是不厭其煩的提醒他。
「放心,我沒這麼容易被除掉,倒是那個雜種讓我找到他的弱點了。」慎行得意揚揚的彎起唇色,接過慎忠遞上的茶,輕輟了口。
「弱點?」蘭因與慎忠訝異的互視一眼,他們還不知道那個絕情冷冽的男人也會有弱點。
「沒錯,而且還是個致命的弱點呢。」他看到母親驚訝的神色,故意賣關子。
「你倒是快說,到底他有什麼弱點?這可是咱們奪回王府的大好機會呢。」蘭因心急的問,一雙手因為緊張而扭緊了絹帕。
「女人呀。」慎行抬抬眉道。
「這……貝勒爺,他根本就是個冷血無情的人,怎麼可能會讓一個女人成為他的弱點呢?」慎忠對這個弱點之說抱持懷疑的態度。
「啐,這裡輪得到你說話嗎?」慎行睨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命令道:「想聽的話就給我閉上嘴站在一邊,若要再插嘴的話,別怪我賞你幾個耳光。」真討厭,從以前他就看這老傢伙很不順眼,什麼事都要插上一腿,真是煩死了。
慎忠眼中閃過一絲塭怒,不過還是恭敬的應聲,退到一旁。
「好了,行兒,你是要讓額娘急死是嗎?還不快說。」蘭因雖覺慎行的態度不甚妥當,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急著想知道閻霄的弱點為何。
「額娘莫急,反正也跑不掉,那個弱點呀,呵呵,就是他新娶過門的媳婦兒。」
慎行陰險的笑笑。
「那個夕顏格格?」蘭因皺起眉懷疑的道:「不可能吧,她只是被閻霄利用的工貝,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弱點?」
「額娘,這你就不知道了,別的事我可能不清楚,不過,一個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我倒是明白得不得了,我瞧那個雜種緊張夕顏格格的模樣,肯定是愛上她了。」
他信心滿滿的說。
「是嗎?真是如此?」她仍有些不相信。
「福晉,別忘了王爺也是同樣的性子呀。」慎忠小心翼翼的提點蘭因,不過隨後馬上引來慎行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又多嘴了,給我自己掌嘴:」他惱怒的拍了下桌子,不客氣的命令道。
「大貝勒請息怒,小的知錯了。」慎忠趕緊彎腰哀求道。
「既然知道自己錯了,還不掌嘴?」算慎忠倒楣,被他遷怒,誰讓他被閻霄污辱的氣沒處發呢?
「慎忠,你先下去吧。」蘭因朝他使了個眼色,要他趕緊退下。
「額娘,你幹麼不讓我罰他呀?」慎行瞧著慎忠離去的背影,忿忿的道。
「算了,拿他出氣幹什麼,還是想想咱們要如何奪回王府吧。」蘭因喃喃的道,腦中卻不斷盤旋著慎忠方纔的話。
沒錯,當年那個老鬼的確可以說是個情癡,也正因為愛得深,恨得也深,才會在以為水煙背叛他之後,忿恨得看不出事實吧?而閻霄身上跟他流著同樣的血液,合該同樣癡情……蘭因的臉色因這個事實而黯然,可旋即又揚起奸狠的笑容。
哼,流著同樣的血又如何?這種癡情性子對閻霄來說根本是禍不是福,或許是老天也可憐她吧,讓他旁的不像,偏偏像到這點:他們終於可以奪回王府了,哈哈哈……***
「我要見閻霄貝勒,快讓開。」初雲莽莽撞撞的想闖進慎王府,不過毫不意外的在門外給攔了下來。
「請問來者何人?是否有貝勒爺的請柬?」守門的侍衛盡職的詳細詢問,不過卻惹來初雲一頓好罵。
「你瞎了眼嗎?難道不知道我是寧玉貝勒的福晉、敬親王府的二格格、你們少福晉的妹妹?」她兩手叉腰,一副凶狠的模樣。
沒錯,她今天就是要來為姊姊討個公道的。
「這……請問有什麼可以證明您身份的證物嗎?」侍衛哪敢隨便聽幾句便放行,如果一個不對,放一個吵鬧的瘋婆子進去,那他的頂上人頭可就不保了。
初雲愣了愣,她心急的跑來慎王府,哪還會記得常什麼可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喂,你廢話很多耶,等你們少福晉瞧過我之後,自然就知道我的身份是真是假,還不快放行?」
「對不起,沒有證物,恐難從命。」侍衛板起臉,正色拒絕。
「你們……」初雲氣極了,早知道就聽寧玉的話,等他停閒時再一起來算帳。
無奈她的性子實在太急,等了幾天仍等不到寧玉有空,這下她哪還按捺得住,不由分說的便往這裡闖,連寧玉都不知道她跑來了,說不定他現在正找她找得緊呢。
「我不管,你不讓我進去也成,我在這裡喊總可以吧?」她今天沒見到人絕不罷休,扯著嗓子便朝裡面喊,「閻霄貝勒!你這個混帳東西,馬上給本格榕滾出來!閻霄貝勒!」
「姑娘,你再這樣胡鬧,莫怪咱們將你送進衙門。」侍衛緊張的朝裡頭望了望,還真怕貝勒爺聽到聲音,出來降罪。
「怎麼?喊人犯法啦?本格格還沒聽過呢!」初雲的個性本來便吃軟不吃硬,哪會被威嚇住。她瞪了眼侍衛,雙手在嘴前圈起,深吸口氣,準備再接再厲的喊。
「閻……」
「我在這裡,你可以停止這種無聊的行為了。」閻霄在廳上聽到門外嘈雜的聲音,正想出來看個究竟,沒想到竟會看到初雲格格扯著嗓子正要大喊,真是個奇怪的格格。
寧玉的眼光似乎跟旁人有所不同呵。
「你出來得正好,我有話要問你。」初雲推開擋在前面的侍衛,衝上前去指著他問道:「聽說你對夕顏姊不但態度惡劣,甚至還當著她的面跟別的女子調情,是不是真的?」
「是又如何?」原來是寧玉那傢伙回去稟報了。
「如果真是如此,我今天就要將夕顏姊帶回敬親王府。她已經夠可憐了,我絕不會讓她在這裡繼續受辱。」初雲嚴肅的表明來意,她可是不管什麼禮教的,姊姊的幸福才重要。
「初雲格格,我想你可能誤會了吧?或許你可以當面問問顏兒,她會很樂意告訴你,我到底有沒有虐待她。」閻霄做了個請進的手勢,領在前頭走進王府內。
初雲瞪了眼剛才攔她的侍衛,「現在你們知道我是誰了吧?」
侍衛連忙垂下頭不敢瞧她,免得勾起她的舊怒。
閻霄並沒回頭看她是否跟上,逕自往廉陽齋走去。
他推開門扉,朝內低柔的喚了聲,「顏兒。」
「霄?你來了?」夕顏乍聞朝思暮想的嗓音,連忙自房內奔出來,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她急急的迎上前道:「上回是我不對,讓你動怒了,原諒我好嗎?」自上回他惱怒的離開,已經有好幾天,她想他想得都快瘋了。
「噓,別說了。」閻霄的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輕撫了撫她光滑無瑕的臉蛋,「你瞧瞧,誰來看你了?」他微微側過身,露出身後初雲的身影。
「雲兒!」她驚呼了聲,捉著妹妹的手開心的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怎麼也不先通知我一聲,我好準備準備呀。」
初雲神色怪異的瞅著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夕顏姊,我想知道你在這裡過得好不好?」瞧她開心的模樣,不像是裝出來的呀。
「好啊,怎麼會不好?倒是你,還好吧?」夕顏怔了怔,旋即又露出笑容反問。
初雲點了點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哪裡怪異,「夕顏姊,他對你好嗎?如果你有什麼委屈的話儘管告訴我,我會幫你的。」她瞥了眼閻霄,就怕姊姊是因為害怕而不敢告狀。
「你在說什麼傻話,我哪有愛什麼委屈。」夕顏掩飾住閃爍的眼神,她不能讓雲兒擔心。
「是嗎?可是寧玉告訴我,他當著大家的面羞辱你。」難道是寧玉搞錯了?
「呃,沒有呀,寧玉貝勒可能是誤會了吧。」是宴席的那一次吧?夕顏努力的笑得真誠,以免讓她瞧出端倪。
「現在你應該相信我沒說謊了吧?」閻霄長臂一伸,攬上夕顏纖細的腰肢,深情款款的朝她親匿的笑笑,「你妹妹說要將你帶回敬親王府,你說呢?」
「雲兒,我沒事,你莫要擔心,真的,霄對我很好。」夕顏淺淺的笑著,抬頭望進他深情的瞳眸,一時間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呼!那就好,當初可是我極力拉攏你們兩個在一起的,如果真要出了什麼亂子,我的罪過就大了,現在知道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看樣子是我家那口子搞錯狀況,胡言亂語一通,看我回去怎麼教訓他。」初雲長吁了口氣,整個人霎時放鬆,「好吧,我不打擾你們談情說愛了,下回有時間再正式登門拜訪。」
「隨時歡迎。」閻霄溫文有禮的道。
初雲滿意的含笑點頭,還是覺得自己的眼光沒有錯,那時鼓吹夕顏姊嫁給他果然是正確的。
「對了,這件烏龍事我沒讓阿瑪知道,放心吧,他跟額娘游江南去了,不會上門搗蛋的。」初雲揮揮手,瀟灑的告辭,像陣風似的來匆匆、去匆匆,卻不知道已在平靜的湖面上掀起陣陣的漣漪。
待她的身影一消失,閻霄的柔情也在瞬間褪去,換上冷然的神色。
「你在生氣嗎?」夕顏沒有忽略他臉上多變的神情,戰戰兢兢的問道。
沒錯,他是在生氣,不過氣的是自己方才竟會提心吊膽的等她回答初雲的問話,生怕她會答應初雲的要求,跟著她離開。
該死!沒想到他愈是極力的避免這樣的思緒,愈是無法遏制自己對她日漸加深的情感。
「對不起……」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你沒有對不起我,所以不要再提起這三個字。」若真要說對不起的話,該是他說。
夕顏畏縮了一下,不懂他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脾氣,難道幾日不見,他一點都不想她,一點都不念她嗎?
閻霄緊擰著的眉頭在瞧見夕顏受傷的神情時霎時撫平,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不捨,「唉!我該拿你怎麼辦呢?」他長歎了聲,將她圈進懷中,連日來刻意不見她的做法,此時此刻都顯得愚蠢而多餘。
他不能不承認,這個處處怕他動怒、事事維護他的小女人,已經成功的進駐他冰冷的心中,融化了長久以來無人得以進入的冰原。
「霄?」夕顏不解的仰頭凝望著他,低聲道:「我知道我不夠好,但是我會盡力改變自己,達到你的要求。」
「傻瓜,你沒有不好,不好的是我。」他低頭回視著她,自嘲的扯扯唇。
「不,我一點兒都不覺得你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只要告訴我,如何才能令你快樂,我會想盡辦法做到。」她知道他一直都不快樂,如果可以令他快樂的話,就算是要她用生命去抵換,她也是千萬個願意。
閻霄深深的瞅著懷中人兒認真的模樣,一抹感動湧上胸口,「告訴我,你愛我嗎?」
夕顏羞澀的垂下眼瞼,本想點頭,但憶起他上回的反應時,她遲疑的停頓住,「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這是她代替的回答。
「你在害怕?為什麼?」閻霄蹙眉,捧起她的臉問道。
「我知道你不喜歡聽我說那三個字,所以我不說。」她怯怯的應道。
他展開眉頭,揚唇道:「你說,我想聽。」
夕顏望進他深幽的黑眸,確定了他的意願之後,才緩緩的說:「是的,我愛你。」
「為什麼?」他再問。
「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是你把我從地獄中拯救出來,是你給予我新的生命,你說,我能不愛你嗎?」她羞赧的甜甜一笑,將頭埋到他懷中,因而沒看到他霎時僵硬的神情。
「那……若你發現我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正直、完美呢?」他艱澀的問道,一抹苦楚湧上喉頭。
「不會的,我永遠不會發現這個不存在的狀況。」夕顏並未聽出他話中的暗示,堅決的搖頭道。
「那……若你再次遇到那個讓你墜入地獄的男子,如又會如何?」咬咬牙,他再問。
她的身子明顯的僵直,甜美的嗓音瞬間低沉下來,「我會告訴他我有多恨他,可能的話,我真想親手殺了他……」她開始不住的顫抖,當日的恐怖景象如潮水似的席捲而來,讓她幾乎無法抵擋。
「噓,不要說了,過去的事就忘記吧。」閻霄緊緊擁住她,滿心自責的在她耳邊撫慰著她。
「嗯,我不會再害怕了,因為我知道有你保護我。」夕顏滿足的偎進他懷中,信心滿滿的低喃。
他撫摸著她柔順的髮絲,黑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如果她知道那個她恨之入骨的男子就是他的時候,還會對他這麼依賴、這麼愛戀嗎?
她愛上的只不過是一個虛幻的閻霄貝勒,而非真正的他呵。
不行,他不能任由自己跳進一個明知道會有傷害的情感之中,他必須找法子讓自己逃離這個陷阱,否則,萬劫不復的將會是他……***
「貝勒爺,您真的要這麼做?難道您不怕傷了少福晉了心嗎?」怎麼會這樣呢?他還以為貝勒爺將少福晉安置在廉陽齋,就不該再有枝節了,沒想到貝勒爺突然吩咐他做這樣的事,這……他慎福實在是不願意啊。
閻霄半瞇起眼,強迫自己將夕顏甜美的容顏逐出腦海,「福伯,她會怎麼想我不在乎,重要的是如何堅實我的勢力,讓慎王府在京城中更有地位。」
「可是……爺,您跟少福晉才剛成親不久,這麼快便納妾,這對少福晉來說,一定是個很大的打擊。」慎福還是不忍心。
閻霄垂在身側的手不動聲色的緊握成拳,這是唯一洩漏他內心情緒波動的證明,他的表情冷淡如平靜無波的死水,「放心吧,她會認份的。」
慎福觀察他片刻,緩緩的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爺,有些話,小的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吧。」他將身子靠在椅背上,目光飄向窗外。
「那小的就說了。」慎福偷偷地覷了眼閻霄,徐緩的開口道:「其實……愛上一個人是天經地義的,也是最快樂幸福的事,不需要逃避的。」他是看著他長大的,怎麼會不明白他的心思呢?
閻霄的神情在一瞬間閃過狼狽,旋即恢復冷漠,目光冷冷的看著他,「你說誰愛上誰?誰又在逃避?」
「這……這……」慎福彎了彎身,在他的注視下沒有勇氣直言其名。
他輕歎了聲,揮揮手道:「算了,當你沒說過吧。」說愛太沉重,他寧願拋開,也不願背負這包袱。
「是。」慎福無可奈何的吞下已到喉頭的話,實有滿腹的不願,卻不得不從。
「那……那件事還要辦嗎?」他按著小心的問道,希望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可惜,他失望了。
「去吧,記住我的話。」閻霄不再望向他,簡短的交代之後,便出神的凝視著窗外。
慎福無奈的搖搖頭,雖然已經可以預見之後的悲慘結果,可他又無力改變,只有祈求老天爺可憐可憐這個不懂愛的孩子,讓他早日學會如何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