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NO,你穿這件看來很凶。」
「NO、NO、NO!拜託,穿牛仔褲見長輩不好吧?」
「Comeon!你確定要穿T恤?」
「我的天啊,你穿這樣很像龐克女郎欸!」
「很好,終於有件像樣的洋裝,但是……你確定要穿黑色的?穿這樣像是去奔喪,啊!」
一條玉腿掃過來,踹向堆棧成山的衣服,衣服崩塌,丁紫柔跳下床。「老大別發脾氣啊!」
「你他媽的意見真多,你在整我是不是?」熊寶寶汗流浹背,她瞪著丁紫柔耐性耗盡。
丁紫柔癟嘴。「冤枉啊,老大,我是為你好欸!」一聽見熊寶寶要見未來的婆婆,她可是馬上殺過來,幫她做行前教育欸。
寶寶蹲在地,雙手抱頭。「可惡,那個譚星荷到底想幹麼?」傍晚時她接到譚星荷電話——
「明天我媽要見你,晚上六點,我媽要你先別跟我哥說,記得準時。」然後說了餐廳地址,就掛上電話。
就這樣打電話來吩咐一聲,也不管她是不是有事,哪有這種道理?!懂不懂尊重人啊?寶寶一肚子氣,最嘔的是還不能跟夏樹說,那丫頭到底想幹麼?
「算了,我不去了。」寶寶揮揮手。
「嗄?你要爽約嗎?」丁紫柔跑過來蹲在寶寶旁邊。
「什麼爽約?」寶寶抬頭瞪紫柔。「她們跟我約過嗎?隨便丟下一句,我就要去?有沒有搞錯?」
「但是……對方是譚夏樹的媽欸!你不去不好吧,這樣會得罪她喔……」
「丁紫柔。」熊寶寶按住好友肩膀,對她曉以大義:「咱們為人處事講的是個理字吧?她們不尊重我,我當然有權不鳥她們,管她是夏樹的誰。」決定不去,寶寶鬆了口氣,盤腿坐在地。
「老大,這樣不好吧?」丁紫柔皺著眉頭,她誠心誠意為好友著想:「你跟譚夏樹交往,是認真的嗎?」
寶寶睞她一眼。「我像在玩遊戲嗎?」廢話,當然是認真的。
「那……你們交往得順利嗎?」
「出乎意料之外的……」
「的?」丁紫柔挑眉。
寶寶咧嘴笑了。「順利。」只是有個戀兄情結的譚星荷梗在他們之間。「譚夏樹是個怪胎,但是我喜歡。」
好嚇人啊!丁紫柔用力眨眨眼,她竟然從老大臉上,看見了一種叫做溫柔的東西。哇,老大戀愛以後,整個人閃閃發亮欸。「老大……你真的很喜歡他喔。」
「嗯。」寶寶低頭,笑著承認。
好恐怖啊,丁紫柔更用力地眨眨眼睛,她竟然從老大臉上看見了一種叫做害羞的表情,丁紫柔張大嘴巴,直盯著熊寶寶。這……這是她認識的那個老大嗎?那個拳打腳踢,好勇鬥狠的老大嗎?
沈湎在甜蜜氣氛裡的熊寶寶,發呆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嗯,不過我喜歡他是一回事,他媽媽要見我是另一回事。聽他妹妹的口氣,好像跟我見面是什麼不可告人的事,連夏樹都不知道。幹麼偷偷摸摸的?太沒誠意了。」
「我跟你說喔,假如你真那麼喜歡夏樹,交往得也很愉快,為了你們倆的未來著想,最好不要得罪他媽媽。萬一你惹得他媽媽不高興,她搞不好會阻止譚夏樹跟你來往——」
「哈哈!」熊寶寶大笑兩聲。「他要是因為這樣就不跟我交往了,那我還真要慶幸早早認清他,一個沒擔當、沒主見的男人,我不稀罕!」
「哼哼,怕就怕在他是個有擔當、有主見的男人。」丁紫柔冷笑。
「哦?」寶寶不懂。
「老大,你真的是愛情智障欸。你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夾在媽媽和女朋友之間,過得多辛苦、多鬱悶嗎?他媽媽不喜歡你,他偏偏硬要喜歡你,你想想看,一個是養大他的女人,一個是他深愛的女人,哦∼∼」丁紫柔又在演愛情文藝大悲劇了。
「他的掙扎、他的矛盾,他誰都不能得罪,他怎麼會快樂?他就算拚了命,也沒辦法同時討好兩個女人啊。」邊是媽媽,一邊是愛人,左右為難啊!」邊是親情,一邊是愛情,他——」
「停!」寶寶嚷。「我知道了,廢話真多。」
「老大,妳了了喔?」丁紫柔雙眼閃閃發亮。
「嗯,了。」
「那我們繼續搭配明天穿的衣服。」
「不必,我不會去。」
「嗄∼∼」剛剛不是說了了嗎?丁紫柔一臉無奈說:「老大,你真頑固欸!」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韓震青深夜到訪,他進門,拋了個禮物給夏樹。
「送你。」
「什麼?」夏樹及時接住。他打量小巧的黑盒,盒邊鑲著金線,盒中央有個小洞,看來是個鎖眼。「你又從哪弄來的?」
「別人送的。」
「這盒子很有點歷史吧?又是古董?」夏樹掂掂它的重量。「裡面裝什麼?」
韓震青聳聳肩,逕自去冰箱拿啤酒。
「這該不會又是哪個部落送你的吧?」追緝古物的韓震青總有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通常,那些付不出酬金的窮部落或民族,在韓震青私下幫他們追回古物後,常會送些怪東西,當作是給他的酬謝禮。
夏樹問他:「鑰匙呢?」真想看看裡邊裝什麼。
「沒有鑰匙。」韓震青仰頭啜飲啤酒。
「所以?」
「所以才送你。」韓震青笑道,遭譚夏樹一記白眼。
「你不要?」韓震青揚眉。「還我。」
呵呵,譚夏樹被他看穿死穴,拿著寶盒坐到工作台前,扭開燈擎。「我倒要看看裡邊藏著什麼,這鎖眼很特別……」夏樹忍不住開始研究了。他拉開抽屜,取出雪茄,點上。頭也沒回道:「今天住這?」
韓震青躺到沙發上,算是回答。他雙手枕在腦後,望著陽台外一大片星光。
譚夏樹攤開袖珍型開鎖器具,回頭瞄他一眼。「怎麼心事重重?」
韓震青沒有回答他,兀自沉思著。
譚夏樹右眼戴上特殊鏡片,瞅著鎖眼。「這鎖構造挺怪的……」
「開不了?」
「不可能。」譚夏樹微笑,瞇眼思量:「有法就有解,沒有不能破的鎖。」鎖眼主陰,鑰匙主陽。陰陽並存是不變的道理,世上絕無開不了的鎖。
「盒子太老,構造脆弱。」韓震青提醒他:「鎖孔稍一使力,就會毀壞。」正因為如此,沒有一個鎖匠敢嘗試開啟它,怕毀了古董。
「我知道。」譚夏樹拿出個小撢子,撢盒子。「不急,我慢慢跟它玩。」輕輕地整它,總會整得開。譚夏樹銜著雪茄,埋首開鎖。
他心情很好,邊開鎖邊唱歌,開鎖的過程跟戀愛很像,慢慢摸索,小心試探,到終於開啟為止,伊人心房,就是他想觀賞的寶藏。
想起伊人,夏樹輕輕哼歌——CLOSETOYOU∼∼
韓震青聽著歌,燈下無語。他望著無垠的夜空,想念遠在天涯的某個女人——今夜……不知她棲居何處?不知她的漂泊何時才能終止?
在長長的一段沉默後,譚夏樹摘下眼鏡問道:「你睡了沒?」
「醒著。」韓震青回答。
「既然不睡,倒在沙發乾麼?」譚夏樹旋轉椅子,笑望沙發上的好友。
韓震青的憂鬱和黑沙發在地上連成個暗影,他的臉龐上有著堅毅的表情。雖然躺在那裡,雙手枕在腦後,但怪的是,夏樹竟然覺得他像頭警戒的豹子,隨時準備著要追捕獵物。
「你,真的要退出國際刑警組織?」
「唔。」他說要開酒館,不是隨口說說而已,他已經下了決心,要定居台灣。
「為什麼是酒館?」夏樹問。
「她愛喝酒。」韓震青舉高右手,夏樹會意,拋根雪茄給他。點燃雪茄,煙霧團在他憂悒的臉龐縹緲著。
夏樹呼出一團煙霧,問:「那個爆破專家?」
「唔。」韓震青深愛的女子,一個漂泊天涯的奇女子。業界的爆破專家每一次的工作都是一次冒險,常常生死未卜,時時行蹤成謎。
「今晚她在哪?」夏樹問。
韓震青望著星空思索著。「這陣子……她應該是在越南。」
「你們兩個老是天涯海角的跑,幾時能定下來約個會,好好的談戀愛?」夏樹微笑道。「連碰面都是問題。」
韓震青又吐出一團煙霧,沉聲道:「所以,我要開酒館。」兩個人,全世界跑,動輒相距幾千萬里,就算想碰面也沒得約起,兩人就這麼周旋好多年。韓震青想,他不跑了,他就定在一個地方,等著她來赴約,只是……她會來嗎?他沒把握。
夏樹咬著雪茄,點頭道:「原來啊……你的酒館,是開來戀愛的。」想不到這個慣常跋山涉水、出生入死的老友,也有這麼浪漫的一面。
「我也想不到——」韓震青揶揄他:「你愛挑戰各式銀鐵鎖,最後竟栽在一個心思簡單的女人身上。」
「熊寶寶,她沒你想得簡單。」一提及她,他眸光登時變得好溫柔。
韓震青笑道:「是嗎?我看她個性很坦率啊。」他回望夏樹。「她不像一般女人心思複雜,更不像你愛挑戰的鎖,曲折詭秘。」
「她的心沒有鎖。」夏樹按熄雪茄。
「哦?」
「只有牆。」夏樹眨眼道:「她頑固起來,頂可怕的。」他領教過。熊寶寶不爽的事,怎麼拐她哄她,她大小姐就是不幹。她堅持的事,就是扭斷她的脖子,她也絕不妥協。
韓震青挑眉道:「這麼說,你這個開鎖專家,對著個沒鎖的心,恐怕是沒轍了。」他笑問:「那,你是怎麼逗得她開心,樂意跟你交往?」
「我包容她——」夏樹呵呵笑,目光炯亮。「我吞了她。」
關於她的一切,照單全收;她的堅持,全數尊重。沒有心眼的熊寶寶,偏偏最得他青睞。喜怒哀樂形於色,這樣簡單明白的展露著,光明磊落的姿態,最是吸引譚夏樹。
「看來……她真把你迷住了。」誰能料到,最簡單的,竟然就是譚夏樹要的——一個沒有心眼,爽朗直接的女人。
「一般女人,戀愛了常常心口不一,喜好隨時為著男友或是週遭環境改變。」夏樹滿眼溫柔。「但是她不會,真奇怪……她竟然不會,她有自己的主張,絕不妥協。」
「也許那是因為她還不夠愛你。」韓震青潑他冷水。
譚夏樹佯裝憂鬱,蹙眉道:「那可糟了,我真怕失戀。」但他的口氣卻是雲淡風輕的,他對自己挺有信心。
「那也不是不可能。」韓震青繼續潑好友冷水。「打一開始,她就對你興趣缺缺。她對打架還比較有興趣,你追得那麼辛苦,可見她是個不容易感動的女人。她心腸硬,要甩了你也不是不可能。」
「喂,你說得挺樂的嘛。」夏樹賞他一記青眼。
「是。」韓震青微笑,苦澀地說:「我憎恨世上有情人。」因為他愛的,不在身旁。
「聽來可憐兮兮的。」夏樹拉開抽屜,抓了個東西拋向韓震青。
他接了,是個紙卷。韓震青坐起,捲開紙軸,眼色暗了。他將紙軸平放桌面,長指丈量紙內世界,那裡邊有乾坤,他期望他的愛能在這乾坤裡實現。
「你的酒館。」夏樹微笑,沉道:「按著風水幫你勘進設計裡,一桌一椅都藏著朵朵桃花,嘿,包你戀愛成功。」
韓震青萬般珍重地捲好紙軸。他說:「你開個價。」這張設計圖巧思處處,彰顯著夏樹的才華,付再高價碼也值得。
夏樹手一揮,道:「送你吧。」不過花三個晝夜,能替朋友做事,他極樂意。錢不是問題,他還缺錢嗎?光是擔任制鎖公司顧問,他就花用不盡。
「好。」韓震青不跟他客氣,他望向工作台上的古董盒,朝夏樹使個眼色。「就拿盒子裡的東西當酬金。」
譚夏樹笑哼一聲:「是喔,一個開不了的老盒子。」
「你不是說,有法就有解?」韓震青笑。「放心,你打得開的,也許裡邊藏著珍寶。」
「在這麼小的盒裡?」夏樹不以為然。
當夜更深的時候,韓震青睡了。因工作需要,他長年漂泊,奔波於崇山峻嶺間,譚夏樹的長沙發,足夠他好夢了。
譚夏樹關掉客廳吊燈,好讓朋友睡得更沉。他只留著工作台上的一盞黃燈,一圈光影落在白色桌面。
譚夏樹瞧了一眼電子鐘,取出手機,傳了一封簡訊,給他心愛的人兒。
同一片夜空底,另一方屋牆裡,床上苦惱的人兒,還沒入睡。她在床上輾轉反側,到了凌晨三點,她放棄掙扎,起床檢視手機留言。
譚夏樹睡前,習慣來通簡訊跟她道晚安。
今晚也是。
簡短的訊息,傳遞溫暖情意。
以前她愛嘲笑丁紫柔,當丁紫柔向她展示收到的情書,或手機裡情人噁心肉麻的留言時,她總是抬抬眼角,表情不屑。
但為什麼類似的言語,換作心裡喜歡的人兒,她可以感動得看了又看,捨不得刪,一日日儲存著他給的訊息,傻傻地看了又看——
親愛的寶寶,晚安。
kissyourlip,kissyoureyes,goodnight!夏樹。
寶寶合上手機蓋,將手機拋落床鋪,翻身趴臥,重重歎息。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翌日——
熊寶寶改變主意,決定要赴約,同時她意識到愛情的魔力。她一向討厭委屈自己,沒想到會為了他們的愛情妥協。
她甚至因為想給夏樹的母親一個好印象,跑去買下生平第一件粉紅色洋裝。然後又為了要襯洋裝,買下第一雙高跟鞋,然後穿著洋裝和高跟鞋在鏡子前練習微笑。
「伯母,您好,我是熊寶寶。」
「伯母,很高興跟您見面。」
「伯母,您看起來好年輕……」
殺了她吧,這麼諂媚的話是出自她的嘴巴?正當她忙著唾棄自己時,譚夏樹打電話來——
「寶寶,冰島鮭魚、松阪牛肉、北京烤鴨,哪個好?」
「呃……啊……什麼?」熊寶寶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冰島鮭魚、松阪牛肉、北京烤鴨,你比較喜歡哪個?」夏樹又重複了一遍。
「冰島鮭魚,你呢?」熊寶寶倒是很會有來有回。
「我倒是覺得松阪牛肉比較好吃。要不要試試?」夏樹語氣中含著笑意。
熊寶寶笑著,所性趴到床上繼續聽電話。
「我們一家一家餐館吃過去,先吃冰島鮭魚,再吃松阪牛肉,最後北京烤鴨,就從今天中午開始。」夏樹越說越高興,不由笑了起來。
「好啊!到時我要證明給你看,我的味覺才是最厲害的……哎呀,今天中午不行。」熊寶寶突然想起了和夏樹母親的約會。
「為什麼?」
「今天中午我有事。不和你聊了,我還要去準備準備呢,bye。」熊寶寶說著就切斷了電話,只留夏樹一人在彼端莫名其妙。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熊寶寶準時到達了飯店,由服務生領到譚星荷預的座位。
譚碧娥上下打量了一下熊寶寶,問道,「夏樹的女朋友就是妳?」這個熊寶寶和她想像中不同,要說眼前的女人品行不良或是混黑社會,打死她都不信。
熊寶寶穿著粉紅色洋裝,長長頭髮,五官細緻素雅,沒有上妝,看了很舒服。眉眼間透著股英氣,眼色明亮,給人很正直的感覺。
譚碧娥從事餐飲業,閱人無數,她一看就知道這女孩心地純正,絕不是壞孩子。她鬆了口氣,她的兒子果然有眼光。
「我叫熊寶寶,正和夏樹交往。」寶寶說道。雖然對譚星荷很感冒,但是對夏樹的母親就顯得拘謹。
「真高興見到你,想吃什麼?」譚碧娥問。
寶寶向侍者點一客雞排。
「飯後甜點?」侍者問寶寶。
「這裡的波士頓蛋糕很好吃。」譚碧娥建議。
「但是……」她討厭吃蛋糕,不過話到嘴邊她硬是吞回去。她聽見自己順從道:「那就波士頓蛋糕。」
「熊小姐在哪高就?」上菜的空檔,譚碧娥想多瞭解熊寶寶。
「我是華英道館的空手道教練。」寶寶遞名片給她。
「所以要是惹到你就慘了。」譚星荷嘀咕,遭來母親一記白眼。
「你和夏樹怎麼認識的?」譚碧娥笑瞇瞇。
譚星荷搶白道:「還用問?一定是她倒追哥哥。」
熊寶寶深吸口氣,忍耐忍耐啊,微笑地向譚星荷說:「不是。」
「哦?不是妳倒追他,那可稀奇了。」她用一種不屑的眼神將寶寶從頭盯到腳。於是笑容從寶寶臉上消失,她昂起下巴,迎視譚星荷不友善的眼光。
譚碧娥瞪女兒。「星荷,媽在說話,你別一直插嘴!」譚碧娥試著緩和氣氛,可惜兩個女人的戰爭已經開始。
「我哥哥交過的女朋友,就你長得最醜。」譚星荷故意激怒熊寶寶。
熊寶寶反駁:「我還算五官端正吧?」
「你再沒禮貌,媽就要你回去了。」譚碧娥罵女兒,又向寶寶解釋:「別跟她計較,她孩子氣,沒惡意的。真抱歉,突然約你見面,我這個做媽的,只是想看看兒子在跟誰交往。」
寶寶回以微笑。「伯母別擔心,我和夏樹光明正大的在交往。」
「怎麼能不擔心?妳有前科欸。」譚星荷涼涼道。
「星荷!」
氣氟瞬間降到冰點。
「你們調查我?」熊寶寶氣憤的倒抽口氣。
「對啊!」譚星荷理直氣壯地說:「怎樣?怕人調查啊!真丟臉,三流女中畢業,我哥是台大畢業欸。」
「我懂了——」她不必忍受這些,太超過了!寶寶眼中閃著憤怒。「發現我有前科,所以急著見我,你們懂不懂得尊重人?」
「你幹麼不說說為什麼有前科?見不得人的事嗎?」譚星荷冷嘲熱諷。
「我幹麼跟你解釋?」
譚星荷怪叫:「前科欸!我看你的品行很有問題。」
「我看你的腦袋才有問題!」寶寶吼回去,聲音大到令旁人側目。
譚碧娥瞪著熊寶寶,想不到這相貌清秀的女孩發起脾氣來這麼恐怖。
「媽你看見了,她罵我!你看她凶的咧,要是她不爽,搞不好還會揍我,好差勁喔!」譚星荷哇哇叫。
真是夠了,受不了譚星荷歇斯底里的叫嚷,寶寶雙手抱胸冷冷地問:「你可以閉嘴了嗎?譚星荷,你跟我相處過嗎?你憑什麼批評我?」
譚星荷脹紅臉,指著寶寶說:「還需要相處?看你一副凶巴巴的樣子,就知道你家教差!」
「好了,你少說兩句。」譚碧娥罵女兒。
譚星荷吼:「你不配當我哥哥的女朋友!」
「請問什麼樣的女人才配當你哥哥的女朋友?」寶寶跟星荷卯上了,這個變態少女,不好好整治還得了?
譚星荷怔愕,沒想到寶寶會這麼問。「反正……反正不是你這種女人!」
「那是哪種人?請你說說看。」熊寶寶冷靜但堅持。
鮮少見女兒被人逼得緊張兮兮,譚碧娥決定讓女兒自己應付,她袖手旁觀,誰也不支持。
呃……譚星荷氣窘。「當我哥哥的女朋友要很優秀、要很美麗、要很有氣質!」
「符合這些就可以當他女朋友?」寶寶目光灼灼。
「對!」
「我第一次聽說,哥哥交女朋友還要妹妹批准的。」
「我怕他跟壞女人交往,我是關心他。」
「所以你是為哥哥好?」
「當然。」譚星荷臉紅了,其實她是怕哥哥離開她。
「好吧,你來跟我住。」寶寶說。
「你說什麼?」譚星荷一臉驚訝。
熊寶寶的話教她們覺得莫名其妙。
熊寶寶直視譚星荷的眼睛,一字字清晰道:「來跟我住,我給你機會瞭解我,看看我是不是壞女人。」又問譚碧娥:「伯母,可以嗎?」與其被這個小女孩氣得跳腳,不如直接帶回家再教育。她決定親手解決問題,而不是讓這丫頭在背地裡搞鬼。
譚碧娥傻了一秒,隨即笑出來。「好啊,可以。當然!哈哈哈,好、好啊!」她被這女孩的魄力吸引,忽然有點明白夏樹為什麼喜歡熊寶寶了。以往星荷騷擾夏樹的女朋友,她們處理的方式就是找夏樹哭,要他跟星荷算帳,沒想到熊寶寶卻選擇親自解決。
她的提議,教譚星荷慌得跳腳,她猛地站起。「我不要!」
「你不是很想瞭解我的為人?」寶寶起身,按著譚星荷的肩膀,目光凜冽地看著她。「和我同住一閭房、同睡一張床,咱們朝夕相處,晚上同蓋一床被。相信不用幾天,你就能清楚我的為人怎樣、品行如何,到時你就可以放心讓我和你哥哥交往了吧?畢竟,這不就是你擔心的?嗯?」
譚星荷聽得臉一陣青一陣白,張大著嘴,半晌找不出話來反擊,轉而向媽媽嚷:「我不要。媽,有夠好笑欸,她那地方我哪住得慣啊?」
「媽也覺得這主意不錯,你不是想瞭解哥哥的女朋友?」太好了,也許這個熊寶寶能矯正星荷的偏差行為。
「熊寶寶,我……我不要去跟你住。」譚星荷又氣又慌,熊寶寶這樣做,無疑是讓她沒借口再反對他們交往。
熊寶寶索性將她的心思道破:「你根本不想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只是不能接受哥哥交女朋友,你是為反對而反對!」
「對,我喜歡哥哥,我不要他跟任何人交往!」譚星荷惱羞成怒。
「你喜歡哥哥,所以就千方百計破壞他的愛情?」真自私,寶寶直言道:「可怕,他竟有你這種妹妹,說的是喜歡他,做的事卻在傷害他!」寶寶把譚家避談的問題揭開來。
譚星荷沒回嘴,猝然眼眶泛紅,表情像被誰甩了一巴掌,驚愕狼狽又混雜著哀傷。
譚碧娥被女兒哀傷的神情駭住了。她握住女兒的手。「好了,別吵了,都坐下來吃飯。」
譚星荷不肯,她咬牙道:「熊寶寶,你全說對了。」她顫抖著,面色蒼白,就快要崩潰。
寶寶看她這樣,心軟了,口氣緩了。「如果覺得我說的對,就別再干涉哥哥談戀愛,你也可以跟喜歡的男孩子交往啊!」
「誰會喜歡我?」譚星荷哽咽。
譚碧娥低頭,神情疲憊,母女二人忽然都像洩了氣的皮球。
「你這麼漂亮,還怕沒男孩子喜歡?」寶寶不懂。
「是嗎?」譚星荷忽地伸手往頭上一抓,揪下假髮,露出光禿禿的頭頂。「有人會喜歡我嗎?」
寶寶驚駭,旁人驚呼,同時譚碧娥摟住女兒哭出聲來。
熊寶寶一直理直氣壯地活著,從沒想過會傷害誰,只要是正確的,她就堅持不妥協。
她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眼見為憑,她看見譚星荷的任性、無理取鬧,和帶給夏樹的諸多困擾。可是她沒看見,在譚星荷背後,藏著的陰影。
如果她細心一點、敏感一些,就該猜出一個相貌甜美的少女,為什麼會這麼樣害怕失去哥哥的關愛?
穿著新的高跟鞋,踩踏著不慣的步伐,腳尖和腳跟用疼痛跟寶寶抗議,回家的路怎麼比來時還長?
因為穿洋裝,她沒有騎車,必須徒步到捷運站搭車回家。紅磚道上細密的紋痕害她好幾次差點絆倒,過細的鞋跟教她的腳步狼狽,穿越兩個十字路口後,寶寶在服飾店櫥窗前停步休息,她看著鏡裡的自己,覺得面目可憎。
她罵著自己:「你以為自己有理,所以就得理不饒人。你爭贏了又如何?看見譚星荷蒼白挫敗的臉,現在你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