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置身熔爐似地燥熱,鼻腔喉頭刀割一樣疼痛,每吸入一口氣都像吸入一條火蛇,胸口脹痛,耳邊更是噪得如蟬鳴一般。
混沌中,隱約感覺到有人不斷地進進出出,每次覆在額上的帕子都會被他無意識地揮下去,強灌進口的湯藥還未入喉便全數吐了出來,朦朧中隱隱聽到藥碗打碎的聲音,唇角勾起一抹苦笑,陷入更深的黑暗。
這般活受罪,倒不如死了乾脆!
可惜有人不順著他的意,李滄瀾吩咐下人收拾了一地狼藉,伸手攬過莫憬玄的肩,扶他靠坐在自己身側。床上那人燒得昏頭脹腦不省人事,在他耳邊低低地呻吟了聲,灼熱的氣息拂過腮畔,混著藥味以及淡淡的梅香,李滄瀾不由得心頭一緊,深吸口氣定住心神,接過丫頭遞來的藥汁,一手捏住他的下巴。
苦得嗆人的藥汁毫無預警地灌了進來,莫憬玄本能地掙扎起來,連咳帶喘地躲避著唇邊濃黑的苦味,怎奈身後那人緊緊地箍住他的肩膀,任他頭向後仰抵住堅實的肩膀,退無可退,硬逼著嚥了大半碗下去,才鬆開手臂讓他軟軟地滑落回枕上。
李滄瀾放下藥碗,揮手撤下傭人,沾濕帕子,拭去殘留在唇邊的藥漬,莫憬玄又低吟了一聲,眉頭緊蹙,身體不安地輕輕掙動著。
未想到他平素清朗明澈、淡雅從容,生了病卻像小孩子一般鬧騰個不休,李滄瀾不禁莞爾,指尖細細描繪著對方俊美出眾的五宮輪廓,滑至下巴時遲疑了一下,遂順著修長的頸項一路下來,挑開領口,解裡裡外外的衣結,片刻功夫,白皙勻稱的軀體便已不著寸縷地呈現在他面前。
略顯單薄,卻不失柔韌,骨肉勻稱,肌膚平滑如玉,白細如瓷。
莫憬玄渾然不知自己已全身上下清潔溜溜地橫在昨日還是政敵的男子面前,更不知道那人凝視著自己的目光裡,燃燒著怎樣的慾望之火,他只覺陣陣清涼包裹住自己的軀體,舒緩了因發燒而引起的燥熱,愉悅地低歎了一聲,他在李滄瀾目不轉睛地注視之下,舒展了身體,從頭到腳,一覽無餘。
李滄瀾苦笑一聲,暗自搖頭,春色無邊,要他如何把持得住?然而床上那人凍了一夜又中了一掌,現下正高燒未退昏迷不醒,怎禁得住讓他恣意妄為?
莫憬玄低低地咳了幾聲,睡得仍不安穩,眉宇間儘是夢魘。
飛快地替他擦拭了身體,末了一床錦被蓋上去,本打算眼不見心不亂,卻在看了他一臉焦躁後,鬼使神差地,將手探入被下。
感受著掌下略高的溫度,李滄瀾難以置信地發現自己的手竟在微微顫抖。
只手撐在床頭,不放過他任何一個微小的表情變化,錦被下的那隻手,沿著胸膛一路撫下去,經過細瘦緊繃的腰線,平坦溫熱的小腹,流連片刻,最後,覆住他柔軟的分身。
他本不喜男色,偶一為之,也是意興闌珊。不知為何,面前這個清瘦倔強的小太傅,竟讓他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情愫。
想佔有他,卻不願傷著他,想抱著他、擁著他,享盡魚水之歡,看他不諳人事的身體,為自己綻放開無盡的風情,想聽他清朗溫和的聲音,呻吟出自己的名字,想要他……
活了二十六年,頭一次產生這樣的心動,卻不知面前這人,對他又是何等心思。
手指時重時緩地撫弄他的分身,感覺原本的柔軟在他掌中漸漸抬頭,漸漸火熱,而莫憬玄臉上,浮現出孩童一般的迷惘,眉頭稍微平緩,低低地喘息著。
未經情事薰染的臉顏,暈開淡淡的紅潮,分外惹人憐惜。
掌下的人難以自抑地顫抖,低吟,喘息,然後,釋放……
拭去手上白濁的液體,滿意地看著他舒展了眉頭沉入黑甜鄉,李滄瀾喚了侍女進來,交待了幾句,便起身高去了。
留下沉睡中的人,夢中細品那銷魂蝕骨的溫柔……
***
一覺醒來,已是深夜,身上雖然虛軟無力,卻松爽了許多,頭腦也清楚了,莫憬玄強撐著坐起,環視四周陌生的擺設,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錦被滑下肩膀,看見身上黃色的絲袍,不禁愕然。
腦中飛快地回想起那個雪夜,對峙、受傷、然後……清澈的雙眸蒙上一層怒氣,那個吻,那般放肆輕狂,讓人好生惱!
他再無知,也明白那是男人對女人做的事,卻不知那無禮的人哪根筋搭錯了,竟輕薄到他頭上來!
扯扯身上松繫著的絲袍,潛意識裡感覺到發生了某些事,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掀被下床,赤腳碰著地板時哆嗦了一下,還未走到門邊,已有人先他一步推門而入了。
李滄瀾!
莫憬玄蹬大雙眼,僵在原地。
再多的氣惱,見了正主兒之後卻化為淡淡的紅,暈在臉上,脈脈的熱,湧上耳畔。
幸好室內燭影深沉,遮去他一臉不自在。
李滄瀾從身後侍女手中接過托盤,關上門,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挑眉問道:「餓嗎?」
幾樣素粥小菜,加一盅濃濃的藥汁。
「六王爺。」莫憬玄難掩嫌惡地瞟了一眼藥碗,虛應道:「臣惶恐,不敢勞王爺大駕。」
李滄瀾不以為忤地笑笑,拎起貂裘大氅,近前給他扯,柔聲道:「天冷,多穿些。」垂眼見他一雙赤腳,皺了皺眉。莫憬玄還沒來得及回話便覺身上一輕,竟被他抱了起來,不由喊了出來:「王爺,請自重!」
李滄瀾神色有瞬間的黯然,早知道他不是乖順之人,日間種種,直如春夢一場,醒來便忘得一乾二淨。
輕輕把他放到床上,拉過被子擁住,撫到他雙腳早已冰涼,使用雙手輕輕摩擦,直到溫熱了為止。抬眼看他,又是一副張口結舌被嚇呆的傻樣子。
那雙澄澈悠遠的眸子,飽含了震驚、懷疑、惱怒、輕鄙……還有那麼一絲若有若無的……羞澀,映著燭光,墨玉一樣光彩照人。
四目相接,一時忘情,直到一陣低咳喚回神遊天外的遐思,李滄瀾忙端了藥碗過來,遞與他道:「把藥喝了。」
莫憬玄看了一眼手中的藥,抬眼看著立在床前的李滄瀾,聲音和他的眼神一樣,沒有溫度,毫不留情——
「王爺何必如此戲弄微臣?要殺要剮,不過一句話。」
酸澀微苦的氣息在胸中瀰漫,李滄瀾無奈地笑了。戲弄?何不說造化弄人?這皇位之爭讓他迷戀於他,而也是這皇位之爭,讓他厭嫌於他呀!
「太子已於今日登基……」看著對方一臉驚疑交錯,他滿心不是滋味。「你贏了,莫憬玄。」
莫憬玄怔了半晌,搖頭一笑:「王爺可是認為微臣如此天真?太子心智城府,怕遠不是王爺的對手吧?」
突然,下巴被他狠狠捏住,被迫抬起頭來,對上那雙隱忍著怒氣的眼,聽到他一字一句道:「莫憬玄,你可知我放棄皇位的條件是什麼?」
莫憬玄望著燭影搖動中陰沉的俊顏,後頸一陣發涼,懂事以來頭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像寒冬簷下的冰稜一般,扎入血肉,消弭無形。
「一是兵權,二是……」雕塑一般的俊美容顏上帶著幾近殘忍的微笑,直湊到他面前,「你。」
莫憬玄倒吸了一口涼氣,手上的碗砰然落地,烏黑的液體四散飛濺,苦味在房中瀰漫開來,他強撐著抬頭直視對方,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諷道:「這算什麼?微臣何德何能,竟能讓王爺捨了這萬里江山?」
李滄瀾撫上他柔潤的面頰。「逆臣莫憬玄,假傳聖意,陷害儲君,挑起事端,造偽詔而調精兵,陷君主於不仁,誣臣子於不義,已於今日卯時問斬,宅地田產,沒收充公。」
看著那張清雅俊美的面容逐漸變得慘白,那雙光彩照人的眸子逐漸變得黯淡,李滄瀾下了最後一擊——
「你是已死之人,再不容於天下,這一生,你只能留在這裡,留在本王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