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巨浚岳陪同受傷的卓依蘭就醫,醫生診斷為右腳踝粉碎性骨折,安排她進行開刀手術。
原本巨浚岳想聯絡卓海威來醫院,但齊荔的人說卓海威在時尚周結束後被派到紐約進修,短期內不會回國,而卓依蘭的家人又早已移民美國,他一時之間根本不知該聯絡誰,只好留在醫院陪她。
心妍捧著兩杯咖啡,從大廳左側的咖啡廳走了出來,搭電梯回到手術室前的長廊上,挨著巨浚岳坐下,將手中的咖啡遞給他。
「醫生還沒有出來嗎?」心妍望著他疲憊的俊臉,低聲說道。
「還沒。」他歎了口氣,將背部貼靠在椅子上。
「會沒事的……」心妍握住他的大手,給他一個安慰的笑容。
方才在電話裡,巨浚岳告訴她兩人在舊酒廠附近談話,卓依蘭不慎摔傷的事,雖然當時有許多同事和工作人員在場,但她心底多少有點芥蒂。
他和卓依蘭明明已經分手了,她又回來台灣做什麼?找他復合嗎?而他呢?為什麼要和卓依蘭碰面?
她側眸深深地凝著他擔憂的表情,一抹酸澀的感覺滑過心坎,她不喜歡他為其他女人皺眉,露出這種掛心的表情。
愛情讓她變得自私,渴望佔有他的全部,不想與任何人分享一絲一毫。
驀地,手術室的自動門滑開,一位穿著藍色手術袍、戴著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張病歷喊道:「卓依蘭的家屬……卓依蘭的家屬在嗎?」
「在。」巨浚岳站起身,迎了上去。
心妍跟著走過去,小心眼地在心底澄清道——巨浚岳才不是卓依蘭的家屬。
「醫生,她的情況怎麼樣?」巨浚岳的語氣略顯焦急。
卓依蘭是在跟他碰面發生爭執後不慎跌下樓梯受傷的,於情於理,他都有義務要照顧她。
「病患右腳踝粉碎性骨折,剛剛已經植入骨釘了,手術情況良好,現在人在恢復室,等麻藥退後就可以送回普通病房。」醫生詳細陳述道。
「那她的腳可以恢復到跟原來一樣嗎?」巨浚岳比較擔心這骨折會不會影響到她的舞蹈生涯。
「可能沒有辦法。」醫生看了手上的病歷一眼,繼續說:「傷者除了腳踝骨折之外,阿基裡斯腱也有斷裂,手術後恢復正常行走當然沒有問題,但若是從事劇烈運動,腳踝關節和附近的肌肉可能會承受不住。」
「所以……您的意思是,她沒有辦法再跳舞了?」巨浚岳的心往下沈了幾分。
他比誰都清楚舞蹈對卓依蘭有多麼重要,她甚至將它視為第一生命,享受著在舞台上優雅漫舞的感覺與觀眾的喝采掌聲。
「目前看起來是這樣,詳細狀況還是要看她手術復原和復健的情形再做判斷,不過一般阿基裡斯腱斷裂又粉碎性骨折的病患,腿部多少會有一些後遺症,想要像以前一樣從事舞蹈工作的機率不大。」醫生仔細地分析道。
「謝謝。」巨浚岳眉頭愈皺愈緊。
他自責地想著,如果當初他放慢腳步,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該如何告訴卓依蘭,她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重返舞台,不能再跳芭蕾舞了?
「如果沒有問題,大概再過一個小時就能送往普通病房,到時候會再請護士通知你們。」醫生說。
「好。」巨浚岳點點頭。
兩人又回到長椅上,心妍敏銳地感受到他心裡的憂悒與煩躁,伸手握住他的手心十指交扣,安慰道:「也許卓依蘭恢復得很好,復健順利,之後可以再回到台上跳舞……」
巨浚岳沉默地緊抿著唇,沒有搭腔。
「你們……我是說她怎麼會……那麼不小心地從樓梯上摔下去呢?」心妍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實在很好奇他們兩個人到底談了些什麼。
「如果我沒約她在那裡見面就好了。」他自責地說。
「她是不是想回來你身邊?」她忐忑不安地看著他。
「別想太多,我跟她已經分手了。」他看穿她的疑慮,伸出手,將她摟進懷裡。
她將臉柔柔地偎在他的手臂上,心裡仍覺得不舒坦。
「很晚了,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就好了。」他低頭看了手錶一眼,柔聲問道。
「我想在這裡陪你。」她堅定地道。
「雖然她的傷不是我造成的,但我間接也要負點責任。」他摸摸她的臉頰,無奈地說:「再加上她的家人都在美國,交友狀況我也不是很清楚,真的不知道要聯絡誰,她唯一能依靠的對象只有我,這點希望你能體諒。」
雖然兩人分手時鬧得有些不愉快,但到底也交往了四年,多少還是有點情分在。
「那我就陪你一起照顧她。」她大方地道,決定當個成熟、理智的女人,不要再小心眼地懷疑他的感情。
「你不會吃醋?」
「我是你的女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責任也就是我的責任,我想幫你分擔一點點。」她湊上前,飛快地親吻了下他粗糙的下顎。
「長大了喔!」他寵溺地揉揉她的長髮。
她甜甜一笑。
兩人肩並肩,親暱地坐在長椅上,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
一個小時後,護士將卓依蘭的病床推出來,她雙眼緊閉,手腕吊著點滴,一臉蒼白地躺在病床上。
巨浚岳和心妍連忙上前跟著護士一同來到普通病房,護士替卓依蘭量過體溫後,將手術後注意事項的文件遞給他。
「病人麻藥會開始慢慢退,今晚傷口會感覺比較痛,要特別注意一下,如果有問題就按鈴通知我們。」護士小姐說。
「謝謝。」心妍點點頭,送護士離開病房。
「今晚我必須留在醫院照顧她,你先回去睡覺,等明天我再幫她請個看護。」巨浚岳不放心將卓依蘭一個人留在醫院,更何況她才剛開完刀。
「剛剛不是說好了,我要留下來陪你,我們一起輪流照顧她。」她體貼地說。
「不過這樣你會很累……」他捨不得她熬夜。
「可是我想陪著你嘛!」她微笑,眼睛亮亮的。
夜裡,巨浚岳靠坐在臨時床上,心妍將臉枕在他的大腿上,蜷縮著身體睡著了,兩人親暱地依偎在一起,戀愛的感覺更濃了。
★★★
其實,卓依蘭在住院的第二天就已經和家人通過電話了,她狡猾地說只是小傷,他們不用特別趕回來,就是想讓巨浚岳自責,乘機勒索他的同情心,做為復合的第一步。
而在她住院這段期間,雖然巨浚岳替她請了一個看護,但仍會抽空來探望她,連心妍一有時間也往醫院跑。
心妍央請巨媽媽替她煲湯,裝在保溫鍋裡,她一下班就送來給卓依蘭補身體。
她很單純地想著,如果她多關心卓依蘭一點,那麼巨浚岳就可以少付出一點,這樣她就不必擔心卓依蘭的出現會分化兩人的感情。
「卓小姐,我送湯來給你喝了。」心妍一臉親切的笑容,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卓依蘭一見到關心妍,立即拉下臉,逕自翻閱著手中的報紙,連頭都沒有抬起來。
「這是巨媽媽特地幫你燉的湯,我舀一點給你喝好不好?」她把保溫鍋放在矮櫃上,熱絡地詢問。
「巨浚岳呢?」卓依蘭放下報紙,冷冷地道。
「他在忙公司的事,所以晚上由我代為照顧你。」她笑咪咪的,企圖以甜美親切的笑容融化卓依蘭冷硬的態度。
她臉上燦爛的笑容令卓依蘭倍感刺眼,一抹強烈的妒恨湧上心頭。「我才不需要你照顧,收起你假惺惺的笑容,少在巨浚岳面前扮賢慧。」
巨浚岳說心中已經有了別人,那個人應該就是關心妍吧!這死不要臉的辦公室小妹,把他搶走後,竟然一直霸佔著不放,真夠可惡的……
「我哪有扮什麼賢慧?」心妍無辜地澄清道,對卓依蘭莫須有的指控感到不悅。
誰會喜歡照顧男友的前女友?要不是想替巨浚岳分擔一點責任,她壓根兒就不想見到卓依蘭,更甭說是受她指使了。
「你這個狐狸精,趁我出國時勾引巨浚岳,現在看我受傷又幸災樂禍地扮好人,心機實在是有夠重。」卓依蘭鄙夷地睨了她一眼。
她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巨浚岳究竟喜歡上關心妍哪一點?
況且她現在腿斷了,不能再跳舞,如果又失去巨浚岳,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把這個臭丫頭從巨浚岳的身邊趕走,將他搶回來才行。
「我狐狸精?」
心妍氣得快跳腳,但還是好脾氣地壓抑住怒氣,冷靜地說:「卓小姐,我並沒有搶你的男朋友,我是在你和浚岳分手後才和他交往的。」
「不對喔,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要分手,和巨浚岳是處於感情的模糊地帶。」卓依蘭十分堅持,硬是不肯放下這段感情。
她這次回來台灣,主要的目的就是挽回巨浚岳,如果任務失敗,豈不是「賠了丈夫又斷腿」,衰到谷底。
「但是你還是離開他了不是嗎?」她氣憤地掄起拳,犀利地反駁她。
「可是……現在我又回來了。」卓依蘭說得理直氣壯。
「你說放棄他就一走了之,說想回來就回來,你把感情當作什麼?知不知道這樣的態度很傷人?」心妍忍不住訓斥她。
她沒有見過像卓依蘭這麼任性的女人,一副全世界就該以她為中心的自私心態。
「總之,我只是想告訴你,我要回到巨浚岳的身邊,你最好識相一點乖乖退出,不要在這裡湊熱鬧。」
「你們兄妹倆做出那麼多傷害浚岳的事,你現在還有臉想回到他身邊?」心妍皺起眉,對卓依蘭反感至極。
「什麼叫我們兄妹倆?你把話說清楚。」卓依蘭氣得把報紙扔在地上,要不是腳上裹著石膏不能動,她還真想狠跩關心妍一腳。
「在你霸住浚岳房子的時候,卓海威乘機溜進浚岳的工作室偷走他要參加時尚周的設計圖,差點毀了他的事業!你怎麼還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要回到他的身邊?」心妍愈說愈氣憤。
「你說我哥偷走浚岳的設計圖?」卓依蘭愣怔了幾秒鐘。
「沒錯。」心妍點點頭。
卓依蘭沒想到她不在台灣的這段時間發生了這些事,在歐洲時她全心全意投入公演,只在乎觀眾的掌聲和自己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事。
「就算我哥做了對不起浚岳的事,那也不能一併算到我的頭上吧!」卓依蘭趕緊撇得一乾二淨。「現在我為了浚岳摔斷了腿,再也不能跳舞,斷了我一生的夢想,他有責任與義務讓我幸福。」
卓依蘭決定使用哀兵政策,吃定巨浚岳一定不會棄她於不顧,更何況他們有四年的感情基礎,只要她的態度再堅定一點,再裝得無辜可憐一點,一定可以重新贏回巨浚岳。
「是你自己摔下樓梯,關他什麼事?」心妍氣憤地說。
「我是因為他才回到台灣,如果不是他,我或許就不會摔斷腿,現在我的生命有了殘缺,他理當用愛情彌補我。」卓依蘭說得理直氣壯。
「真正愛一個人,是想讓對方幸福,而不是成為他的負累,像你這種心態根本不是愛他,而是勒索他!」心妍為了扞衛自己的愛情,決定正面向她宣戰,一點都不想認輸。「總之,我是不會把浚岳讓給你的。」
「好啊!」卓依蘭冷哼一聲,斜眼瞪著她。「我跟浚岳之間有四年的感情基礎,你跟他之間才短短幾個月,哪一段感情在他心底比較重要,我想不用比較大家都知道。」
心妍凜著俏臉,揪緊衣角,忽然忐忑不安了起來。
四個月的熱戀期,敵得過四年的感情嗎?
他會不會因為心軟,為了彌補卓依蘭的缺憾,而回到她的身邊?
如果他真的想走,那麼她該放手還是挽留?
卓依蘭見她臉色微微一變,嘴角馬上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
自從和卓依蘭為了巨浚岳而撕破臉後,這半個月來,心妍鮮少到醫院探望她,但巨浚岳去醫院的次數卻變頻繁了。
以往他們都只是在下班回家前,順道繞去醫院待一個多鐘頭就離開,但自從兩個女人彼此宣戰後,卓依蘭開始用各種藉口,譬如:裹著石膏的腳又熱又痛,身體很不舒服、止痛劑吃太多,胃很痛、沒有胃口吃不下飯、孤單想家等理由,央求巨浚岳去醫院陪她。
然後他待在醫院的時間愈來愈長,心妍見到他的時間愈來愈短。情人獨處的時光,都被卓依蘭瓜分了。
不僅如此,她也發現兩人互傳簡訊的次數變頻繁了,就連在睡前,卓依蘭也會刻意打電話來向巨浚岳說晚安,宣戰挑釁意味濃厚。
說她不介意、不吃醋、不嫉妒是騙人的,偏偏她已經答應巨浚岳要當一個成熟懂事的女人,陪他一起承擔照顧卓依蘭的責任,又怎麼能在此時讓浚岳困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