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刀心兒一個酥抖,立馬又堅如鐵石起來。
哼,老娘閉關三天的沉思可不是白過的,早就瞧清了局勢,這大將軍就是愛嘴上輕薄,她敢打賭那是軍中沒旁的女人了,要是有旁的女人,他桃花眼亂飄亂射的對象肯定不只有她。
再說了,他這大將軍府裡不是還有兩個嬌滴滴美人兒嗎?說是有看沒有吃,鬼才信哪!
蘇小刀渾然不覺自己越想越是滿心酸溜溜的。
沒事躺在床上也中鏢的阮清風作夢也想不到,他英明神武俊爾不凡的堂堂大將軍、世子爺,在某個小人兒的心目中已經被貼上了「京城種馬」、「風流大少」的萬惡標籤。
若是他知曉,恐怕哭也給哭死了。
「小刀,我是認真的。」雖然不知道小人兒心中念想為何,他卻緊緊握住她的手,誠摯懇切地望著她。
「若是你不喜歡,我把她們打發了便是,省得你瞧見了心煩,也不會再時時誤會我了。」
她眼睛一亮,可還未待心花怒放,隨即又回復警戒地看著他,謹慎道:「大將軍說這話可就折煞屬下了,屬下不過是大將軍的貼身親兵,實在不方便也無資格過問大將軍後院的事。」
「小刀……」他心頭一陣挫敗。
就在此時,胡管家小心翼翼地來到門邊,提起了好大的勇氣才敢打擾兩人。
「咳,京城聖旨到!」
聖旨?
蘇小刀大驚,急急抽回手,一臉緊張萬分。
阮清風卻只是微蹙起眉,淡淡地道:「知道了,備香案。」
「是。」胡管家恭敬退下。
蘇小刀又是驚奇又是忐忑又是慌亂,可回頭一瞥,卻見他慢條斯理地起身穿袍子,繫腰帶,姿態從容優閒,彷彿等會兒要去接的不是聖旨,而是隨隨便便的一份京城邸報。
這就叫世家豪門的氣度氣派嗎?
她一時有些看呆了。
「發什麼愣呢?」阮清風穿戴好之後,笑著輕點了下她的俏鼻頭,隨即溫柔地牽起她的手。
「走吧,陪我去接聖旨。」
「我?我不行,我只不過是大將軍的貼身……」她緊張得結巴起來。
「我說你行就行。」他陣底盛滿柔軟的笑意。
她心一跳,心口莫名地熱了起來,不禁暗罵自己的不爭氣不鎮定,只得硬著頭皮裝作冷靜地點點頭。
「屬下隨同大將軍去便是了,但你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吧?」
「不。」他嘴角笑意更深了,慢騰騰地道:「我覺得這樣握著挺好。」
好什麼好?這樣十指緊扣的曖昧舉動,豈不是活生生把她架在火上烤嗎?要是給他那兩個侍妾看到了——哼,她豈不是白白套上了個搶人相公的歹名聲了嗎?
「稟大將軍,」她正色開口,小臉嚴肅到不行。「屬下可是有思想有抱負的好兵,才不要被人誤會是狐狸精。」
「狐狸精……」他一時忍俊不住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好蘇蘇,你怎麼會這樣想呢?那被喚作狐狸精的可都是千嬌百媚身段豐美舉止娉婷意態風流……」
阮清風掌心驀然一空,鳳眸愕然抬起,卻見蘇小刀已經怒氣沖沖地走了。
「叫你嘴賤!我叫你嘴賤!」
剎那間他真有想把自己掐死的衝動,幾想淚流滿面。
「小人兒好不容易才稍稍待我親近一咪咪——啊啊啊……」
自那日聖旨親臨,特召定西大將軍回京述職併入宮參會春歲皇宴後,西境阮家軍大營就起了一陣騷動。
這騷動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簡而言之就是大將軍會點哪支人馬隨同他回京。京城繁華錦繡之地,有一輩子從未離過西境的,自然是想要親眼去瞧上一瞧,感受一下箇中的富貴熱鬧,還有原就是京城人氏——例如左先鋒戴譽——也想趁此機會回京和家人過年團聚,所以一時間老副帥和軍師長孫先生的帳營裡擠滿了前去說情討好賣乖的人,就是希望他們兩位在大將軍面前最得用最器重的,能夠稍微替自己打聲招呼說個情。
而身為大將軍最為「看重」的貼身親兵蘇小刀,自然也是大家鎖定的重點對象。
蘇小刀一大早才踏入大營就被「截胡」了,幾個叔叔伯伯大哥親親熱熱殷慇勤勤地把她拉到大樹下,有送暗器有送家傳匕首有送銀蜻甲,還有送鯊皮刀鞘的——人人都知蘇小刀的喜好——就是希望她能在大將軍面前說說好話。
「劉副將大叔,屠副將伯伯,李副將大哥,小刀不過是大將軍的貼身親兵,哪裡能左右大將軍要帶誰回京的決定呢?」她受寵若驚之餘,不免也深感無奈。
哎,她自己這幾天都恨不能告病躲他躲遠一點了,哪還敢湊近他面前跟他賣什麼好討什麼情?
說也奇怪,她那日態度都表現得那般清楚了,為什麼大將軍這幾天每每見著了她,就是拿一張俊美卻幽怨的臉瞅著她,好似她是什麼吃干抹淨就拍拍屁股走人的薄倖女?
想到這兒,她就覺得滿肚子不是滋味……
「小刀,叔叔可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就幫叔叔這一回,等去了京城我一定幫你買最好吃好玩的回來啊!」劉副將向來鐵血霸氣,可這回為了替心愛媳婦兒買京城最時興的錦緞和頭面,也只得對著小侄女兒低聲下氣求道。
「小劉,你這話就錯了,大將軍要回京,小刀定是跟著隨行的,有什麼好吃好玩的,還用得著你買回來嗎?」屠副將不愧是老資格老大哥,一下子便把劉副將給擠開了,眉開眼笑地對著蘇小刀道:「好侄女兒,你也知道你武子哥也十九了,該訂親了,這西境城偏偏沒他看對眼的姑娘,伯伯就想著還是到京城去替他相看一戶好親事妥當些,所以,嘿嘿,這次真要麻煩侄女兒說說情了。」
她臉上浮起一抹為難,卻也忍不住有些心軟意動。「武子哥的終身大事我也是很……」
「嗯咳!」一個低沉悅耳的咳聲響起,可聽在幾名剽悍大將耳裡卻是機伶伶一顫,登時人人立正站好,個個噤若寒蟬。
阮清風似笑非笑地瞅著他們幾個,笑道:「幾位副將好大的興致,在這兒聊天呀?」
「回大將軍,不、不是聊天……」幾名副將一抖,冷汗都飆出來了,急忙表忠心。
「屬下等人是向蘇將官討教軍國大事來著,哈,哈。」
「討教完了嗎?」他鳳眸輕飄飄一掃,卻是看得幾名大將腳都快軟了。
「是是是。」
「那我的貼身親兵可以還我了嗎?」
「……」
「那本將軍便不客氣了。」他笑得好生歡然,大手再自然不過地牽起蘇小刀的手,絲毫不理會她彆扭的掙扎。
「小刀,走,換咱們回帳商量『軍國大事』。」
一群老兵胚、油條子,居然把腦筋動到他家小人兒頭上來,顯然是精力過剩,唔,不如晌午再舉行個十八軍大亂鬥之類的體能操演好了。
「阮七,」他嘴角微勾,懶洋洋地喚道:「傳令下去,正午十八軍全員參加甲字操演,為期兩個半時辰。」
看似爾雅實則凶殘的阮大儒將清風世子爺,轉念間便立時「坑殺大軍無數」。
「是!」阮七領命,為此深深對十八軍報以無限的同情。
咱家爺對小刀姑娘的獨佔欲已是強大到令人髮指,不要命的才敢同爺的心頭好攀談交陪咧!
「大將軍,我也要參加那個甲字操演。」偏偏有個傻大妞渾然不知,還興致勃勃兩眼放光地熱切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