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風玄烈見兄長春風滿面的模樣,便好奇地問:「皇兄,您今天似乎心情很好?」說話間,他已下了一枚白子。
「看得出來嗎?」風玄烺雙眉一挑,笑睇風玄烈。
「當然。是否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不然皇兄怎麼如此開心?」
立在一旁觀棋的夏侯應天露出曖昧的笑容,對風玄烈說道:「皇上最近找到了新的獵艷對象,今日大概是佳人有約吧。」
風玄烺神色自得地挑眉微笑,「猜得真準。不錯,午時一過,朕就要到慈恩寺去會佳人了。」昨夜的欲擒故縱產生了效果,他今日便要看看成果如何。
「這還需要猜嗎?」夏侯應天語氣含諷,表面上卻恭敬地垂首,「臣跟隨皇上多年,每回您上青樓酒館遊玩或幽會時,都是這般神情。從小看到現在,都已經看了十一、二年了,還能不清楚嗎?』」
旁邊的人都是風玄烺的親信,自小便跟在他身旁:當然知曉他的風流毛病,聽到夏侯應天這番話,忍不住都笑了出來。
「這種話也只有你有膽子說出口了。」風玄烺有些無奈地搖頭,卻也忍不住好笑。
「多謝皇上誇獎。」
夏侯應天故意作態一揖,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笑過之後,風玄烈追問:「皇兄,您這次又看上誰了?」
「一名美人。」風玄烺不甚認真地回答。
聽到這樣的答覆,風玄烈忍不住大皺其眉,納悶地問:「宮裡女人這麼多,皇兄您不煩嗎?怎麼還有興致出宮獵艷?」
抬頭瞥見風玄烈皺眉的模樣,風玄烺輕笑幾聲,悠然自適地吸飲了口茶,才慢條斯理地回答:「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此乃人生之樂、英雄之樂也,朕又怎麼會覺得煩呢?」他從不否認自己喜愛美貌佳人,更以此為風流樂事。
風玄烈撇撇嘴,一臉的不同。
「真要如此,請皇兄先把皇后迎進宮裡,省得臣弟每次向母后請安,都得聽母后訓斥,說我們這些當臣子的沒盡到功諫的責任,讓皇上把親事一拖再拖。」
「你似乎漏說了母后催你娶妻的事情。」望著弟弟瞬間變得煩躁的神情,風玄烺微笑道:「這幾天,各大世族會送畫像到宮裡,你自己挑一個喜歡的吧。」
「那些世家千金,要不就潑辣跋扈,要不就懦弱無主見,根本配不上我!」風玄烈不屑地冷哼。
「哦?那要怎樣的女子才配得上你?」
「在這世上,可以配得上我的女子還沒出生!」
聽他說得如此斬釘截鐵,風玄烺忍不住朗聲大笑,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紛紛勸他話別說得太滿。
風玄烈應了他們幾句,對他們的取笑不以為意。
但是見風玄烺手拈黑子,從方才到現在仍未落子,又盡顧著笑,風玄烈忍不住皺眉催促:「皇兄,該你下了,快一點!」
風玄烺收斂笑聲,氣定神閒地落子,風玄烈亦不甘示弱地迅速下了一子。
兩人你來我往,持續交戰,最後由風玄烺獲勝。但是風玄烈不服氣,於是兩人又下了幾局,不過結果依舊相同。
而後,風玄烺又和其他人對奕閒聊,一直消磨到午時,他才改換常服,出宮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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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恩寺
「喂!沒事站在這擋……」男子正欲大罵,但瞧清是誰撞到他後,忽地語氣一變,陪笑道:「啊,真是抱歉。
姑娘,你沒事吧?」面對可人的姑娘,就算他有天大的氣都會消失。
肩頭讓人撞了一下,皇甫暄這才回過神,發覺自己竟然看著山門上的匾額發起呆來。
她冷冷地瞥了那男子一眼,跨進山門。
正殿前庭,銅鑄的大香爐香煙絛繞,過濃的熏香顯得刺鼻,但香爐旁的信眾恍然不覺,虔誠地祈禱著。
置身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素來愛靜的皇甫暄不由得皺了皺眉。
和郎焰君約在慈恩寺,卻沒說在何處見面,她要上哪找人?
沒有多想,她依著往日的習慣,走進一條較為靜僻的花徑,避開喧囂。
悅耳的蟲鳴鳥語襯托出小徑的安寧,漫開在空氣中的淡淡花香平撫了她原先的些微煩躁。
昨晚回到家後,她想著郎焰君臨走前的神情,久久不能忘懷……
她應該可以信任他提出邀約的誠意,可他的認真確實是真心的嗎?還有,心中那莫名的雀躍是否因他而起?她找不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思考了整夜,她發現自己有些退縮,怕面對赴了約卻見不到他的失落,也擔心橫亙在他們之間的詔命……如果,她沒有皇命在身,一切都會簡單許多。偏偏皇上隔幾日便派女官講課,提醒她身負皇命,讓她想忘也忘不掉……
然而,今早她還猶豫不決的時候,她竟已恍惚地出了家門,來到慈恩寺的山門外……
不論如何,她還是很想見他的吧!
「唉……」她垂首輕歎,踢開腳邊的一顆石子,決定四處逛逛,若是碰不到人就算了。
雖是這樣打算,她的內心深處卻希望能見到他。
因為如果能見到他,她就可以告訴自己,他們有緣份……緣份的羈絆,或許可以抵抗強加的皇命……
信步漫遊,她走進了一片清幽的竹林,涼風拂過,幾片青嫩的竹葉飄然旋落。
皇甫暄彎腰拾起一片竹葉,抬頭時,卻見一雙黑靴映人眼簾,然後是一幅品綠色的衣擺……
她緩緩直起身子,鬢邊散落的幾綹髮絲隨即被身前的英偉男子攏至耳後,如此親呢的動作讓她耳根一熱,白皙中淡染紅潤的姣好面容漾出一抹淺笑。
「你來了。」見到他了!或許,他們真的有緣。
風玄烺揚起熱切的笑容,清亮的雙眼透著欣喜,直勾勾地盯著她瞧,卻不發一語。
「除了看我……」她清清喉嚨,以免語氣中透露出太多歡喜,「你沒別的表示嗎?」若不故做冷淡,她怕自己難以招架那兩道炙人的目光,洩漏出太多情思。
望著她強掩羞澀又故做不在乎的可人模樣,他心中閃過些許憐惜,收起原先的熱烈,換上有禮的溫文微笑。
「是我失禮了。前面有座竹亭,不如我們到竹亭坐坐」
他將手伸向她,靜候回答。
視線落在他伸來的大掌上好一會兒,皇甫暄放開手中竹葉,任它飄落,然後悄悄垂下衣袖,蓋住一雙索手,逕自走向竹亭。
她的冷淡反應早在風玄烺的意料中,所以他只是微微挑眉,淡然一笑,轉身與她並肩同行。
短短幾步路,皇甫暄不時斜眼瞄著風玄烺,而他似乎也察覺到她的小動作,總在她目光飄去之際報以微笑,讓她不由自主地調開雙眼。
進了竹亭,她剛坐下,一杯涼水便遞了過來。
她愣了楞,接過竹杯噪飲了一口,只覺得味道清甜甘潤,一股沁涼直透心脾。
「謝謝。」輕聲道謝後,卻發現風玄烺只是微笑凝視自己,她不禁有些不自在,連忙道:『「這水很甘甜,你不喝點?」
他指指她水中的茶杯,「唯一的杯子在你手上。」
聞言,側頭瞥向亭邊矮凳上的陶壺,果然不見其他茶杯,她趕緊喝掉杯中涼水,好將竹杯讓給他。
正當要遞出竹杯時,她猛地想起一事,掏出手絹仔細地擦拭杯緣。
看著她突來的舉動,風玄烺頓時愣在一旁,直到她將竹杯遞給他,他才爆出一陣大笑。
「這樣比較於淨。」
皇甫暄一本正經地解釋著,粉頰卻不爭氣地泛紅。
他的反應意味著他知曉她很在意前日在綠竹居發生的糗事。
他忍住笑,接過竹杯,一邊點頭稱是,一邊將竹杯掛回陶壺的壺嘴上。
見他如此,她脫口便問:「你怎麼不喝?」
「我不想被人認為是登徒子。」
「我只是單純把杯子擦乾淨,沒有別的意思!」
「我也沒說你有別的意思。」
他似笑非笑地睇凝她羞惱的嬌態,神色悠然自在。
「……不跟你辯了!」她轉過身子,懶得再和他計較。這幾天因他而動氣的次數頻繁到讓她懷疑自己的修養是否退步了。
「生氣了?」他劍眉一挑,走到她面前落坐,刻意揚高嘴角,「你知道嗎?看你生氣真是一件愉快的事。」
看她生氣是件愉快的事?!
她聽得柳眉倒豎,氣憤地瞪著他。
無視她的怒氣,他愉悅地輕笑,「你生氣的模樣真是賞心說目,教人百看不厭。」
「一派胡言!難道我生氣的模樣比笑的時候好看?」她偏頭睇著他,嘴裡說他胡言,眼角眉梢卻微現笑意。
「你笑的時候自然是比生氣更美,只可惜我口拙,無法搏佳人一笑。」他聳聳肩,狀似無奈地歎氣。
看他故意裝模作樣,她不由得笑著戳戳他的額,「睜眼說瞎話,明明就是油嘴滑舌之輩。」
抬手將她的柔荑握入掌中,他含笑凝望她的美眸,「得到你如此稱讚,實在是我的榮幸。」
她輕輕啐了一口,卻沒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感受他掌心的溫暖。
得到她的默許,風玄烺臉上笑意更盛,柔聲問:「慈恩寺風景不錯,不如隨意遊覽一番,散散步。你意下如何?」
皇甫暄點點頭,率先起身。
「湖邊景致極佳,去遊湖好嗎?」
「就依你。」
語畢,他起身牽著她的手走出竹亭,轉入一旁的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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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著悠閒的步伐,皇甫暄輕晃著被握住的手,怡然自適地欣賞夾道盛放的花木,偶爾望望身旁風玄烺的反應。即使與他四目交接時,仍有些不好意思,她已不再避開他溫柔的注視。
意識到自己確實喜歡他,她若再扭扭捏捏,只是顯得故作姿態。
驀地,美眸掠過不遠處一對濃情依偎的男女,她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慈恩寺對她來說,並不是一個新奇的地方,但身旁多了個他,卻讓她心中湧起一種微妙的感受,這樣的感覺全然不同於和家人出遊的溫馨熱鬧……有他的身邊,多了種被呵護照顧的感覺。怕她熱著,他將陰涼的樹蔭讓給她走;知曉她不喜歡接觸人群,他避出一方清靜,以手隔開她和來往遊客的碰撞;她漫步賞景,他配合她的步伐……
心中想著他的體貼,空出來的左手隨意撥弄著一旁團團盛開的繡球花。
「啊!」指尖傳來些微刺痛,她一時不備,輕聲呼痛。
「怎麼了?」
「只是被蜜蜂螫到,不礙事。」
風玄烺雙眉微蹙,關心地執起她的右手察看,只見一根極細的尖刺插在她食指的指尖上。
望著她皓白的指尖上泛著一絲殷紅,他的心中隱隱閃過不捨,專注地盯著那只纖細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拔出尖刺。
「很疼嗎?」
「不疼。」她柔柔一笑,為他的關懷窩心不已。「瞧,被螫到的地方一點紅腫也沒有。」
「只怕待會兒就腫起來了。」
望了她一眼,他突然低頭含住她的纖指,溫柔地輕吮著。
她頓時愣住,紅霞迅速自粉頰蔓延至耳根。
該氣惱的,但之前他那認真的眼光和現在溫存的態度卻教她無法發怒,只是止不住心中的羞意。
「我說沒事……就沒事……」匆匆抽走食指,她的語氣因擂鼓般的心跳而顯得不穩且微弱。
他緩緩抬頭,灼熱的眸在見到她眼中的羞澀時瞬間收斂,換上不具威脅的溫和微笑。
風玄烺提醒自己現在還不是時候,因為太快的步調會嚇著她,更何況,他今天的主要目的並非全然在於她……
思及此,他的眼光瞬間變得深沉,但隨即消逝,神態自若地重新牽起她的手。
「沒事就好。快到湖邊了,我們走吧。」
這男人……皇甫暄忍不住瞪了他看似無害的笑臉一眼,微嗔地暗罵了聲可惡,總是似真似假地逗得她臉紅心跳。
面對她的瞪視,他仍是報以笑容,牽著她往湖邊走去。
青碧的湖水閃動著粼粼波光,幾隻水鳥靈巧地滑過湖面,畫出了閃亮的水花,也有水鳥只是悠閒地漫遊在湖上,或交頸相依,或引吭對唱。
湖岸邊,嫩綠的楊柳隨風款擺,柔軟的枝條輕點湖面,泛出圈圈漣漪。
湖心的涼亭上,幾名男子正在談笑,兩隻小舟繫在涼亭邊,湖面上亦飄蕩著數只小舟,而向來繫著小舟的幾棵楊柳下則是空蕩蕩的。
「沒別的空船了,好可惜……」皇甫暄不由得惋惜如此的好天氣卻無法泛舟吹風賞景。
「那邊有人要上岸了。」風玄烺微微一笑,指向左前方。
「還真是湊巧呢!」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微瞇著眼看小舟慢慢劃近。
兩人朝左前方走去,當他們到達岸邊時,小舟也正好靠岸。
風玄烺接過舟上男子遞來的船槳,微笑道謝。
不知是否為錯覺,皇甫暄覺得那男子在聽到風玄烺道謝時,似乎愣了一下,神色也多了一絲惶恐,但再看時,那男子卻是微笑朝他們頷首致意,隨即緩緩離開岸邊。
些許的怪異讓她多瞥了那男子一眼,但隨即淡淡一笑,認為自己是多心了。
不再多想,她輕巧地上了船,風玄烺隨後跟上,將小舟駛離湖岸,往湖心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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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灑落和煦的暖意,湖面吹過陣陣清風,綠水蕩漾。
皇甫暄慵懶地斜倚著船舷,拉高衣袖,半露藕臂,素手輕撩湖面.泛起圈圈漣漪。
此時,小舟已近湖心,風玄琅停止划船,溫柔地凝視眼前佳人的恬靜身影,露出了滿足的笑容,輕聲唱歎,「難得浮生半日閒……」
「就是因為偷閒不易才難得呀!」纖指輕彈,她將幾滴冰涼的湖水灑到他臉上,俏皮地眨眨眼。
望著她偶然展現的俏麗模樣,他不由得心中意動,注視她的眼光變得更加柔和。
悠然戲水的皇甫暄未覺他的改變,仍是一邊撩動湖水,一邊笑道:「若是整日無所事事,那才無聊透頂呢!」家裡就有個人成天閒著不想做事,偏偏又一天到晚喊無聊。
「無所事事嗎?我生平還沒嘗過這般滋味。」
隨手拭去臉上的水珠,他狀似悠閒地側頭玩賞湖上風光,眼光在掠過湖心的亭子時,稍稍頓了一下,但隨即笑容滿面地遊目四顧。
「喔?」她隨口應了一聲,撥弄湖水的動作漸小,然後輕輕收回手,慢條斯理地掏出手絹擦拭臂上的水漬。
「莫說無從體驗無所事事的滋味,即使是想悠閒出遊,只怕都難真的悠閒。」
「你看起來並不怎麼忙嘛。」她半調侃地揚揚眉。
鳳玄烺沒有反駁,只是回以一笑。
這時,一群錦鯉游近小舟,戲耍般地搶奪著一瓣青嫩的荷葉,爭著推那斷了梗的荷葉前進。
他覺得有趣,便將右手探人水中,撈起那片不到他半個手掌大小的荷葉,荷葉下,一隻金紅色的錦鯉仍倔強地咬著葉下的一小節荷梗,不肯鬆口。
見狀,他笑著伸指輕彈了下魚嘴,錦鯉終於忍不住張口,撲通一聲落入湖中。
「幹嘛和魚兒過不去呢?」皇甫暄不明白他突來的舉動。
他偏頭笑瞇她,不答反問:「你會泅水嗎?」說話間,他隨手將荷葉拋向右前方。
「會。」
察覺到他話裡的不尋常,她的視線不由得隨荷葉而動,只見荷葉安穩地落在湖面,奇異地未曾泛起一絲漣漪。
她調回視線,以詢問的眼光望著他。
笑著對她眨眨眼,風玄烺示意她捉緊船舷,又道:「不知道人在水底下不呼吸可以憋多久,我們就來數數看吧。」
皇甫暄一愣,正詫異時,他已開始計數。
「一……二……三……四——」
一道身影倏地自水中竄出,恍如游魚出水,大量的水花飛濺,模糊了週遭的視線。
「趴下!」
未及細想,皇甫暄立刻依言俯身,眼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風玄烺——
他閃身避開一劍,右手船槳揮出,正好擊中敵人的手腕,那人悶哼一聲,手中長劍落入湖中。
但那人應變極快,在風玄烺再度攻擊之前,左掌往水面斜劈,劃出一道水幕,趁機遮掩行跡,同時放出暗器。
幾道冷光穿透水幕射來,風玄烺利落地橫過船槳擋住,隨即用力揮出,劃成半圓,防止敵人進擊。
此時,小舟猛地一陣搖晃,四周同時飛竄出十幾個人,利用躍起後的下墜之勢,持劍刺下——
風玄烺劍眉一揚,迅捷地將船槳揮出,趁敵人尚在半空之時,直擊要害——
「啊!」
一名敵人慘呼一聲,頭頸之間噴射出大量鮮血,自空中墜落湖面,染紅了一片青碧。
餘人對同伴的慘狀視若無睹,長劍直指風玄烺
皇甫暄見狀,連忙直起身子,雙掌匆匆擊出,夾雜著銳利的勁風,分別擊向最靠近她的四人,將襲向風玄烺的攻勢化去,餘人也在風玄烺嚴密的防禦下失手,再度遁入湖中。
心知刺客轉瞬間便會再有行動,水上又不利打鬥,瞥眼間見湖上小舟紛紛朝此處劃來,風玄烺心念一轉,身體前傾,以左手攬住皇甫暄的腰,雙足用力躍起,同時,右手持槳,運勁朝湖面揮去——
勁風劃破湖面,激起漫天水幕,遮掩了倆人的行動,也令潛伏湖中的刺客們行動一緩。
趁著這一瞬,風玄烺已帶著皇甫暄躍上丈許之外的小舟,神態從容地落坐。
「請恕屬下失職,未能預先發現刺客。」操舟的男子半跪行禮,恭敬的神態中略帶幾分惶恐。
「無妨。」風玄烺微微一笑,揮手示意那男子坐下操舟,劃向湖岸。
「多謝主人不罪之恩。屬下失禮了。」那男子恭謹地頷首致歉之後,才敢坐下,小心戒慎地將小舟駛向岸邊。
風玄烺看著已被其他小舟包圍,正和宮中侍衛打鬥的刺客,若無事地對皇甫暄微笑,「這些刺客也算有耐心了,陪了我們一個下午。」
瞥見一瓣荷葉飄來,他順手抬起,只見荷葉下還連著一根細長的竹管,而荷梗正插在竹管的口上,便是方纔他用來堵住刺客呼吸所用竹管的那瓣荷葉。
「看來這荷葉與我們挺有緣的。」他笑得更開心了還興沖沖地將荷葉放進她手中,「把這荷葉帶回去當作紀念,如何?」
皇甫暄點點頭,小心地將荷葉握在掌中,然後脫離了他的懷抱,默默地轉身凝視眼前愉悅微笑的人。
方才突來的狙擊和操舟男子的恭敬態度再次證明了郎焰君的身份不凡,但縱使有萬般疑慮,她也不打算問出口,畢竟連同此次,他們不過見面三次,實在不宜過問隱私問題。
將她的沉默誤以為是方才受突襲遭到驚嚇的結果,風玄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只因當她動手協助禦敵時,他還以為她的膽識勝過尋常女子,誰知他仍是高估了她。然而,除此之外,他的心中居然還有一絲歉疚……
雖然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也早料到會連累皇甫暄,甚至,他根本是故意扯上她。但,真正發生時,心中閃過的那抹歉意著實教他意外。
即使如此,該做的,他絕不會遲疑!
計劃已經開始!
所有的思緒都只是在腦中一閃即逝,表面上,風玄烺仍是維持著愧疚的神色,認真而誠懇……
他頷首致歉:「是我不好,連累你受驚了。」
皇甫暄釋然地微笑,「出遊若缺了突發狀況,不就沒有什麼趣味了?」
知曉她確實無懼方纔的情況,風玄烺劍眉微揚,讚賞地直視她無畏的美眸,原先的失望頓時消失。
「有沒有人說過,你和一般的閨閣千金很不同?」
「你所謂的不同,是貶我還是損我呢?」她故意反問。雖然從不在意外人的評價,可他眼中露出的激賞卻讓她欣喜。
「兩者都不是。」他輕輕撩起散落在她肩上的一綹青絲,溫柔地凝視她微笑的臉龐,「是令人心動的不同,不隨流俗的特別。」
他為她心動?!
她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有些怔忡地沉溺在他醉人的凝視中,竟莫名緊張地期待起他進一步的表示。
這時,船靠岸了。
風玄烺率先上岸,隨即伸手攙扶皇甫暄。
「我送你回去。」
「謝謝。」她微微一笑,掩去失落之感。
察覺她臉上一閃即逝的失望,風玄烺心中自得,但並未表露,只是維持笑容,回頭吩咐仍候在舟上的男子。
「傳令下去,不必跟刺客作生死搏鬥,要以己身安危為重。」
聽到這個命令,那男子心中一熱,大聲道:「遵命!
屬下誓死效忠!」
「死就不必了,你們活著,我會比較高興。」
風玄烺俯身輕拍那男子的肩膀,然後揮手示意他行動。
那男子恭敬地行了個禮,這才迅速地將小舟駛向激戰中的湖心。
將風玄烺的舉動看在眼裡,皇甫暄意外地發現他對待部屬的仁厚不同於從前見過的王公貴族。
望了望湖心,她主動挽起他的手,「咱們走吧。」
以後,還是有機會知道他對她的感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