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浩浩留在谷家已經一個星期了,這個禮拜下來,柳珞君明顯地感到谷德誠和高鳳英對浩浩的疼寵,不僅帶他上山下海的到處去玩,也為他添購大量的生活用品。
他們夫婦種種的努力她都看在眼裡,自然怪罪他們的情緒也逐漸沈澱,畢竟因為時代不同,老一輩錯誤的觀念也由不得她置喙,而她看得出來,他們將沒能付出在無緣的兒子身上的關懷,全數投注在這個唯一的孫子身上。
再一個禮拜,浩浩就要上幼稚園了,當然,這是谷胤颺的決定。
他為浩浩找了家據說頗負盛名的雙語幼稚園,而且也帶她和浩浩去參觀過那裡的學習環境;想到這裡,她就不免慶幸自己當初沒有自私地留下浩浩,因為以她的能力,她根本沒辦法讓浩浩去念那種學費是一般私立幼稚園兩、三倍收費的高級學園。
她微微歎了口氣。這些天來,她發現雖然見到谷胤颺的時間不多,但她常在不經意之間發現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她不禁懷疑他是否已識破她的偽裝?
當初是為了怕浩浩頓失所依才會撒下這個謊,如今眼見浩浩和他的爺爺奶奶相處甚歡,她這個「外人」是否該就此離去?畢竟除了浩浩阿姨的身份外,她跟谷家根本就非親非故,完全沒有理由賴在這裡白吃白喝。
而且她還有自己的工作,幾家配合得不錯的手工藝店已經在催成品了,再不工作,恐怕之前努力打好關係的店家會全數終止合作機會,而她的生計也將就此形成問題。
輕手輕腳地起了身,她俯身在浩浩的額際印下一吻;這個習慣已經養成五年之久,倘若她真有一天得被迫與浩浩分離,她一定會很不習慣……
誰說只有小孩能依賴大人?其實就算長大成人,有時也會有需要孩子安慰的時候,像她就是。
留下一盞昏黃小燈,柳珞君輕輕推開門走出去.並極小心地關上門,一轉身,不意被身後高大的人影給嚇得三魂丟掉七魄——
「閉嘴!你想把所有的人吵醒不成?」溫熱的大掌迅速摀住她張大的嘴,抑止她差點脫口而出的尖叫,用力之大,甚至將她頂抵住房門。
柳珞君瞠大眉眼,她料想不到谷胤颺會像幽靈一般突然冒出來,驚嚇之餘幾乎忘記呼吸;她用鼻子深吸口氣,小手努力欲扳開他有力的大掌,連帶地猛搖頭。
「不叫了?」兩張臉之間只間隔著谷胤颺厚實的手掌,他溫熱的氣息不斷地噴拂在她柔致的臉頰上。
柳珞君緊張得眼都沒敢眨一下,她又羞又急地直點頭。
不答應又能怎樣?形勢比人強不說,她從沒跟任何男人有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兩方呼息交纏出暖昧的氣息,趁著腦子還算清明,她也只能點頭了。
「什、什麼事?」聲音才出口,柳珞君立即接收到他凌厲的瞪視,心一凜,她識時務地壓下嗓門。
「跟我來。」谷胤颺冷冷地丟下三個字,一轉身,兀自穿過門廊,舉步往三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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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寧靜,莫名地使平日還算熟悉的書房變得無限大。
為了浩浩的加入,谷胤颺一口氣買了好幾套兒童套書放在書房,平日她就在這裡和浩浩一起說故事、看童話書,少了浩浩的陪伴,偌大的書房竟顯得安靜且巨大。
柳珞君縮著肩低垂著頭,吊高眼角偷覷站在窗口邊的谷胤颺;她一直知道他比姊夫高出約半個頭,可是透過是黃桌燈的投射,使他的身影看起來更形壓迫、窒人,她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敢亂動。
「住得還習慣嗎?」啪喳一聲,打火機亮了一下,淡淡的煙味在房裡飄散開來,他矜冷而生疏的嗓音也隨之響起。
「嗯?」被他突然發聲嚇了一跳,柳珞君忙振了振精神。「很好,謝謝你的關心。」她中氣十足地朗聲回答。
谷胤颺微愣,薄唇微微勾起,吐出一口完美的煙圈。「精神很好,看起來吃得好、睡得飽。」看來她相當滿意身處谷家的生活。
柳珞君愣愣地不知道該怎麼接腔,因他的問話中止,書房內又沈悶了起來。
「你很喜歡我……大哥?」盯著裊裊白煙,他顯然還沒適應「突然冒出頭」來的兄長。
「嗯。」提起姊夫,她勾起淺淺的笑花。「燦宏是個溫柔的人,他很疼浩浩,對我也很好,記憶所及,我不記得他發過任何脾氣,他對我就像……」
「妹妹?」看著她恍似透著光環般發亮的俏顏,他倏地接口。
「呃……」柳珞君頓了頓,她沒忘記自己現在的身份是「浩浩的媽媽」。「我們是相依為命的親人,一直都互信互愛。」她只能以這種含糊不清的言詞交代過去。
手掌攤平,她輕輕摩著身下的牛仔褲,藉著這不明顯的動作抹去手上的冷汗;現在她終於明瞭,撒下一個謊必須用一百個謊來圓謊之真諦,不是普通的麻煩!
「你看起來沒多大年紀。」銳利的黑眸掃過她的身影,譏諷的笑弔詭地噙在他的嘴角。「至於身材嘛……也不像生過孩子。」
「我、我二十三了,而且我天生麗質!」她幾乎從沙發上跳起來,直覺地便報出真實年齡。
「二十三啊……」他仰起頭,閉起眼睛享受月光的洗禮。「那麼我大哥還真是心急啊,在你還沒成年就向你下手,嘖嘖嘖,沒人性吶!」微仰的眼角盯著天花板的某一角,聲音滿是調侃與嘲諷。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有人這麼誣蔑自己的親大哥嗎?還是同年同月同個時辰出生的呢!真過分!
「不懂嗎?」他的視線終於又回到她臉上。「浩浩滿五歲,加上懷孕的十個月,你不是「應該」在還未滿十八就讓他給吃了嗎?」
柳珞君抽了口涼氣,沒想到他精明得讓人招架不住!
「沒話說了嗎?」他輕笑。「還是浩浩根本不是你親生的?」他瞬也不瞬地看她。
「你……你不要亂、亂開玩笑!」她努力地讓自己說得理直氣壯,俏臉卻不斷加溫。「浩浩……浩浩當然是我生的!」不知怎地,聽起來就是該死的心虛。
糟了!她不會噩夢成真了吧?他真的知道她在說謊嗎?
「是嗎?」他睨了書桌一眼,桌角上躺著一隻有點厚度的牛皮紙袋。「你說是就是嘍!」
那種輕佻的語氣,恍若在逗弄關在捕鼠器裡的小白鼠,令人渾身不舒服,字字句句重搥進柳珞君的心臟,心形的臉蛋由紅轉白,唇色盡失。
「谷、谷先生,如果你找我來,只是為了講這些毫無根據的事,那很抱歉,我想我需要休息了。」她僵硬地站起身,想迅速逃離他咄咄逼人的詢問。
毫無根據?唉∼∼該說她是單純還是白癡呢?這種只要花點小錢就可以在戶政事務所查出來的事,徵信社會查不出來嗎?就算真的查不出來,驗DNA也總該知道吧?她的腦子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豆腐渣嗎?呿!
「你不必像只刺蝟似的處處防我,畢竟我們還得住在同個屋簷底下。」看著她極其防備的瘦小身影,他忍不住笑了。「何況我不過是要問清楚,我大哥最後的「安身之所」在何處罷了。」
柳珞君頓住腳步,狐疑地研究他深不可測的表情。「你想去祭拜燦宏?」
「怎麼說他都是我未謀面的大哥,不是嗎?」重新掛上無害的面具,谷胤颺表現出無懈可擊的完美笑容。
「真的嗎?」她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一次。
「嘿,對一個才相識一個星期的人來說,你對我的成見也未免太深了吧?」真實的情緒隱藏在可親的表象之下,微微閃動在晶亮的黑眸之間。
「我才沒有!」她不安的駁斥,心不甘情不願地把靈骨塔的位置告訴他。
「這樣吧,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如何?南部那邊的路我不大熟,與其讓我在那邊瞎子摸像似的浪費時間,不如由你來當嚮導。」他小聲地低吟。
開什麼玩笑!?南北跑上一趟可得花上近一天的時間,何況還要顧慮到浩浩。
「可是很遠耶,而且浩浩他……」
自從姊夫去世之後,她不曾帶浩浩去靈骨塔,如同她不曾告訴他姊夫去世的事實;而且自從來到谷家,浩浩都喚谷胤颺為爸爸,如果可能,她想等浩浩再大一點才告訴他這殘酷的事實。
「他有我爸媽照顧,不會有問題的。」他很快就想到解決之道,並自作主張地下了決定。「還是你對我心懷芥蒂,不肯陪我去上香?」他裝出一副受傷的模樣,看起來「楚楚可憐」
「嘎?」她愣了愣,心裡還真是不願意,但是看他一臉大受打擊的可憐相,她又心軟地不好意思拒絕,畢竟姊夫是他的親大哥。這……你確定可以把浩浩交給伯父伯母?」雖然名義上她是浩浩的母親,但她可沒敢「大面神」地稱呼谷家夫婦為爸媽,因為她根本不是。
「當然。」他的嘴角扯開得意的弧度,知道小魚兒已經上了鉤。這麼說你是答應了?」他明知故問。
「嗯。」她點了點頭,即使心裡還是有那麼點後悔。「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最好早一點,要不然恐怕回到台北已經太晚了。
「明天一早我還有個重要會議要開,這樣吧,我們預定十一點左右出發,可以嗎?」沒有人知道會議會開多久,因此他不介意在南部多停留一晚。
十一點?那似乎太晚了,會不會來不及趕回台北來?柳珞君不安地搓了搓牛仔褲,她小心地看著他迷人的眼睛,在確定他似乎沒有「不良企圖」之後,也只得勉強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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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螞咪,浩浩也想去看媽媽。」浩浩嘟著一張小嘴,圓圓的眼寫著不滿。
媽咪好久沒帶他去看媽媽了,從爸爸不見了開始,到現在爸爸又跑出來,媽咪還是沒有再帶他去看媽媽。
「太遠了,浩浩。」柳珞君為浩浩穿好衣服,拍拍他的頭。「我們現在是在台北呢!要坐好久好久的車子才會到媽媽的家,等浩浩長大一點,媽咪再帶你去看媽媽好不好?」她只能以距離搪塞孩子的想望。
對於姊姊的事,她跟姊夫不曾隱瞞過浩浩,也常常帶浩浩去墓園祭拜姊姊,因為他們都不想讓浩浩忘記他的親生母親;還好靈骨塔的環境整理得頗為清幽,不至於讓小孩子害怕。
「可是浩浩會想念媽媽,媽媽也會想浩浩。」他仰起臉,祈求地看著柳珞君。
「媽咪知道,所以媽咪一定會告訴媽媽,說浩浩現在長大了、懂事了,讓媽媽安心喏。」母親與孩子總有剪不斷的臍帶之情,即使浩浩不曾感受過親生母親的懷抱,但他還是時時想念著柳琦君。
「浩浩長大了、懂事了嗎?」他興奮地拉著柳珞君的衣角。
「嗯。」她寵溺地在他頰上印下一吻。
「可是媽咪你不是說等浩浩長大了才可以去看媽媽嗎?那現在浩浩已經長大啦,可以跟媽咪一起去了嘛!」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振振有詞。
「啊?」柳珞君有點傻眼,想不到他變得如此伶牙俐齒。這……再大一點,等浩浩上小學好不好?」
「那……好吧!」因為爺爺奶奶說今天要帶他到動物園看企鵝呢!
「快點,爺爺奶奶已經等不及了。」適時響起敲門聲,柳珞君笑著將門打開。
「伯父伯母早。」
「珞君,浩浩好了吧?」谷德誠一身休閒裝扮,頭上還戴了頂鴨舌帽。
「好了,可以出發了。」她向浩浩揮了揮手,示意他走出來。
「爺爺奶奶早。」甜嫩的童音極有禮貌地問安。
「來,浩浩,奶奶給你戴上帽子。」高鳳英替他把手上的米老鼠造型帽戴上。
「哎喲,好帥耶!」她笑瞇了眼,捏他飽滿的臉頰一把。
「謝謝奶奶。」浩浩摸摸帽子,滿足地笑了起來。
「好,珞君,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高鳳英牽起浩浩隨口問道。
「不行啦,媽咪要去看媽媽啦!」柳珞君還來不及回答,浩浩的聲音就回答了奶奶的問題。
「媽媽?」谷德誠和高鳳英同時皺起眉,怎麼浩浩還有一個媽媽?「這是怎麼回事?浩浩的媽媽不就是你嗎?」高鳳英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這……」柳珞君啞口無言,她頭痛地撫著額角,早知道總有一天會被拆穿的事,卻怎麼也沒料到會來得這麼早。她手足無措地看浩浩一眼。
「老頭子,你先帶浩浩上車,我隨後就到。」高鳳英明了地支開小孩,或許珞君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奶奶,快一點哦!」天真的孩子並不知道自己為柳珞君惹來了麻煩,他興奮地「交代」道。
「好好好,奶奶跟媽咪說一下話,等一下就來了。」高鳳英揮揮手,等丈夫和孫子走遠了,才和柳珞君關進浩浩的房間。「珞君,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我……我是浩浩的阿姨,他的生母是我的姊姊,她叫柳琦君。」她自知逃不了,也無處可逃,索性把話攤開來講。
「那她人呢?」高鳳英問道。
「她在生浩浩的時候難產,現在跟姊夫葬在同」個靈骨塔。」她低著頭,低聲說道。
「所以你就代替我那媳婦兒的位置,替她照顧燦宏和浩浩?」高鳳英張大了嘴,沒想到浩浩那孩子比她那苦命的孩子還慘。
「談不上照顧,都是姊夫照顧我比較多。」她只不過為姊姊付出一些母愛而已。
「那這幾年來,你跟燦宏……」人都是感情的動物,尤其最容易日久生情,雖然燦宏是珞君的姊夫,但小姨子喜歡上姊夫的事件也常有耳聞,何況她姊姊都死了這麼多年。
「嗯?」柳珞君不明白地看著她。
「我的意思是……你,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家燦宏?」要死了,這問題怎麼好生拗口?
「伯母……」柳珞君頓時明白高鳳英的意思,她正色地說:「你誤會了,我對姊夫的感情,純粹把他當成哥哥來尊敬,而姊夫也一直還深愛著我姊姊,我們並沒有像你想像的那樣……」不堪。
「是這樣啊,那就好,那就好。」高鳳英鬆了口氣,看著柳珞君的眼神多了一絲溫柔。「你為了這個孩子付出這麼多,有沒有男朋友了?」
柳珞君搖了搖頭,搞不懂這關她有沒有交男朋友什麼事?
「我看過燦宏那孩子的照片,長大的模樣跟胤揚一模一樣呢!如果你對燦宏的印象還不錯,不如就把胤颺當作對象,反正浩浩現在也叫胤颺爸爸,你又是浩浩的媽咪,如果你們能……」
「伯母,你想太多了!」白癡都聽得出來高鳳英的意思,柳珞君無力地歎了口氣。「我對姊夫真的只是尊敬,沒有絲毫男女之間的情啊愛的,何況谷先生雖然跟姊夫長得極像,但他們畢竟是不同的兩個人,我沒辦法把他們倆擺在同一個天秤上衡量。」她把話說得婉轉,希望高鳳英能聽得懂。
「這樣嗎?也許你跟胤颺相處久了……」高鳳英還想改變她固執的想法。
「伯母,伯父和浩浩等很久了。」柳珞君轉移話題,不想在同一個問題上打轉。
「好吧、好吧,這事兒以後再說吧!」她再次看了柳珞君一眼,轉身往樓下走去。
不談可不表示從此就沒機會了,這麼好的女孩子,肯花那麼多青春在自己的外甥身上,把他教得有禮貌、懂事,現在又正好住在她家,如果放她走實在可惜,看來得從胤颺那頭下手了。
柳珞君煩躁地扒了扒長髮,對於熱心的老人家,她可不能給太多期待,省得以後無法收拾。
就算谷胤颺長得跟姊夫再像、條件再好又怎麼樣?單單他那陰陽怪氣的脾氣就讓人受不了……能忍多久算多久,她才不想跟他綁在一起一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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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車子抵達安置徐燦宏的墓園時,太陽已經逐漸西沈。
柳珞君歎了口氣,要不是谷胤颺直到下午一點才回到谷家,說不定他們不會拖到這麼晚才到達南部。
靈骨塔裡一排排的靈位,看起來有點陰森且壯觀,尤其在夕陽的餘暉之下。
拜過徐燦宏,把香插進香爐裡,柳珞君退到殿外,倚著金色的欄杆看著天空,橙黃色的光暈令她心頭感慨萬千。
這個靈骨塔位在半山腰,山腳下還有溪流流過,這裡的環境算是不錯,依山傍水,姊姊和姊夫可以在這優美的世外桃源延續他們之間未竟的戀曲——
「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谷胤颺無聲無息地走到她身邊停佇,視線落在比她更遙遠的某一點。
「嗯?」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幾個在山下溪邊奔跑的孩子吸引她的注意。
「柳琦君。」他淡漠地說了三個字,卻重重地震住柳珞君的心魂。
「你怎麼知道!?」她抓緊身側的欄杆,藉此穩住悸顫的身體。
「她的靈位就在徐燦宏隔壁,而柳琦君的墓碑上刻著「夫徐燦宏立碑」,你還需要更多的提示嗎?」這個笨女人,塔位分明就是她挑的,難不成他那死鬼大哥會突然跳起來,指示她把自個兒的牌位擺在他亡妻身邊嗎?他才不信「托夢」這種蠢事!
柳珞君腳一軟,無力地蹲俯在欄杆邊。
她真的忘了姊姊的牌位就在姊夫旁邊,她只是一心想帶他來祭拜他的親大哥,卻在忙亂中忘了這最重要的一環。
天!她該怎麼面對他!?
「她是你的姊姊吧,徐燦宏的妻子、徐志浩的生母。」他平靜地闡明事實。
其實這樣也好,省得被這笨女人發現他僱用徵信社調查她,到時候把他罵得變豬頭;這算是大哥幫的忙吧?頭一次,他覺得有個大哥還不賴,雖然他早已作古。
「我不是故意……騙你——」柳珞君深吸了好幾口氣,在她乾澀的喉嚨找回發聲的能力後,她氣虛地對著空氣喃語。
「我瞭解,你是怕我把你跟浩浩拆散吧!」低頭睨了她一眼,沒打算拉她一把。
「我怕……我只剩下浩浩了……」這個世上,除了浩浩,她再沒有任何親人了。
太陽以疾速消失在山的另一頭,光線很快地被夜色吞噬,低低的啜泣聲迴盪在風大且幽深的半山腰,增添了幾許幽怨清冷的氣息。
突兀的手機聲響了起來,谷胤颺慢條斯理地接起電話。「喂。」
柳珞君抹去臉上的水氣,她根本沒聽清楚谷胤颺在說些什麼,滿腦子想的都是何時會被趕離谷家,和浩浩分開。
「你好點了嗎?可以走了吧?」不知過了多久,谷胤颺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去哪裡?」他還會帶她回谷家嗎?
「找個地方住一晚,明天再回台北。」看看手錶,他當下做了決定。
柳珞君木然地隨他載著走,現在帶她去哪兒都無所謂了,因為今後只會是她獨自一人,再沒有人可以陪伴她了——